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一節 知恥後勇 文 / 火先生
貝特吉的眼神一下子凝固在了相片上，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複雜，他伸手慢慢把照片從盒子裡拿出來，一向穩定的手指竟然有些顫抖。
這是一張非常普通的雙人合照，畫面左首是一位上了歲數的老年人，身著休閒西裝，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他旁邊則是一位三十出頭的中年人，穿著紫色運動裝，臉上的笑容有幾分拘謹和緊張。二人站在綠茵場上，身後掛著有一張橫幅，上面寫著幾個大字「熱烈慶祝海城麒麟年青隊捧得愛心杯」。
站在旁邊的老伴瞇著眼睛看著照片，忽然驚訝道：「這穿運動服的人不就是你嗎？」
貝特吉無言地點了點頭，退後兩步坐在林蔭下，臉上寫滿了感慨。
十七年前，當時還是足球隊員的貝特吉遇到了他人生最重要的十字路口。貝特吉身材矮短，耐力悠長，爆發力卻非常一般，本適合參加田徑運動，無奈他自幼鍾愛足球，儘管沒有什麼發展，卻還是成為了一名職業足球運動員。三十出頭那年，貝特吉掛靴退役，正在他為未來的事業彷徨之際，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讓他一生為之感激的老者——秉桔的父親，麒麟俱樂部主席霍爾。
當時的麒麟隊戰績非常糟糕，儘管霍爾投資力度很大，但始終無法把球隊帶上良性發展的軌道，大牌球員人進人出，成績卻每況愈下，幾乎成為了冠軍聯賽中的魚腩部隊，而他在俱樂部的主席位置也遭受到了質疑。貝特吉和霍爾相遇後，貝特吉根據球隊情況發表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儘管麒麟隊從不缺少球星，卻缺少一根由自己培養的本土球員構成的筋骨，球隊的凝聚力和求勝慾望不強，平時看上去陣容豪華，戰鬥力不錯，但一遭遇硬戰，往往由於底氣不足、積蘊不夠而率先敗下陣來。他建議霍爾應當著手年輕二隊的梯隊建設，尋找和篩選有潛力的年輕隊員，打造屬於麒麟隊自己的足球文化，儘管這需要一個時間過程，但縱觀歷史，一個輝煌王朝的建立，核心球員的背後總有一個團結合作，精密運轉的團隊在提供強大的支持。
貝特吉的觀點切中時弊，正中霍爾下懷，他聞言大喜，沒過多久便委任他為麒麟青年隊領隊，負責該隊的一切經理事務。事實證明，霍爾的選擇儘管存在一定的風險，卻為麒麟俱樂部帶來了巨大的成功。而這張老照片，正是攝於貝特吉進入麒麟部三年後，率隊取得小洋洲青年比賽冠軍的慶祝儀式中。
兩年之後，貝特吉正式成為俱樂部市場及資源開發總監，從此和主教練許雨麟一同翻開了麒麟隊歷史的嶄新一頁，並在八年後最終問鼎王子杯，完成了霍爾的遺願。而貝特吉帶出來的那批球員正是麒麟隊赫赫有名，橫掃兩洲的「三九一代」（特指俱樂部從二隊中培養，並於1439年左右進入主力隊並取得冠軍的一批球員）。
貝特吉摩挲著照片已經粗糙泛黃的表面，心裡百感交集，說不盡的酸甜苦辣。打江山難，做江山更難，霍爾如果還在世，看到麒麟隊今天支離破碎的這個局面，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要知道，作為一支傳統豪門，今年居然降級離開了冠軍聯賽，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災難。當他知道了這個消息後，他把自己足足關在了書房裡一整天。
盯著照片上的黑髮人，彷彿恍如隔世，當初的風華正茂，如今已成了滿鬢銀髮，當初的涉世未深，也變成了今日的歷盡滄桑，真是彈指一揮間啊。雖然還不知道對方送自己相片有什麼企圖，但他此刻的心裡卻充滿感謝。擔任青年隊領隊的那幾年，正是貝特吉一生中最繁忙的時候，由於經驗和閱歷的限制，儘管心中有明確的方向和計劃，但實施的時候仍然難免顧此失彼，焦頭爛額，常常犯一些啼笑皆非的錯誤，很多人都不看好他，而他更沒心情留影紀念。除了球隊的全家福以外，自己照下的相片屈指可數，而這張彌足珍貴的照片，也由於賽事過多，在參加客場比賽的時候不知丟在哪裡。
老伴遞過紙盒，忽然道：「喲，這還有個便條。」貝特吉瞥眼看去，盒底果然還有一張便條，想是剛才被照片壓著，自己沒有注意到。
貝特吉打開便條一看，上面留著幾行字：「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知恥後勇，卻知男兒胸懷。明日四時，洞庭湖上，薄酒幾杯，聊敘往事。還請先生蒞臨。」
第二天午後，貝特吉乘上前來接他的馬車，疾行出城，向城外洞庭湖趕去。他之所以願意赴約，一方面是因為那張久違的老照片令他被記憶中的往事再次感動，一方面則是因為對方便條上的留言。儘管說不清什麼原因，但他卻隱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是他對許雨麟的初次印象。馬車一路前行，毫無耽擱，兩個小時的光景眨眼即逝，當貝特吉下車的時候，呈現在他面前的已是一片湖光山色，漁舟泛波了。
在他人的帶領下，貝特吉走到了一隻草蓬小船邊，小船不大，兩頭尖尖，草蓬內堪堪可以容納兩三人，船尾冒著輕煙，一位中年漁婦正在旁邊忙碌著。一名相貌普通，衣著隨意的漢子站在船頭，臉上帶著微笑，道：「可是貝特吉先生？」
貝特吉放緩腳步，道：「正是，您是？」
「在下宋猩猩，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見，不勝欣喜。」猩猩說得是實話，臉上的神色也沒有絲毫的做作。
貝特吉來到岸邊，淡淡道：「宋先生謬讚了，老夫沒有過人的本領，更無所謂的大名，讓您見笑了。」
猩猩笑道：「好說，好說。貝先生，請上船，我已讓漁家燒了幾條新鮮的鱸魚，只等先生一來，我們便可賞湖飲酒，小酌幾杯。」
貝特吉輕輕擺手道：「宋先生，你我素不相識，並不瞭解，無端端地請我飲酒，難道不怕話不投機半句多嗎？」
猩猩呵呵一笑：「青梅煮酒論英雄，只要先生還喜愛足球，我們就不愁沒有話題。」
貝特吉眉眼一動，道：「好！就憑你這句話，已經抵上一杯美酒了。」
貝特吉上了船，猩猩讓漁婦鬆開岸上的纜繩，放舟隨波蕩漾。二人進艙盤腿坐下，猩猩端起酒壺為老人斟滿了酒杯：「這是上好的碧chaochun，酒xing醇而不烈，您多飲幾杯無妨。」
貝特吉也不客氣，接過酒杯，然後捻起一粒花生放入嘴裡，道：「宋先生，你是如何找到那張照片的？我以前也有一張，丟了以後向隊裡的攝影師要底片，卻沒有找到。」
猩猩一笑：「這個麼，說難也不難，我先賣個關子，咱們先喝一杯。」說著，舉起了酒杯。
貝特吉正想夾菜，聞言放下筷子，舉杯正色道：「無論如何，感謝您的這份禮物，老夫先乾為敬。」
二人一飲而盡，漁婦端上熱氣騰騰的鱸魚放在小方桌上，香氣四溢。猩猩讓道：「來，貝老，動筷子，涼了就不好吃了。」
貝特吉一伸手，道：「且慢。宋先生，我已謝過你了，你何不開誠佈公地講一講，告訴我此舉為何？」
猩猩看著他嚴肅的眼神，道：「好，那我就實話實說吧。送您照片有兩個目的，第一，我想知道那段歷史在您心中的份量，如果您肯赴約，說明您並沒有忘了麒麟隊；其次，我想以這張照片為引子，和您談一談，看看是否還有請您繼續執掌麒麟隊大局的可能性。」
貝特吉哈哈一笑：「這麼說，你和黛麗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