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二節 兩個比喻 文 / 火先生
猩猩正色道：「貝老說得不錯，我的確是她的夥伴。」
貝特吉收斂笑容，臉色轉冷：「如果是這樣，那我們恐怕真是無話可說了。」
「不然。我們還沒深入地交流，貝老不嫌結論下得太早嗎？」
貝特吉自飲了一口酒，淡淡道：「你知道上次黛麗在我這裡吃閉門羹的事情嗎？」
猩猩點頭道：「知道。同時我也很好奇，據我所知，黛麗第一次去貴府上的時候，貝老的招待還是很客氣的，為何第二次反差如此之大呢？」
「你既然是黛麗的說客，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老實說，我很失望。」
猩猩笑了，感覺這位老人有點兒意思：「您為何失望呢？」
「黛麗第一次來的時候，說心裡話，我是很高興的。」貝特吉說到這裡，歎了口氣：「唉，畢竟這麼多年，眼看著麒麟被敗落成這個樣子，我的心裡很不好受。如果真的有人能出來收拾如今的這個爛攤子，也算是霍爾先生在天之靈保佑吧。」
猩猩道：「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您為什麼認為黛麗沒有這個實力來收拾河山呢？」
「那天我和她交談了一陣後，我發現她雖然是大公司的總經理，對於足球卻根本一竅不通。如果說她真是熱愛足球，從經營球隊的角度考慮購買現在處於中下游水平的降級隊伍，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她卻連門將和前鋒幾乎都搞不清楚，」說到這裡，貝特吉忽然變得有些憤怒：「所以，我相信黛麗對足球根本沒有興趣，她肯出錢買下俱樂部，無非是趁人之危低價買入，然後想借麒麟的名字來炒作自己、替自己的商品打廣告罷了。把足球當作自己生財的工具，這種伎倆，我不是剛出道的孩子，心裡有數。讓這樣的女商人來經營一家冠軍俱樂部，簡直是開玩笑。」
猩猩微微搖頭，沒有答話。
貝特吉越說越氣，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酒杯還沒離手，便劇烈地咳嗽起來。猩猩急忙道：「貝老你別動氣，事情也許不想您想像得那麼糟糕。」
貝特吉抬起頭，眼眶有點兒濕潤，不知道是被嗆的還是被氣的，道：「年輕人，黛麗人長得漂亮，不意味著做事也漂亮。我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要被假相迷惑了眼睛。」
「哈哈。」猩猩沒忍住，笑出了聲：「貝老，還是那句話，您先別急著下結論，聽我說幾句如何？」
貝特吉喝了口茶水，平息了一下情緒，道：「好，那你說。」
「貝老，在您當球員的時候，您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球員麼？」
貝特吉一怔，慢慢道：「不是，只能算得上合格。」
「那您憑得什麼成為日後鼎鼎大名的「黑白花園的園丁」呢？」
貝特吉怫然道：「球隊管理和足球技術沒有什麼關係，你這話不但問得外行，而且愚蠢。」
猩猩憨厚地一笑，並沒有介意貝特吉出言不遜：「既然如此，我想這個道理放在黛麗身上也未嘗不可。」
貝特吉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猩猩沒有理他，繼續道：「黛麗只不過是投資麒麟俱樂部的甲方而已，並不扮演其他的角色，更不會干涉球隊的日常管理和比賽，這一點，我想貝老過慮了。」頓了頓，他又道：「換個角度想想，黛麗畢竟不是小打小鬧的商人，一個能領導幾千人的大企業的女強人，不會連充分的授權和科學的監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只要她選對了高層管理人員和球隊主教練，譬如您答應出任俱樂部總經理或者市場資源開發總監，而資金又能到位，經過一段時間的整理後，不愁球隊不出成績吧？」
貝特吉狐疑道：「你的意思是，黛麗不會插手球隊的內部事務？」
「新的麒麟俱樂部整合後，她是名譽主席，不是總經理。」猩猩肯定地道。
貝特吉上下打量著猩猩：「宋先生，你是什麼人，能做得了黛麗的主？我可從來不和開空頭支票的人打交道。」
猩猩微笑道：「我不是在信口開河，而是清楚黛麗收購麒麟俱樂部的目的是什麼。您如果清楚了她的目的，就肯定不會對她的動機產生質疑了。」
「她的目的是什麼？」貝特吉急問道。
猩猩含笑不答，轉移話題道：「貝老，這個話題我們先放一放，容我稍後再告訴你。現在，我想問貝老幾個問題。」
貝特吉態度明顯緩和了許多，道：「嗯，你儘管問。」
「在您的眼中，足球的意義到底有什麼精髓？您為什麼對它充滿了如此的熱情？」
貝特吉輕輕轉動著酒杯，沉吟著，半晌方才沉聲道：「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啊。」
猩猩舉起酒壺道：「想到哪說到哪，不必牽強。」
「就我而言，足球文化可以有兩種象徵。其一，就個人來講，它是一面鏡子。」
「水星經過了這麼多年陸陸續續的戰爭，人民雖已厭倦了一次次的流血和紛爭，但是卻很難和它劃清界線，也沒有一個人敢說天下從此永遠太平，你知道為什麼嗎？」
猩猩思索了一會，答道：「也許這是因為爭鬥也是我們骨子裡的天性的一部分，也是人們爭取自己利益的一種有效方式，它伴隨著人類文明一起從遠古走到今天，辨證地講也在某一方面促進了社會的進步。所謂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當解決問題的正常途徑失效時，往往戰爭就很可能取而代之走上前台了。」
貝特吉笑了笑，這是他進入船艙第一次露出笑容：「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戰爭畢竟是罪惡而痛苦的，它一出現，就意味著無數生命就要消失，所以為了滿足人類的進取心和好勝的慾望，但又不會帶來生命的損失，競技體育也就孕育而生了。而足球則是競技體育中最符合戰爭原理，最容易令人把它與戰爭聯想在一起的一項世界性運動。」
「這個我明白，可是與鏡子有什麼聯繫？」
貝特吉道：「年輕人，你參加過戰爭嗎？」
猩猩搖頭，自嘲道：「很可惜，我最多只和幾十個人打過群架，但並未經歷過戰爭。」
「戰爭是世界上最殘酷，最無情的災難，因為它是人類自己親手創造的怪物。而在戰場上，每個人的人性都會充分地暴露出來，無論你平時隱藏地有多麼深。分辨一個人是勇士還是懦夫，是自私還是敢於負責，戰爭可以真實地證明。因為沒有人還能在死亡面前戴著面具。」
猩猩「哦」了一聲，道：「明白了。既然戰爭可以如此，而足球作為戰爭與文明的衍生物，也可以部分地還原人類部分的天性。」
「不錯，這也是我們為什麼把綠茵場稱為沙場的原因。」此刻，貝特吉臉上的微笑意味深長，紋路橫生的臉龐上帶著風霜後的睿智：「在比賽的時候，有些球員任勞任怨，有始有終，有些球員卻投機取巧，喜歡假摔；有些球員犯了錯誤還能跌倒了爬起來，有些球員則表現慾望強烈，有時候甚至不顧集體利益。你瞧，這就是人性，千奇百怪卻真實存在，正是因為足球這面鏡子的存在，我們可以在欣賞技巧的時候，同時反省自己，思索人性，這是多麼有意思的一件事啊。」
猩猩輕輕拍了一下木桌，笑道：「的確如此，我也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