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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5 反擊,她傷了卓越(萬更) 文 / 二月榴

    他手臂錮的自己很緊,兩人的身子可以說是緊緊貼在一起。請記住本站的網址:。房內的暖氣很足,所以兩人的僅穿著單薄的病服,透過衣料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的肌膚溫度。

    宋凝久感到他說話的氣息,有意無意地噴在自己耳廓,癢癢的,有些發熱。這樣的舉止若是換成兩情相悅的情侶,無疑是曖昧的,可以稱之為情趣。

    可是換成她與卓越,宋凝久皺眉,只覺得他身上那股陌生的男性氣息讓人煩感罷了。手已經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搡,企圖拉開兩人的距離,無奈他雖然病著,這塊頭對於嬌小的她來說還是太大。

    不由冷斥:「卓越,你放尊重一點。」眉宇間,自然帶起一股凌然以及憤怒。

    卓越看著她的模樣,唇角卻愈發勾起一抹笑來,他說:「你看,連你都做不到這麼無私,又怎麼能要求我放棄仇恨?」

    宋凝久聞言氣結,說:「你這簡直是強詞奪理!」他們的情況怎麼能一樣?

    「強詞奪理嗎?」卓越目光直直地望著他,那眸色中的光亮彷彿愈加耀眼,只是口吻卻更加冰寒,他掬起她的下巴,兩人對視,問:「你不曾經歷我的事,又怎麼知道我的痛?」

    宋凝久很不喜歡他的舉止,甚至可以說是厭惡,所以用力拽下他掬著她下巴的手,神色漠然。

    卓越看著她的眼睛,並沒有剛剛提到讓他放過靳遠時的悲天憫人,除了嫌惡煩,更透出一股漠然來。從前只覺得她柔弱、倔強,卻從未和冷、漠然這樣的字眼搭上邊。

    如今那股漠然映在他的眼裡,竟讓他泛起一絲不舒服來,是因為她未將自己放在心上?或許連他都理不清自己的情緒從何而來,總之下一秒,他竟突然將下巴抵在宋凝久的肩窩上。

    肩頭傳來重量的時候,宋凝久只感到無語。從不知道這個男人這樣無賴,可是推吧,他的雙手又緊緊錮住她的腰身,怎麼弄也弄不開。

    「你知道嗎?我生下來便沒有母親,一直都是父親把我養大的。小時候很羨慕有媽的孩子,有一次無意間聽我爸的手下說,我媽是生的那天被人用槍打死的,我從那時起就恨起了我的父親,雖然他對我很好。」

    宋凝久拽著他手臂的動作微頓了下,也許是被他難得透出一絲絲脆弱的情緒吸引。可是他跟自己說這些做什麼,她皺眉。

    卓越感覺到她未再掙扎,以為她在聽,便繼續說:「他真的很疼我的,不管我多麼惡劣的淘氣,他都寵著我,由著我。可是我漸漸長大,因為母親的死更不喜歡黑道。尤其是每天見慣了打打殺殺,組織賣淫、賭博,販賣軍火都有。我羨慕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們可以牽著父母的手去上學,而我,只要出門就經常遭到暗殺。」

    「最嚴重的一次,別的幫派為了爭地盤綁架我,把我弄在船上,身上綁了定時炸彈,引我爸去救。我爸真去了,明知道我身上有炸彈,還抱著我,安慰我,讓他的人拆線,當時就只有差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他將下巴抵在她的肩窩上,目光卻是清晰地看著窗外,並不見絲毫情緒。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她並不感興趣。

    卓越不惱,彷彿他只是想說,並不在乎她聽不聽,可是也不放開她。

    「後來,有一天他死了,死得很慘很慘。對了,就是你的姐姐宋一瞬和我發生關糸的那天晚上。」

    宋凝久聽到姐姐的名字,臉上終於出現一點情緒。

    卓越看著她的表情,他摸著她的臉說:「你不必自責,當年並非單單是他們抓錯了人,而是你姐姐穿著你的衣服,自稱宋凝久。」

    「什麼?」宋凝久驚異,眼中隨之而來的是不解。

    卓越摸著她的臉,彷彿像看著當年的宋一瞬一樣。他說:「你當年砸的那個人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我並不知道具體的來龍去脈,只是他躺在醫院裡,妻兒在床前哭得厲害,非求我報仇,我便去了。」

    「我在帶著人你家附近等你的時候,就看到你姐姐從家裡出來。如果我記得沒錯,她梳著馬尾,上身是吊帶,下面穿了件很短的皮裙。」

    宋凝久皺眉,因為這的確是她的衣服。像姐姐那樣規矩,像公主一樣的女生,只會穿規規矩矩的公主裝,不然就是校服。

    她冒充自己?

    卓越看著她笑,那笑裡有些不懷好意的味道,說:「我當時帶的除了男人,還有一群少女。她們見她走過來便問她是不是宋凝久,她說是。」

    也許那對卓越來說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晚上,可是也許他永遠不知道,那天對於一個偷偷叛逆,想要體驗刺激的少女來說。宋一瞬之所以承認,是源於她一眼看到的,站在那群少男少女中的卓越。

    她不認識他,她當時也會偶爾想要叛逆,可是被長輩的贊放定格、捆綁,所以羨慕妹妹的生活時,就可以扮成她肆無忌憚地出去瘋玩。這樣人前她仍是端莊的公主,所有的惡劣都由宋凝久來背,這樣的方式多好。

    那這麼多的人都是她不認識的,可是尋求刺激的宋一瞬還是決定冒險,卻沒有想到在那樣一個晚上付出怎樣慘痛的代價,甚至改變了她未來的人生的軌跡,萬劫不復。而此時的宋凝久聽到這裡終於懂了,懂他的意思。他是在說宋一瞬那天出事,並不完全是自己的責任,因為是她假扮了自己才會被帶走。

    可是那又怎麼樣?當年他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出手,也不是什麼好人。

    「還是說我吧。」卓越轉回話題,說:「我爸在那天死了,沒了他的庇護,我被人追殺,昕豐幾乎沒有立足之地,所以便被安排偷渡去美國。船上被人追殺,我在海水裡整整泡了兩天一作,那麼冷的海水,等我爬上來的時候,感覺渾身的皮肉都像腐爛了一樣。」說到這裡他又頓了下,看向宋凝久。

    宋凝久看不懂他的眸色,也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所以只是戒備又不耐地看著他。

    「他說當然,後來我強烈的求生意識戰勝了一切,歷經一年才到了美國。到了美國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渾身是洞,在那裡沒有人會幫我,我又不想做廉價勞動力,有段時候我甚至在街邊撿垃圾吃。你知道我在美國的第一筆收入是怎麼來的嗎?」他說起那些歲月的時候,口吻輕淡,就像是在講別的故事,可是卻最後突然問了她一句。

    宋凝久看著他,他當時是笑的,可是眸子幽深又泛著冷光,所以讓人看不透。她只是與他的眸子對望,不曾回答。

    卓越卻逕自笑開,說:「我的第一筆收入是偷竊。」他說,笑裡有些自嘲的成份,說明他當時還是知道這種行為是不恥的。

    「當然了,只是當時餓得難受,看到別人錢包裡露出的紙幣都露經光。我不會偷,當然會被發現,然後被打得半死,丟進警局關了幾天。我當時就覺得自己真狼狽,真丟人,堂堂青龍幫老大的兒子,居然為了偷竊被發現抓進警局。」

    「你進過警局嗎?」他又問。

    宋凝久這次是真有點不耐了,因為不明白這傾訴的重點在哪裡,當然也不敢興趣。他卻逕自又說:「裡面很黑,到處都是鐵稜子,走路的時候腳撩拖在地上可以聽到回聲。裡面的窗戶也很高,可是地特別的陰暗潮濕。一間牢房很大,裡面可以關很多人,我記得裡面黑人也有白人,而我就是唯一的黃種人。」

    「你能想像一群犯罪份子被關在一起嗎?裡面有殺人犯,也有肢體分解的變態**。」好吧,他好像有點故意嚇唬她了,不過這真的是事實。

    「黑社會嘛,大多弱肉強食,可以為了一碗飯而打得頭破血流,誰弱誰就挨打,甚至沒飯吃。其實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裡面有潛藏的殺手,他們想殺我。你見過砍刀吧?電影裡就有,很長的那種。還好從我爸出事後,我睡覺一直都很警覺,感覺到有些不對勁,轉頭就有一把刀迎頭劈下來。」後來他知道那些人是跟美國警方串通好的,不然監獄裡哪能有刀?

    「我雖然躲開了,可是被砍傷了右臂,我一個人流著血與他們十三個打鬥。我當時也是殺紅了眼,滿地的血跡,我殺了五個人,三個躺在地上傷得動不了,最後剩下的五個把筋疲力盡的我地被按在地上。」

    聽到這裡,宋凝久很想推開他,她想到的不是同情,而是當年史密斯死時的恐懼,彷彿他身上都是濃濃的血腥味,沾著那麼多那麼多的血,是怎麼清洗都洗不掉的。

    卓越卻說:「噓,別怕。我當然沒事,不然怎麼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宋凝久當然知道他活得好好的,可是她多想咒他死,這樣他就能放開自己了。

    「你知道是誰救了我嗎?」他問,然後自己回答:「一個女人,四十多歲的外國女人,她說欣賞我。還說可以救我,甚至可以替我報仇,不過讓我當她的男人。」

    宋凝久聞言,漠然的表情終於有一絲裂縫。

    卓越看到她的表情時,唇角終於露出一抹笑,有點惡劣,又彷彿透著滿意,她問:「怎麼,是不是覺得有點噁心?」

    宋凝久看著他,倒不是覺得噁心,因為他又不是自己的男人,只是看著他笑得有些扭曲的表情,覺得背後寒毛都立起來。

    卓越的唇卻故意湊過來,說:「是夠噁心的,不過為了活命我答應了。」

    宋凝久震驚地看著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心想怪不得他心理這麼扭曲。

    「不過我並沒有跟她上床,而是在床上殺了她,然後拿了她房間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逃了。」就在她憤恨的表情中,他後面又補了一句。那表情好像在說,讓你失望了似的,得意。

    此時宋凝久總算明白,他所謂的第一筆收入。利用女人,也夠卑鄙。

    他說:「有了錢後我卻並沒有過得多輕鬆,因為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某個美國某個教會老大的妹妹。我在美國被追殺,甚至九死一生。」

    「你到底要說什麼?」宋凝久有些不耐。

    後面的要比這個悲慘的多得多,他身上無數刀口,槍傷,他被逮到後過過一段生不如死的生活。卓越卻突然住了口。他托著宋凝久的臉頰,摩擦,說:「我不想說什麼,只是告訴你,你看,我受了這麼多的苦,就算不為我爸,也應該為自己討回點公道是不是?你憑什麼說我讓放棄報仇就放棄報仇?而不付出一點代價?」

    「你放開。」宋凝久已經不想跟他再討論這個問題,因為看得出來他根本無心放棄。因為他訴說的時候雖然眼眸無波,可是卻暗含冷光。

    她看得很清楚,他的恨很深,並不是自己可以輕易化解。既然如此,自己便不想再徒勞無功地與他交涉,只想與他拉開距離。

    結果是他不但沒有放開,摩擦著她的臉頰的手,轉而捏著她的下巴,然後將唇狠狠印上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是靳名珩的女人,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過份。

    在他唇落下來的時候,宋凝久還是偏頭躲過,他的唇落便在她的臉頰上。只是他捏著自己的下巴很疼,宋凝久推著他,卻被他按在窗子的玻璃上。後背撞得生痛,他的唇卻由她的臉頰一點點啄過頸子往下。

    宋凝久意識到他來真的,心裡更加慌。然後聽到刺拉一聲,她胸前的扣子就被扯掉一顆,露出精細的鎖骨,以及黑色紋胸前。最主要他看到一條布繩,看起來髒兮兮的,甚至還帶著乾澀的血跡,不協調地掛在她細白的頸子上。

    吊墜是枚鑽石戒指,布繩不短也不算長,那長度正好垂在胸前的溝壑處。切割完美的鑽石在肌膚的輝映下閃著光茫,在男人眼中形成魅惑的風景。

    宋凝久注意到他的視線落點,緊張了一下,他已經伸手將戒指拈到眼前。心形粉鑽,左側半圓以碎鑽鑲嵌,沒有右邊的結合總覺得有些缺憾,一看便知道是對戒。

    「鬆開。」宋凝久見他瞇眼瞧著那枚戒指,臉已經冷下來。

    卓越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可以感覺到她的在乎,問:「情侶戒指?」尾音微挑,耐人尋味。

    「結婚戒指。」宋凝久乾脆地回答,看著他的眼睛。這個男人雖然陰晴不定的,但是她感覺到他這個表情,像在打什麼主意。

    可是不管打什麼主意,這個戒指對她的意義非凡,都帶著不容侵犯的凌然。哪知她話音剛的下一秒,他便動手去解她脖子上的繩子。

    宋凝久自然不依,兩人就這樣撕扯在一起。

    戒指是在那天山裡的別墅時,她割腕子上的布料時劃傷了,怕碰到傷口才摘下來的,又怕弄丟。所以撿了自己的被撕壞的衣服,弄成一條粗繩穿過去,打了個死結掛在脖子上的,所以也不是那麼好解開的。

    她越是掙扎,卓越彷彿非要解下來,兩人的拉鋸便開始了。見她護著,又解不下來,他一狠心便想去直接拽下來,宋凝久察覺到他的意圖,心裡一急,手便摸到了他的右邊腹部。

    「啊!」突如其來的疼痛令卓越痛叫出聲,然後鞠著身子半膝跪在地上。

    宋凝久則趁機與他分來,左手上的紗布未除,上面卻帶著滿手的血。不過不是她的,而是卓越的。

    卓越的傷在腹部右邊,很深,她幫他處理過傷口,所以可以精準地摸到。為了讓他放開自己,剛剛那一下她並沒有手下留情,所以他才痛得厲害。

    是因為真的傷到了,頭上都是冷汗,而她就站在那裡,手裡攥著脖子上的戒指,漠然地看著卓越倒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麼狠。

    當然,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病房裡是有監控的,發現這邊一出事,便立即有醫護人員闖進來。

    「卓少。」他們喊著,將他抬上病床,而她迫擠在床邊,看著他們解開他的綁帶。

    「不好,傷口撕裂了,需要重新縫合,準備手術室。」她聽到主治醫生這樣說。

    病房裡一片混亂,卓越被醫護人員護著推出手術室,她跟出去時被擋在門內。

    「對不起,請在病房等待。」門口穿著制服的兩個男人,面無表情地說著,然後關了房門。

    宋凝久無奈,她當然不是擔心卓越,只是焦急這麼混亂的局面自己仍然出不去。

    卓越的傷其實很重,並且傷到了肺部。短短幾天而已,是卓越強大的忍耐力支撐他可以勉強下床行動,卻沒想到他惹了不該惹的小野貓。

    手術後,卓越被換了病房,躺在床上摸著麻藥退去,傷口處傳來疼痛。沒想到宋凝久那個女人看著柔弱,善良,彷彿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下手卻這麼狠。

    他這邊正咬牙切齒地憤恨,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是那位姓雲的男人,終於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面對卓越,他也仍是那副冷冷的模樣,如面癱,天生不會笑一般,可是整個人又顯得很英氣,矜貴非常。

    他站在床邊看了卓越一會,幽深的眸子無波,卻彷彿又將什麼話都說了似的。卓越甚至讀到了他眼中的嘲諷,只是不知在嘲諷他卓越竟然被一個女人傷成這個樣子,還是嘲諷他對宋凝久做出的無恥行逕。

    當然,卓越也不會反駁,因為人家什麼都沒說,他不可能因為人家一個眼神就巴巴的去解釋,這太跌掉,也不符合他的人生信條。

    當然,整個過程雲姓男人也都看到了,並不矛評論,或者說沒有興趣與他討論。

    「外面風聲緊,你安心養傷吧。」離開了病房前,男人這樣對卓越說。

    這句話也是他進病房裡說的唯一一句話,當真是惜字如金。

    ——分隔線——

    彼時的昕豐市第一人民醫院,靳名珩醒來後執意要去找宋凝久,最終被傅景之命人強行弄回床上。可是即便這樣,他還是將輸液的針拔了,儀器砸個粉碎,情緒低落到不能再低落,拒絕接受任何治療,以做抗議。

    甘甜、靳家的管家,以及接替甘泉的人都很憂心,大著膽子勸著,好話說盡都是沒有用的。因為通常他們剛想開口,靳名珩一記冷眼刀射過來,他們就不自覺地噤了聲,一個字都不敢說。

    「傅少,到底怎麼辦呢?這樣下去少爺會毀了的。」最著急還是靳家的管家。

    甘甜沒有立場說什麼,也只是與他一起焦急地看著傅景之,期望他能想出什麼辦法來。

    靳遠如今算是植物人了,靳名璞又因為涉嫌參與綁架被公安拘留。靳名珩醒來本來是家裡唯一的希望,可是他現在卻是這個樣子。

    傅景之沒有他們想得那麼多,他只是擔心靳名珩,因為他是自己的好兄弟而已。可是不管出於哪個方面的考慮,現在他們都在擔心靳名珩,都以讓靳名珩治療為先。

    夜深,醫院這一層樓很靜,雖然走廊上聚集著許多的人。因為病房裡所有的人都被靳名珩趕了出來。可是那麼多人,想到此時靳名珩的樣子,他們都覺得心頭沉重,被壓得透不過氣來一般。

    就是這樣安靜的環境裡,病房內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雖然動靜並不是很大,可是卻足以挑動他們敏感的神經。傅景之是第一個轉頭跑進去的,推開門,便見靳名珩又下了床,並且再次跌在地上。

    「靳名珩,你到底要幹什麼?」看到他自虐的樣子,傅景之臉上充滿憤怒,他問著蹲下身子,提著他的衣領將他揪到自己面前。

    這若擱平常他是不敢的,可是這會兒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不想再看他這樣下去。

    靳名珩看著他,那眸色如深,伸手,略顯吃力地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衣領上拽來。縱使他在這樣的狼狽境地,彷彿氣勢半點都不曾減弱,他說:「景之,我已經打了電話來,馬上就有人來接我。」

    「接你做什麼?」傅景之眸色閃了一下,問。

    「接我去慶平山。」他回答,目光越過他,看向門口站的人,那表情彷彿是在說任何人都休想阻止自己。

    傅景之看著他,就像看一個瘋子一樣,他問:「靳名珩,我問你,你這樣懲罰自己是不是想早點去陪死去宋凝久?」

    他擔心宋凝久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是他沒有必要這樣。那麼多人都在不遺餘力地去找,難道事情會因為多一個他,就會有新的進展嗎?

    然而,死,對於現在的靳名珩來說卻是個敏感字眼。他突然反手提起傅景之的衣領,咆哮:「誰說她死了?你們什麼都沒有找到,你怎麼就知道她死了?我告訴你,她沒死!」

    他明明病著,好幾天沒有進食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領帶勒住脖子,傅景之被他扯得差點栽到地上。抬眼,就看到靳名珩的眼睛瞪著自己,眼睛彷彿要突出來似的。

    「對,她沒死。那你不好好配合治療,養好身體去找她,現在是在鬧什麼?」傅景之知道他現在不理智,甚至可以說是失去理智了,所以是說不通的。

    「我沒有鬧,我只是去找她。」他說,那模樣除了身上的傷以外,彷彿分外理智,可是他做的事沒有一件理智。

    傅景之一邊將自己的領帶從他手裡解脫出來,一邊下重藥:「找她?你看看你這個樣子?你確定自己可以到了慶平山不會斷氣?」

    「換句話說,她如果真的死了,你真找到她時,看到她的屍體正被野狼叼在嘴裡,你能不能動一根手指將她搶回來?」這話無疑是刺激人的,所以話還沒說完,傅景之就迎面挨了一拳。

    沈小薏趕到的時候也正聽到這一句,然後就是靳名珩對傅景之的揮拳相向。

    「你再說一句,我殺了你。」打人的靳名珩眸子猩紅,咬牙看著他,像看殺妻仇人一樣。

    傅景之其實做好了挨揍的準備,可是當真的被打得眼冒金星時,還是痛得鼻子都酸了。

    他摸著自己的臉,聲音模糊地說:「好好好,我不說,反正我不說你心裡也明白。不想親眼看到她的屍體被野狗叼走,那你就趕快好起來,親自去保護她,不要讓她死了,連個全屍都沒有。」他站起身來,血從指尖流出來,轉頭就看了沈小薏,不由怔住。

    這時一隻水杯又朝他砸過來,眾人的驚呼中他徹底暈了過去。剛剛還激勵人的英雄,轉眼就變成了病人,病房裡再次陷入一片混亂。

    靳名珩咬牙,他知道傅景之是在刺激自己,更加痛恨起自己沒用。

    「管家,給我喊醫生過來。」靳名珩喊。

    管家聞言,看到他的臉色鐵青還心悸未平,不過待聽清他說了什麼時,馬上應著去喊了醫生。

    醫護人員很快進來,先幫他做了一個全面檢查,腿部重新打石膏,然後準備輸液。他雖然仍然臉色凝重,可是不再反抗,乖乖治療。有了體力之後,思路也敏捷起來。

    整個過程,醫生都大氣不敢出。

    「用最好的藥,我半個小時以後要出去。」他只有這一點要求。

    「靳少,您目前的情況,並不適合離開醫院。」醫生顯得為難。

    「如果我非要離開呢?能不能死?」

    他眸色沉沉,這話問得醫生手足無措:「這,這……」這讓他怎麼回答。

    「用最好的藥,針可以不拔,在飛機上輸也可以,你隨行。」他並不問他的意見,只通知,並讓他做準備。

    半小時以後,他聯絡的人果然到了。

    政府方面的人接他去慶平山,那面的人力充足,所以他只準備帶一名醫生,一個著名的搜救專家,還有接替甘泉位置的人。當所有人聽到這個決定的時候,又不由憂心忡忡起來。

    尤其是甘甜,本來她看到靳名珩終於肯接受治療很高興。想到他許久未進食,肯定也餓了,便擅自出去找了些食物回來。打開門,便見他們正在商量什麼。

    「靳少,你現在身體這樣,不可以冒險。」顧不得許多,只有她聽到靳名珩離開醫院的消息,表達她的憂心如焚。

    她突然闖進來的聲音,本來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中斷了幾個人的分析。他們在開會,由那天出事的地形方面分析和鎖定搜救範圍,徵詢那名搜救專家的意見。政府方面的人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人,他已經不相信他們。

    靳名珩這時不知疲憊,完全是信念支撐著,分秒都是珍貴的,所以甘甜闖進來,已經觸了他的底線。

    靳名珩看著她,臉一下子就冷下來。

    甘甜被他的眼神攫住,手本來已經碰到他的手臂,都不自覺地怵了下。

    「滾。」靳名珩說,嘴裡吐出冷冷的一個字。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後,甘甜是怎麼混進來了,更不知道站在外面的人,明明是自己的人,為什麼不阻止她。

    那一個滾字出口,甘甜渾身一顫。「靳少,我只是送飯也不可以嗎?」甘甜囁嚅地說,那模樣已經呈滿無數委屈。

    他昏迷的時候,他的人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時刻都怕卓越的人趁機報復,可都是自己在盡心盡力地照顧啊。可是為什麼醒過來後,他可以不要命地去找那個宋凝久,卻這樣對自己?

    她的滿目委屈,靳名珩卻根本就沒有看在眼裡,也不會在意。他現在每一分每一秒的精氣神祇想用在找宋凝久上,不想在任何人身上浪費,便直接給接替甘泉的那人一個眼神。

    那人會意,雖然覺得這樣有些無情,還是走過去擋在甘甜面前,隔開她與靳名珩的距離,說:「甘小姐。」

    沒有多餘的一個字,可是那舉動明顯,就是要請她馬上出去,並且他執行的是靳名珩的意思。

    甘甜眼中升起霧氣,就那樣楚楚可憐地看著靳名珩。可是他卻面無表情,那樣冷漠。愛情最大的悲哀不是那個人如何嫌惡自己,而是他可以為別的女人不要命,卻懶得看自己一眼。

    可是單戀總是卑微的吧,她已經將自己低到了塵埃裡。因為他縱使這樣對自己,她還是擔心她,將手裡的飯菜遞過去,說:「記得吃飯,保重身體。」

    自己本來就病,最近又因為照顧他而勞累,所以受傷模樣愈加顯得憔悴。靳名珩出事時,她的著急這些人也看在眼裡,所以更同情她一些。

    靳名珩卻並沒有接手,彷彿連眉都懶得皺,轉頭問那個搜救專家,說:「麻煩你繼續。」

    那搜救專家正覺得這事自己在房間裡有些尷尬,見他面色如常地問自己,便只有繼續回答。畢竟他們商量的是救人命的事,比眼前這些兒女私情大多了。

    甘甜的手還舉在那裡,有些發酸,看著靳名珩的無動於衷,終於受不住地將飯菜擱在桌上,然後快步離開。

    門被關上,手下看到靳名珩的臉色不好,解釋:「當時靳少出了事,我們暫時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所以才……」他試著解釋。

    靳名珩卻彷彿漠不關心,抬眼看了下表,說:「我休息五分鐘,人來了我們就走。」

    搜救專家點頭。

    那人看了眼飯菜擱在桌上的飯菜,應該已經涼了,只好吩咐手下再去給靳名珩預備一份,就算現在不吃,路上總是要吃的。

    靳名珩找政府借調了直升飛機,不顧自己的腿傷,與政府溝通好後,便帶著人親自去找。

    傷一直沒有好,基本都沒有休息,全靠藥物和意志吊著。地毯式的搜索後,他們終於在山壑下找到了卡在樹中的殘骸。可能因為前幾天起風的關糸,殘破的車身已經被刮下來摔在了樹下,上面全是塵土,風化了一般,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當直升飛機落下來時,靳名珩從艙門邊,因為行動不便所以並沒有下去。

    他閉上眼睛,聽著自己的人踩在草地上的聲音,每一步都讓他的心愈發拉緊。他知道他在害怕,害怕有人來告訴他,在那具不成形的車裡發現兩具屍體,怕的要命,怕的手都在顫。只得慢慢攥緊掌心,直到手背上青筋畢現,像無數只青蛙在手背上跳來跳去。

    幾分鐘的時間,他卻像經歷了幾個世紀那麼久似的。當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時,心更是繃到了極窒,就連手背上的青筋都停了似的。

    好像只待那一聲,他心上的那根弦就會崩斷,從此不會再跳動一般。所以當來人稟報,說:「靳少,車裡沒人。」時,他看到靳名珩的睫毛顫了下,然後驟然睜開眸子。

    「沒人?」他問。

    聲音仍然那麼沉,那麼沉的,可是縱使再壓抑,還是讓人看到了裡面的火光跳動。

    那人點頭。

    靳名珩全身的神經彷彿一下子就鬆了下來,起身便要下飛機。

    「靳少,靳少,你的腿。」醫生在後面著急地叫,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棘手的病人。

    靳名珩卻充耳不聞,儘管他病了很久,儘管他沒有休息好,儘管他身體虛弱。可是他有藥物支撐,他有拚命吃飯,他有意志堅定,所以他即便是單腳跳著,也要親眼見證。

    車裡沒人,裡面一片混亂,到處都是乾澀的血跡,還有些凌亂的衣服布料。看那顏色看得出是女式的,周圍全是玻璃碎片,那棵樹的枝葉也被砸的凌亂不堪。

    「給我找,馬上找。」他心裡升起希望,又怕失望,所以聲音克制,所以聲音有些顫抖。

    所有人都開始行動,不但是他的人,他還有經驗和權威的搜救人員。據勘察現場分析,車子掉下來之前曾經砸到幾百米高處一棵從巨石夾縫中生長百年的榕樹,因為位置較偏,並沒有將車身承接,才最終落到了谷底這顆樹上。

    這樣一來,車裡載的人生還的可能性便增大很多。根據現場的藥瓶和碎布來分析,應該是有人受了重傷。而他們選擇停機的位置,那些草之前也有被壓過的痕跡,據分析應該是一部直升飛機。換句話說,車裡的卓越和宋凝久很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經被人救走。

    同時,靳名珩的人將方圓幾百里都搜索遍了,並沒有找到任何人的蹤跡,更加印證了這一猜測。

    那麼是誰救走的呢?

    從出事靳名珩昏迷一直這麼多天,政府開始是因為還有救援希望所以一直在搜救,後來幾乎都放棄了,又是靳名珩一直向政府使壓,才沒有放棄。

    可是搜了這麼久,他們一無所獲。如今看來倒是並非一無所獲,而是有人悄無聲息地將人弄走了。

    是誰帶走了,還能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又是誰搜了這片地方之後,讓人深信不疑,而再沒有再搜過這一帶?還是那個人與政府有什麼聯糸,而瞞過了他?、

    想到卓越在慶平山出現,看來這並不是個巧合。

    回到卓越當初綁架宋凝久時,所用的那橦別墅,裡面的東西都已經被警方清理,這是便成為他們的臨時據點。

    「給我查,我要出事那天和參加搜救的所有人名單。」重點還是指揮官,因為如果是職位低的普通警員或軍人,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想到那個救走人而不稟報,是為了卓越吧?

    名單有點困難,可是靳名珩還是弄到了。他一個個地分析排查,最終落到了雲翔這個名字上,資料顯示是燕京借調過來的軍官。

    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因為是雲家人,與雲翊一樣名中帶羽。搜索這一帶的是他,他彷彿在軍中頗有威望,業績優異,所以沒有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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