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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五九章 福禍兩相依 文 / 慕容琳霜

    ……

    看著李柚絕決而默然離去的背影,直到那一抹赭黃消失無蹤,太后僵直的背部依舊一動未動。沒有人能夠體會太后此時的心情,或傷心或失望或悲憤或懊惱或憤怒,諸多情緒糅雜,終於換做一聲長歎,「柚子長大了。」這一聲歎息隱藏著多少失落與黯淡,最後卻讓她的眼眸越來越亮。如果說明妃的事是尚未完全掌握局勢的李柚對太后絕對權利的第一次嘗試性挑戰,最後以李柚的妥協而告終。那麼此時因慕容昭容一事而爆發出來的憤怒,終於徹底表明了這個冷厲堅韌帝王的態度,正如太后所言,他長大了,有自己的勢力和思想,有對她這個母后的孝順和畏懼,但並不表示,要絕對的遵從。

    在梅雪寒的沉默中,太后漸漸鬆弛了神經,緩緩說了李柚離開後的第二句話:「柚子不聽話了。」梅雪寒聽不出這句話中的任何情緒,但梅雪寒卻直覺的覺得背心有些寒冷。不知道是驚懼於太后此時反常的平靜,還是尚未從皇帝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中緩過神來。

    太后沒有讓梅雪寒扶著,而是雙腿微微有些顫抖的走到窗前,靜靜望著漸漸明亮的晨光,陷入了沉思。李柚在議政王李賢謀反案中表現出了極強大的決心和氣魄。以一件極普通的「貪墨案」入手,分化、拉攏、收買,誘惑,步步進逼,直至迫得李賢不得不走上謀反的道路。這件事中所展現的心智謀略直接獲得了以南宮丞相為首的中立派的大力支持,加上以慕容霸秋為首的堅定皇權支持者們。手握兵權又得群臣擁護的李柚,在那時,已經有了驕傲的資本,已經有了和自己這樣對話的資格。只是他,因為自己的病弱或者因為他一直秉持的孝道。一直對自己恭謹有加,極為親善溫和彷彿從未改變。

    太后突然一揮手,窗前極精緻的梨花木案几上的青花瓷仙鶴花瓶應聲落下。碎了一地瓷片,散了一地菊花。她的手扶在案几上,身體微微前傾。有些急促的喘息了幾口,終於自嘲一笑。道:「柚子今日的輕浮,哀家真該打發他去太廟,在列祖列宗靈前跪上三天三夜!」

    梅雪寒靜默了片刻,終於艱難的露出一抹笑,和聲道:「太后便息怒吧,咱們皇上打小便最懼怕太后罰他去跪太廟了。」

    彷彿是想到小時候李柚為了不去祖先靈前罰跪而纏著自己苦苦哀求的畫面,太后的面色果然稍稍緩和。彷彿還露出了一絲微笑,可那笑容只是略略一浮,旋即便黯然:「這次,也怪不得他,畢竟他這些年膝下無子。卻在這半年不到的時間,接連失了兩個孩子。也是刺心的痛。哀家初時也是懊惱後悔的,只是見了皇上的態度,哀家反而不怎麼傷心了。」太后的眼微微瞇了起來,回身望著碎了一地的瓷片,暗暗想道:若是讓慕容家的子孫做了太子甚至繼任皇位。那北庸的江山,到底是姓什麼?外戚太強,永遠只能是禍害!

    太后將手扶在梅雪寒手臂上,微微瞇起的眼中透出堅定的神彩。一步一步緩緩朝院子裡走去。

    ……

    明仙宮主殿明心殿中透著一股子灰敗晦澀的味道,榆錢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主子好端端的跟著聖上去圍獵,此時卻出了這樣的事!直到主子被血淋淋的抬到床上,鮮血順著裙角滑落一滴,她方才醒過神來,心中因為主子受寵而盈滿的喜悅尚未完全消散,便被狠狠的震驚傷痛擊倒,「彭」的一聲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榆錢淚珠子不斷的滑落,正怔怔沉思著,忽聽床上的莫非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忙俯近身子,低聲喚道:「娘娘,娘娘,要什麼?」莫非卻只沉沉在痛楚的昏迷中,並無意識的又呻吟了一聲,大顆的眼淚順著眼角直滲到濕漉漉的鬢角中去不見。榆錢手中握著那方繡著鮮艷芙蓉的絲巾早被莫非的汗水濕透,此時隨意的將絲巾扔在地上,自懷中又摸出一方,輕輕替她拭汗拭淚,自己的淚珠子卻更是大顆大顆的滾到莫非臉上,與莫非的汗淚混到一處,分不清到底誰是誰的。

    榆錢見莫非面色蒼白若紙,頭髮早被汗水濕透,散亂的髮絲可憐的粘在臉上,雖然一直昏迷,眉頭卻一直蹙著,眼淚一直像斷線了珠子似的往下掉著。榆錢心下異常悲慼,顫聲道:「娘娘,皇上來瞧過娘娘了,只是祖宗的規矩不讓進來,在外面望了許久才走。娘娘要趕快好起來,才能見著皇上。」話未斃,榆錢早已泣不成聲:「娘娘和皇上都還年輕,娘娘千萬要撐下去……」

    莫非也不知聽見沒有,只是又無意識的呻吟了一聲。榆錢只覺心口一陣刺痛,哽咽得再說不出話來。

    ……

    直到秋日的艷陽高高掛上,東山圍獵的行駕才完全撤了回來。慕容雲隨一直在御書房候旨,萬金問明宮裡的事,向慕容雲隨回了個話,才匆匆趕去明仙宮伺候聖駕。慕容藍從慕容雲隨口中得知了消息,直傻傻在樹下站了許久,才動身出發。卻不是回明仙宮,而是往晗寧殿而去。慕容雲隨皺眉擋在她身前,淡淡道:「還想做什麼?難道你能衝到那邊將她殺了麼?」

    慕容藍嘴角勉強牽扯起一個笑意,靜靜看著慕容雲隨,眼中的神色卻是黯然的,「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才換來的局面,我總不至於在此時將她廢去,只是想好好經營罷了。」言罷福了一禮,毅然朝晗寧殿快步走去。

    ……

    李柚再來明仙宮時,人竟然生生的憔悴了幾分,在常妃等人焦急的目光中,這次他並沒有再去碰那扇門,甚至沒有上那道台階,只是一動不動佇立在屋前,直如失了魂一樣,心裡又慌又怕。就這樣站了半日,一眾接駕的人不敢打擾,也不敢起身,便這麼跪了半日。

    直到萬金細碎而慌亂的腳步打破這片沉靜,李柚才恍惚從深沉的傷痛中醒過身來。萬金了見李柚的模樣,吃了一驚,低低喚了聲:「皇上……」

    李柚深深吸了一口氣,方才低聲對萬金道:「你進去看看,告訴她,就說……就說朕來了。」說著突然想起什麼,反手自脖子上解下一塊晶瑩剔透的碧綠龍紋玉珮,頓了一頓,道:「還有,把這個給她。」

    萬金呆住了。常妃本就有些蒼白的臉頓時慘白:李柚在這裡這麼久,都沒有叫她帶一句話,如今萬金回來才讓進去看看,可見對自己已經失去了信任。這也罷了,就算無心,自己畢竟做了這樣的錯事。只是……,常妃心中翻起深切的悲涼之意:那塊玉是先皇所贈,要他傳給將來太子,北庸下一任皇帝的。他如今竟然給了慕容昭容!這表示什麼?許她中宮之位?告訴她,她的兒子將是今後的太子?即便是明妃當年也沒有這般榮寵。常妃的拳頭拽得緊緊的,一夜的疲憊包裹著她,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奔湧而出,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莫非。

    萬金楞了半晌,怔怔喚了聲:「皇上,這……」

    李柚目光一寒,冷聲道:「怎麼?又想說朕違了哪條祖宗規矩?」

    萬金不敢再言,重重磕了一個頭,雙手舉在頭頂接過玉珮,起身往殿內而去。

    不過須臾,萬金退了出來,面色有些暗淡,低垂著眸子道:「回皇上,昭容娘娘這會子還昏睡著,奴才傳了皇上的旨意,讓榆錢姑娘給娘娘將玉珮戴上,也不知娘娘是不是知道,只是……只是一味的淌著眼淚。」

    李柚聽了最後一句,心如刀割,他心急如焚策馬狂奔數十里,盛怒之下驚痛悲憤交加,又在這秋日之下呆呆站了三個時辰滴水未進,此時腳下竟有些虛浮,連忙將手扶在額上,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但見院子裡的人都直挺挺跪著,四下裡一片死寂,唯有秋風吹過,帶起一片落葉。

    李柚看見馮春的身影,遙遙一指,道:「馮太醫,為何不進屋去伺候?跪在這裡做什麼?」

    馮春忙叩頭答話:「回稟皇上,傷勢已經處理妥當,傷筋而未動骨,沒有大礙。如今唯有好好休養,按方子用藥,需半月餘,便能行動,三月餘,便能痊癒。只是……」

    李柚的聲音裡透著森冷的寒意:「起來回話。」

    馮春謝恩站起,幾步上前,伏在李柚耳邊低語幾句,李柚身子晃了一晃,險些站立不穩,半晌才猛的盯住馮春的眼睛,低聲道:「無論如何,好好調養!務必還朕一個完好的慕容昭容!」

    頓了一頓,李柚忽然道:「傳旨,即日冊封慕容雲菲為妃,賜封號『莫』,因莫妃尚在病中,讓禮部一切從簡。」

    萬金連忙應是。明仙宮眾人連忙謝恩,常妃卻是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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