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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章 躲星和犯呼 文 / 吳半仙

    也許會有人問,你姥爺究竟是幹什麼的啊?難道民間傳說中會走陰過陽,驅鬼畫符的陰陽先生?

    這裡我要交代下,其實,我姥爺在當地倒也是挺有名的,不過他的職業並不是陰陽先生,而是一個……收電費的。

    記憶中,姥爺常常手裡拿個黑皮包,皮包裡放著一支鋼筆,一個小筆記本,一打零錢票子,挨家挨戶的收電費,這時候我總是會屁顛屁顛的跟在姥爺身後,就跟收保護費似的,感覺很是威風。

    遇到停電的夜晚,我就會很興奮,因為姥爺會拿起院子裡一根長竹竿,帶上我,走到村頭那個全村唯一的電閘那裡,輕輕一捅,村子裡立刻亮堂了起來,讓我很是羨慕,以為姥爺是無所不能的。

    而且在村子裡,姥爺是最有文化的,據說姥爺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太姥爺,在解放前是個當地頗有資產的小地主,早年也做過幾年的陰陽先生,所以姥爺多少也學了些太姥爺的本事,而姥爺小的時候上過幾年私塾,所以村子裡誰家有了大事小情,都是姥爺來出面操辦。不但如此,姥爺還會講很多故事,各朝各代的歷史名人,民間各地的風土人情,甚至傳說中的狐鬼神怪,姥爺講起來都是滔滔不絕,形神兼備的,一度讓我很是疑惑姥爺是不是個曾遊歷四方的說書先生。

    不過,姥爺還有一個副業,在當時的農村,確實有些事需要有個特殊的人來做,比如某家有老人去世了,東北這裡通常都會說老人老了,這時就要找陰陽先生給主持操辦,而姥爺就是當地這種事情的主持者。

    在東北的舊習俗裡,在死者的彌留時刻,死者須穿上壽衣。需貼身穿白色的襯衣襯褲,再穿黑色的棉衣棉褲,最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的長袍。整套服裝不能夠有扣子,而且要全部用帶子繫緊,這樣做是表示"帶子",就是後繼有人的意思,而且衣服上不能有口袋,避諱「袋子」這個詞,為的是不讓死者帶走任何一代人。

    在死者的頭上要戴上一頂挽邊的黑色帽,帽頂上縫一個用紅布做成的疙瘩,用來驅除煞氣,人們認為這樣做對子孫是吉祥的。壽衣一定要是傳統的式樣,哪怕改朝換代、時過境遷,平時再也不穿民族的傳統服飾了,等到臨死的那一天,也還得要恢復原來的裝束。因為按照傳統的觀念,人死之後就要去見遠古的老祖宗,如果老祖宗認不出自己的子孫,不讓他認祖歸宗。

    老人氣斷後,就要入殮。入殮時,死者需臉蒙黃表紙,叫做「蒙臉紙」,口含一個銅錢,叫做「噙口錢」,手裡要拿著一個鞭串的小麵餅,叫做「打狗餅」,老人的頭上要倒扣一碗飯,叫做「倒頭飯」。停靈期間,要搭靈棚,棺頭要點一盞「引魂燈」,燒紙要專門放置一個陶盆,兒女晚輩要批白帶孝,前來弔喪的親戚朋友腰間要系白帶,磕頭燒紙,而孝子要對前來弔孝的客人磕頭做答禮。

    然後還要準備燒紙,這不是簡單的紙錢,按照民間習俗,要做紙紮的牛、馬、轎子以及金山、銀山、童男童女等,要隨同祭奠儀式一併燒之。

    出殯的時候,孝子長男要手拿引魂幡,頭頂陶盆,聽知客人念完路引,就要摔破陶盆,這時孝子不能回頭,否則就會和死者一起走(死)了,然後一行人抬起棺木,抬到墳塋地,老人便入土而安。

    這是東北的民間喪葬習俗,說起來還是比較簡單的,如今都是火化,過程就更加簡練,但很多必要的禮儀程序還是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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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說了姥爺很會講故事,也很喜歡講故事給我,他常說我腦瓜好用,聽到看到的東西,都能記得住,是個聰明娃兒。

    在我腦海裡記憶最深刻的故事是一個審麻袋的故事。

    話說在宋朝年間,在廬州這個地界,發生過一件離奇的故事。說的是包拯包龍圖在小時候,有一次夜間同幾個小夥伴在一棟荒棄的舊屋玩耍,也不知怎的就玩起了大老爺審案的遊戲。

    包拯扮演大老爺,坐在個破桌子上一拍桌子,其他幾個小孩兩旁一站,像模像樣的喊起威武,一個小孩喊道,大老爺升堂,有冤訴冤,有狀告狀。

    喊完後兩個小孩趴在地上假裝道:大老爺做主,小的冤枉啊。一群孩子頓時嘻嘻哈哈的笑個不停,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屋子裡不知何處有人哭泣著喊冤,這聲音幽怨哀婉,淒慘無比,而且說的居然也是:大老爺做主,小人有冤……

    這些孩子裡有膽大的以為是有人故意嚇唬他們,就四處去找,可找遍了屋子也沒看到有人。這時小包拯靈機一動,又是一拍桌子,喝道:你有何冤屈,可速速道來,本老爺明察秋毫,自會給你做主申冤。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響動,緊接著一個大麻袋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那麻袋裡也不知塞了什麼東西,佈滿了暗紅色的血污。麻袋跳到小包拯面前,連連做跪伏狀,口稱他本是外地客商,不想在這裡遇歹人相害,身軀被斬成碎塊,束縛在這麻袋裡已不知多少年,魂魄冤屈太深,無法解脫,求老爺替小人伸冤報仇。

    這回孩子們可嚇壞了,說來這包拯原是星君下凡,自然同凡俗的孩子不同,他思量了一下,便答應了麻袋,說日後一定為你申冤昭雪。麻袋千恩萬謝,之後包拯又問了這麻袋的姓名籍貫,被害的情形,一一記在心裡。

    若干年後,包拯果然在當地做了知縣,且不負麻袋冤魂當年所托,破土拆屋挖出麻袋重新入殮,並且抓到了已經垂垂老矣的兇犯,終於為那可憐客商昭雪沉冤。

    記得當時聽完這個故事後,我很久都不敢再同小夥伴去鄉間荒棄的屋子玩了,深怕跳出個大麻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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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姥爺說,我7歲的時候,有一道坎。

    在這年的春天,隔壁鄰居家有個田老太去世,老太活著的時候,和姥姥處的很好,大概因為自己沒有孫子,一直也很疼我,常常撫著我的頭,「乖孫,乖孫」的叫。

    在停靈的時候,姥姥過去看了,回來後神情有些怪,她跟姥爺說,那家去世的老太躺的姿勢不好,兩條腿都往姥爺家這邊的方向歪,這個叫做「犯呼」,也就是那老太在招呼隔壁人家的人一起走。

    姥爺沉默了一會,「嗯」了一聲,說:「知道,白天我弄過了,腿擺正了,也念叨了,應該沒啥事了。」

    姥姥性子隨和,一輩子向來依從姥爺,聽姥爺這麼一說,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第二天,老太果然安然入葬,沒有什麼異樣發生,又過了幾天,便漸漸淡忘了,姥姥也就不再提這事。

    我過坎的這天,姥爺特別早起,囑咐我今天不要出門,不能見生人,晚上的時候,我要頭蓋紅布,獨自在下屋裡坐一夜,窗子要用厚布封住,不能見星光,不能見響動,無論有什麼聲音,都不要亂動亂說話,姥爺說,這叫「躲星」,能夠避開天上災星帶來的厄運。

    爸媽如臨大敵般的照姥爺的話做了,在入夜之前,封緊了門窗,我則老老實實的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頭上蓋著塊大紅布,心裡忐忑不定,又有些好奇的在期待著發生什麼。

    姥姥和爸媽都早早回屋睡了,其實他們哪裡睡的著,只是姥爺不讓他們出屋罷了,姥爺自己則是拿了個馬扎,坐在院子裡,點起了煙袋。

    夜,悄悄的來了。

    我獨自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心裡其實很害怕,緊緊的閉著眼睛,偶爾偷偷抬眼看看,發現和閉著眼睛是一樣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我覺得屁股坐的都有些疼了,身上覺得漸漸有了涼意,我縮著身子伏在膝蓋上,頓時一陣陣的睏倦襲來。

    這時,窗子外隱隱有「沙沙」輕微的腳步聲,接著聽到姥爺用力的咳嗽了一聲,腳步聲立刻就消失了,像是有些猶豫似的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又緩緩的在院子裡移動起來,走走停停,似乎在試探,又像是在尋找什麼,有幾次走到了我所在的屋子窗外,停留了片刻,又走開了。

    我所有的神經立刻繃了起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心神隨著那飄飄忽忽的聲音,也在不安的飄來飄去。

    又過了一會,那聲音漸不可聞,似乎已經遠去了,我正暗自慶幸的時候,忽然隱隱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乖孫兒啊,乖乖孫兒啊。」

    那分明是姥姥的聲音在叫我,難道是已經平安無事了,姥姥來叫我回屋睡覺?我猶豫了一下,沒敢出聲,外面姥姥的聲音又叫了我幾遍,我才躡手躡腳的站起來打開窗簾的一角,掀開頭上的紅布向外面看去。

    果然是姥姥站在窗外。

    我剛剛鬆了一口氣,突然看到姥姥身後還有一個人,一身灰布衣裳,頭上挽著髮髻,默默的站在那,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田老太!!!!!!

    天吶!我頓時心頭狂跳,整個人像是突然掉入了冰窖裡,寒毛集體站了起來,我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只好用力狂砸了幾下玻璃,想要提醒姥爺,一眼掃去,院子裡哪還有姥爺的身影!

    姥姥見我駭然的表情,只輕輕擺了擺手,和往常一樣充滿了慈愛的眼神最後看了看我,然後轉身和田老太一起走了,就像平時田老太來招呼姥姥去打牌時一樣,只不過,這次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我整個人都嚇軟了,一邊砸著玻璃一邊拚命的大喊:「姥姥,你別走啊,別跟她走啊!」

    頓時爸媽屋裡的燈立時亮了起來,姥爺也從屋後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

    可一切都晚了。

    姥姥神情安詳的躺在炕上,和睡著了一樣,我衝過去搖晃著姥姥,哇哇的哭了起來,老媽緊緊攥著姥姥的手掩面而泣,老爸抹了抹眼睛,唉聲歎氣,姥爺懊悔的連連跺腳:「我剛才聽到屋後有動靜,才過去看看,就這一會….」

    後來姥爺說,如果不是那天給我躲星破災,走的其實應該是我,田老太在院子裡四處找我,姥爺都知道,只是不想為難她,想著自己坐鎮能夠讓田老太知難而退,誰知老太太居然還會聲東擊西,她生前和姥姥要好,既然帶不走我,於是就帶走了姥姥。

    然而,這只是我一系列遭遇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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