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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逃亡 文 / 唐默

    「匡當!」瓦罐撞擊在主樓堅硬的石塊碎裂的聲音,帶有濃烈腥氣的獸油濺射在牆面,被著火的乾草團點燃,熊熊火焰燒灼著風雨侵襲幾百年,表面有些風化的岩石,灼燙的黑灰粉末撲簌簌掉下,火勢漸漸蔓延,嗆人的黑煙翻滾著上升,彷彿一張張猙獰的惡魔笑臉。()

    薩曼森男爵雙手緊緊握住毒牙劍,這是和騎士萊姆的斬鐵劍不同的細劍,適用於刺擊和劈砍,對付重型裝甲的敵人有些吃力,不過對手只是一群單薄皮甲的流賊,那又另當別論。不愧是貴族,缺少練習的僵硬手腕持劍做完一整套基本劍術,薩曼森體內的血脈就喚醒年輕時期打下的雄厚基礎。忠心的僕人協助男爵穿上全副盔甲,額外的負重使他行動遲緩,可是這提供了必要的防護。

    在他身後是兩列精銳的家族私兵,披著半身甲,安靜地待在主樓的議事廳,只有寬敞的大廳才能讓他們的手腳施展,而不是局限在狹長的走廊和窄小的門扉,被當成靶子受到幾個方向的攻擊,落敗身亡。

    貝克和塔瑪像兩把烤地通紅的餐刀切近黃油裡,沒有人可以阻擋他們的腳步,一路劈砍撕裂防線,幾乎同時抵達主樓的最後堡壘。

    和孤軍作戰的貝克不同,塔瑪憑借過去的威望收攏了不少人拱衛在身邊作為羽翼,有罪民、從流民升格的自由民,甚至還有一個領民,他的地位比塔瑪高,卻依舊聽從這個罪民的指示。

    「裡面有一群牙尖嘴利的老鼠,只有我們幾個人,不容易對付,你有什麼主意嗎?」塔瑪看見渾身血跡斑斑的貝克,有些憐憫這個本該前途無限卻走錯路的年輕人。

    「堵住大門、側門,往窗戶裡丟點著的乾草團。」貝克放慢呼吸節奏,希望疲憊的身體盡快回復體力,「燻煙、灌水把禍害莊稼的老鼠趕出洞穴,可以輕易捉到它們。」

    「你們在等什麼?」塔瑪望了望身邊的夥伴,這些人很快明白醒悟其中的奧妙,連忙著手準備。

    當燃燒的浸油布團裹著木料從窗戶裡扔進議事廳時,薩曼森男爵以及家族私兵立即知道戰鬥的良機已經過去,勝負天平的一端早已放下重要的籌碼。

    「打開大門,跟隨我,往外衝鋒。」貴族的榮耀,領主騎士的驕傲讓薩曼森男爵義不容辭地站出來,希望能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

    僕人們抬起門後的插銷橫槓,使勁往外推,結果大門彷彿生鐵澆鑄似的紋絲不動。

    薩曼森男爵心裡重重一沉,他突然想到可怕的一幕,使勁搖了搖頭,彷彿把厄運甩走,『幸好議事廳大門設計時添加了門軸,可以往外打開,同樣可以往裡拉開。』

    「拉開大門,我們往外衝。」

    僕人們聽到命令,雙手抓住門板上的橫檔往後拉,「嘩啦!」門口堆滿劈碎的傢俱,阻擋薩曼森男爵他們的去路。

    「這群該死的強盜。」男爵硬著頭皮往外衝,幸運的是那些輕薄的傢俱碎片隨意撥掃就四下飛散,只是稍微打亂了他的節奏。

    有這個短暫的時機就夠了,塔瑪陰狠地用從火拳傭兵手裡搶走的戰利品雙手劍削砍薩曼森的雙腳,大門另一側配合默契的貝克持劍劈向男爵的脖子。

    薩曼森無奈地收腳、縮頭,繼續向前撲進,等待他的是塔瑪追隨者從不同方向蓄足力氣的攻擊,瑟冷斯家族世代相傳的盔甲擋住了不同角度的劈砍刺擊,可是男爵的衝勢也被強行遏制。

    貝克原地轉身踢飛傢俱碎片阻礙衝出議事廳的私兵,他蹲下身體,長劍從薩曼森盔甲薄弱部位的腋窩刺入,用力一攪,骨頭和筋肉幾乎全部分離,全靠沒有碎裂的盔甲連接著。

    斷臂的痛苦瞬間擊倒男爵,他終究只是一個凡人,身體因為劇痛痙攣,他的勇氣和噴湧而出的鮮血一樣快速地從體內消失。急於救主的私兵們心急火燎地衝向薩曼森,卻被塔瑪和貝克聯手後一個個砍翻倒地。

    火勢蔓延的議事廳不斷湧出濃煙,嗆入口鼻後,在場所有人都拚命地咳嗽,感覺致命的威脅,珍惜生命的貝克立即退走,塔瑪和他的追隨者也不得不退避。

    撲倒在地上的薩曼森感覺腦子暈沉沉地快要失去知覺,他不想身為貴族的自己死的這麼窩囊,掙扎著扶住主樓外牆的木欄杆,翻身縱躍落下,幸運的,他壓死了一個持劍的『流賊』,可以體面地去見歷代祖先。

    瑟冷斯的斷臂後裔,在火焰與黑煙中墜落,沒有選擇英勇地陣亡,而是怯懦地匆忙結束生命,只為了保存貴族的面子。

    就在薩曼森男爵死亡的瞬間,尼格拉彷彿聽到了瑟冷斯城堡的哀鳴和嚎哭,為了一個時代的結束。他走進主樓,撲滅議事廳的火焰,用自己的權杖擊碎長條桌屬於男爵的主位。

    從木桶村延伸而來的邪惡觸角接管瑟冷斯城堡,佔據香茅丘陵,繼而不斷拓展,直到把男爵領納入掌握。

    點燃的戰火熊熊燃燒,摧毀領地裡屬於薩曼森家族所有的一切痕跡,翻滾的黑煙混合著塵土升上天空,形成灰霾和濃霧,戰爭陰雲成型,像無數匹沒有韁繩的野馬,不停往外擴張。

    從密道離開的海瑟斯牧師右手持著火炬,左手拉著男爵的長子安托,氣喘吁吁地失去呼吸節奏,胸膛高低起伏也沒有規律。剛開始的一段路,他的腳步還算強健有力,很快體力不支的弱點暴露出來,變成還是少年的男爵長子在拖著他前進。每天跪立虔誠祈禱和久坐抄寫經文,疏於鍛煉的身體讓海瑟斯缺乏足夠的耐力,他感覺到內心被陰霾籠罩,幾乎看不見逃出生天的希望。

    「嘩啦啦!」潺潺流水的聲音,海瑟斯牧師的精神頓時振奮,他們抵達密道盡頭,合力推開遮掩的偽裝門。

    非常熟悉的地方,冰雪消融後的牛膝河。

    『既然是逃生的密道,應該在出口附近準備繼續逃亡的交通工具,什麼都沒有,現在的牛膝河,即使有一條船,也不能順流而下。薩曼森,我的老朋友,接下來該怎麼辦?』

    「牧師,這裡有一座橋,對面的叢林裡好像有人。」安托拉著海瑟斯的衣角,小聲地提醒。

    「橋!牛膝河對面的森林,是守林人多利恩,趕緊走。」牧師反手抓住安托,往上游小跑一段距離,踏上跨越牛膝河的木橋。

    「我說,你們這是準備去哪?」及時趕到的罪民墨菲分開河岸邊上的蘆葦,站在兩個逃亡者的面前。

    『只有一個,接受黑暗之力的邪惡之徒,我能應付。』海瑟斯鬆手,把安托往橋上一推,「快走。」

    「不,我們一起走。」不清楚現狀的安托內心還有一絲僥倖,他知道沒有家族領地合作多年的牧師引薦,是不可能敲開教會的大門。

    「快走,你這個蠢貨。」海瑟斯看見蘆葦叢中有出現一個持籐鞭的黑暗奴僕,意識到自己今天可能無法倖免,他要為好友薩曼森保存家族的種子,說出重話,用力把安托推上木橋。

    兼任獵戶、嚮導的守林人多利恩很快出現在河對岸,他的手裡還牽著一匹駿馬,不是矮腳馬那種劣等貨色,而是真正的駿馬。

    安托還在猶豫,如果騎上這匹馬,他可以和牧師安全逃生,離開淪陷的領地。

    「快點滾過去。」驚怒交加的海瑟斯把懷裡一包東西塞給安托,推著他走上木橋,隨後站著面向追兵的墨菲和聞著味道趕來的海姆。

    「邪惡的罪徒,除非踏過我的屍體,你們無法從這裡通過。」站在橋中間的支柱上,牧師海瑟斯左手從背後抽出一根短手杖,頂端有一顆碩大的乳白色的歐珀石。

    墨菲輕蔑地冷笑,持劍踏上木橋,殺戮和鮮血浸潤的單手劍瀰漫著黑暗氣息,他舉劍過頂,打算將眼前礙事的中年牧師劈成兩片。

    「萬能的主宰,請賜給我戰鬥的勇氣和聖潔的火焰。」牧師持在右手的火炬,燃燒的橘黃色火焰陡然高漲,形成一面無形的盾牌。

    邪惡的黑暗之劍劈在上面,亡者的詛咒和怨恨迅速在聖潔的火焰中淨化,甚至連劍身都灼熱地無法把持,墨菲哀鳴一聲棄劍後退,掌心通紅冒出密密麻麻的燎泡。

    聖焰和負能量的碰撞,固然擊退了罪民墨菲,可是同樣也抵消了海瑟斯的火盾,甚至連火炬本身都瞬間熄滅,只剩下裊裊白煙。

    『有趣,我清晰地看見藏在牧師懷裡的聖物銅盤的光芒在迅速消弱。萬能的主宰,真是虛弱地不堪一擊。』來到附近的尼格拉觀察著這場戰鬥,墨菲試探的任務結束,現在該輪到海姆的長鞭。

    還沒踏上木橋,海姆就甩動鞭子擊碎只能供三個人並排行走的木橋兩側的欄杆,籐鞭末梢擊中的地方,無論木條橫輻還是粗如手臂的立柱,瞬間炸裂,碎片四濺。

    短手杖的頂端歐珀石散發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一個球形護身罩繼續守護著海瑟斯的身體,海姆的鞭子擊在上面,除了蕩起漣漪似的輕微波動,根本不能傷害裡面的牧師。

    海姆訝異地收回鞭子,很快他發現了對方的弱點,繼續狂風暴雨地抽打,無數圓形水紋波動在護罩上來迴盪漾,儘管它抖動的幅度變大,卻依舊牢不可破。

    牧師終於放心:「沉淪的罪人,滾回黑暗中去。」

    冷眼旁觀的尼格拉嗤笑:『狂妄自大的愚人,你的失敗就在眼前,你的末日必將快快到來。』

    海姆的攻擊不是沒有作用,護罩明顯地消耗後開始縮小,隨後一切都在預料中的海姆用鞭子抽斷海瑟斯站立的木橋中間的立柱上,「吱呀」一聲,攔腰折斷的柱子被水沖走,底下空蕩蕩毫無著力點的橋面木板重重地下沉,木橋兩端瞬間沖天而起,薩曼森男爵的長子安托只能眼睜睜看著牧師被水沖走。

    「你是我洗清身上罪過的戰利品,被水沖走就太可惜了。」海姆甩開鞭子,像釣魚一樣,捲住在冰冷的河水中口鼻嗆溺的海瑟斯,用力拉上岸。

    墨菲怒視最後得利的海姆,對他爭搶自己的戰果耿耿於懷。

    「別這樣看著我,河對面的少年才是肥肉,我只是幸運地撿到一顆芝麻。」海姆抓了一把泥土塞進海瑟斯的嘴裡,又從他身上的牧師長袍撕出布條,把手腳捆綁地嚴嚴實實。

    可是他們都晚了一步,安托跨上守林人多利恩牽來的駿馬,回頭看了一眼,立即夾緊馬腹,撒腿往牛膝河上游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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