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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五八章 一扇木門,相顧無言 文 / 慕容琳霜

    ……

    李柚自金辰宮出來,一路往明仙宮而去,還未到明仙宮正門,王衛已經趕到,氣息未均,想是一路狂奔而來。李柚見著王衛,只沉著臉問:「怎麼回事?」

    王衛跟隨李柚多年,心下早料定了李柚有此一問,所以甫一安排好金辰宮的防衛,便連忙捉了宮女詢了詳情,這才一路趕來伴駕,此時低低的答道:「回皇上的話,說是昭容娘娘從東山營帳回宮後直接去了常妃娘娘那兒,藍姑娘在宮裡尋了一大圈兒,後來在常妃娘娘殿裡和昭容娘娘起了爭執,大約……大約為著昨兒和令公大人爭執的事兒。後來,慕容昭容在常妃娘娘寢殿歇了,藍姑娘卻伴著常妃娘娘的去給太后請安……」

    李柚左手握拳彭的一聲砸在厚實的馬車壁上,「三更半夜的,請哪門子的安?」王衛只是低著頭,不敢說下去,過了半晌,方聽見李柚似從齒縫裡擠出三個字來:「說下去。」

    王衛這才續道:「藍姑娘在太后寢宮足足呆了一個多時辰,隨後太后便起駕金辰宮,直數了昭容娘娘四大罪狀……」王衛說著,偷覷皇帝的臉色,看不出什麼神情,只是眼睛亮得驚人,只好繼續說道,「說慕容昭容,私闖冷宮,仗殺鮮美人。陷害聞婕妤,逼著聞婕妤服毒自盡!還說慕容昭容捏造身份,混入宮中,迷惑……迷惑皇上。太后當場便傳了脛杖,說是要杖斃。後來是常妃娘娘發現……發現慕容昭容昏倒,下紅不止,明顯不是脛杖的傷,才冒著被太后責罰的險求了情,可太醫來時。慕容昭容……慕容昭容已經……」王衛的聲音越來越低,「太醫診斷,慕容昭容已經小產了。」

    王衛低著頭說完。並沒有聽見李柚暴怒的響動,有些心虛的偷覷一眼,迷茫的晨光中看不清楚李柚的神色。只那雙特別明亮的眼裡,似燃著兩簇幽暗火苗。在晦暗的晨光裡也似要辟叭飛濺開來。王衛從羽林衛時便在御前當差,一直到如今的統領之職,這麼些年頭,卻從未見過李柚有這樣的神色,心裡打個哆嗦。

    李柚沉默了很久,突然反問道:「你說什麼?慕容昭容小產?」李柚突然回過頭森然望著王衛,語氣冷得驚人。王衛心下顫然。低聲答了個「是」字。

    車攆停住,明仙宮到了,不待王衛相扶,李柚已經跳下車攆,逕直朝主殿走去。王衛上前一步,低聲道:「皇上,皇上——皇上便在宮門口望望吧,有什麼話,只管打發奴才們進去傳。」李柚並不理會,逕直上了那長長的白玉階。王衛亦步亦趨的緊緊相隨,連聲道:「皇上,皇上,祖宗規矩。聖駕忌諱。您到了明仙宮裡,慕容昭容便會明白您的心意了。」

    李柚並不停步,王衛心中叫苦不迭,心想若是皇上真的進了殿內,只怕太后不殺自己也要剝了自己的皮。此時馮太醫和祝太醫、常妃和一大群太監宮女,早就迎出來了,黑壓壓跪了一地。見李柚步履急促已踏上台階,常妃垂著淚重重磕了一個頭,哀求道:「皇上,祖宗規矩,您這會兒可不能進去。」

    李柚目光冷凝,只瞧著那緊閉著門窗,寒聲道:「讓開。」

    常妃膝行數步,重重磕了一個頭,道:「皇上,臣妾該死,慕容昭容是在臣妾的金辰宮出的事,臣妾萬死難辭其咎,臣妾甘願受罰。只是,見血小產是大凶之兆,皇上萬萬不能進去,您這會兒要是進去,太后必定怪罪。求皇上開恩。」李柚瞇起了眼,卻一眼也不願瞧她一下,舉步已到了門前,舉手便去推門,常妃嚇得魂飛魄散,搶上來抱住李柚的腿哭道:「皇上,皇上,臣妾求您,您萬萬不能進去。求您替慕容昭容想想——太后此番是因為失了小皇子氣得暈倒,臣妾才私自做主,饒過昭容一命。若是讓太后再知道皇上為了慕容昭容壞了祖宗規矩,豈不是更生氣?昭容以後還如何在宮中立足?請皇上三思!」他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只將話說得直白,卻真正敲打在了李柚心上,李柚一怔,手終於緩緩垂下來。

    瞧著那緊閉的門扇,鏤花朱漆填金,極其艷麗熱鬧的色彩,如今卻顯得格外沉默而死寂,沐在秋日的晨光中,顯得有些殷暗發紫,李柚想起金辰宮地上的那攤凝佇了的鮮血,彷彿就是這個顏色,映得眼睛生疼,觸目驚心。

    便只隔了這樣一扇門,裡面卻是寂無聲息,寂靜的叫人心裡發慌,恍惚裡面並沒有人。李柚的心裡似乎生出絕望的害怕來:我的孩子沒了,我和她的孩子沒了……李柚的身體晃了兩晃,如亂刀絞著五腑六髒,痛不可抑。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懼,背心裡竟虛虛的生出微涼的冷汗來。

    李柚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便只這一扇門,他也沒有辦法推開!

    常妃的眼淚還在無聲的滑落,她顫著站起身來,低聲道:「皇上有什麼話,待昭容醒來,臣妾必定帶到。」

    李柚又是微微一怔,竟低低的重複了一遍:「我有什麼話……」心裡只翻來覆去的想,有什麼話……要對她說什麼話……李柚的嘴角抽了抽,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話來,雙拳緩緩背到了身後,許久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起駕!」

    ……

    晗寧殿中,太后早已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只是神色尤為疲倦,眼神中透著濃重的悲涼之意。她歪在貴妃榻上,透窗望著院子裡隨風飛落的紅葉,許久才歎道:「你說,是不是上天在懲罰哀家?」

    梅雪寒默然無語,太后聲音裡卻不由透出濃濃的傷感之意「哀家的第一個孫兒,被哀家最疼愛的孩子下毒害死,哀家的第二個孫兒,卻是被哀家親自杖斃……」

    梅雪寒微微低頭,道:「兩件事,太后事前都並不知情。」

    太后緩緩搖頭,「柚子必會因此事與哀家生出離心。」

    梅雪寒露出沉靜的微笑,和聲道:「太后多慮了,皇上一向孝順,性子又是英明果毅的,必不會如此。」

    太后沉默半晌,鼻子裡「嗯」了一聲,道:「但願如此罷。」只聽門外輕輕的擊掌聲,太監進來回話:「啟稟太后,皇上回來了。」

    李柚依舊一身赭黃色缺襟獵袍,領口袖口繡著雙龍戲珠的金紋,一臉風塵行色,垂著眼,眉宇間倒似是鎮定自若,入了殿見太后已經起身迎了出來,先行下禮去:「給母后請安。」太后親手攙了他起來,牽著他的手凝視著,過了片刻心疼的道:「瞧這額頭上的汗,哀家讓你著急了。」梅雪寒連忙擰了熱手巾把子遞上來,李柚抬手擋了出去,盯著太后的眼睛,有些吃力的叫了聲:「母后……」

    太后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一顫,面色卻依舊淡然,沉聲問道:「你是騎馬回來的?」

    李柚眼中寒冷凌厲之色已經掩去大半,面對太后的質詢,緩緩點了點頭,腦子中亂了一番,終究還是問道:「母后,你為何……」

    「李柚!」太后突然打斷他,眼裡卻只有淡淡的冷凝:「登基之日,你在太廟裡、在列祖列宗面前,對著祖宗靈位發下的誓言,你竟是忘了個乾乾淨淨!」語氣愈加凜冽:「當年縱然是對著明妃,哀家瞧你也能保有一絲清明,不至於作出如此悖逆之事來!如今,你為了這個女人,竟然甩開大駕,以萬乘之尊輕騎馳返數十里,途中萬一有個閃失,你將置自己於何地?將置祖宗基業於何地?難道為了一個女人,你連江山社稷,列祖列宗,北庸的天下都不要了嗎?」

    李柚早就跪下去,眼中卻是倔強的神色,輕輕咬一咬牙,過了片刻,陡然抬頭望著太后,眼眶通紅,沉聲問道:「那麼太后以脛杖之刑殺了朕的皇子,又將祖宗基業置於何地?」

    太后的身子猛的一顫,險些跌倒,梅雪寒連忙扶住,急切喚道:「太后您沒事吧!」太后扶著額頭,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梅雪寒眼中盈了淚水,悄聲道:「皇上,您不該這樣和太后說話。太后正為著此事傷心,太后並不知道慕容昭容有孕在身。慕容昭容自己也不知道,太醫說才只兩個月……」

    「住口!」李柚厲聲道:「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太后只覺得頭恍若要爆開的疼痛了起來,她顫著手,指著李柚,顫抖著聲音道:「哀家的好兒子!哀家的好兒子!」說著長長吸了一口氣,又長長歎了口氣,「此事哀家確實有錯。也怪那孩子糊塗,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只是你,行事怎能這樣輕率?若是讓言官們知道,遞個折子上來,哀家看你怎麼才好善罷干休。」

    李柚聽她語氣漸緩,只覺得心情更加晦澀黯然,胸口彷彿要爆炸開來,卻半分怒氣也無處發去,沉默了很久,低聲道:「朝中之事兒子自有分寸。兒子懇請母后,無論發生什麼事,也請母后再莫過問慕容雲菲之事。兒子失了明妃,必不能再失了她。」言罷再不言語,默然起身,默然轉身,默然離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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