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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 同月不同人 文 / 傳流鋅蕭

    第七十六章同月不同人

    天未亮,徐屬就將韓軍將軍的人頭提了回來。天亮,韓軍撤兵。

    魏軍未損一兵一卒,贏得此戰,魏文侯大喜,下令不追究徐屬罪責。

    魏擊鬱鬱寡歡,失魂落魄的樣子,有很重的心事,完全看不到這個魏國太子有戰勝的喜悅。

    西門豹、吳起陪他一起乘船順西河而下,河流湍急,波濤洶湧。高山深澗,懸崖峭壁,峰巒雄偉。

    魏擊陡然被一種激動情緒感染,「山河險要,莽野如梭,西河,果然是我魏國的瑰寶。」

    吳起恭恭敬敬道:「太子,未將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魏擊有了開懷的笑容,「吳將軍,你講就是。」

    吳起侃侃道:「山河永固,江山代傳,都是依靠君主的德行,而不是地形險要。

    從前的三苗氏,左臨洞庭湖,右據彭蠡湖。其險可知,但君主無德無信,驕侈淫逸,寵用嬖臣,被禹所滅。

    夏桀的國都,左靠黃河和濟水,右占泰華山,伊闕在南,羊腸在北,施政不講仁愛,為政殘暴,驕奢自恣。荒淫無度,暴虐無道。商湯將他流放了。

    殷紂王的國郡東有孟門,西有太行山,常山在北,黃河經南面而過,地勢險峻,再無第二。

    但帝辛暴殄天物,害虐丞民,惟婦人言是用,昏棄厥肆祀。

    弗敬上天,降災下民,沉湎冒色,敢於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宮室、台榭、陂池、侈眼,以殘害於爾萬姓;樊炙忠良,刳剔孕婦。周武王殺了他。

    前朝之見,治國在於仁政,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君主的仁義寬厚,發展生產,勵精圖治,以德治國,禮賢下士,才能使國家繁榮興盛起來。」

    魏擊如酎醐提頂,激動莫名,謹記吳將軍良言。

    吳起又道:「太子真正要切記的,是美色。紅顏禍水,女人多誤國害民。夏桀因妺喜亡國,殷紂王為蘇己丟國喪命,無一不是沉迷美色。」

    魏擊沉吟半響,已知他說的是何事,「西門豹,以你對她的瞭解,她會是妺喜、蘇妲己那種禍國的紅顏嗎?」

    西門豹有祥和的笑意,眼裡卻有隱秘的憂傷,「如果徐屬要離開,軍中無人可擋,想取瘋聖君魔人頭,似乎有些困難。」

    吳起動怒,「西門豹,太子就是被你們這些人帶壞的。你終日在太子身側,不教他怎麼治國安邦,倒是會讓他遊山玩水。玩物喪志,這個女子,是不是你介紹給太子的。而且,竟還是有有夫之婦。讓文侯知道,看他怎麼治你罪。」

    魏擊怔怔望著眼前一川煙海,「你們說,我會是夏桀、殷紂王般的淫逸暴君嗎?」他似在問身側的人,也似在問自己。

    吳起一時語塞,西門豹也不知該怎樣回答他。

    魏擊心煩意亂,有種崩潰般的情緒,吳起的話,全拋到九霄雲外。

    心事沉鬱的魏擊,外游一天歸來,不僅煩亂不減,心裡的淒迷反倒要滲出水來。

    糾結掙扎的他,莫名就走到聶柘然房前。

    徐屬和聶柘霽都在。

    聶柘霽正起身,似乎要離開。

    聶柘然也起身,「徐大哥,你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徐屬揚起臉,天真如孩童,「我要跟你一起睡。」

    聶柘然拍拍他的頭,「聽話,這裡有房。」

    徐屬拉著她的衣角,「我要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你跟我一起睡。」聶柘霽拉住他的手。

    「不要。」他手一撫,將聶柘霽推開。

    「徐屬,不可以傷害弟弟。小政,他有沒有傷到你。」聶柘然眼裡,只有擔心和疼惜。

    聶柘然激烈的怒意,讓聶柘霽有感懷的傷痛。姐,就算這個人的存在,你也還記得你弟弟嗎?

    徐屬驚恐站在牆角,「我不是故意的,你只輕輕一推。夫人,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以後,我保證,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的,不會再碰弟弟。」

    「算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後記得不要再傷害任何人。」聶柘然與他說話,永遠都像教導一個孩子,輕言細語,和藹可親。

    「你不生我氣了,那,那你不會趕我走了?」徐屬怯怯走到她身旁。

    徐屬瘋了,徐家的二公子,已經瘋癲得六親不認。江湖無人不知,他瘋癲嗔癡,武功高強,行事詭異,喜怒無常,殺人如莽。

    誰會相信,呆傻癡顛的瘋聖君魔,會是風雲一時的琴聖。

    誰又會相信,叱吒一時的琴聖,如今癡呆寓笨,形如孩童。

    喜怒無常,不分事非,殺人如麻的瘋聖君魔。在這個女子面前,才能看到他孩童的天性。

    聶柘然無可奈何的笑,那個表情,是愛撫的慈祥,「好吧,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好哎,好哎。」徐屬歡天喜地,「可以和夫人睡在一起了。」

    「姐,不可以。」聶柘霽的眉頭,成了一個結。

    聶柘然明朗的笑,「沒關係,他以前就一直跟我睡一屋。太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魏擊有劍拔弩張的敵意,毫不掩飾的怒氣,讓人不敢逼視的威嚴,「沒有找你,我找聶政。」

    今夜的月光,玲瓏剔透,俏麗可人。跳躍屋脊,惹人憐愛。

    很像那晚與聞人木栴一起逛街的月色!聶柘霽的指尖,還有冰涼徹骨的感覺。

    他微微閉上眼,那些飄蕩在寒慄刺骨冰涼水中的髮絲,像水草一樣在水裡晃動。

    已經不是同一個月,因為人已不同。

    也已不是相同的月色,感傷不同。

    千千萬萬人在看同一個月,萬萬千千人沐浴相同月色,有沒有兩個人,感到相同的月光,相同的溫柔。

    聶柘霽靜靜凝視虛無縹緲的夜空,廣袤而深邃,溫柔月色落在他純黑瞳仁裡,滿滿溢出來。

    他輕輕躺在屋頂,再不敢閉上。

    屋裡的聶柘然,靜靜凝視徐屬。

    就在床前的徐屬,微微有了鼾聲,已經熟睡。熟睡的他,永遠保持最靈敏警惕。

    但是現在的他,是真的進入夢鄉。守在自己身旁的他,才可以睡得這樣安穩。

    以前的九年,在他照顧自己的九年,以為這世間就他一個親人的九年,他都是這樣睡在自己床前。

    自己的劍立在地上,他的盾放在劍上,他就睡在懸空的盾裡。

    沒人知道,他與自己,有著怎樣的過往。永遠都不會有人瞭解,他在自己生命中的意義。

    他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是他救了自己。用他自己的命,救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

    十年前,這個瘋癲癡傻的男子,折耗自己十年壽命,救了一個六歲的女孩。

    十年的生命線,還沒有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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