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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0章 最後一面 文 / 傳流鋅蕭

    第八十章最後一面

    「果然爽快。」刁鑽的女子爽朗而笑,掩飾抑制心底起伏不定的漣漪。「我的條件就是,將人聲去行帶到這裡來。」她在說那四個字時,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人碎屍萬段。

    「小荀、、、。」燕古攝也被她的話驚住。

    「燕哥哥,只要能殺了那個喪盡天良,背負纍纍血債殘忍兇惡的惡魔,我沈荀就算永生永世都不得見天日,永生永世都孤苦而終,也心甘情願,絕不覺有分毫委屈。聶公子,這個條件怎麼樣?人聲去行雖被譽為天下第一殺手,只要上了他名單的人,難逃一死。可謂當今江湖,能與他匹敵的屈指可數。可是我知道,能斬斷玄鐵的人,不過是手到擒來的小事。」她表情異常嚴肅,眼睛盯著聶柘霽,一刻也未曾離開。

    她說得輕巧,想必此刻心情卻無比沉重吧!因為她委託聶柘霽的事,是她願意付出生命去打理的。

    付出生命又有何用,如果用命可以去換,她願意死一千次,一萬次。

    可是就算粉身碎骨,上刀山下油鍋,也不能傷名聲赫赫的大仇人人聲去行分毫。

    在自己出生時就父母雙亡,是沈澤將自己一手帶大,乞討偷竊,被人毆打侮辱,所有不為人知的屈辱,都是相依為命的兄妹一路走來。

    無論寒來暑往,饑寒病痛,沈澤都用小小男兒嬌小的身軀擋在她身前。

    就算討到一個饅頭,他也會扳一半放在懷裡,讓疼愛的妹妹吃一半,不讓她餓到,凍到,被人欺凌;到翌日討不到吃食,再將昨日的那半饅頭拿給他幼小一無所知的妹妹沖饑。

    而他自己,面黃肌瘦,唇裂虛脫。

    可是沈澤是個爽朗明亮的人,就算上天如此虐待他,他也從不怨天尤人,

    他小小年紀投身衛曾堡,焚膏繼晷,夙興夜寐,只望在那個人才輩出的輝煌城堡有所成就。

    多年的流亡生活,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如今能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兄妹終於可以彼此看著對方大口吃飯大口喝酒,然後是滿足的富足感時,他卻將自己送走了。

    沈澤沒有將自己留在楚國,留在衛曾堡,留在他身旁。而是將相依為命的妹妹送到遙遠的魏國蒼稀門。

    沈荀是明白的,她沒有哭鬧,也沒有任性,很順從的尊了沈澤的意思。

    在那個人才濟濟的地方,要想從一個身前一片空白的浪子得到認可,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在這個蛻變的歷程中,一定有許多心酸和艱辛。而那些淒婉迷茫,他不想讓生命中那個最在乎的人看到。

    他不想她的生活裡再有愁苦,不想她有寒冷,不想她有飢餓,不想她有悲傷。

    他想為她鑄造一個完美的世界,他親手為她打下的世界。

    一個屬於他們兄妹的家,一個他已經完全立足的領域,沒有爭鬥,沒有苦難,沒有鄙視,沒有白眼。

    他一直在努力,艱難行走在如履薄冰的天地間。

    從來不覺得苦,不覺得委屈,不覺得有什麼不公平;每一次的努力,都離那個自己為妹妹承諾的世界近一點點,每一秒的艱辛,都在距那個兄妹團聚的日子更近一步。

    哥哥,我也在努力啊!在別人練劍的時候我在練劍;別人玩樂的時候我在練劍,別人睡覺的時候我還在練劍。

    我並不想成為什麼新新之袖進入名流之列,只想在將來,可以幫上你一些忙。

    哥哥,你相不相信天賦之說,我是相信的,因為就算如此努力,在蒼稀門還是平平無常的鼠輩,以至現在,不能為你報仇。

    我怎麼能不替你報仇呢?是他帶走我最親愛的哥哥,也彷彿帶走了我,沒有哥哥,就沒有小荀,所以這個仇一定要為哥哥報。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如果死的是小荀,相信哥哥也會這樣做的吧!

    「聶公子,怎麼樣呢?你將人聲去行帶來,我告訴你你姑姑的所在,她所有東西,都在她的棺材裡。」

    聶柘霽的背影在轉角隱逸成一條直線時,那張精緻的桃紅色唇角抿成一條直線,這個聰明的女孩子,在生死懸於一線時,竟然是這種成竹在胸的自信。

    雖然交易失敗,燕古攝還是將他在集愛山莊接任務的內容告訴聶柘霽,因為算是他這一方毀約。

    聶柘霽仍然目光清淡,眼裡卻有一絲變化,「你跟你哥立下如此契約,以後就真的回不去了,這樣做,值得嗎?」

    燕古攝無所謂的表情,「我本來就不想回去,如此也算是讓我哥安心。」

    聶柘霽眉宇清揚,「舒蒙艾要這麼多兵幹什麼?」

    「不知道,那些追名逐利,勾心鬥角,我唯恐避之不及。」燕古攝仍高雅淡然,「舒蒙艾的事如果與你無傷,你最好也不要多管閒事,他那個人心機深重,又能隱忍,必不是什麼善類。」

    「謝謝關心。」聶柘霽從不聽人勸告,話說的是謝,人已去了一丈。

    聶柘霽抬手,白鴿停在他指尖,是商陸送給他的信鴿,他又送給了溫孤葵兮。

    沒有在信鴿上發現任何信息,但聶柘霽相信溫孤葵兮不會無緣無故讓信鴿來找他,也許是不得已的事。

    再次見到溫孤葵兮,她正坐在窗前發呆,面上猶有淚痕,沒了前幾日的明媚光華。

    但看到聶柘霽時,她陰鬱的面上綻放一個甜美笑容,「來得真及時。」

    「發生什麼事了?」聶柘霽明亮淨側的眼睛,已像蒙了一層霜霧。

    「你在乎我的安危?」她的神情不像在笑,也不像不悅。

    聶柘霽寧定看她,沒有任何情緒。

    她寥落而笑,「沒什麼事,開個玩笑。」

    聶柘霽灰色的瞳孔在收縮,他顯然在壓抑怒氣,溫孤葵兮在耍他,把他的友誼當成一種戲謔,她在驗證遇到危險時,聶柘霽會不會出現。

    但聶柘霽不喜歡這種被人考驗的感覺,如果他不當朋友的人,驗證成功不表示他不出手。

    聶柘霽剛出院子,就見兩個蒼稀門的女弟子朝這邊走來,他忙隱身柏樹後。

    左邊那人道:「哎,真羨慕葵兮師妹,她就要嫁給趙師兄了。趙師兄真是個好男人,這樣的葵兮,他也要。」

    右面那人不以為然,「你別干羨慕了,要可惜,只能可惜趙師兄這樣癡情的男人不被你遇到。從葵兮進蒼稀門那天,趙師兄就一直對她很好。要不是葵兮出了這樣的事,趙師兄還娶不到她呢。」

    「哎!」左邊那人還是唉聲歎氣,「我是很可憐葵兮,我要是她,早就活不下去了,不過我也是真替趙師兄不值,這不是撿人破爛麼?」

    右面那人拉了她一下,「你別說了,葵兮已經夠可憐,她要再聽到這些話,怕是真活不成了。」

    左面那人嘟著嘴,「嘴長在別人身上,誰也管不了,我們跟她是好姐妹,可以不說,可你看其他師兄們,看見葵兮像見了瘟神,在背地裡說得可難聽了。」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們不說就是了,你、、、。」她話還在口裡,已繞道左面那人身前,但她的步伐只邁出半步,手也維持一個半繞的姿勢。「你是什麼人?」

    「你沒必要知道,認真回答我的問題我自不會傷害你們。」聶柘霽陰梟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左面那人忙道:「你問,只要我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你。」

    「剛才你們說趙師兄要成親了?」聶柘霽來見溫孤葵兮,都是來無影,去無蹤,他不想給溫孤葵兮惹麻煩。

    原來是問這事,二人鬆了口氣,「沒錯,就是明天,娶的就是我們蒼稀門的小師妹。」

    「你們剛才好像說這位小師妹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聶柘霽從她們剛才的對話中已知道溫孤葵兮遇到了麻煩,但她似乎不想告訴聶柘霽。

    右面那人歎口氣,「這是我們女人最恥辱的事,女人的清譽比命還重要,葵兮師妹真是太可憐了,還好趙師兄不嫌棄她。」

    「怎麼回事?」聶柘霽的心一下提了起來,他不想聽到這個回答。

    但右面那人還是答道:「她被人玷污了,趙師兄在蒼稀門所有人面前發誓,絕對不會嫌棄她,一定會一生一世對她好。」

    她未說完,聶柘霽已飛奔出去,他以最快的速度衝進葵兮房間。

    葵兮安靜躺在床上,面容安詳,只是在娥眉間不經意繞著一絲淡淡的感傷,她已換了一身白衣,然字月牙劍插在胸前,出血量很少,她對致死的部位拿捏得很精準。

    聶柘霽終於明白信鴿上沒有一點信息的原因,還有溫孤葵兮的回答,原來她只是想見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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