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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章 借刀殺人 文 / 萌吧啦

    賈璉心中頗有些遺憾,盲婚啞嫁的,初次見面就要步入洞房,實在是有些勉強他。

    清風徐來,芙蕖清香瀰漫開來。

    賈璉須臾就不再糾結此事,重新回了原處站著,聽許之安講解了一會子《中庸》,又聽黎碧舟、袁靖風講解八股文章,隨後正事說完了,又看那許玉瑒嘲諷起家中姊妹不自量力要出書的話來。

    「那些是閨閣女兒做出來的,印出來,流傳出去,這成何體統?不說文章好壞,叫人家以為這女兒太過愛出風頭卻也不好。婉婷表姐點下的幾個標點流傳出去也就罷了,詩詞萬萬不能這樣。」許玉瑒背著一隻手,老氣橫秋地望向許之安,似乎在等著許之安附和。

    賈璉拿捏著分寸沉默以對,待見許之安在看他,似乎也在批駁他印出《茶經》是件十分魯莽的事,笑道:「也不能以偏概全,前朝不也有女子的詩詞傳出去的。」

    「可那些女子中沒幾個是正經人。」許玉瑒嗤笑一聲,黎碧舟、袁靖風點了點頭,似乎十分贊同。

    獨有許玉珩約莫明白許之安要招賈璉為女婿的事,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襟,叫他少說兩句。

    賈璉偏不肯在這會子住口,畢竟,既然知道了許家女兒個個都想出書立傳,他若附和了許玉瑒,豈不像是在挑剔許家女兒不安分?於是輕輕搖著紙扇道:「你這話就是因噎廢食了。我雖也是男兒,如今卻少不得要冒著得罪老太爺並諸位兄弟的大罪說上一句。如今的男兒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見史冊裡的男兒尚且知道掌管家務,如今的男兒卻只知道在外頭胡吃海喝、鬥雞走狗,回到家裡,連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話都忘了,家務、兒女一概撒手交給女人,一年裡不過過問兩三句。便是有所謂『出息』的,也不過是一門心思讀書、鑽研仕途罷了,問他家裡有多少積蓄有多少花銷多少人丁,定然是一問三搖頭。饒是如此,兒女若不出息,又唧唧歪歪地說些什麼長於婦人之手的話。一面撒手將兒女交給女人,一面卻又約束著不許女人上進,這麼著,膝下的兒孫能一代比一代出息,那可真是老天保佑了。便是少數幾個嚷嚷著娶妻當娶賢的,那賢的又是怎樣的呢?三從四德守著針黹女紅做著,這就是所謂的賢了,可這也只是教導出下一代『賢良』女兒罷了,那男兒呢?諸位若覺我這話不中聽,且仔細想一想,距今多少代沒出過聖人了。」

    「璉二哥……」許玉瑒被這一通驚世駭俗的話驚得一愣,反駁道:「我們家裡就不那樣。」

    賈璉恭敬道:「許家是不是如此,還該請教老太爺。」說罷,便對著許之安一鞠躬,他口中的史冊,說到底就是一本《金瓶梅》,一本《紅樓夢》罷了,在金書中西門慶再如何下流無恥,他也是過問家中事務的人,輪到了石頭記,書中的男子從上到下從官到商個個都做了甩手掌櫃,隔三差五地教導兒女,就算是共敘天倫庭闈之樂了。可見從明到清,這一變化不可謂不明顯。而細究起來,又可推到滿人與中原人的習俗上,滿人即女真人連續幾個世紀南征北戰,長此以往男子只負責拚死沙場,女子負責生產並照料家務子女,如此待滿清入關後,雖無戰事,男子依著祖輩習俗,將一切家事看做女子本分,依舊交託給女子,不屑插手;而中原人雖偶有戰事,但大多日子太平,且又受儒家思想熏陶,講究得是「齊家」後治國平天下,並不像滿人男子那般對家事一概不管。

    許玉瑒立時去搖許之安的袖子,等著許之安來辯駁兩句。

    許之安心覺賈璉這話太過離經叛道,竟像是站在女子那邊與天下男子為敵一般,只是「幾代沒出過聖人」的話,又令他心中一慟,良久歎道:「璉哥兒這話說得不差,我也是臨老,再沒那些瑣碎事了,才得以與兒孫們多聚在一起玩笑幾句。若問我那些瑣碎的家務事,我也是一問搖頭三不知。」說罷,不免又叮囑賈璉:「你這些話在家裡說說也就罷了,出外切莫胡說。」

    賈璉忙恭謹地答應道:「在外頭我原不說這些,免得跟人起爭執。如今是覺許家的姐姐們個個出眾,不忍聽五弟貶低她們才有此一說。」

    黎碧舟、袁靖風、許玉珩連同許玉瑒個個低頭沉思,不由地也覺賈璉說得有道理。

    許之安越瞧他越覺得他是個難得的孫女婿人選,不說別人,只說他那幾個女兒,在娘家時出口成章去了夫家,未免婆婆太婆婆疑心她們「不務正業」,個個都要改口聲稱認不得幾個字了,也不敢像在家裡那般隨心所欲地作詩對句,便是帶著小姑子們玩樂,也不敢搶了小姑子們風頭,沉吟一番道:「將標點推廣開來,是刻不容緩的事。不然人人都故步自封,哪裡還能出什麼聖人?」

    「老太爺說得是。」眾人齊聲道。

    許之安歎了一聲,默念了一回「幾代不出聖人」的話,忽地又指向賈璉,嗔道:「才說你,你又丟出這些話來。若教壞了我家女孩,我自尋你算賬。」少不得又要叮囑黎碧舟等人萬萬不可將賈璉那一席話說給家中姊妹聽,又講了一篇《中庸》便說乏了,叫眾人散了。

    許玉珩親自送了賈璉出門,攬著他肩膀,慚愧道:「我只當自己是個心懷天下的,不想終究不如你。」

    賈璉忙推辭,琢磨著若叫許玉珩替他給他姐妹們捎信,許玉珩會不會答應?還沒斟酌出個結論來,就與柳湘蓮一同上了轎子。

    進了轎子中,柳湘蓮坐在一角捲著袖子道:「你們可真是閒的沒事幹,連天下出不出聖人也操心。」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賈璉閉著眼睛靠在轎子中,有意裝出憂國憂民的模樣來,覺察到柳湘蓮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就問:「我臉上有東西?」

    柳湘蓮跟賈璉坐在一頂轎子裡,待要不告王仁的狀,心裡不舒服,可告了後,又覺給賈璉添了麻煩,好半天才將王仁那番賈璉不好女色的話說出口。

    賈璉嗤笑一聲,「等著吧,王家人遲早會鬧出事來。倒時候就有好戲看了,只是你小心一些,尋常別出門,出門也要多帶幾個人跟著。」

    柳湘蓮點了點頭,又提醒賈璉道:「那王仁可是認定你跟他妹妹有親事呢,這事該趁早說清楚,不然以訛傳訛,就推不掉了。」決心日後少出門,安心跟著葛魁習武。

    忽地轎子外,趙天梁過來低聲道:「二爺,林姑老爺在前頭茶樓裡等著二爺說話。」

    賈璉撩開簾子望了一眼,「請林姑老爺去茶樓說話。」待轎子停下來,便與柳湘蓮下了轎子,隨著趙天梁去茶樓中雅間裡去,就見一身布衣更顯儒雅不凡的林如海挨著窗子微微側身在看窗外夕陽餘暉,賈璉上前笑道:「姑父找我?」

    林如海面沉如水地點頭,待趙天梁關門後,在賈璉對面主櫸木椅子上坐下,沉吟半日,方道:「今日我生辰,義忠親王親自來給我祝壽。」

    柳湘蓮將一盞茶送到林如海面前,疑惑道:「林老爺跟義忠親王有來往?」

    「哪裡有個什麼來往?當今世道,行得是人走茶涼四個字,便是祖上有什麼來往,一旦人走了,什麼都淡了。」林如海憂心忡忡地說,端起茶盞看了一眼,不喜這茶葉,便將茶盞又放下了。

    柳湘蓮見賈璉沉默不語,心知賈璉必定知道什麼。

    賈璉原以為林如海知道呢,如今看來,他竟是不知聖人召他進京的意思,一隻手拿了通靈寶玉出來把玩,一隻手便扣著案幾,幾不可聞地在林如海耳邊道:「姑父其實也不用著急,想來沒幾日,聖人看明白姑父不是個輕易就被義忠親王收買的人,就會對姑父委以重任。」

    「什麼重任?」林如海趕緊問,隨後怔怔地道:「京城上下大大小小若干人家,沒一家敢說自己是乾淨的,更何況是王侯?莫非聖人要動了義忠親王。」

    賈璉見林如海心裡早有影子,心知他不過是想尋個人驗證一二,就低聲問:「姑父以為,聖人為何單單拿著義忠王府開刀?」

    林如海微微抿著嘴唇,雖略猜到一些,但他心裡沒定下主意前,怎肯將這事說給賈璉聽?若賈璉聽說了,少不得要千方百計擾亂他的計劃,於是敷衍他道:「我進京時日尚淺,哪裡知道這個?只是,你可曾在許家裡聽說了什麼?」

    賈璉聽他不答反問,只覺他這樣的官員哪怕沒聽說什麼,心裡也該有個影子,於是冷笑道:「姑父這筆賬也算得太精明了些,一句話不肯說,反倒要從我嘴裡套話。既然如此,剩下的話也不必說了,侄子且告辭了。」站起身後,向外走了兩步,又回頭冷笑道:「姑父最好早早地謀算好日後將姑姑、玉姐兒托付給誰,不然,事到臨頭,我們賈家被蒙在鼓裡,不接手孤兒寡母是不仁,接手了,是不智。」

    「璉二爺……」柳湘蓮不接賈璉怎忽地動怒了,趕緊起身跟上想去攔著他。

    林如海被賈璉的話噎得一怔,又聽賈璉話裡也像是明白了什麼,忙喚了兩聲「璉哥兒」將他叫回來,待叫賈璉重新在他對面坐下,心裡因孤兒寡母、托付等話心緒不寧,只是醞釀猶豫再三,依舊推說進京日子尚淺,不知京中的事。

    「聽姑父的意思,姑父是已經決心要為聖人效命了吧。」賈璉抿著嘴淡淡地一笑,眼下賈家雖與義忠親王府疏遠了,但早先並一干親戚都與義忠親王府有來往,林如海不肯說,自然是怕賈家也跟王子騰、賈珍一般勸說他不與義忠親王為敵。可天底下沒那麼多傻子,林如海一人得了聖心陞官加祿,賈家跟著白得罪人還要在日後收養他的女兒,即便收養的人是絳珠仙子,這筆賬也虧了大本。

    柳湘蓮不知其中內情,忙出聲勸和道:「璉二爺,大傢伙和和氣氣地說話就是,林老爺並未說什麼,你怎就那麼大火氣?」

    賈璉冷笑道:「就因沒說什麼,才叫人氣悶,尋了人來說話,又不肯將其中內情說明白,這是將人都當成巴結他的下九流,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呢。」

    柳湘蓮一怔,點了點頭,又去等林如海說話。

    林如海臉上微微有些泛紅,早先是他先下定決心遠著賈家,如今又是他主動叫了賈璉來打聽,更是他先不肯坦誠以待,只是聽賈璉的話,知道他也是個明白人,琢磨著便是與他說幾句也無妨,於是拿了手指沾了茶水,先在桌子上寫下四王八公,隨後又寫下忠順王府,之間才寫下義忠二字,只見那忠順王府乃是藉著義忠王府與其他四王八公聯繫,「什麼關係都有個親疏遠近,譬如賈史薛王四家,史家藉著賈家與王家、薛家親近。若沒了賈家,一時半會這史家就跟王家、薛家斷了來往。」

    賈璉點頭,「日後史家少不得要跟王家結下親事。」

    林如海拿著手將義忠二字擦掉,歎道:「沒了義忠親王府,這兩邊的人便也斷了來往。」

    「反目為仇,也不一定。」賈璉低聲說,心知許多事,忠順王府未必肯親自與四王八公商議,畢竟這麼著,只「保密」二字就難以辦到了。

    林如海蹙著眉頭點了點頭,再三看賈璉,昔日聽聞賈璉是個只知道遊戲花叢胡鬧的少年,如今看來是傳言有誤。

    賈璉有意要說服林如海,於是臉色淡淡地低聲說道:「聖人果然是下得一盤好棋。太上皇在一日護著那些王公家,聖人就不敢放手去收拾。可太上皇身子依舊硬朗,他又等不及了,於是決心先與太上皇博弈一番,除了義忠親王——畢竟只動了一個,這種程度,太上皇心覺不妥,也不至於為了一家就與聖人反目。義忠親王沒了,一則斷了忠順王府一臂,令他孤掌難鳴,再難成氣候;二則忠順王爺怎肯嚥下這口氣?少不得算到姑父頭上,而姑父,又是賈家女婿,有道是血濃於水,饒是姑姑此時與賈家疏遠,以後老太太日漸衰老,姑姑一片孝心下,也會與賈家多加來往。此番為聖人效命,聖人為叫旁人知道他重用『有功』之人,少不得要重用姑父給姑父個要緊的肥差。有那肥差做誘餌,我等在聖人眼中眼皮子極淺的,怎能按捺得住不去逢迎巴結姑父。到時候,忠順王爺只覺賈家與林家是一夥的,先滅了林家,就要來剷除我們賈家了呢。將我們全部剷除了,那也是忠順王府的事,與聖人不相干,太上皇要怪罪,也怪不到聖人頭上。」

    柳湘蓮蹙眉,今日賈璉說的兩大篇話,他沒一篇聽得明白。也不費神去想,只去看林如海。

    林如海臉色煞白,握著拳頭擋在嘴邊又咳嗽一聲,他原因年近半百,膝下又只有一女,牽掛不多,只覺若自己遭逢不測,賈母與賈敏母女情深,榮國府定會護住她們母女周全,因此自覺沒有後顧之憂,才有了放手一搏贏得聖心的意思;可如今聽賈璉明說了無論如何不會過問賈敏、黛玉母女兩個,不禁又躊躇起來,因心有牽掛再難果斷,蹙著眉頭,好半天搖了搖頭,「……既然進京了,怕聖人不會許我全身而退。」又怕累及妻女,又怕毀了仕途,真正是左右為難。

    賈璉眼看著林如海為難了大半日,心歎一山不容二虎那話真正不假,如今太上皇、今上兩位皇上在,下臣們哪有不為難的;又知能打動林如海的話,必是以他仕途為先的話,於是輕聲道:「既然聖人想用一招借刀殺人來剷除榮損與共的王公,咱們不如就來個『草船借箭』應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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