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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2 大婚當日! 文 / 二月榴

    那麼高的距離,她親眼看到物體墜落,身邊的驚呼和警笛聲彷彿都在悠然遠去,耳邊只剩下一片寂靜——

    周圍好多人都驚慌害怕地閉眼睛,或轉頭避開,只有她卻整個就那樣楞楞地瞧著,直到他落到樓前的地上。耳朵突然失聰,聽不到任何聲音。

    可是他墜落到地面的那一瞬,彷彿自己又聽到一聲悶響。重重的,重重的一下,直接砸在了心上似的。

    那個人,落下來時穿著衣服的病服,呈趴臥的姿勢直接接觸地面。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腦槳與血水在那一瞬間濺出來,濃稠在身下迅速漫延。

    眼前,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白色,只有一灘血紅鮮艷。

    「楚辭——」她張了張嘴,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是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災厄紀元。

    楚辭!

    眼前一黑,身子一下子就栽了下去!

    「凝久,凝久!」當時楚家大嫂就在她的身邊,可是她的全部心神也同時被這一幕佔據,唯有跟過來的張嫂承接住她倒下去的身體……

    ——分隔線——

    宋凝久感覺自己就像做了個夢一樣,夢到自己小時候,住在宋家那橦舊樓裡。奶奶每天背著她,或用手牽著她,她那時梳了兩條小小的麻花辮,發尾處紮著綠色的或粉色的蝴蝶結。

    奶奶手裡提著菜籃,邁著蹣跚的步子。她跟在後面,嘴裡還唱著歌。那聲音很清脆,在空空的走廊裡迴響,走到四樓的時候,那房門總是被及時推開。

    「宋奶奶好。」小男孩總是很在禮貌地向奶奶問好,可是眼睛直直盯著自己。

    「楚辭好啊,找凝久玩嗎?」奶奶問。

    男孩怯怯地點頭。

    奶奶便摸著她的頭,說:「凝久啊,去玩吧。」

    「謝謝奶奶。」楚辭說著,已經拉起她的手,兩個便跑下了樓。

    他們總是在舊樓下面玩,經常有院子裡的許多小朋友。可是那些小朋友都和他們玩,甚至還拿石子投他們,說他們是野孩子。

    「野孩子,野孩子。我媽說了,野孩子沒人要,長大了也沒人娶你。」四五歲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娶,可是她看到自己被排斥還是很難過。

    「凝久,不要哭,不要哭。誰說你是野孩子,你不是,我也不是,長大後我娶你。」男孩用手擦著她臉上的淚,認真的安慰。

    那是小時候他們經常說的話,她那時候小,也不知什麼娶。可是身邊有一個人,總是不會孤單。

    後來他們漸漸長大,便不再提這樣的話題。奶奶過逝,兩人分離。

    再相見,她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是坐在夜店吧檯,引來無數少女側目的少年。可是他依然是她,為她擋風遮雨,為她打架飆車。

    又一個十年,於她而言那不過是心靈的一段美好。與他而言,卻是十年的默默暗戀。

    她彷彿看到那個躺在醫院裡的少年,他渾身虛弱,猶擔心地喊著她的名字。他看到他在外地的學園求學,上課的時候偷偷寫下自己的名字,她看到他在自己的臥室,拿著她曾經用過的小東西。

    相見,她甚至沒有第一眼就認出他。而他卻再次救了自己,她為他們重逢而開心,卻從來沒有看到他看著自己時,那眼睛裡壓抑的情感。

    眼前,他彷彿仍站在舊樓的樓道裡看著她。畫面不知怎麼又轉到天台上,冬天午後,陽光明明很足,可是她卻覺得光線很暗。

    風尖利地吹著他們的臉頰,鑽進她的骨縫裡似的,無端的冷。

    楚辭就站在那裡,站在陽光下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仍然是初初重逢時,那謙和有禮的微笑,只是那般不真實。

    他說:「凝久,那我就不等了。」

    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她心裡泛起無邊的恐懼。她喊楚辭,快速跑過去抓住他,卻沒有抓住那雙手,只能睜大了眼眸,眼睜睜地看著他由二十多層高的樓頂跌下去。

    楚辭風水官途!

    她驚駭的大叫,彷彿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畫面定格在他身體接觸到地面的一幕,眼前的樓層與圍觀的人群都變成了黑白色,只有穿著病服的他趴在地上,腦漿與血水在他的身下迅速蔓延,唯有那一抹鮮紅映在她的眼眸裡,燙得她整顆心綣縮……

    「楚辭,楚辭……」睡夢中她不斷喊著男人的名字慟哭,臉上滿是淚水。

    靳名珩將她抱在懷裡安慰,說:「凝久,有我在,有我在的,別怕。」其實沒有什麼意義的話,只是她受驚過度,安撫她罷了。

    「楚辭!」終於夢中的她喊出聲來,眼睛也睜開。首先看到的就是外面透過來的燈光,是晚上,不是中午,是不是說明她真的只是在做夢?

    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著,慢慢推開他,便看到靳名珩的臉。

    「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靳名珩關心地問。

    宋凝久看著他,眼睛裡還有些迷懵,大概是還沒有從剛剛的夢境裡回神。

    「凝久?」靳名珩見她目光楞楞地盯著自己,忍不住擔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凝久抓住他的手,著急地問:「名珩,我剛剛在做夢是不是?楚辭,楚辭他還好好的是不是?」

    靳名珩看著她,她急切需要一個答案安撫的樣子。第一次她提到楚辭,他沒有生氣。那是因為擔心她,蓋過了所有,可是面對她懇求的眸子,他無法回答她這個問題。

    宋凝久看著他,與他的眸子對望。他不回答,只是用擔憂的眸子回望自己,她的心漸漸沉下去。是因為她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她親眼看到楚辭從高空墜落,鮮血和腦漿都濺到她的腳邊,濺到了她的白色婚紗上。他是用這種方式抗議,反對她結婚。明明小時候,他說會娶自己……

    想到剛剛做的小時候那個夢,她用手摀住自己,牙齒咬著掌心,眸子裡的水光遮了眼前的視線,壓抑難受的哭聲從唇間一點點抑出來。

    楚辭,楚辭他真的死了!

    她故意說得那麼絕情,只是想讓他認清事實,不要再對自己執迷。他坐在那裡,她想他頂多就是威脅威脅自己,畢竟他是那樣理智的人,他怎麼可能就會輕生,這麼不愛惜自己。

    可是他真的跳了,就這樣在她眼前,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

    「小久兒,不要這樣。」靳名珩看出她難受,她為了另一個男人難受。

    那個男人死了,他此時無心計較。其實對於楚辭的死,他沒有什麼感覺,只是擔心宋凝久罷了。

    她受驚過度,已經動了胎氣。

    靳名珩將她的手從嘴裡撤出來,將她抱緊,說:「不要傷害自己,如果難受,你就咬我。」

    宋凝久難受,被他從嘴裡撤出來的掌心早就滴了血。她想推開他,可是他不放,他怕她不小心再傷了自己。可是宋凝久真的難受,無處發洩。

    低頭,便咬了他的肩頭。

    醫院的保暖設施很不錯,所以他在室內也只著了一件襯衫,她低頭咬著他的肩頭。牙齒很快穿透布料,肩部傳來尖銳的疼痛。

    他知道這痛裡帶著恨意,不過不是對他,而是對她自己的,她在為楚辭的死而自責。其實大可不必,他一個堂堂男人人選擇自殘的方式瞭解自己的生命,又憑什麼讓別人為他的人生負責?

    她咬著他,嘴裡滿是血腥的味道,用他的血肉堵住自己的嘴,仍有嗚嗚的聲音溢出來成仙。眼淚婆娑,模糊了視線,可是胸口的難受卻不曾隨著淚水流出來,脹的發疼。

    許久,她才鬆了口。

    靳名珩被她咬過的肩部,淺色的條紋襯衫上帶著血跡,以及被她淚浸濕的水痕。他將她放平在床上,然後浸了條熱毛巾給她擦拭,看到她掌心的傷口時呼叫鈴。

    沒一會兒,外面便傳來敲門的聲音。

    「進。」隨著他低沉的應聲落地,病房的門被推開。

    端著醫學用品的護士進來,看到病房內的情景時還是有些驚訝。

    宋凝久的白色婚紗,在她被推進醫院搶救的時候已經被換了下來。此時臉色蒼白,眼睛紅腫,臉上帶著淚痕,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的,睜著眼睛,更像是靈魂被抽離。

    靳名珩則穿著西裝褲,淺色的條紋襯衫,就坐在床頭。

    房裡很靜,都沒有人說話。最觸目驚心的是宋凝久蓋的那床白色的被子上,鮮血點點,如紅梅一般。若不是見兩人都沒有什麼慌亂的反應,護士都快以為宋凝久流產了。

    當然了,眼前的場景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房間裡的空氣像凝固了似的,連她都覺得喘不上氣來,更詭異的是流動著一股血腥味。

    「麻煩,給她處理一下手。」靳名珩起身,口吻淡淡地對護士說。

    護士走過來,才看到宋凝久的掌心淌著血,那明顯就是牙咬的,不由有些驚,下意識地看向靳名珩。她以為這麼帥的男人對自己的妻子動用暴力。可是他起身的一瞬間,她才注意到他的肩頭也一片紅色,不由吃驚。

    此時的靳名珩,大概是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卻並沒有在意那個護士的目光,只是走到窗邊,為自己點了支煙,然將目光投向外面那沉沉的夜色。

    護士想說病房裡禁止吸煙,可是看著他那個望著窗外的側臉,怎麼也說不出來,只得裝沒看見,低頭幫宋凝久處理傷口。

    病房裡依舊很靜,床上的女人彷彿連呼吸都聽不見。可是她幫她包紮好傷口後,又幫她檢查了下,彷彿並沒有什麼異常。

    「先生,你的傷口要不要也處理一下?」護士問。

    「不用了,謝謝。」他拒絕,雖然聽起來禮貌,可是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很明顯。

    護士也不敢多呆,便端著自己的藥盒出去了。

    門關上,房內再次寂靜。靳名珩將手裡的煙捻滅,外面,夜黑如墨,看不到一點光亮……

    ——分隔線——

    宋凝久醒來後哭過之後,就沒有再哭。可是不哭,並不代表她不難受。她動了胎氣,身體本來就不好,也沒撐幾個小時,又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靳名珩一直守在她的床邊,張嫂則回家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回來,早上拎了些粥,正好宋凝久醒來,便打開盛粥的盒子,倒了一碗勸她喝下去。

    她別過頭,此時哪有胃口吃東西?

    「凝久,不管有沒有胃口都吃一些,就算為了孩子。」張嫂勸。以往她不愛吃的,不喜歡吃的,只要提到孩子,宋凝久總會勉為其難地吃一些。

    可是今天,宋凝久真的沒胃口,所以無動於衷極天聖典全文閱讀。

    「凝久,不吃東西怎麼行呢?」張嫂繼續勸。

    靳名珩走過來,將她手裡的碗接過,說:「我來吧。」

    張嫂看了他一眼,靳名珩從昨晚開始,那衣服都沒有換。所以被宋凝久咬過的肩上還帶著乾澀的血色,淚漬是干了,所以皺巴巴的。

    這種情況,張嫂也不敢多問什麼,只知道他是為了宋凝久好,便鬆了手,並讓開床前的位置。

    靳名珩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用湯匙攪了攪碗裡的粥,舀了勺,放在唇邊吹涼,然後送到她的唇邊。

    看著這樣的靳名珩,宋凝久實在不能拒絕,掀了掀唇欲將粥收進嘴裡。可是睫毛一眨,眼淚卻率先掉了下來,落到了湯匙裡。

    本來想說,對不起名珩,她也不想這樣,可是她就是抑止不住息。偏巧,這時外面就傳來一陣騷動。

    「宋凝久,宋凝久你給我出來。」外面傳來一個女人憤怒的叫吼。

    三個人的目光同時往向門口,張嫂首先走過去拉開了房門。就見楚家大嫂站在門外,她也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頭髮亂糟糟的,此時的表情兇惡,彷彿隨時要闖進來拚命,卻被兩個黑衣男人攔在門外。

    「宋凝久,楚辭為你走到這一步,你到底有沒有心?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所以才能說出那些話來?」楚家大嫂闖不進來,顯得更加憤怒,為楚辭不平。

    當時宋凝久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就在身邊,聽得清清楚楚。此時想著丈夫和婆婆的模樣,想到小叔子的慘相,她都恨不得撕了她。

    「大嫂……」宋凝久喊著想下床,想要解釋,卻被靳名珩壓回床上。

    比起宋凝久的滿臉愧疚,自責,靳名珩此時顯得異常冷漠,他轉頭對門外那兩個男子冷聲斥責:「叫你們來,是幹什麼吃的?」

    兩個男子一個激靈,立馬會意,作勢要將楚家大嫂拖開。

    「名珩。」宋凝久卻急了,怕他的人傷了楚家大嫂。

    「躺好。」靳名珩吐出兩個字,也是冷眉相對。

    她為楚辭難過,他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不可能再顧忌過來鬧事的楚家人。

    宋凝久看著他,又看看門外的楚家大嫂。

    「宋凝久,你這個蛇蠍女人,你明知道我們家楚辭愛你成癡,你對他說那些話,你是不是早就恨不得他死了?」

    「我真是看錯了,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該把你找你。這個貪慕虛榮的女人——」失去親人,令楚家大嫂一時口無遮擋。

    靳名珩不可能受她無端咒罵,欲起身,卻被宋凝久死死抱住腰身。她不說話,靳名珩也知道她要袒護,可是她現在這種精神不濟的模樣,他又不忍心。

    只得轉過頭去,沖張嫂吼:「還不把門關上。」將氣都撒在她身上。明明昨天讓她跟著宋凝久的,怎麼就讓宋凝久來了醫院?

    「是我欠他的,名珩。」宋凝久說,聲音低低的,帶著抽泣。

    這樣子的她,總是讓他心疼。可是她為楚辭難過他可以理解,可是她眼裡的愧疚,自責,卻讓他胸口漸漸積起一股怒火。

    那個楚辭的死跟他們有什麼關糸?

    他捧著她的臉,咬牙說:「小久兒,我再給你一天時間難過風流小祖師最新章節。明早,你答應我開開心心的結婚。」

    宋凝久聞言身子僵了一下,原本看著他的眸子,睜大了瞳仁,彷彿有些不敢置信。可是靳名珩看著她的神情堅定,說明並不是在開玩笑。

    「名珩,楚辭他死了。」她低低地說。

    「那又怎麼樣?」靳名珩也看著她,看著她眼中還帶著霧氣的瞳孔,他那雙如墨一般的眸子並沒有因為這話有任何波動。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她這話底下的意思,可是婚期是早就訂好的,難道就為了一個楚辭改嗎?他現在懷疑,楚辭選擇自殺,是不是就是為了阻止他們的婚禮?可是他又憑什麼要讓楚辭得逞?

    宋凝久慌然避開他回望自己的視線,提了口氣,說:「名珩,我們的婚禮改期吧?」

    「為什麼?」靳名珩抓著她的肩問。

    力道不自覺地加大,令她吃痛地皺起眉頭。也讓四目再次相撞,她看著他的眼睛裡是滿滿的悲傷,她不信他不知道為什麼,卻非要問個清楚。

    她抿緊唇不想回答,可是他抓得她很痛,很痛,指尖都嵌到肩胛裡去了,非要她親口說出那個他們彼時都知道的答案。

    「楚辭死了,靳名珩,楚辭他死了。」她終於崩潰地出口,然後咬著唇,口腔裡都是血腥的味道,卻怎麼都壓抑不住溢出來的飲泣。

    楚辭,他死了!

    她醒來時一直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夢,是她睡著後做後一個夢。儘管她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也不願意正面面對這個問題。可是此時,真正又被他逼的由她嘴裡親口說出來。她的心感到絞痛,身體被滿滿的悲傷塞滿,呼吸不得。

    「是啊,他死了。可是他死了跟我們的婚禮有什麼關糸?」靳名珩問。

    他知道他此時的樣子很冷漠,可是那又怎麼樣?楚辭的死是他自己選擇的,而且他不信她不知道楚辭的意圖。既然知道,又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如願?

    宋凝久眼眸微詫地看著他,她知道靳名珩一向狠絕,他認為楚辭的死與他沒什麼關糸,這其實並不令她意外。他可是這樣認為,可是她不行。楚辭對於她,與予靳名珩的意義是不同的,她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尤其是在親眼看到楚辭從高樓上墜落,摔死在自己面前之後。

    「名珩,我需要時間,你給我些時間。」宋凝久抹了把臉上的淚,說。

    楚辭剛剛過逝,她的心無法從這樣的悲傷中走出來。不管他是不是自己跳下來的,都跟她有關,至少,她現在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那也不止一條生命,更是楚辭的生命,就這樣因為她消失了,她怎麼也不能那麼快平復。

    其實她的反應他就應該能料到,可是聽到她這樣說的時候,靳名珩還是很難過。他說:「你要多久?我問你宋凝久,如果你一輩子都愧疚,是不是讓我等你一輩子?如果你忘不了他的死,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和我結婚?」後面越說越激動,聲音便不自覺地揚高。

    誰說的,有理不在聲高?而且他靳名珩除了在家裡氣他父親,從來都不會像現在這樣。

    靳名珩也知道的堅持很過份,可是他真的也害怕,害怕她真的會因為楚辭的死,可能不會選擇和他在一起,因為他太瞭解這個女人。

    他在逼她,楚辭也用死逼她,宋凝久覺得整個人都快炸了。

    她拽著他的袖子乞求:「名珩,你不要這樣,我說了需要時間,不要那麼快好不好?」靳名珩是她認定的幸福,從決定結婚的那刻起,她就沒有想過改變謀定民國。

    可是如今楚辭死了,她怎麼也不可能明天就能舉行婚禮。

    「好,我給你時間。我只給你今天一天的時間,明早我來接你回家裡換婚紗,然後舉行婚禮。宋凝久,如果明天你不嫁給我,這一輩子我都不要指望我再娶你。」、

    靳名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從嘴裡擠出來,很冷,很尖利。他逼著自己的尖利,他知道如果她過不去這一關,他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可能因為楚辭的死壓抑。或者,她一輩子都從這個陰影裡走不出來。

    「我說了,你別逼我,別逼我。」宋凝久推開他,摀住自己的耳朵搖頭,整個人已經完全崩潰。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逼她,為什麼?

    靳名珩看著坐在地上,已經歇斯底里的宋凝久。他也心疼,可是怎麼辦呢?如果不這樣,她要等多久才能淡忘?或者因為楚辭的死,又背一輩子的枷鎖。

    「名珩,名珩,你別逼我,別逼我,好不好?」她強壓著自己的情緒,縮在地上的嬌小身影,因為哭泣而發抖,看起來像只可憐的小兔子,揪得他的心疼。

    若是往常,他或許就不管不顧地跑過去了,將她抱起來,鎖在自己的懷裡安慰。他彷彿已經很久很久都捨不得,捨不得看她這個樣子。

    平時她若受一點點傷,哪怕是輕微的碰一下,首先疼的都是他的心。他多麼想將她捧在手裡,攏在心間,當成最稀世的珍寶疼惜,可是他不能。

    至少此時此刻不能,他垂在身側的手收緊,抑止著自己去將她抱起的衝動。

    「宋凝久,我說真的。如果你明天不嫁給我,這輩子你別期望我會再娶你。」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冷聲說完,踩著沉穩果決的步子離去。

    那個背影,刻畫著他的堅持,意味決絕。

    靳名珩離開病房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宋凝久縮在床邊,沒有再說一句話。

    張嫂實在看不下去,將她從地上勸起來。躺在床上,也不過是換了個地,不吃飯也不說話。就這樣挨了一天,從早上挨到夜幕降臨,又眼睜睜地看著外面霓虹從亮起到熄滅,然後窗外泛起魚肚白的亮色。

    清晨的醫院很安靜,尤其是這一層,只偶爾能聽到護士走動的聲音。除了那個,彷彿所有的生物都不存在,門外更沒有站著兩個人。

    軟底的皮鞋踩在醫院走廊的地板上,靳名珩一身白色禮服,剪裁合身地包裹著勁瘦修長的身材。他就長得十分俊美,甚至可以說是妖孽惑人。

    這身裝扮若是站在街頭,肯定是那風靡萬千少女。只不過此時,他想迷倒的,只有病房裡那個女人。他只想迷惑她,讓她今天把她交付自己。

    「靳少。」站在門口的兩人同時低頭,很恭敬地叫。

    靳名珩沒有理他們,手握住病房的門把,將門打開。

    宋凝久聽到動靜緩緩將放在天色上的目光轉過來,看到靳名珩走進來,一直走到她的床前。

    「小久兒,我來接你。」他向她伸出手,攤在她的面前。

    宋凝久看著攤在自己面前的這隻手,她一向都知道他完美,連手都生得這樣好。皮膚白皙,手指細長,連掌紋都很清晰。

    張嫂見她目光遲遲落在靳名珩掌心裡沒有動,馬上走過來攙她,說:「凝久,快起來吧,時間來不及了一代天驕。」

    兩人都走到這一步了,張嫂是怕她犯傻。

    宋凝久點頭,靳名珩提著的胸口總算鬆了口氣。他上前,接過張嫂遞過來的羽絨服給她穿上。兩條手臂分別伸到她腋下,以及腿彎,就這樣輕易將她的身子托了起來。

    宋凝久的臉上還帶著痛苦,只將臉埋進羽絨服的絨毛裡,額頭抵在他的胸前。

    靳名珩知道她難過,並不計較她現在在想什麼,他要的只是她的決定,她與他廝守一生的決定。

    他出門,張嫂與兩個保鏢都跟著他。進了電梯,載著他們直接到了一層。住院部門外,他那輛紅色的蘭博基尼就囂張地橫在門口。

    保鏢幫他開門,他將宋凝久放入副駕駛座。宋凝久突然聽到有哭聲,這時靳名珩已經俯身幫她糸安全帶。她側頭,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靈車。

    是的,靈車

    黑色的,糸著白色的綢布。

    車前,楚辭的母親,與他的兄嫂穿著黑色的喪服站在那裡。耳邊響起哭聲,勸慰聲,還有悲傷的曲子。她耳邊彷彿又飄過楚辭的聲音。

    他說:「那我就不等了——」聲音那樣輕,彷彿不及說完就已經被風吹散,卻還是飄到了她的耳朵裡。

    接著眼睛便是他從高空落下來的影子,彭地一聲,他軟軟地趴臥在地上,他睜著眼睛,鮮血和腦漿在身下蔓延。

    「啊!」她突然崩潰地抱住自己的頭。

    靳名珩這時已經繞到駕駛座,正在糸安全帶。聽到她突然發出的叫聲回去,她已經解了安全帶下車,準備奔出去。

    「宋凝久!」他喊她。

    她背對著他的身子一震。

    他看著她,他說過的話他不會再重複,她應該知道她在此時走開,對她、對自己都意味著什麼。

    宋凝久當然知道,所以她整個身子都是僵的,就邊垂在身邊的手臂都不會打彎似的。她不敢回頭,她眼前一片氤氳,看著前面已經開走的靈車。

    他們載走了楚辭,卻載不走那天的記憶。那天就是在這裡,楚辭跟她說了最後一句話,然後落在了面前的空地,她猶還記得他砸下來在耳邊擴散的聲音,以及鼻翼間聞到的血腥味道。

    「名珩,對不起。」彷彿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才吐出這句話,可是還是很輕很輕。但是再輕,還是傳到靳名珩的耳朵裡。

    他閉起眼睛,感覺那話像把刀割著他的心,生痛。可是即便疼,他猶問:「宋凝久,你再一遍。」

    她知道,他到了這時候猶在給她機會。只要她轉身坐回車裡,一切還是會回到原樣。回到她曾經夢想的那樣,與他過幸福美滿的日子。因為今天,是他們大婚的日子。他宴請了自己所有的好友,準備向全世界宣佈,她宋凝久從此以後是他靳名珩的合法妻子。所以今天之後,他們便是正式的夫妻,要永遠生活在一起。他們的孩子出生會姓靳,會繼承他的或者她的所有優點。

    可是儘管她有一萬個理由回頭,她此時的腳就像被粘在地上一樣,一動也動不了。

    她唇抖了抖,實在無法再說一次,所以摀住唇,邁開大步跑走。

    「凝久!」張嫂在後面喊,沒想到她會這麼傻。

    靳名珩卻沒有追,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車前,看著那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的背影跑開,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彼時,靳名珩的別墅裡已經擠滿了人,家裡也被佈置得喜氣洋洋,到處花香溢溢,或喜氣,或浪漫的音樂一直在持續神職高手。由於主角不在,伴娘團和伴郎團都擠在樓下,導致本來偌大的客廳都顯得擁擠。

    婚車就停在門外,因為省了接新娘的儀式,所以車隊的路線是直接去酒店舉行儀式。媒體那邊靳名珩雖然沒知會,可是有心的總也能聽到風聲,所以門口也擠滿了記者。

    靳名珩結婚雖不是第一次,可是上一次他所有的發小都沒有到場,可見他並不重視。而這次恰巧相反,慕少雋、傅景之等等都來了,混在伴郎團裡,外人由此可見不同,所以誰也沒有想過這次結婚是假的。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從天沒亮一直等到臨近中午,說好要去醫院接新娘的靳名珩卻一直都沒有露面。眼看預定的吉時已經過去了很久,媒體與賓客都在議論,就連婚慶公司都淡定不起來。

    「這是怎麼了?難道遇上塞車?」傅景之看了看腕表,都已經中午12點了。

    他這一躁動,弄得其它人都面面相覷。

    如果連平時與靳名珩最要好的傅景之和慕少雋都不知道,那他們就更不知道了,誰也不知這是鬧哪一出。

    其實傅景之與慕少雋是知道的,上次他們在那個山上找到宋凝久,他們就隱約知道宋凝久與楚辭的事,更何況楚辭死了,所以他們才會不安。

    回想昨晚靳名珩的模樣,他們更不安。

    「要不,打個電話吧?」傅景之說。

    慕少雋看了他一眼,掏出自己的手機給靳名珩打電話。鈴聲響了很久都沒人接,一群發小也都與傅景之那般眼巴巴地瞅著他。

    直到慕少雋拔到第七遍,那頭才傳來靳名珩沙啞的聲音:「喂?」

    「名珩,你們幹嘛呢?這吉時都過去很久了。」慕少雋問,聲音已經不自覺地帶了小心翼翼。

    婚禮?

    靳名珩目光茫然地看了眼面前醫院,他的車子還停在那裡,而他穿著新郎的禮服站在車前,早就不知站了多久,進進出出的人,都對著他指指點點。

    婚禮?多麼嘲諷人的兩個字,他想扯動自己的唇自嘲,卻發現臉都僵住了一般,怎麼也牽扯不起來。最終,他選擇不再勉強自己。

    「名珩?」沒有得到回應,慕少雋的心裡已經升起不好的預感。半晌,他才聽到那頭的答覆,他說:「婚禮取消。」

    慕少雋心裡一沉。

    其實靳名珩這麼久沒有出現,他早就猜到了答案,只是此時聽起來,仍然忍不住為靳名珩難過。他不久前,也曾經在結婚當天被新娘爽約。

    這種心情,無人能懂。更何況當初,他是一廂情願,而靳名珩不是,這種滋味怕是要比他難受千百倍。

    他掀唇想說些什麼,那頭卻沒有給他機會,已經傳來嘟嘟的忙音。

    傅景之與一群他的發小,眼巴巴地瞅著慕少雋,問:「怎麼樣?」

    慕少雋與他的視線對上,重複靳名珩傳過來的四個字,說:「婚禮取消。」

    現場一片嘩然,傅景之當即憤怒地一腳踹在茶几上,咒罵:「他媽的,女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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