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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章 南甄家 文 / 萌吧啦

    東府無人不篤定賈璉的院試是靠著銀子過的,於是賈薔說這話,賈璉也不以為忤,叮囑他們幾句路上小心,便令他們上路了。

    待賈薔走了,賈珠咳嗽一聲,嚼著紫姜滿嘴辛辣地道:「還望薔兒多幫著嫂子一些,做個老老實實的正經人。」

    賈璉笑道:「就不知道珍大哥知道薔兒成了他兒子心裡怎樣想。」到底是別人家的事,也不肯多說,待聽說迎春、探春、湘雲三個多愁善感地收拾出了一些小時候的衣裳鞋襪要打發人送去給惜春,便由著她們去了。

    臨近八月秋闈,榮國府上下漸漸無人敢拿著瑣事打攪賈璉,賈珠更是在賈赦的指點下住進了賈璉的外書房。

    上一次院試,無人以為賈璉會中,於是眾人的關切流於表面;可這會子滿府上下都對賈璉寄予厚望,便人人都對他的事小心翼翼。

    賈母是發話令她的小廚房包下了賈璉、賈珠的一日三餐,日日令玻璃、翡翠兩個小丫頭去廚房裡盯著,免得飯菜不乾淨了,見王夫人那邊給賈珠送了補湯,唯恐賈璉誤喝了,也不許她送;賈赦是又得意又緊張地日日召喚了賈政坐在賈璉外書房外喝茶納涼,親自看著賈璉發奮。就連素來懵懂爛漫的寶玉,也在不知不覺間明白賈璉考試對他們榮國府而言十分要緊,一日裡也來探望兩次。

    賈璉人在書房中,被葛魁、賈珠成日裡盯著,又有黎碧舟、袁靖風、許玉珩、許玉瑒隔三差五地過來指點,竟是一點子歇口氣的空當也沒有,直憋得他恨不得告訴旁人他上頭有當今,此次考試必過呢。

    八月桂花飄香,濃郁的香氣中,終於迎來了秋闈之日。

    秋闈又比院試嚴厲一些,頭一日入考場,次日才開始考試。

    一大早,在賈赦、賈政、賈珠的帶領下,賈璉穿著一身新裁的單衣進了祠堂裡,給榮國府祖宗們上香磕頭,隨後又去見賈母。

    賈母坐在榻上,左手邊立著特意趕回娘家的賈敏,右手邊站著心存不甘的王夫人,待賈璉給她磕頭後,忙令賈璉站起來,囑咐道:「我知道這考試苦得很,但唯有如此,才能出人頭地。」

    「孫兒明白。」

    「去吧。」賈母唯恐說多了耽誤他出發,便揮了揮手。

    賈璉又磕了頭,起身向外去,才出了榮慶堂,便見薛蟠急匆匆地趕來。

    薛蟠小心翼翼地笑道:「二哥,兄弟來送你去考場。」

    「又不是去法場?」賈璉心知薛蟠是唯恐他自己個粗枝大葉說了不吉利的話,才會這般小心。

    賈赦、賈政、賈珠紛紛啐道:「你小孩兒口沒遮攔的,這話也說得?」又生怕薛蟠跟著去,一路跟賈璉山南海北地胡扯耽誤賈璉最後用功,便攔著他不許他跟著去。

    賈璉笑了一笑,出門上了馬車,待馬車動了,才去問送他的金彩、林之孝:「今年沒替我打點吧?」

    金彩笑道:「今次是在貢院考試,哪個敢去打點?若去打點的,沒得叫二爺還沒進考場便……」才要說名落孫山,趕緊住了口。

    賈璉蹙著眉,琢磨著今年勢必要脫一回衣裳了,臨時抱佛腳地又拿了一本書看,待到了貢院前,見金彩、林之孝不叫他下車,便坐在馬車裡撩開簾子向外看,見許多布衣書生們將考試的籃子包袱放在腳下,此時還捧著書本子看,又遙遙地望見黎碧舟、許玉珩過來,這才下了馬車,向他們迎上去。

    黎碧舟、許玉珩也下了馬,二人手搭在賈璉的肩膀拍了一拍。

    許玉珩笑道:「若今次咱們三個能夠佔了前三甲才好。」

    「你們是注定的前三甲,我只求能得個中下,回家對老太太、老爺有個交代。」賈璉笑道,見黎碧舟、許玉珩已經和好了,不覺也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黎碧舟原本心有芥蒂,但隨後自忖自己與許玉珩是一樣的人,他比之許玉珩的幸運之處,便是遇上了房氏這麼個安分隨時的人;隨後又見許玉珩吃了很多苦頭,便也不忍再為難他。這會子聽了就笑道:「獨佔鰲頭的只有他一個,我琢磨著自己只能在十名以內了。」

    許玉珩也笑道:「我也未必能獨佔鰲頭,至多得個第二名吧。」

    賈璉咳嗽兩聲,示意他們二人去看旁人,果然周邊的秀才們聽見他們三人這樣「謙虛」,便紛紛側目。

    「幾位爺,開始排隊了。」三家裡的小廝們提醒道。

    賈璉、黎碧舟、許玉珩三人便各自提了自己的籃子抱著自己的包袱在貢院門前排起隊來。

    未免有人居心不良趁機往別人的籃子裡悄悄地扔帶有字紙的東西,於是這隊伍排得又長又稀疏。

    今次是一個個進門房裡檢查,賈璉翹首看著隊伍前頭,也料不到今次要檢查什麼,隨著隊伍緩慢向前,待黎碧舟、許玉珩都進了門房裡足足有一盞茶功夫,才輪到賈璉進去。

    賈璉才進去,便見這寬敞的門房裡只擺著一張大桌,一個守衛將他的籃子、包袱接去放在桌上,便有人細細地去檢查;隨後又有人請賈璉更衣。

    賈璉早料到會如此,便一件件將衣裳脫了丟給侍衛檢查,但裡外衣裳都檢查過了,才重新穿了衣裳,拿了自己的東西向內去,到了二進才報了姓名領了號,只見這邊聯排的小屋子裡間間都安安靜靜的,為防著有人作弊,人人都是只知道自己的號,並不知道隔壁是誰。

    賈璉進了自己的十八號,依著上次的老規矩先將這狹小的一間屋子收拾了,隨後出了屋子打了水,便靜靜地在屋子裡坐著,未免此時睡了晚上睡不著,於是對著牆壁又將能用到的典故背了一遍。

    約莫到了傍晚,賈璉燒了茶水配著點心吃了。

    待吃了飯,唯恐再背書過一會子腦子裡亂成一團睡不好覺,便拿了多帶來的蠟燭烤化了捏起面人來了,捏了兩隻小兔子擺在石檯子上,琢磨著睡覺時間到了,叫了侍衛領了打水的牌子,去井邊打水洗漱了,回來時依稀聽見有屋子裡傳出啜泣聲,又有幾間屋子裡傳出水滾了的咕咕聲,依舊回了自己那間裡斜臥著睡了。

    正在酣睡,忽地聽見吵吵嚷嚷的聲音,賈璉顰著眉坐起身來,不解怎有人敢在貢院裡吵嚷,正疑惑便聞見熏得人幾乎嘔吐的肉香,各色肉味混淆在一起,油膩膩的,彷彿要鑽進人的毛孔一樣。

    「誰在煮?快將鍋子拿出來!」守衛們在門外叫嚷道,挨間地拍門,待門打開了看裡頭有肉粥,便將肉粥端走。

    賈璉站在門上小窗戶上向外看,見許多人是初來乍到又睡不著又覺得冷,便紛紛以他做榜樣去煮粥來吃,離開了這窗口依舊回木板床上睡著,待輪到他這一間,瞥了一眼,也不動彈,因他這邊無事,來人便只管看了就又將門鎖上了。

    肉味久久不能消散,賈璉被聒噪醒了,也不大能睡著了,待天亮時,很有些頭暈地從門上小窗裡接了試卷,燒了熱茶後,就著點心吃了,便開始答卷。

    因有其他考生的前車之鑒,他也不敢再煮肉粥了,只為御寒多吃了一些裹著冰片雪花糖的紫薑片。

    連著捏了十二隻小兔子,終於見那門上的鎖被人打開了。

    賈璉提著籃子抱著包袱出來,卻見對面一連三間都是空的,再看出了門的考生似乎少了不少,心裡納罕,便一路向外去,出了一道角門,遇上了黎碧舟,就問他:「大哥,你有沒有覺得莫名其妙少了許多人?」說著,將包裹著小兔子的帕子丟在黎碧舟籃子裡,叫他捎回去給他女兒玩。

    黎碧舟低頭去解牌子看帕子裡包著的是什麼,就笑道:「第一晚他們放肆得很,都去煮粥,結果茶銚子被收了去,沒東西燒茶只能喝井水。天又冷,一個個哪裡受的住,陸陸續續地鬧肚子便都出了貢院。」

    「原來竟是這樣!」賈璉不厚道地笑道,掐算著如此少了一批人,他的名次又能靠前一些了。

    黎碧舟見帕子包著的都是形態各異的白蠟小兔子,笑道:「你果然是不煮粥也要尋點子事來做。」說著,與賈璉一同出了門,在門口略等一等,才見許玉珩青著臉腳步虛弱地出來了。

    「你該不會被收了茶銚子吧?」賈璉、黎碧舟二人脫口道。

    許玉珩點了點頭,咬牙切齒地道:「誰知道那麼多人會一起煮?學政在我們人字院裡還罵『到底是來考試呢,還是賽著誰家富貴比誰點心裡油水多?』」只覺肚子裡難受的很,催著黎碧舟回家去。

    賈璉目送他們遠去了,又聽遠處有人喊二哥,便向那邊去,才走了兩步,趙天梁趙天棟趕緊地接了他的籃子,個個歡天喜地道:「二爺,我們一直在門外守著,聽說第二天就有不少人撐不住出來了呢。二爺這次一定高中!」

    「噓——」賈璉噓了一聲,又見薛蟠、馮紫英、石光珠來了,疑惑地道:「也俊怎沒來?」

    不等薛蟠、馮紫英說話,趙天梁搶先對賈璉道:「大姑爺、大姑奶奶都在家裡等著呢,說是有要緊的事要說給二爺聽。」

    賈璉心說他才出門,竟然就有事找他了?

    薛蟠、馮紫英、石光珠原是鬧著要隨著賈璉回賈家吃酒的,如今聽說陳也俊有事要與賈璉商議,便識趣地去了,只說:「璉二哥在家多歇幾日,待放榜了,我們來尋璉二哥吃酒。」說著話,三人便散了。

    待人走了,賈璉扭頭聞著身上衣裳便隨著趙天梁、趙天棟上了轎子,進了轎子問:「大姑奶奶那邊是什麼事?」

    趙天梁笑道:「並不知道什麼事,只是瞧著大姑爺似乎跟大姑奶奶夫妻同心的模樣。」

    賈璉心道元春到底將陳也俊說服了,又見簾子遞了一包東西來,接了見是一盅用小巧的紅木木桶裝著的野雞湯。

    「這是許家那邊送來的,二爺趁熱喝了吧。」

    賈璉答應了,猜到是許青珩做的,拿著放在盅中的木勺搖了搖湯,便慢慢地抿著湯喝,冷不丁地聽見一句「要不是賈家璉二開了頭,我們也不至於因身子虛弱沒答完卷子!」,忍俊不禁地撩開簾子去看,見是兩個肥頭大耳的書生,心說誰叫他們一窩蜂地去煮粥呢。

    轎子徑直抬進了前院裡,賈璉一出轎子被人簇擁著穿過內角門向賈母屋子裡去,才進了屋子,便被賈赦、賈政、賈珠圍住。

    賈赦緊張地問:「考得怎樣?」

    「應當能中個秀才。」

    應當二字顯得太過底氣不足,賈赦嘴唇動了動,就聽賈珠道:「大爺別逼著他,叫他快些跟老太太說了話,就趕緊回房裡歇著去吧。」

    賈赦點了點頭,對賈璉道:「好生歇著吧。」說罷,瞅了一眼賈政,便領著賈政出去了。

    賈珠也沒心思去管賈赦將賈政當跟班使喚的事,略問了幾句題目,便領著他進了西間套間裡。

    只見套間裡,賈母穿著家常褙子坐在炕上,王夫人笑盈盈地坐在她左手邊,元春穿著遍地錦大紅通袖、金線繡牡丹花雲肩,烏壓壓的鬢髮裡插著一支玉蘭髮釵一支朝陽赤金鳳,滿面溫良賢淑地站在賈母右手邊;她身邊,陳也俊穿著雪青色的衫子待站未站地曲著膝。

    陳也俊比賈璉略小一些,卻又是賈璉的姐夫,往日裡二哥地喊著,這會子尷尬地不知該不該站起來。

    賈璉衝他一笑後,先要跟賈母磕頭。

    賈母忙叫琥珀攔著賈璉,請他在炕上坐下,見他精神頭還好,便細問考試的事,待這些事說完了,才笑道:「你不知道你才走,家裡就有了一樁喜事。」

    賈璉笑道:「莫不是珠大哥的喜事?」

    「果然是猴精!你定是看你大嫂子不在這伺候著,便猜到了。」賈母指著賈璉笑道。

    賈璉見果然是李紈是有喜了,便連連沖賈珠道恭喜。

    賈珠咳嗽了兩聲,心知王夫人不見李紈有喜便覺李紈無用;見她有喜了又覺她不顧他的身子,於是也不敢露出十分欣喜的模樣,笑了笑便作罷。

    「不光是這一樁喜事,還有另一樁好事呢。」王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插嘴道。

    「哦,是什麼事?」賈璉問。

    賈母因不知此事賈璉應還是不應,於是並不言語。

    王夫人笑盈盈地令元春來說,元春望了陳也俊一眼,便笑道:「璉兒,你還記得江南甄家麼?」

    「自然記得,難道他們要還我們家銀子不成?」

    賈璉隨口來了這麼一句,他是因書中賈家有五萬銀子留在甄家才有此一說,卻不知元春今次是來替甄家籌措銀錢的。

    於是這一句話,登時堵得元春、陳也俊無話可說了。

    賈母也記不得江南甄家有沒有欠榮國府銀子,於是含糊地笑道:「他們家有姑娘要嫁進京城來,托我們幫著照料一二。」因賈璉一句話叫元春剩下的話都說不出,她便乾脆地叫陳也俊隨著賈璉去警幻齋裡說話。

    賈璉覷了眼訕訕的王夫人、元春,便稱呼著姐夫領著陳也俊向外去,走過警幻齋的穿牆山門,便望見兩個嘴饞的七八歲小ど兒驚慌失措地躲在掛滿了柿子的柿子樹後,只裝作沒看見,與陳也俊一邊走一邊笑道:「到底是有什麼喜事?人家嫁女兒,也不值得咱們跟著歡天喜地吧。」

    陳也俊尷尬地握著拳當著嘴咳嗽一聲,見那偷摘了柿子的小ど兒這會子又來獻寶一樣地捧著柿子來送給他與賈璉兩個,便有意虎著臉將那小ど兒打發走,隨後才道:「是甄家一時銀錢不湊手,待要跟江南的親戚借,又拉不下臉。他們家太太素來跟你大姐姐有些來往,便捎信來借銀子,只說還銀子的時候給上二分利息。他們不過是一時不湊手罷了,待過了明年,咱們想要銀子只管去取就是了。」

    「你說的,該不會是放印子錢吧?」賈璉道,書中說江南甄家收著榮國府五萬銀子,可這銀子是如何莫名其妙地被甄家收著的?據說甄家是接過幾次駕的富貴人家,這等人家最講體面,便是幫著賈家的忙收債,收了債也會立時給賈家送來,他們這等人家,還缺當差的人?況且賈璉去了揚州又扶棺將林如海葬在蘇州林家祖墳,離著甄家不可謂不近,他又有個管家的名,怎地無人告訴他既然去了江南就順道打發人去將甄家的五萬銀子捎回京城?

    如此,這五萬銀子便是賈家與甄家說定了,待賈家用時才打發人去取,若不用便留在甄家。這故有彼此信任的原因在,可也能叫人琢磨出一點子蹊蹺來,唯二可以解釋的,就是一,甄家手頭緊,賈家若無必要就顧忌著親戚的臉面不忍要,可要這麼著,趙嬤嬤在與王熙鳳說起甄家四次接駕的盛況時,素來心高氣傲的王熙鳳怎不拿著這話暗貶甄家?王熙鳳管賬,她當是知道這事的。

    二,便是銀子存在甄家,對賈家有好處了。這好處自然就是利錢了,不然賈家難道是未卜先知,有意先留了五萬銀子在江南等著將來去江南辦事時用?

    若是甄家籌措銀子經商,卻也不像。

    雖如今做官的人家都有幾間鋪子,但那鋪子都是沒甚要緊的玩意一般的存在,並沒做官的敢大張旗鼓地經商做買賣。不然他也不會藉著薛家的名頭來賺銀子了。如此說來,甄家籌措銀子便不是為了經商,是為了攥著大筆銀錢放大膽子地放印子吃利錢呢。

    果然是假作真時真亦假,賈家甄家都一樣。

    陳也俊嚇了一跳,忙道:「應當不是,他們那樣的人家,還能做出這事?據說是上年他們家幾處的莊子遭災,收成不好才會如此。」

    賈璉道:「你莫不是當真以為各家都是靠著莊子裡的收成活的?」

    陳也俊愣住,隨著賈璉在他房外廊下坐著,望見一個大木盆中泡著幾十顆紅彤彤的桃子,賈璉蹲在木盆邊將那飽滿多汁的桃肉稍稍用拇指一推,桃肉便盡數剝落,露出已經乾硬了的桃核來。

    賈璉掏出桃核來放在另一盆清水中,桃肉卻不要依舊丟在水盆裡。

    「暴殄天物!」陳也俊指著賈璉念叨著,蹙著眉站起來,又不安地坐下,總覺得賈璉料得不差,來回幾次後,乾脆地坐在賈璉面前,有些試探地道:「璉二哥,你覺這事可能成?左右不是我們拋頭露面,凡事都是甄家料理,哪怕出了事也牽扯不到我們頭上。」

    賈璉手上剝著桃子,微微抬頭,因他喊二哥了,便拿著兄長的架子問他道:「你是不是缺了銀子?」不然一個公子哥怎鑽到錢眼裡去了?

    陳也俊頗為窘迫地點了頭,慚愧地道:「雖神機營裡有餉銀,但那點子哪裡夠用?況且成親了,也不好成日裡跟母親討銀子,偏神機營裡上下都是見錢眼開的,我又有心呼應著馮將軍做出一番事業來,誰知進了那神機營裡,正事沒幹成,請酒的銀子就花去不少。」

    賈璉哭笑不得道:「你這提督公子也未免太好說話了一些!那些只有你請了他們酒他們才肯聽你話操練的東西,要了有什麼用?」轉而又想那火器不是尋常的玩意,才進去的新兵並不會使——陳也俊也未必會用,如此總要求到那些老兵;而求那些老兵,個個油嘴滑舌,且個個只當陳也俊腰纏萬貫,哪有不耍花腔糊弄他請酒的道理。

    「你欠下多少?我替你還了吧。至於甄家那邊,萬一銀子收不回來,他來請你出手,你是肯眼睜睜地看著銀子打水漂,還是狠心跟著他們狼狽為奸?這些都是一不留心就泥足深陷的事,趁早別沾上。」

    陳也俊慚愧道:「你說的就像是誰想長長久久這樣一樣!等那些老東西們會的我都學了去,誰耐煩理他們?」若不是欠下銀子後硬著頭皮跟元春提,也不會順著她的話頭,打起借銀子給甄家的主意;先前一因甄家名聲在外不疑有他二為實在缺銀子,此時見賈璉說破,他也不肯再去沾上甄家了。霍地站起身來,焦躁道:「家裡母親、嫂子因甄家名頭大,已經決心借銀子給他們了。這叫我回家後如何說?」因這事是元春起的頭,便立時拔腿向賈母院子裡去尋元春。

    賈璉望見陳也俊去了,自然自語道:「好事?果然是好事,又有熱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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