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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2 舊不如新 文 / 米小亞

    梅若松跑到門口張望,回身跟我說:「這兩人真是有些古怪,年輕的在前面走,年長的在後面低頭跟著。毫無禮數。」

    我微微一笑道:「他們是宮裡來的御醫,方老大請他們來給我看病。想必是脾氣比旁人要古怪些。」

    梅若松點了點頭,扯著我便往外面走去,一邊走一邊說:「走走,你在綺繡樓幫過手,再幫我給紅英看看,有沒有好的?」

    我被他扯著,半點辦法也沒有,只好苦笑著跟了他出去。他一邊走還一邊比劃,說在賭坊怎麼贏了錢,那綢子鋪裡的花紋是如何華麗。我被他一路拉到莊子門口,忽見到那裡站了一個人,手裡按著劍,一幅將軍模樣打扮。

    我正想拉著梅若松避開,那將軍轉過身來,跟我打了一個照面。他面色威嚴,兩隻丹鳳眼微微上挑,下頜蓄了短鬚。不是侍衛首領常何是誰?

    我滿臉愕然,微一怔愣便想轉身,可常何立刻衝我拱了拱手道:「夫人。」

    我心神慌亂,不知是走是留,又該如何回應。常何又道:「夫人,嚴御醫說,夫人傷風咳嗽,不可耽誤醫治,務必要愛惜自己身體。」我一愣,抬起頭道:「適才不是御醫院的李御醫麼?」

    常何拱手道:「適才去瞧夫人的御醫,姓嚴名衡。」他低聲在我耳邊說:「他說,給夫人留了一張方子,便放在桌上的匣子裡面。」

    我腦子裡頓時「嗡嗡」作響,只盯著常何不放,他衝我微微頷首,又拱手道:「末將告辭。」

    他轉身出了門去。我怔怔地站在門口,梅若松拉著我說:「怎麼了?我們走吧。」說著又把我扯出門口。

    我猛地拉回自己的袖子,轉身便朝房裡奔去。我磕磕絆絆地跑回房,幾次差點跌到。回到房裡,轉身拴上了門,伸手便打開了桌上的匣子。

    我原本放在匣子裡的兩顆骰子已經不見了,匣子裡另折了一張紙。我顫著手將它打開,上面墨跡未乾,只寫著兩行字:「一尺深紅蒙曲塵,天生舊物不如新。」

    這字筆重線長,我如何不熟悉?多年未見,愈發平實穩當,只是寫的急了。那個新字草草收筆。我怔怔地瞧了半晌,開了門又朝外面跑去。

    梅若松正朝我跑來,我差點和他撞了個滿懷。他叫喚道:「你怎麼回事?比我還冒矢?」我沒心思理他,提了裙子便跑。他在後面又不住地叫我。

    我跑到莊子門口,常何早已不見了身影。我四處遠眺,只見到東北方遠遠地有些煙塵揚起,似乎是許多人行過。我只倚著門。望著那方向,人都癡了。

    我只將自己關在房裡,諸事不理,時常便是連飯都不吃。柳若眉夫妻和方老大有要事,自然不會理我,只有梅若松。見我這個樣子,常來敲門,可我總是不睬他。

    直到五日後凌晨。梅若松又來敲門,他在外面叫道:「雲青,姐姐說咱們三日後便回庸州了,你自己收拾行李罷。」我一愣,仍未理他。過了一會,他又叫道:「你若想去城裡買東西。便叫上我。」

    我思忖片刻,打開了門。他仍在外面,叫道:「哎喲,你終於願意出來了,這幾日是怎麼回事?」我笑了笑,道:「梅大哥,咱們去喝酒,可好?」

    他這次倒是瞧了瞧我的臉色,撓著腦袋,過了片刻才說:「好,便去那個小酒館?」

    我笑著點了頭,隨他到了外面,他去牽了兩匹馬,我們一人一馬,便朝小酒館馳去。

    到了酒館,他只叫了兩碗酒,笑道:「這裡酒不好喝,喝一碗便算了。」

    我微微一笑,伸手端了碗便是一大口,喉嚨一辣,又不住地咳嗽。他皺了皺眉,說道:「雲青,你到底有什麼煩心事?」

    我靜默了片刻,緩聲對他說:「梅大哥,他叫人給我送了一封信。」

    「哪個他?」梅若松愣道。我瞧了他一眼,低下了頭。他愣了半晌,突然拍著腦袋道:「你是說你相公?難怪你……」

    我點了點頭,他道:「他怎麼知道你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搖了搖頭,「他朋友多,許是我被人瞧見了。」

    「他叫你回去?」梅若松問道。

    我默默不語,從懷裡取出那張紙,伸手遞給了他。他展開一看,叫道:「這不是你的字麼?」

    「不對不對,」他又搖頭道,「這字比你老練多了,筆架結側皆有力道,你不能比。」

    我見他癡氣又上來,只顧著評論這字,只苦笑著看著他。他瞧了半天,又說道:「這是溫飛卿的詩,你不知道麼?和你做的那骰子有幾分關聯。」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笑道:「我來告訴你,這話便是說衣裳一定是新的好看,舊的總是不如新的……」

    他囉嗦了半天,見我漠然望著他,嘿嘿乾笑了兩聲,將紙還了給我。又低聲說:「這句後面還有兩句,你可知道?」

    我將紙放入懷裡,點了點頭,他說:「你既知道,便不說了。只是這話的意思,似乎說另有新人,別有懷抱。」

    我抬起眼望他:「我便是不知道他為何要寫這話。他既心有她屬,何必來見……何必叫人送這信給我?」

    「或許是他覺得你另有新歡,才出言諷刺……」梅若松勸道。

    我冷著臉瞧了他一眼,他訕訕笑道:「你這樣子,哪裡能有新歡,人都被你唬走了。」

    我抬手又喝了一大口,瞧著窗外,默不作聲。

    梅若松一口乾了他自己那碗,又叫了幾碗。過了半晌,突然說道:「我說你這個人……雖不似我姐姐那樣打打殺殺的,可你心思深機腸多,一有事情便悶在心裡,表面上還要裝豁達,這也叫人厭煩。紅英這點便是好,從不瞞著我,有什麼便悄悄地告訴我。」

    我苦笑了一聲,他說道:「你若不明白,便去問他,自己在這裡思來想去,於事無補。」

    「我與他早已成陌路,我只是怕……」我竟諾諾地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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