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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40章 當街殺人 文 / 萌吧啦

    賈璉不喜旁人動他的東西,不管是樹上的桃子,還是庫房裡的金銀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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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了賈璉許久的全壽、全禧知道他的脾氣,摘桃子尚可,拿東西是萬萬沒膽量去做的,幸虧賈璉待他們大方得很,他們手頭寬裕,便拿了自己的東西充作賈璉之物送去忠順王府。

    忠順王府料到許青珩容不下孟氏、碧蓮二人,卻沒料到許青珩會將她容不下碧蓮的事宣之於眾。

    「王爺,璉二奶奶要收拾碧蓮呢。」忠順王府長史唯恐忠順王爺貴人多忘事,又多加了一句,「那碧蓮,就是洪總督府二老爺那來路不明的姑娘。」

    洪和隆都沒了,誰還會去管什麼洪二老爺的姑娘。

    先前忠順王府將碧蓮送過去,也不過是順便而已。重中之重,還是那懷胎五月的孟氏。

    忠順王爺為什麼要插手孟氏一事?還不是因為眾所周知是他從中調和令賈璉隨著洪和隆辦事的。如今洪和隆出事,賈璉境況不明,榮國府狀似絕了後,他總要給賈家一個交代。

    這最好的交代,便是給榮國府送一個子嗣。

    忠順王爺坐在戲檯子前,看著戲台上水袖曼舞的琪官笑了,「這璉二奶奶有些意思,叫璉二奶奶只管收拾了就是。」若是他收拾蔻官、賈雨村、北靜王,能像許青珩收拾碧蓮那樣容易,那就最好不過了。

    「是。」

    「蔻官找到了沒有?」

    「回王爺,那蔻官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出了金陵城,就沒了蹤跡。」

    「金陵呀,」忠順王爺微微瞇眼,「金陵城的賈史王薛幫忙,也找不到蹤跡?」

    「回王爺,四家都幫忙找了,就是沒找著王家、薛家還說,那蔻官失蹤前,還去他們兩家狠狠地敲了竹槓。」

    「不愧是本王身邊出去的。」忠順王爺冷笑,「那賈雨村跟北靜王新近有什麼聯絡?北靜王又忙著做什麼?」

    「回王爺,近日還不曾收到賈雨村與北靜王聯絡的消息,至於北靜王,聽聞北靜王這幾日結交了幾個頗有才華的寒門子弟。」

    「結黨營私。」忠順王爺言簡意賅地給北靜王定下了罪名,這罪名定下了,缺的就只有罪證了,「賈雨村的火器,究竟是從神機營哪位手上出去的?」說完,重重地歎息一聲,多少事,只要能瞞得住,都不算事,怕就怕哪一日紙包不住火,抖落出來火燒眉毛了就無力挽回了。

    「神機營裡,除了總督陳家一家撇得清干係,其他的哪一個都逃脫不得。」

    「哼,他一個總督,神機營裡出了事,他偏能撇清?」忠順王爺不禁皺眉,多疑地問:「莫非陳家人也跟北靜王有勾結?不然,倉裡丟了糧食,他這鼠王是怎麼撇清的?」

    「回王爺,陳家老爺、哥兒這兩年都被小花枝巷裡一對姓尤的姊妹勾了魂,不但神機營鮮少去,就連家也不肯回呢。」

    「哦?」忠順王爺依舊多疑。

    長史神色詭秘地矮了身子,在忠順王爺耳邊低聲道:「小花枝巷的院子是賈家二爺的,尤氏姊妹是寧國府大奶奶繼母帶來的,陳家唯一還去神機營的年輕小爺又是賈家二爺的大姐夫,是以,在下官看來,這是賈家人跟他們家大姑爺合起火來設計陳家呢。可惜賈家的大姑爺不頂事,兩眼盯著神機營,神機營都能叫人給搬空嘍。」

    「陳家人,如今知道了麼?」忠順王爺輕蔑地瞇了眼睛,不將這小算計放在心上。

    「應當是有所察覺了,奈何這事太過齷蹉,陳家也不肯聲張,只巴望著過兩年爺們的心淡了,就將這事輕輕地撇過。」

    忠順王爺嗤笑道:「他們家的女人倒還明白事理。」見戲檯子上的琪官一曲唱罷,柳腰款擺蓮步輕移要過來,便對他搖了搖手,果然琪官識趣,又退回去在戲檯子上唱起了拿手的好戲。

    「神機營那邊……」

    「告訴他們,北靜王想藉著他們對付本王呢,哪一日東窗事發了,本王得不了好,他們也要死無全屍。」

    「可要支會陳家?」

    「……不必,他們若是裝聾作啞,便叫他們接著做聾子、啞巴。若是見陳家父子與北靜王有了來往,再來報給我聽。」

    「是。」

    如今乃是非常時刻,就連素來威風八面的忠順王府長史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得了忠順王爺的話就馬不停蹄地地打發人去敲打神機營上下。

    天光正好,神機營週遭的景致算得上是十分宜人了。

    搖著一柄大折扇,穿著一身錦繡衣,繫著一條玉腰帶的陳也俊心中躊躇滿志、面上卻裝做風流浪子地在神機營中踱步,全無一絲武將風範。

    扇子搖啊搖,陳也俊遠遠地望見幾個下官嘀嘀咕咕,待他走近一些,聽那下官們問候陳總督,便笑微微地道:「父親樂得逍遙,哪裡顧得上這邊?」

    「哥兒,聽說洪總督的事了麼?」

    「怎會沒聽說?家裡常念叨呢,畢竟我那璉二哥也跟著洪總督做事呢。」陳也俊被陽光耀花了眼,微微瞇了眼,心歎賈璉太糊塗,出了京城怎就跟個寡婦有了私情?不過,洪總督出事了,南安王、馮唐將軍要整軍南下,離著他們幾個得償所願的日子不遠了。

    幾個下官為洪和隆唏噓不已。

    其中一人看似無意卻有心地道:「只願這事牽扯不到咱們才好。」

    「牽扯到才好呢,主上要還惦記著咱們,叫咱們跟著馮老將軍、南安王爺去打仗才好,到時候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看誰還敢瞧不起咱們?」陳也俊掐著腰,聰明的面貌硬是被他裝出了兩分蠢頓、魯莽。

    幾個下官對了對眼色,他們放心了,陳也俊並不知道他們悄悄將火器賣給賈雨村一事。

    「哥兒,今兒個日頭太大,哥兒行行好,叫下頭兄弟們歇一歇,哥兒也早些回城吧。」幾個下官有意要支開陳也俊,他們需要時間、地方好好將神機營裡可能存在的破綻一一填補上。

    陳也俊仰頭瞇著眼看了看太陽,點頭答應了,依舊晃蕩著身子搖出世家公子瀟灑的步態,眼角的餘光卻掃向那幾個下官,方纔還躊躇滿志,如今竟然有些心慌了:一準是忠順王爺發覺勢頭不對,要來掃除後患了,不然神機營鬆弛慣了的上下,怎會忽然都繃緊了弦?

    如今該找誰商議對策呢?賈璉、馮紫英、薛蟠都不在,他那幾位父兄不是能夠商議對策的人。

    思索間,陳也俊便坐著轎子向自己家去,到了大門外,望見一個病癆鬼一樣的人黑黃著一張臉衝他的轎子喊姐夫,認出又是來求藥的賈瑞,便啐了一口「晦氣!」,罵過了,也不理會,待轎子進了府裡,便直奔自己院子裡去,到了自己院中小書房裡,從書架子上翻出自己藏在這的記載著神機營哪一處少了什麼火器的折子來仔細地用帕子包好掖在靴子裡,才一轉身,便見元春抱著一歲大的豆兒進來了。

    「爺,你給想個法子,將那賈瑞打發了吧。這成日裡在門外轉悠著,難免惹人閒話。」元春掂了掂兒子,在兒子頭頂親了一下,又遞給陳也俊一個哀求的眼色。

    陳也俊冷笑道:「你惹出來的事,做什麼叫我來處置?你道我不知道,你那藥原本是要給你家大老爺吃的。」

    元春臉上一紅,越發將兒子抬高了兩寸,叫兒子粉嫩的小臉遮住自己半張臉,「我原也不知那藥的底細,若知道了,還能給大老爺送去?——況且,爺惹出來的事,我也沒少替爺擔著。」

    「我惹出什麼事了?」陳也俊冷笑。

    「小花枝巷,那院子是誰家的,住著的兩個女人跟誰家關係匪淺?因這事,母親妯娌何曾給我與豆兒兩個好臉色過。」元春微微合上眼睛,暗暗在豆兒腿上一掐,果然豆兒裂開嘴哭號起來,卻像是因奶奶不疼、伯母不愛傷心一般。

    「罷了罷了,我將他打發了就是。」陳也俊不耐煩地快步轉身出去。

    「爺晚上回來吃飯麼?」元春趕緊跟上陳也俊。

    陳也俊並不回頭也不答話,只在豆兒小手上握了一下,便向外奔去,出了門上了馬,見賈瑞流著眼淚淌著鼻涕過來了,就忍下心頭厭惡,開口道:「你總來我們門上也不是個事。」

    「那藥只有元姐姐有,其他人聽都不曾聽過……」賈瑞唯恐陳也俊突然去了,便抱住陳也俊的靴子跪下。

    陳也俊的心思都在靴子裡,被他這麼一抱,便心急地要將他甩開。

    賈瑞見此,只當陳也俊又要突然策馬走了,越發將他的靴子抱緊,「姐夫,你行行好,跟姐姐說一聲……」

    陳也俊忙道:「那西洋藥她是沒了,只是你忘了咱們祖上就有的五石散了麼?都是一樣的。」

    「姐夫,小弟如今連買個草紙的錢也沒一個……」

    陳也俊皺緊眉頭,從腰上掏出一個荷包,伸手擲在五步開外,「拿去,再來糾纏,我便將你送官。」

    「是、是。」賈瑞連連點頭答應著,見鼻涕弄到了陳也俊嶄新的靴子上,就拿了袖子去擦。

    陳也俊忙抬腳閃開。

    奈何賈瑞拿了袖子擦時,已經察覺到他靴子裡藏有靴掖,於是立時將他的靴子又摟在懷中。

    裡頭一定藏著銀票!賈瑞稀里糊塗地想,他心思再一轉,就想他就拿了陳也俊藏在靴子裡的銀票又怎樣?若是陳也俊敢追究,他就豁出去揭發他們夫婦兩人要用藥暗害賈赦一事!於是越發將陳也俊的靴子抱緊。

    陳也俊實在受不住賈瑞那骯髒猥瑣之態,甩了甩腳,又對小廝喝道:「快將他撕開!」

    小廝答應了一聲便上前拉扯賈瑞。

    賈瑞只管裝瘋賣傻地道:「求姐夫、姐姐再賞小弟一點藥,不要多,一星半點的也就夠了!」一連叫嚷了七八遍,藉著瘋態遮掩手指暗暗地向陳也俊靴子裡探去。

    陳也俊的心思也都在那折子上,見他膽敢去偷他折子,當即翻身下馬一腳向賈瑞胸口踹去,罵道:「好個不識抬舉的東西,竟然——」

    「爺,嚥氣了!」小廝們忙道。

    陳也俊一呆,低頭果然就見那病癆鬼賈瑞嘴角掛著一道血痕軟軟地歪著脖子沒動靜了。

    小廝們忙撕開賈瑞胸口衣襟,只見骨瘦如柴的賈瑞胸口垮下一片,竟是一連斷了三四根肋骨。

    「爺力氣太大了一些。」

    陳也俊見踢死了賈瑞,當即著了慌,忙道:「也不是我力氣大,是他吃那害人的玩意害得自己骨頭酥了……快,快將他抬進門房裡別叫人瞧見。」說著,又向自家門外看了一遍,望見幾個瞧熱鬧的散開了,心下一涼,顧不得折子的事,趕緊邁步向自己院子裡奔去,進了院門,望見這會子元春正抱著豆兒坐在薔薇架子下喂豆兒雞蛋羹,便連連跺腳道:「賈瑞死了。」

    元春只道陳也俊在玩笑,笑道:「巴不得他死呢。」

    陳也俊又道:「都怪你給他那藥吃,骨頭酥得很,我不過是踹了他一腳,他便斷了四五根肋骨。」

    元春後背一涼,趕緊將豆兒交給抱琴,起身道:「爺不是要打發他走嗎?何苦踢他?」

    陳也俊言辭閃爍道:「誰叫他那麼個病癆鬼模樣還抱著我的腿不放手。」

    「如今賈瑞在哪?可有人瞧見爺踢人了?」

    「門口人來人往,怎麼沒看見?至於那賈瑞,我叫人抬在門房裡了。」

    元春憋了一口氣,忙道:「先挑個忠心不二的小廝,多給他一些銀錢,如今就綁了他去見代儒老爺子——再請我父親、大哥去幫著說項說項,料想那代儒兩口子一把歲數,也不敢鬧出來。」

    陳也俊哭喪著臉道:「你父親、大哥那,還得你親自去說——這事終歸是你惹出來的。」

    元春氣道:「如今事到臨頭,夫君還跟我分你我?」說罷,撇下陳也俊便拔腿回房去梳洗更衣,待換了一身靛藍素淨衣裳出來,見陳也俊還呆呆地站在薔薇架子下,心知他是被賈瑞死態嚇住了,忙道:「也是老天該收他了,不然怎地輕輕地一腳,他就嚥氣了?你何必為那種人傷心?如今,找一個忠心耿耿的小廝才是要緊。」

    陳也俊昔日打罵的小廝何止一個兩個,不過是那賈瑞死得太突然模樣又太猙獰,才讓他心神恍惚,聽了元春的話醒過神來,當即便點了一個叫銀保的小廝,令人將那銀保叫來,三言兩語便勸銀保替他認下這事。

    殺人償命這事,乃是尋常百姓的事。銀保自覺陳家也算是王孫門第,那賈代儒一個老腐儒,又跟榮國府沒了干係,哪裡敢跟陳家計較,民不告官不究,他最多被那老腐儒打幾巴掌罷了,於是便十分爽快地表忠心道:「爺放心,這事就是小的做下的,跟爺沒有干係。」

    「先委屈你要捆你一捆,你放心,這事委屈不了你。」陳也俊定下心來,當面看著人捆住了銀保,又將一百兩銀子先給了銀保老子娘,再與其他小廝通了氣,便先打發元春去搬救兵,他待日暮之時,才騎著馬令人抬著賈瑞捆著小廝向賈代儒家去。

    自從賈瑞用了元春的藥上癮後,賈代儒便被早先的東家趕了出來,老兩口仗著年紀大賴在賈薔家前院西邊的倒座房內。

    賈代儒兩夫婦半日不見賈瑞蹤影,正著急不已,忽地便見賈政、賈珠大駕光臨,看賈政、賈珠神色肅穆,便覺不祥,只是彼時尚且以為賈瑞不過是病重了,誰知不過小半日功夫,便見陳也俊領著人抬著賈瑞過來了。

    見那賈瑞面無血色地靜靜躺著,賈代儒夫婦二人當即抱頭痛哭,嗚嗚咽咽,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過了好半晌,又見陳也俊指著一個被捆著的小廝說:「便是這小子一時糊塗,踢了瑞哥哥一腳。」

    賈代儒嚎啕著,也不去打那小廝,只管撲在賈瑞身上又拍又打,好半天,才勉強回過神來,飽含屈辱地對賈政、賈珠道:「你們都回去吧,這都是瑞兒自找的!」

    「瑞哥哥出殯的費用,晚輩願意一力承擔。」陳也俊拱手道。

    「……多謝姑爺了。」賈代儒抹著老淚道,踉蹌著身子來送賈政、賈珠、陳也俊出門。

    「這小廝……」陳也俊指了指被捆著的銀保,「是否要送官?」

    賈代儒一愣。

    賈政忙勸賈代儒道:「老爺子,雖這小廝該死,但此事若傳出去了,豈不是也叫姑爺面上不好看?如此,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就叫也俊給你跪下磕頭,日後認了你做親爺爺,侍奉你們二老終老?」

    賈代儒滿心淒愴地沉默不語。

    前來打圓場的賈薔忙勸道:「老爺子,就依著政二叔的話辦吧,只有這樣辦,才算得上是兩全其美。那小廝先送馬廄裡捆著,由著老爺子出氣。」

    陳也俊不等賈代儒答,便將賈政所說滿口奉承下來,又要給賈代儒磕頭。

    賈代儒不肯受,忙避讓開了,見外頭天色已黑,又有老鴉呱呱啼叫,便疲憊不堪地請賈薔送賈政、賈珠、陳也俊等人出去,始終不提要處置銀保。

    待眾人都走了,倒座房裡只剩下坐在炕頭直掉淚的老妻,並靜靜地躺在炕上用被子牢牢蓋住的賈瑞,老實一輩子的賈代儒顫抖著走到炕邊,輕輕地將賈瑞身上蓋著的被子揭開,望見賈瑞胸口垮下一片,就如自己胸口也被人踢了一腳再也鼓不起來一樣。

    「這都是命呀!」賈代儒老妻悲傷地道。

    賈代儒冷笑兩聲,認定了賈瑞是元春害的,許久不見賈薔回來,就對老妻道:「怕薔哥兒進榮國府吃酒去了。」

    他雖迂腐,但畢竟活了一把年紀了。

    賈代儒老妻一時哽咽,「各人自掃門前雪,沒得咱們家出事,就不許人家吃酒的道理。」

    賈代儒又冷笑了兩聲。

    忽地便見尤氏的婢女銀碟兒在門上敲了兩下,「老爺子,外頭有個人說瑞大爺掉了一樣東西在陳家門前。」

    「什麼東西?」賈代儒老妻問,見銀碟兒並不進來,知道她避諱什麼,便自己個出門去接了東西回來,進了門,見是一個十分鮮艷的荷包,便對老伴道:「這不是瑞兒的東西。」話雖如此,卻將荷包打開看了,先掏出許多碎銀子,盤算著拿這銀子給賈瑞多燒些紙錢,隨後便掏出一封信來。

    見是信,她便將信拿給賈代儒看。

    賈代儒雖哭過,到底皮老了,眼睛也不紅腫,就著燈去看,卻見信裡原原本本地將今日陳家門前的事說了一通,更是提點賈代儒如今陳也俊父兄留宿在小花枝巷內,令他帶著賈瑞屍體前去小花枝巷討要公道。

    「這信是誰寫的?」賈代儒老妻問。

    賈代儒握著信,想起方才賈政、陳也俊等人的仁義模樣,頓時咬牙切齒,當即便對他老妻道:「走,去給瑞兒討公道去。」

    「……老爺,官字兩個口……」

    「瑞兒沒了,你我兩把兩骨頭,還怕什麼?」賈代儒失笑道,見老妻不動,就罵道:「你當真叫仇人給你養老送終不成?就算不是陳也俊動的手,他的小廝,聽的還不是他的話麼?」

    老妻羞愧滿面,見賈代儒要拖著賈瑞去,只得幫忙,二人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地就用被子將賈瑞連拖帶拉地弄出了門。

    賈薔家下人原本不多,前院裡的下人因院子裡擺了個私人,心裡發毛,便都各自留在自己房中並未出來,如此便也沒人攔著賈代儒夫婦。

    於是這老兩口便又拖又拉地使出僅剩的一點子力氣將賈瑞拖到了小花枝巷,此時天尚未亮,但滿街賣花朵、小點心小果子的攤販早已出門了,於是秉著看熱鬧不嫌人少的市井風格,小花枝巷裡便擠滿了人。

    「求陳家老爺給我家孫兒做主。」賈代儒領著老妻跪在門外。

    門外攤販個個笑了,他們常在此地買東西,怎會不知這門內的腌臢事,眾人見一對老夫婦拖著個被子來此跪著,便好奇那被子裡有什麼,趁著賈代儒梗著脖子跪著偷偷地揭開被子,瞅見被子裡一張黑黑的癆病鬼面孔,頓時向後退了幾步。

    見了死人,看熱鬧的人並未因晦氣散開,反倒因死人引發的無限可能,又呼朋引伴,來了許多人看「戲」。

    不知情的人問:「哪個陳家老爺?」

    「神機營陳總督家。」

    「陳總督怎會在這?」

    「不光陳總督在這,陳總督的大兒子也在呢。」

    「哦?莫非此處是陳府不成?」

    「此處不是陳府,乃是溫柔鄉英雄塚。」看熱鬧的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笑,又各自向後退了一步,免得被陳家人認出面目,秋後算賬。

    面前的黑漆門紋絲不動,賈代儒兩口子又哭號起來。

    終於門內有人罵道:「一大早,誰來這哭喪呢!」罵完了,許久大門才打開,良久,門內抬出兩頂轎子來。

    賈代儒慌忙上去攔住轎子,哭嚎著將陳也俊踢死賈瑞又捆了小廝擔下此事一一說了一通。

    他雖年邁,但此時早已將性命置之度外,於是這一番話說得是中氣十足。

    轎子裡坐著的陳總督皺緊眉頭,比之陳也俊殺人一事,更怕的是他們父子留宿尤家的事宣揚開,於是微微撩開轎子簾子,呵斥道:「胡言亂語,若是我兒踢死你孫子,你只管報官便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攔著我轎子作甚?」

    「自古民不與官鬥,還望陳老爺、陳大爺能夠大義滅親!為我等主持公道!」賈代儒再三磕頭道。

    陳家大爺坐在後面一頂轎子裡,不耐煩地道:「大膽刁民!你有什麼憑據,就來叫我們大義滅親!」

    賈代儒道:「草民有證據!」說罷,便膝行到陳家大爺轎子前,將那封告密的信舉到轎門前給陳家大爺看。

    陳家大爺心下十分不耐煩,撩開簾子瞥了一眼,不禁呆住,暗道這信上娟秀字跡,像是他房裡一位心高氣傲的小妾寫下的。草草掃了一眼,不禁咬牙向腿上拍去,待要去奪那信,卻見賈代儒拿出了一輩子也不曾展現出的靈敏,又將那信收了回去。

    「快去尋賈家人將這瘋老頭子領回去。」前面轎子裡陳總督不耐煩地道,令下人強行開道,聽著外頭人嘀嘀咕咕地說話,老臉臊紅,暗歎這溫柔鄉日後不能常來了。

    賈代儒見陳總督要走,便與老妻又合力將孫兒橫在路上。

    「你這是借屍訛詐!」陳總督怒道,忽地聽見一聲「何人在此聚眾鬧事」,只覺這一聲不亞於天籟,撩開簾子見是幾個官差,便指著賈代儒道:「這老瘋子無憑無據便拿著個屍體來敲詐本官!」

    官差見轎子裡是陳總督,忙道:「老爺不必跟他計較!待下官將他弄開!」說罷,一群人便去搬賈瑞撕扯賈代儒夫婦。

    賈代儒夫婦哪裡比得上官差年輕力壯,好似幾根朽木,輕易地便被挪開,讓出了道路。

    陳總督鬆了口氣,當下便領著兒子去了。

    賈代儒仰頭喊了兩句:「老天!老天!」便豁出去大罵道:「長子與父聚麀為樂,小兒草菅人命、當街殺人!您們權大勢大,我爭不過你們,只能化作厲鬼纏住你們!」說罷,便要一頭撞在陳家父子轎子上。

    聽聞聚麀二字,陳大爺當即惱羞成怒,立時下了轎子,發話道:「給我打!」

    「住口!」陳總督在前面轎子裡喝到,隔著轎子,約莫望見前面人群散開後露出的御史轎子,當即義正詞嚴道:「來人,去將也俊那逆子捆了送官!是非曲直,只等衙門裡老爺來分辨,我陳家斷然不會留那仗勢欺人,草菅人命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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