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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36章 怕賊惦記 文 / 萌吧啦

    許青珩心裡篤定賈璉沒事,雖她也沒從旁出得來什麼消息,但她以為賈璉凡事謀而後動,便是廣東不好,他也能逃出去;況且不是還有消息說廣東總督被擄,廣東上下官員瞞而不報麼?既然其他官員好端端的,那賈璉應當也平安無恙。如此,方才一家子嚇成那樣,就當是賈政一家有意將事態說得凶險,有意要逼著賈母、賈赦過繼個小兒到榮禧堂來了。

    待過繼了小兒來,一日她與賈璉不生下兒子,那小兒便要以榮禧堂繼承人自居了。依著賈璉的性子,若得知他不過出去了三年五載,賈家就將頂替他的人挑了出來,不定要氣成什麼樣子呢。

    「璉二媳婦?」王夫人見許青珩久久不答,便輕聲催促了一句。

    許青珩抿了抿嘴角,緩緩地開口道:「後廊上的子侄雖也是親戚,但到底關係遠了一些,寶玉生得冰雪聰明,又極有慧根……」

    王夫人瞳孔猛地放大,賈政也不由地有些動容。

    他們夫婦二人先前假意推脫,還不是想叫賈赦、許青珩這邊更進一步地討要寶玉。

    許青珩將這夫婦二人神色看在眼中,又見賈珠羞愧難擋地握拳低頭,就又接著道:「二叔、二嬸是捨不得的,如此老祖宗、大老爺也不當奪人所愛,勉強二叔、二嬸。」

    「……那你的意思是要挑哪個?」賈母心笑賈政夫婦怕是要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誰叫他們兩口子先前假意推辭不肯叫寶玉過來的呢?

    賈赦握著拳頭擋著嘴,突兀地咳嗽一聲,提醒許青珩不要說錯了話。

    「如此,不如叫珠大哥過來吧。一來,珠大哥已經娶妻生子,且他身子不好,大嫂子需得時時刻刻照看著他,也避了我們大伯子、弟媳婦的嫌疑;二來,珠大哥膝下已經有了蘭兒,趁著老太太、大老爺精神頭還夠,還能好生教導他;三來……我母親膝下也就只有我一個姑娘,倘若璉二爺不回來了,我便回我母親身邊守著,大嫂子來了,也能替我照料著老太太、迎春,我走了,也不怕老太太沒人伺候、迎春沒個嫂子教導。」

    賈珠愣住,待要勸許青珩回心改意,猛然開口又被口水嗆住,再看賈政、王夫人二人先是一驚隨後便又是一喜這一驚一喜後才端正了臉色,於是不免心涼起來,低聲道:「難道父親、母親捨不得寶玉,便捨得了兒子?」

    「珠兒……」王夫人一怔,見賈珠眸子中滾出淚來,趕緊地離開賈母身邊,幾步過去摟住賈珠,迭聲道,「珠兒,你與寶玉一樣都是為娘的心頭肉,為娘疼愛你比寶玉還重幾分……只是如今璉兒那邊沒個消息,你老祖宗老伯父這邊沒個頂門立戶的。」

    「正是,你孝順你老祖母老伯父,跟孝順我們是一樣的。」賈政也被許青珩的話驚到,但須臾便動了心,只覺賈珠已經這樣大了,便是過繼到榮禧堂這邊,他心裡也難將賈赦當親生父親;且賈珠雖體弱但也聰明得緊,說起當家作主來,如今的寶玉哪裡比得上賈珠一根手指頭,如此,他們二房一家,便又名正言順地殺回榮禧堂了。

    「父親、母親!」賈珠忍不住矮下身子給賈政夫婦二人跪下,心道便是璉二弟當真出了事,也萬萬不能叫他與賈蘭兩個佔了賈璉的家財;更何況如今只不過是賈政夫婦兩個聽風就是雨,想趁著賈璉不在都城趁虛而入罷了。

    賈政見賈珠跪下抱住他的腿,一邊令王夫人抱住賈珠讓賈珠站起來,一邊又想要賈母來勸說賈珠,於是扭頭去看賈母,「老祖宗……」這一扭頭,便見賈母正摟住許青珩,祖孫二人無聲地哭成一團。

    賈母哽咽道:「傻孩子,你比璉兒更貼心,便是他不回來了,家裡頭也沒人敢小瞧你。放了你回娘家,我們榮國府越發不好見人了。」

    許青珩嗚咽道:「若是我在,大嫂子顧忌著我,也不好主持中饋,如此,老太太不如放了我去吧,叫我陪伴在我母親身邊,這樣才算是兩全其美。」

    賈母拍著許青珩後背,又勸道:「你這一走,我們榮國府就沒臉見人了。」老態龍鍾地將賈珠一家三口望了一眼,對上賈政那暗藏懇求的眼神,心下冷笑賈政果真以為許青珩要請了賈珠一家三口來鳩佔鵲巢不成?許青珩若不是深知賈珠仁義厚道斷然不肯答應,也不會提議要過繼了賈珠來。

    「老祖宗,您來說句話吧。」王夫人滿懷希冀地望向賈母,又瞥了眼許青珩那微微顫抖的後背,心歎許青珩到底嫩了一些,還沒幾句話就敗下陣來。

    賈母嘴角微微鼓動。

    冷不丁地,就聽賈赦擲地有聲地道:「就珠兒吧,珠兒,快些將蘭哥兒送來,璉兒不知幾日才回,我閒著沒趣,正羨慕旁人家能夠含飴弄孫呢。」

    「大老爺!」賈珠著急之下又連連咳嗽喘息起來。

    「珠兒,你好生保養身子教導蘭兒,日後就靠你們父子光宗耀祖了。」賈赦長吁短歎地站起身來,又對許青珩招手,「璉兒媳婦,咱們先回家去,叫老祖宗好生勸一勸你大伯子。」

    「哎。」許青珩答應著,從賈母懷中退了出來,先對賈母拜了一拜,又對賈政夫婦曲了膝,便行到賈赦身後,跟著步伐緩慢的賈赦一步三挪地向外去。

    到了外頭,許青珩只覺臉上緊巴巴的,先拿了帕子擦了臉,又略整理了衣裙,見賈赦身子有些搖晃待要攙扶他又見他自己個站穩了,緊跟了兩步上去,只見賈赦穿過榮禧堂、榮慶堂間的暖閣,嘴裡便絮絮叨叨起來。

    許青珩上前細聽,見賈赦要見迎春,於是便打發溫嶼去將迎春找來,又見穿過榮禧堂進了東跨院後,賈赦臉上神色變了,於是道:「大老爺也別太為二爺太操心,雖說二老爺、二太太說得凶險,但二爺不是任人宰割的……」說罷,不見賈赦回話,良久聽見咯咯的笑聲,微微向前探頭,便見賈赦竟一臉嘲諷的笑了起來。

    賈赦手裡拄著枴杖,滿臉不屑地道:「就叫他們知道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璉兒媳婦,聽我的,日後見了你珠大嫂子,只將她當親嫂子看;見了蘭兒,也將他當自家孩子看。」

    「老爺?」許青珩難得見到賈赦一臉精明,便要認證聽他後頭如何說。

    「珠兒還好端端的,你二叔二嬸就滿口都指望寶玉了,如此豈不寒了你珠大哥的心?我就不信寶玉大了,能比蘭哥兒還出息。左右你珠大哥是不肯過來的,就看老二一家子望著盡在嘴邊的肥肉瞎費勁。」賈赦頗有些得意起來,得意之後,又掛心起賈璉來,於是低著頭悶悶不樂地就向房裡去。

    許青珩回頭望了眼榮慶堂,心裡很有些慚愧,只覺這一折騰,怕是要將賈珠折騰得夠嗆,於是跟著賈赦的妾們一同進了屋子,就笑道:「大老爺,不如先給東邊花園子裡送些藥材?左右都將珠大哥當嫡親的兒子了,不好不為他的身子骨著想。」

    賈赦點了點頭,對站在一邊的妾室石氏發話道:「將二奶奶前兒送來的一匣子靈芝送去給珠大爺,就說我對珠大爺說了,叫他莫胡思亂想,哪怕不提過繼的事,榮禧堂這邊許多事還要他費心打理呢。」

    「是。」石姨娘答應著,略等了一等,待賈赦從腰間掏出一個鼓囊囊的大紅滿繡錦囊又從錦囊裡掏出一串鑰匙又從那一串鑰匙中摘下一枚遞給她後,便立時去前面隔開的小庫房裡取東西。

    許青珩目瞪口呆地望著賈赦那錦囊,見賈赦望過來,忙別過眼去,暗道這麼一大串鑰匙,也難為賈赦掛在腰上行動時一點動靜也沒有。

    「……日後都是你跟璉兒的東西。」賈赦也不將錦囊掛回腰上,聽著門外動靜,抬頭見迎春盈盈地進來了,不等迎春問好,就將一串鑰匙遞給她,「你跟你嫂子好生地查一查,將我那小庫房裡有什麼東西,不論價錢多少都登記下來。」

    迎春忙道:「呼啦啦的,老爺怎想起這事了?」見許青珩對她點頭,雖知曉賈赦這小庫房裡的東西早在賈璉那登記過了,也忙答應著伸手去接了鑰匙來。

    賈赦抖著下顎上稀疏的鬍鬚,歎息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看你們年幼,多少事,我不曾跟你們提起呢。」

    許青珩只覺莫名其妙,暗道賈赦日日在家養病,哪裡能遇上其他的事?糊塗著,就望向迎春。

    迎春笑道:「老爺遇上了什麼事?我跟嫂子年紀都不大,但如今哥哥不回來,凡事就得咱們三個商議著處置,父親瞞著不說,事到臨頭,卻打了我跟嫂子一個措手不及。」

    賈赦拿著帕子清了清鼻子,微微歪著嘴道:「你們說的也是。」於是歪著身子靠在厚厚軟軟的椅袱上,環視一遭,將屋內價值連城的物件一一望了一遭,最後歎道:「兩前年,東邊元春夫家來送中秋節禮,送了一個畫著露著大半個肩膀的西洋女人的金匣子給我,匣子裡裝著藥,只說但凡頭疼腦熱了,用金耳勺挖出一點子放在錫箔紙上烤著聞了就立時見效。我只道那玩意是西洋鼻煙,元春沒見過世面,才假說那玩意是藥,因喜歡那匣子,就將匣子與一堆玳瑁鼻煙壺放在一處,轉身也就忘了。約莫半年前,已經分了宗的賈代儒老爺子替他孫子賈瑞求到門上,只說寧國府倒了他們沒個進項一家子度日艱難,他一把年紀只得去旁人家做了教書先生——那戶人家看他眉毛鬍子全白了,老兩口全指著個孫子,就也叫他孫子進了人家學堂裡讀書。誰知道學堂裡的子弟欺負他孫子賈瑞老實,領著他去了窯子裡胡鬧了一宿,到天亮了一群人都走了,只叫他孫子會賬。賈瑞身上哪有個閒錢,被龜奴關在柴房裡潑了冷水逼著他寫信給家裡頭要銀子,賈瑞先不肯,硬拖了兩日拖出病來,才給代儒老爺子去了信,代儒老爺子砸鍋賣鐵好容易將孫子贖出來,又沒了給孫子看病的藥錢,於是求到我這來了。」

    迎春因聽到窯子兩字,便尷尬地低了頭,在心裡啐道:若是那賈瑞果然老實,是斷然不會進那髒地方的。

    「想來,老爺心善,給了代儒老爺子藥錢了?」許青珩道。

    賈赦微微抿嘴,「那一日,我正把玩鼻煙壺,恰望見那西洋匣子,就現尋了個巴掌大的細瓷胭脂盒子,現把鼻煙都倒騰到那盒子,叫人送出去給代儒老爺子。」

    「到底是老爺心善。」許青珩心道賈赦是吝惜錢財,不肯給賈代儒藥錢了;又想是自己有個吝嗇名聲,才沒人求到她門上。

    賈赦冷笑道:「若不是這樣,還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藥呢!」

    迎春驚詫道:「莫非那藥不是鼻煙?」

    賈赦冷笑道:「若是鼻煙倒還好了。據說那藥賈瑞用了一次,就說有效,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賈瑞來門上謝恩,我也沒工夫理會他。誰知賈瑞病除了,偏離不開那藥了,他又不知節制,不過兩三個月,就將一盒子藥都用盡了,如今滿臉鼻涕眼淚哈欠連連,骨瘦如柴,竟比早先生得病還重。代儒老兩口又求到我跟前,我哪裡還有那藥?就趁著你們二叔過來說話,請你們二叔叫元春再去尋一匣子藥來。原想著若說藥是給賈瑞用,你們元大姐姐未必有那閒心幫忙,就假說是我用,。誰知當日,你元春大姐姐就送信來說那一匣子藥,需得五六百兩白銀才能從海外換來。」

    許青珩倒抽一口氣,暗道難怪賈赦如今竟將庫房鑰匙掛在身上,原來是察覺到自己個被人惦記上了。

    「那父親給了麼?」迎春忙問。

    賈赦冷笑道:「我叫那賈代儒先去求老祖宗,從老祖宗那求了二十兩銀子,拿了二十兩銀子先叫元春別買一匣子,只弄來拇指大那麼丁點給賈瑞吃吃看。誰知那賈瑞用過了,竟又求來,這會子據說賈代儒又求到了薔哥兒那,求來了銀子,又買了一丁點,不過兩日,便又用光了。聽薔哥兒說,如今那賈瑞跟個病癆鬼似的,竟不成人形了。」

    迎春嚇得臉色蒼白,忙道:「是那藥的緣故麼?虧得父親吃慣了人參、鹿茸這些,看不上那藥。那藥怕也不是鼻煙,是西洋人下了咒的符紙化成的。」

    許青珩也嚇得指尖微涼,暗道這藥太毒辣了一些,竟是殺人於無形呢,「真是老天保佑,虧得老爺並未用那藥,不然如今病的就是老爺了。」

    「病了還是其次,要緊的是這花出去的銀子,跟流水似的。」賈赦的右手忍不住抖了起來,「一準是薛家在外頭做買賣,不知怎麼給元春從西洋弄回來的那些稀奇古怪害人的玩意。」

    「不會是薛家,薛家如今還靠咱們二爺做買賣呢。」許青珩道。

    「那就是王子騰給弄來的了,左右他們家就那些個西洋玩意多。」賈赦冷笑。

    迎春點了點頭,「那如今瑞哥兒怎樣了?」

    賈赦抿嘴不語。

    迎春才要再追問,見許青珩微微搖頭,便住了嘴,暗道那賈瑞也算是陰錯陽差毀在賈赦手上,賈赦斷然不肯再給賈瑞銀子買藥,那賈代儒又一貧如洗,想來賈瑞的下場好不了了。

    賈赦避開賈瑞如今如何不提,又開口道:「璉兒媳婦,左右如今沒人敢動你的東西,你先與迎春姑嫂兩個,將我的東西數一數,一樣別漏地記下,等晚上天黑了,叫人抬了你院子裡放著。」

    許青珩笑道:「老爺,有人算計著,老爺小心一些就是了,何必現在就要搬了東西走?若是兒媳起了邪念,一時貪心,將東西都昧了下來,老爺這些年的心血就白費了。」

    賈赦袖著手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東西裡頭還有給你妹妹的嫁妝呢。」略頓了一頓,微微瞇著眼睛想像若是自己中了元春的計,怕沒幾年,小庫房裡的東西就全搬到了元春手上了。如此思量,又再三叮囑許青珩,「東西放在你那,千萬記著,璉兒不回來,便是我如何求你嚇唬你,也不能再將東西還回來。等璉兒回來了,再打發人將東西給我送回來……若是璉兒不回來了,」眼眶一濕,不免回想起賈璉在就沒人敢算計他的好處來,「左右你是個好孩子,不會虧待了我,隔三差五地送兩樣扇子給我把玩就夠了。千萬千萬記著,璉兒不回來,就算刀架在我脖子上,你也不能把東西交回來,你若交回來叫人算計了去,那才是要了我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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