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對峙 文 / 言人十
吃過中餐後，兩個女孩慢慢地沿著河岸走回公司，一個因為欣賞，一個因為感激，平日裡幾乎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似乎有了一種默契，開始聊一些公司以外的話題。
「天盈，你姓天，為什麼你的二哥卻叫文奕暉？」遲疑著，關子靜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這個問題困擾她將近一個月，那天她看出文奕暉看著天盈的眼神絕對不是一個哥哥對妹妹的疼愛那麼簡單。
「因為他不是我親哥哥呀。」天盈笑瞇瞇地說，「我還在公司專櫃做銷售的時候認識他的，那段時間我沒有擠公交車去上班，而是選擇了踩自行車，因為那樣話我不用因為有時公車堵車而遲到，於是，有天我就遇見他了，那時他也是剛剛畢業，還沒有找到工作，正在等公車準備去面試，他爸爸突然心臟病發作送進了醫院，那麼早又很難攔到的士，於是他竟然攔住剛好從車站經過的我，請求我把車借給他，因為他的爸爸的病發得太突然，怕有個萬一，而且他媽媽身體也不好，怕她一個人害怕。當他對我說明這一切時，我竟然一點猶豫也沒有就把車借給了他，但是我的條件是我也要去。」
望望關子靜驚訝的神情，天盈調皮一笑：「很單純對不對，畢竟太多騙子了，但是那時的他是那樣焦急地請求我，而且氣質那般高雅，我無法把騙子與他聯繫在一起，我當時或者同情心氾濫了，我後來還在他無法支付昂貴的醫療費時拿出了出來工作後所有的積儲，我當時一定很笨又很傻，如果一切只是一個騙局……但是我當時竟無法看著他那樣六神無主，又那樣內疚自責，好像湊不上費用是他的錯，所以我心一軟就幫了他。」
「後來呢？」關子靜幾乎有些屏息，如果當初是我遇見了他，我也一定會幫他。
我在第一眼看到他就會愛上了他，所以我也一定會傾我所有來幫他。
「後來他爸爸救回來了，我和他也成了好朋友，他爸爸媽媽很喜歡我，想收我做女兒，但是我父母健在，再認一對父母我覺得很奇怪，所以我含糊地答應可以叫文變暉做哥哥。我運氣很好對不對，隨便撿來的哥哥都那麼厲害，他可是國際會計師哦，他會好幾國的語言，他的工資高得可以讓你也咋舌。」
「那為什麼叫他二哥？」關子靜問，她想知道他的一切過往。
「因為我已經有一個哥哥了，他怎麼能後來居上呢，所以我就叫他二哥，我很聰明對吧。」此時的天盈是狡黠的，又那般婉約明亮，完全沒有昨天她在「視覺美」現場直播裡看到的那個失魂落魄的女孩。關子靜暗歎一聲，這樣的女孩肯定被很多男孩子憐惜疼愛著。
「經理，那你又是怎麼認識我二哥的呢？」天盈對這件事還是很好奇的，只是二哥與她見面都是來去匆匆，問不到，而之前冷冰冰的關經理那裡她又不敢問。
「就在你請長假的那段時間裡，公司派我去首爾調查市場，在一次國際宴會上我遇到了一個滿嘴胡言的法國人，我會英文和韓文，甚至日文，只是對於法國我還是在初學階段，雖然大概能聽懂他講的話，但是一時間無法用法文回應他，他嘲笑我一個這樣低微的中國人也出現在這樣高貴的國際宴會裡，我當時羞憤難堪，後來是你二哥幫我解了圍，他講的法文優美得讓人沉醉，那個法國人被你二哥反駁得灰頭土臉的，接在來的整個宴會他都和我在一起，與不同國家的人優雅的交談著，我甚至不記得他究竟說了多少個國家的語言。」關子靜完全沉浸在那個浪漫高貴的邂逅裡的，並沒有覺察自己流露出來的情緒是那麼明顯。
「所以你愛上了二哥是不是？」天盈的語氣帶著驚訝，但更多的是肯定。
「我以為，我表現得並沒有那麼明顯？」關子靜驚醒，心口疼痛。
「關經理，因為你對我有提攜之恩，我不得不告訴你，二哥已經有女朋友了。」
關子靜驚痛，她以為……
「天盈，你……」良久，她艱難地問：「為什麼要對我講這些，我並沒有對你二哥存有非分之想。」
「因為你是好人，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而且二嫂也是個好女子，我也不想她受到傷害。」天盈認真而嚴肅地對關子靜說，只是她並沒有告訴關經理，她二哥好像並沒多在意二嫂，所以她怕外界的誘惑會讓二哥做出傷害二嫂的事情。
關子靜突然有些想笑，她以為，天盈或多或少會感覺到一點文奕暉的情悸，她以為，用那樣深情的眼光去看著一個女孩，文奕暉是不會去愛別的女人的。
「傻瓜，我是以事業為重的女強人，你覺得我會為了一些私人的好感而去破壞別人的感情嗎？」關子靜親暱地摟著天盈的肩膀，既然不知道，那就永遠不要知道好了，就讓她守著他那個只有她一個人，唯一覺察的秘密，遠遠看著他，也好。
「我並沒有這樣想你……」天盈剛想解釋，卻感覺有道視線遠遠地看過來，彷彿穿越了時空，滿目滄桑地看著她。她看過去，果然看到了那個白色的身影。她拉著關經理的手，語氣輕快地說：「我二哥來了。」
「二哥，二哥……」天盈遠遠地向他招手，像只小鳥一般飛快向他奔去，因為被她拉著手，關子靜被動地向前奔去，有種奇異的心悸，彷彿在她成功冷靜的生命裡，從未發生過這樣衝動的快樂。
天盈終於放開她的手，撲進了她二哥的懷抱裡，關子靜注視著文奕暉，用那個只有她覺察了的秘密，注視著他。她看著他眼裡的瞬間迸發的光芒，看著他小心翼翼地不讓情悸外露，看著他不捨卻又要裝成不耐煩地把天盈從懷抱裡放下來。
「重了那麼多，還敢往二哥身上掛。」
「二哥，如果每次見面你能少打擊我一回，我會謝天謝地謝謝文爸爸文媽媽的。」天盈不滿地粘在二哥身上。
「那麼多人都謝遍了，怎麼就沒有謝我呢？」
「如果你從來都不打擊我的話，我誰也不用謝。」
「臭丫頭！」文奕暉失笑，習慣性地揉揉天盈的頭髮，卻在接觸到她冰冷的短髮時，目光暗淡了下來。
「二哥，你剛下飛機對不對，我以為是早上，可是我沒有時間去接你，因為要上班……」天盈看著二哥眼裡的疲倦，知道剛下飛機的他肯定累了，有些愧疚沒有去接二哥。
文奕暉淡淡一揮手說：「航班因為雪霧天氣耽擱好幾個小時，所以現在才回到中國，好在你沒有去接我，不然就要白白等幾個小時了，你這個丫頭又不知道照顧自己，這麼冷的天氣卻穿得這麼少，當心著涼了。」
關子靜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那個優雅高貴氣場強大的男人像個老媽子一樣對著天盈絮叨，心裡就有一種莫可言狀的妒嫉和羨慕。
文奕暉匆匆和天盈說了幾句話，就提著行旅箱回去了，本來天盈想請假的，但是想到接下來的新產品策劃方案，就沒有請假，只是請他晚上去她那裡，她做飯給他吃。
剛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趕來見她，只是為了說這樣一些無關重要的話嗎？關子靜看著提著行旅箱的背影，好像他並不是回家，而是走上了一條寂寞的不歸路。
忽然有些心疼，想要不顧一切地讓天盈知道這些，讓他在她面前不用這般隱忍。
整個下午，天盈都待在公司裡沒有出去，只是不停地研究著新產品的效用與特色，產品她用過，效果還是不錯的，整個下午都在絞盡腦汁地想著什麼樣的活動能讓產品最大程度上短時間內能廣為人知。
而關子靜卻一直只是沉默地做自己的工作，並沒有對天盈有任何提點。
好不容易等到下了班，天盈卻意外地看到了等候在公司樓下的阿迦和小軒，阿迦穿著黑色毛衣，脖子圍著一條灰色條紋的圍巾，他坐在那部已經啟用新標誌的豪爵摩托車上，姿態十分凌人，只是遠遠看過去，卻也能想像他此刻眉宇間那一抹萬種風情的媚意，這樣矛盾的結合體，若不是過著衣食無憂的優越時光就是曾歷經磨難。他遙遙地向她招手，張口叫：「老婆————」
天盈心一抖，她快步向他們走過去，卻看到坐在阿迦前面的小軒也開心地向她搖擺著短短的小手，大聲叫：「——媽媽！」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許多同事從公司門口出來，聽到小孩的那一聲「媽媽」，無不嘩然！明天估計又有新一輪的風暴等著天盈。
天盈腳下一軟，險些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關子靜伸手扶了她一把。天盈虛弱地對關經理道了謝，卻笑得十分勉強，關子靜皺眉：「天盈，那個男人是誰？」
「……」天盈一時不能理解關子靜的不滿，猶豫著說：「他，是我的租客。」
這時阿迦已經支好車並牽著小軒的小手過來了，小軒拉著天盈的手，仰著頭，邀功似地說：「是我讓爸爸來接你下班的，本來爸爸不願意來的，說這麼冷的天氣，可是我說媽媽每天這麼辛苦……」
天盈悲憤了，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惹了這兩尊大佛？
「媽媽你不用這麼感動的，雖然我覺得很冷，可是媽媽每天下班還要給我和爸爸洗衣衣做飯，所以跟媽媽的辛苦比起來，這點冷只是小事啦。」小軒黑漆漆的眼睛轉呀轉地扮著乖巧。
而阿迦則在他身後微笑著，從嘴角到眼底都是笑意，他的笑容看起來甚至是單純清澈的，絲毫看不出任何壞心眼。
天盈當初就是被他這樣的笑容欺騙了。
她直想仰天大叫，老天，如果當初是因為我一時衝動祈求的艷遇，那麼我可不可再次請求你大發慈悲把這個艷遇收回去呢？
「盈盈，你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阿迦關切地問著，並伸出手想探探天盈的額頭，天盈頭一偏，阿迦的手落在空氣裡，尷尬地僵著了。
天盈惡狠狠地瞪著他，如果你膽敢再叫一聲那兩個字，必定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阿迦收回手，抖了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冷的，他把小軒抱起來，臉上一貫地嘻笑：「天盈，今天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買菜，小軒中午沒吃多少，這會估計餓了。」
天盈終於無語了，只能由著他胡鬧，這時已經有關係比較好的同事圍了過來了。
「天盈，這男人是誰，有點像昨天和你去參加林楓婚宴的那個。」
「原來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啊，我還以為是你臨時請來演戲的。」
「你也太不厚道了，兒子都這麼大了還要遮遮掩掩的，平日裡還讓一些男同事為你神魂顛倒。」
「帥鍋，你叫什麼名字，你是不是已經和天盈結婚了，怎麼這麼年輕就有了這麼大的兒子了？要記得補發喜糖哦。」
「小朋友，你今年幾歲啦，上學沒有……」
天盈滿臉黑線，呻吟著：「你們殺了我吧。」
而阿迦和小軒倒是自然應對著，彷彿真是一家人似的，阿迦最後還答應會請大家吃飯補喜糖。
最後，阿迦大獲全勝，擁著失魂落魄的「嬌妻」去市場了。
回到租屋裡，天盈認命地躲在廚房裡洗菜做飯煮湯……剛剛到底是哪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說她這麼累，要為她分擔一些的。
正細心地用勺子把湯裡的浮泡撈起，門鈴聲響了，門開的聲音有了，卻久久沒有聲響，天盈有些疑惑地向門口處望了望，卻什麼也看不到，正在想是誰來了呢，突然心裡登的一聲，心一慌差點把湯也打翻了。她匆忙把火關小後趕緊出了廚房。
廳裡的氣氛有些緊張，冰冷的空氣彷彿停滯了一般，天盈生生打了一個冷顫！她擠出一個笑容：「二哥，你來了？不是說讓我去接你的嗎，你都沒來過這裡，怎麼找得到這裡的呢？我正在煮湯……」天盈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平日裡溫和的二哥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下巴繃成冷酷的線條，沒有春風拂面一般的笑容，二哥好可怕呀！
天盈一向對這個認來的二哥有些畏懼，此時不是一般的恐懼，她小心翼翼地叫：「二哥？」
「他是誰？」冷著臉。文奕暉漠然地問，只是平靜的語氣裡彷彿醞釀著一場大風暴，往日裡狹長溫和的眼睛此時正狠戾地看向阿迦，天盈完全相信如果自己回答得不好，大風暴立刻就會肆虐。
「他……」天盈正在組織語言，小軒卻牽了她的手，小聲地問：「媽媽，那個叔叔是誰啊，怎麼這麼凶啊？」
此時天盈連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