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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1 馬嘶人歸 文 / 米小亞

    過了四日,銀子並沒有找到,也無進展。但有快馬帶來皇帝的旨意,竟然絲毫沒有任何責怪,只說皇帝知道了,案子令郡守繼續追查。至於修堤壩的銀子,則讓吳郡守自己從搴西城內富商籌集。我想著衡儼估摸著摸對了皇帝的心思,皇帝終於對自己的兒子手下留情。只怕從衡儼遭人刺殺始,皇帝心裡的想法便和從前不同了。只是這銀子一直尋不見,這事情竟然就這樣不了了之。

    又過了五日,皇帝又叫人送諭旨來,說衡儼在搴西靜心思過,而謀反之事疑點頗多,尚待追查。他助守河堤,乃功勞一件。且中秋將近,皇后身體欠佳,思念肅王,請肅王立即啟程,回曲靖共敘天倫。

    我坐在屋裡,看著院子裡面人來人往,外面人囂馬嘶,人人都準備著回曲靖,喧鬧中隱隱含著歡喜。我愣愣地看著擺在桌上的聖旨,長歎了一口氣。

    衡儼從外面進來,看見我愁眉苦臉的樣子,也不理我,只微笑道:「明日就起程了,我陪你坐車,可好?」我只垮著臉,訕訕地衝他笑了笑。他吁了口氣,倒扣了手指,敲了敲桌子。我低聲說:「我去黃衙頭家坐一坐。」便衝出了院子。

    黃衙頭仍在衙門裡當差,黃大娘正在沖洗鋪子,大妞見了我就叫道:「雲姐姐,你們明天要走了嗎?」我拉了她的手,輕聲說「是。」他們的兒子阿巖也已經一歲多,搖搖擺擺地在地上學走路,二妞正看著他。

    黃大娘端著水,到了我旁邊,瞧我神情黯然,朝我努了努肩,說:「你不想回去?」我望著她,苦笑著點了點頭。她將水往地上一潑,笑道:「你倒是奇怪,當初要死要活得過來,現在又寧可呆在這裡,也不要回王府享福。」

    我不由自主地喃喃說道:「一回曲靖,便是生死相搏。」黃大娘一愣,道:「什麼生啊死的?」我這才醒悟過來,搖頭道:「沒什麼。」

    我從懷裡拿出自己的簪子,當日從曲靖出來,身上只帶了兩隻簪子,一隻送給了孟得作為日後的見證,一隻便是眼前這隻。我拉著黃大娘,遞到她手裡道:「大姐,我在這裡大半年,都蒙你和黃大哥照顧,無以為報,這只簪子留給你,只是聊表心意。」

    我未待黃大娘說話,又說道:「你莫要再叫黃大哥讀書念字,也莫要逼他出人頭地。他在這裡做一個衙頭,一家人天倫得享,老小平安,便是最大的樂事。」說完,逕自跑回了院子。

    衡儼仍在屋裡坐著,見我回來,站了起身,我心潮起伏,遠遠地便衝過來撲到他的懷裡。他一愣,低聲問道:「怎麼了?」我抬起頭,笑笑道:「想到要回曲靖了,便有些歡喜難耐。」他靜靜地看著我,許久才說:「這樣便好。」

    第二日便人馬齊整,六七十人浩浩蕩蕩地返回曲靖。這條路從搴西一路向南,直通曲靖,我不用擔心被人追殺,又坐在馬車裡無需吃苦,只要按捺了心事,一路上只觀看風景,倒還輕鬆適意。大約走了十來天,終於一日下午常何過來說馬上就到曲靖西門,前面有座破廟,可是要歇息一下?

    我聽到是破廟,心念一動,便叫了衡儼下去。站在破廟裡,似乎柱子上仍有幾道廝殺的刀痕,我想起那日被人追殺的狼狽樣子,不禁笑了笑。衡儼站在我旁邊,問道:「是這裡?」我點頭道:「正是。」他握住了我的手,低聲說:「是我叫你吃苦了。」我只是微笑不語。

    衡儼大聲道:「常何,牽兩匹馬過來。」我一愣,他在我耳邊說道:「不要坐在車裡,同我一起騎馬入城。」他眼神堅定,不容我辯駁,拉著我的手便出了破廟。

    常何已經牽了兩匹馬,衡儼扶我上了馬,自己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馬。我趨馬和他並行,緩緩地馳向城門。

    城門下早有宮裡的人候著,除了迎接肅王歸來之外,說肅王府已經收拾妥當,一切如舊。皇帝讓肅王今日稍事休息後,明日再入宮覲見。衡儼叫常何賞了他們銀子,打發了他們回去。

    我與他兩匹馬在前由西門進入曲靖,兩邊街道早已經被肅清,由西向東的這條路上一片寂靜冷清。那日我由睿王府跑到肅王府,又和容植到曄香樓,我和他拜別的情景歷歷在目。我知道由西向東先要經過睿王府,不知怎的,心中忐忑,不願抬頭去看。可忽覺得眼前這裡也十分熟悉,回頭一看,竟然是曄香樓。我微微一哂,笑自己竟然忘了曄香樓便在睿王府的西邊。我正欲催馬前行,忽然心緒難平,回頭朝曄香樓的二樓望去。那裡赫然站了一個人。

    他容貌俊朗,穿了一身青綠色的長袍,負手站在那裡,便如玉樹臨風一般。我不禁勒住了馬,叫道:「五哥。」

    衡儼聽見我的叫聲,也一勒馬韁,調轉了頭停到我身邊。容植望著我,微笑道:「青鳥,別來無恙?」我回頭看了看衡儼,他面色陰冷,一言不發。我揚聲道:「五哥,你怎麼在這裡?」

    容植仍是微笑道:「昔日你在這裡別我而去,今日我便在這裡迎你歸來。」我心中心跳加速,又苦澀難言,低聲喚道:「五哥,多謝你。」

    他又笑道:「三哥,你旅途勞累,明日又要入宮見父皇,我過幾日再為你接風洗塵,如何?」

    衡儼淡笑道:「好,勞你費心。」

    容植轉身下了曄香樓,緩緩走到我身邊,上下仔細打量了我,才道:「青鳥,我聽說你受了傷,可好了嗎?」

    我忍著心悸,點頭道:「都好了,你不用憂心。妍姐姐可好?」

    他淡淡一笑,不理我的話,又問道:「從搴西那苦地方回來,怎麼還皺著眉頭,心裡頭不歡喜麼?」

    我鼻子一酸,咬了咬唇,低聲說:「五哥,我……」

    忽聽到衡儼笑道:「五弟,我過幾日再帶青鳥同你好好敘舊,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就此告辭。」

    他說完便調轉了馬頭緩步朝前行去。我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容植,低聲說:「五哥,我過幾日再來看你。」說完,也拉轉馬,跟著衡儼而去。可西沉的日頭將容植的身影拉在我的馬前,我的馬蹄一步步踩在他的身影上,我低頭瞧著他的身影漸漸退後,才一夾馬肚趕上了衡儼,與他並排同行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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