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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27章 甲之蜜糖 文 / 萌吧啦

    李嬤嬤已然被許青珩警告過了,不敢再插手他們夫妻間的事,如此既然許青珩發話,便只得吩咐廚房裡備下易於安睡的湯水。

    因許青珩才來,晚間賈母、賈赦那邊各自賞賜下四道菜餚,略遲了一些東邊花園子裡王夫人也打發人送了兩道菜來。

    許青珩吃不了這麼許多,便打發溫嵐請了迎春來。迎春見許青珩請便過來了,只是被白日裡沒頭沒腦的事嚇著,一時不敢似未做姑嫂時那般親近,便拿捏著分寸,不親不疏地陪著用了晚飯便回自己個院子裡了。

    待迎春走了,許青珩在院子裡轉了轉,消了食,又寫了幾筆字,漫不經心地翻了翻賬冊,不知不覺間便聽見外頭二更的梆子聲。

    「二爺還沒回來。」溫嵐見許青珩發呆便出聲道。

    「二爺早說過半夜才回呢。」許青珩忽地意識到自己雖嘴上說不等賈璉,做的卻是等他回來的事,面上有些掛不住,便道,「還有羊乳麼?溫了來給我喝吧。」

    「是。」

    喝了羊乳,許青珩慢慢地有些兩眼發澀,身子軟綿綿的也就是去床上躺下睡了,待溫嵐放下帳子時,掃了一眼屋內擺著的她在娘家時日常所用之物,在心中輕歎道:這下子這算涇渭分明了,這後院算是她的地方,那內書房則是他的地盤了。

    胡思亂想間,雖喝了牛乳也難以入睡,在床上翻覆兩次便睜著眼睛聽外頭的梆子聲,待三更的梆子聲響過,便依稀聽見後院裡穿堂、巷門開啟的聲音,模模糊糊地想著也就只有那個人回來才能叫人開啟一道道院門了,待聽見暖閣中溫嵐、溫嶼二人悉悉索索的穿衣聲,不用猜也就知道是哪個回來了。

    許青珩輕輕地翻過身閉了眼睛裝睡,只聽見賈璉十分溫柔地問溫嵐「奶奶幾更睡下的?晚間吃了什麼?」,隨後便又是一陣細碎的更衣的聲音,許久,方有酒氣飄來,漸而覺察到身邊有人隔著約莫兩拳距離躺下了。

    「這屋子裡都換上你的東西也好,那些椅袱、靠枕雖有些少女雅趣,卻也正配你的年紀。」

    這話落下,便是有人翻身的動靜。

    自言自語?許青珩裝作熟睡轉過身來,見賈璉已經背對著她,似乎並沒有等她回話的意思,儼然是一副「雖你不吭聲,但我知道你會癡癡等我至深夜」的架勢。

    暗歎一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許青珩也不裝睡,見賈璉那身月白綢衫隔著帳子尚且泛著隱隱微光,微微靠近便可嗅到上頭新熏的香氣,忍不住拿了手搭在他肩膀上去按住那淡淡微光。

    「是先在警幻齋喝了醒酒湯、洗漱之後換了衣裳才過來的嗎?」

    「怕打攪你休息。」賈璉按住許青珩搭在他肩頭的手,琢磨著這般情形只怕會令許青珩誤會,便又道,「不過是兩三個兄弟相聚,你幾個表兄弟也在,並未叫妓子作陪。」

    許青珩嗤笑一聲,「你多心了,我並未疑你在外花天酒地。」若果然在外花天酒地了,在閨房內就不是這般模樣了。

    賈璉聞言在許青珩手上拍了一拍,因知曉許青珩今日所作所為,便也不裝糊塗,開口說:「今日委屈你的人了,明日……」

    「我才做了壞人,你就要來做好人收買他們不成?」許青珩雖打定主意「躲」著賈璉,只覺若想引著賈璉靠過來,就必要先躲著他才可。奈何心中雖有千般謀劃,到底年輕一些用情更深一些,定力不足,於是就成了這麼個不鹹不淡的模樣。

    「並不是要做好人,是看你這麼不徇私情,琢磨這要將警幻齋的那些物件都交予你看管。」

    「你不稀罕我的嫁妝,我就稀罕你那些小玩意?」許青珩一哂,抽回手,大概是人回來了,安了心,於是翻了個身閉了眼便含含糊糊地睡去了。

    許青珩睡著了,賈璉卻有些難以入眠,轉過身來,探著身子瞧了瞧,見許青珩並不是在裝睡,失笑一聲,枕著臂膀聽著身邊呼吸聲越發地清晰,於是他便越發難以入眠,本想起身去將未讀完的書讀完,又想起書放在警幻齋中,於是便慢慢想起心事來,心道忠順王爺明知他新婚偏要請他去吃酒,大抵是為了再次試探他能乖順到何種地步,只願能叫忠順王爺滿意了;就不知北靜王那邊如何了柳如海那邊又如何了;柳湘蓮出門在外,也不知道怎樣了……

    這般想了一通,將近天亮時,只覺睡夢中的許青珩擠了過來,賈璉便向外讓了讓身子,直讓到半個身子懸在了床邊,聽聞雞鳴之聲響起,便如獲大赦一般起了床。

    此時歇在暖閣中的溫嵐、溫嶼二人尚未起身,賈璉早早起身後,便依舊如昨日那般穿了衣裳便去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溫嵐、溫嶼二人起身整理後,便喚許青珩起來。

    「二爺又走了?」許青珩坐在床上低低地咳嗽一聲。

    溫嶼上前吞吞吐吐地道:「昨晚上奶奶睡下了,二爺翻來覆去,似乎是難以入睡的模樣。我琢磨著,二爺當是一夜未睡。」

    「你既然知道,怎二爺走時偏又睡得踏實呢?」溫嵐唯恐許青珩面上掛不住,畢竟她每常聽人說同床共枕這四個字,倘若二人躺在一處,一個睡得踏實,一個睡不著,那叫睡得踏實的如此想呢?

    「二爺先前,沒跟旁人一起睡過?」許青珩坐在床上,從溫嵐手上接過一盞清水,漱口後,又換了一盞紅棗桂圓湯,小小地抿了一口。

    溫嵐納罕道:「咱們大爺、黎家大爺不總說與二爺歇在一處麼?」

    「……這不一樣,他們兄弟間便是睡在一處,也斷然沒有同床共枕的。」溫嶼思忖著道。

    「不用理他,反正我睡舒坦了。」許青珩原琢磨著賈璉是擇席,但又想他又並非沒在外頭歇過,如此便不是擇席了,只是不慣與人緊挨著歇息,便是吃了酒也難以入睡。

    聽許青珩這般說,溫嵐溫嶼二人也唯恐這些話傳到外頭叫人看輕了許青珩,便也住了口,二人只管叫了外頭的小丫頭們進來伺候許青珩洗漱。

    這院子裡人正琢磨著是否去請賈璉過來吃早飯,才將二人的飯菜擺在東邊屋子炕上,便見賈璉已經掐著時辰換了一身鮮翠欲滴的嫩綠衣裳繫著大鵬展翅和田玉扣頭的鵝黃腰帶,打扮得玉樹臨風地過來了。

    雖一夜未睡,賈璉也未見得有幾分疲憊,這會子把玩著腰上的佩玉,腳步輕快地走進東間裡,見許青珩起身來迎,便請她坐下,自己在左邊坐下後,隱隱聞見引枕上仿若女兒體香的熏香,微微蹙了蹙眉,暗道連這邊也換上了許青珩的東西了?盡量不挨著那引枕,舒展開眉頭,便對許青珩笑道:「後兒個我閒在家裡,在後頭小花園子裡擺下幾碟子果品,不知奶奶可賞臉過去賞花喫茶?」

    「哎呦,這樣客套,我竟是不知該如何投桃報李了,不如分床睡如何?」許青珩嬌俏地一笑,隨後微微起身恭敬地將支在白玉雲紋筷架上的烏木箸送到賈璉手上,低著頭並未去看賈璉臉色,只盯著他的手看,見他手微微用力去握筷子,便在心中暗笑道:果然是臥榻之側不容他人安睡的性子。

    「奶奶!」才帶了鴛鴦過來的賈璉奶娘趙嬤嬤聽許青珩這般說嚇了一跳,只道賈璉與許青珩成親沒兩日就慪了氣,唯恐今日回門生出風波,仗著賈璉奶娘身份,斗膽出聲勸道:「奶奶,兩口子過日子磕磕絆絆總是有的,哪有動不動分床睡的,傳出去,豈不是惹人笑話?」

    許青珩抿著嘴微微頷首盯著賈璉的手看,瞧見他握著筷子的手緊了又鬆,心道他果然巴不得分床,於是便笑著起身去迎趙嬤嬤,笑道:「媽媽,我逗二爺玩呢。」

    「原來是玩笑,這種玩笑再開不得。」趙嬤嬤笑說,見許青珩尚未用飯,請她坐下,簡要地說了一通回門的賀禮,便又領著鴛鴦到門外等候。

    「這媽媽當真是心疼二爺。」許青珩重新坐下後,拿起筷子,便夾了些江南風味的醃漬小菜佐粥。

    賈璉隱隱有些埋怨趙嬤嬤多事,她那一打岔,便將分床的時機錯過去了,如今再提,卻好似他對許青珩心存不滿一般,畢竟分床一事在他人看來便是他與許青珩不和睦了,拿著筷子撥拉著碟中小菜,聽見一聲輕笑,抬頭便見許青珩莫名其妙地端著粥碗笑了起來。

    「莫非有什麼可笑之事?」賈璉笑道。

    許青珩微微搖頭,心道他那些小毛病看來折騰的不光是她,也是他自己個了;如此日後只要賈璉睡不好,她便可以酣然入睡了。

    左右是無關緊要之事,賈璉也不放在心上,至少許青珩看起來神清氣爽,便是回了許家,他對許老尚書、許玉珩兄弟們也有個交代。

    吃過了早飯,許玉珩再次瞧了瞧回門所備的禮物,便與賈璉一同去給賈母磕頭請安。

    因昨兒個許青珩搶先來了個殺雞儆猴搶先警告眾人不許人打她嫁妝的主意,又聽聞許青珩給府上眾人的賞錢數目並不多,甚至與東邊花園子裡素有吝嗇之名的李紈打賞的銀錢數目彷彿。這般令人「刮目相看」後,賈母也不敢再將她當做個臉嫩的小孩兒看待了,和藹地交代了幾句,便放了他們出去。

    一行人出了賈母院子,在院子前,許青珩便上了轎子,賈璉隨著轎子走了一遭,到門前上了馬,便騎馬在前頭引著許青珩的轎子向許府去。

    路上左右知曉他身份的,不管認識不認識,皆拱手道賀,賈璉便也一一拱手還禮。

    這般便到了許家大街上,入了門,在前院里許玉珩、許玉瑒兩個便早等著了,黎黎碧舟有事在身,也不在。

    恰今日又是大朝之日,府上的叔伯們便也都不在。

    只有寥寥幾個人在,賈璉也覺得自在,與許玉珩、許玉瑒攜著手,三人便向許老太太院子裡去,兄弟三人嘻嘻笑笑間,到底是擔心妹子,許玉珩忍不住回頭望了眼許青珩那已經換了妹子抬著的轎子,在賈璉耳邊低聲問:「這兩日二珩在你府上可還習慣?」

    「才換了地方,只捋齊人心就要忙上兩天,哪裡有功夫去習慣?」賈璉低聲笑道。

    「說來也是。」許玉珩點了點頭,心歎只願許青珩堅韌一些,能輕輕鬆鬆挨過去吧。

    「四哥就沒幫一幫二珩?」許玉瑒道。

    「幫她,能幫到幾時?」賈璉道。

    因賈璉態度坦然,許玉瑒一時也不好說些擔憂許青珩在賈家裡受苦等話。

    兄弟三人說著,便進了許老太太院子中,在院子裡略等一等,待許青珩從轎子裡出來了,才一同向正房去。

    入了正房,便見許老尚書安然地坐在左手邊太師椅上閉目品茶,許老太太略有些坐立不寧,果然待許青珩入了門,許老太太打量她再三,雖強忍著,也不免紅了眼。

    「快給老太爺、老太太磕頭吧。」許玉珩道。

    賈璉笑著,就與許青珩一同跪在丫鬟鋪著的褥墊上給許老尚書、許老太太磕了頭。

    許老太太已經是十分著急要跟許青珩說體己話了,待令他們二人起身後,便急不可耐地對賈璉道:「你們爺們去前頭書房說話去,叫我們娘兒們坐在一處敘一敘,一日出了門,不知這輩子還能見上幾遭了。」

    「老太太若想她了還不便宜,打發人去請就是。若是老太太不嫌棄,我們來府上常住也可。」賈璉含笑道。

    「你們府上還剩下幾個爺們?叫了你們來府上常住,你老爺你家老祖宗該如何看我們家?」許老太太笑著,叫許青珩靠近,握著她的手揉了一揉,見她低頭淺笑,似乎對這樁姻緣十分滿意,心中便也熨帖了,待賈璉等簇擁著許老太爺出去了引著許青珩向東間隔得小小的一間暖閣上坐著,許老太太拿著手在許青珩肩頭上撫摸了兩回,才關切道:「這兩日過得如何?」唯恐許青珩扯謊,便又警告道:「你莫替他遮掩,左右我還要問李嬤嬤她們,總能問出來。」

    許青珩咬著唇低頭淺笑,抬頭見許老太太十分焦急等她答話,便跪坐在許老太太膝邊,摟著許老太太的臂膀低聲笑道:「老太太,四哥毛病可多了。」

    「都是什麼毛病?」

    許青珩笑道:「再沒見過這樣小心眼的人了,看著忒地大方體貼,什麼東西你要,他都給,你什麼心思,他都順著你,可實際上處處都有小性子。這些小心思呀,別人要是不放在心上,那麼累著的就是他自己個了。」

    「都是什麼小性子?」許老太太也盤著腿,訝異地看著眉開眼笑的許青珩,自從黎婉婷的事後,許青珩人在家中成日裡要麼患得患失要麼許下什麼駭人聽聞的志向,如今嫁了人,看著越發開朗活潑腳踏實地了。

    「許多事,是只能我們兩口子你知我知,不是能告訴老太太你的。能告訴你的,就是那人原不似看起來這般大方,還有,」許青珩扭頭望了眼立在帳幔後丫鬟露出的半個身子,在許老太太耳邊低聲道,「老太太,你可瞧見過跟別人睡就睡不著的人?昨晚上他大半夜回來,他一回來我便呼呼大睡了。可他喝了酒,竟然還難以入睡,睜著眼熬到天亮掐算著能脫身了才急慌慌地趕回前頭書房洗漱。」說罷,便將臉摩挲在許老太太肩膀上笑了起來。

    許老太太呆住,新婚沒兩日就大半夜才回來,且跟新婚妻子躺在一處睡不著……只這兩件事,就令她勃然大怒,繼而憂心忡忡,恨不得立時叫了眾奶娘來替許青珩參謀一二,可再瞧許青珩,又被她眼中滿滿的歡喜耀花了眼,見她似乎樂在其中並非強顏歡笑,不覺便也消了火氣,「蠢丫頭,這種事,有什麼好樂的。」

    「多麼與眾不同的人,這種人,老太太早先見過沒有?」許青珩微微歪了頭得意地看許老太太。

    原本她也為這些瑣事患得患失,隨後細想睡不著的賈璉一夜靜靜聽著的都是她的呼吸聲,這些誰家的夫君比得上?

    許老太太有些話吐不出口,譬如賈璉是否有龍陽之好是否厭棄許青珩云云,都是問不出口的,呆愣了半日,見許青珩兀自歡喜,彷彿賈璉的那些小性子已經獨一無二到令她與有榮焉的地步,瞥了一眼立在帳幔邊踟躇著等著隨時答話的奶娘,暗道己之蜜糖彼之砒霜,許青珩並非強顏歡笑便好,於是立時下定決心不再問那奶娘也不再過問賈府之事,既然賈璉那些個瑕疵在許青珩眼中都是可愛可笑之處,那她這局外人又憑什麼去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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