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後宮攻心計 186 失憶2 文 / 阿襲
186失憶2
在假山裡躑躅著,咬了咬牙,還是走了出去,見到雋桓,我的臉更是紅得抬不起頭來:「皇……皇上……」
雋桓顯出微微驚訝地表情:「原來是你!」
「嗯。」我的聲音比蚊子還輕。
再抬頭,卻見他的眼神有些戲謔:「一個宮女居然跟朕的御前侍衛在假山裡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成何體統?」
「什麼?」我愣了,「你說我和這個人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衝著我笑,那笑是戲謔的笑:「難不成你還是不願意?既是不願意,為什麼不喊救命?」
我一動不動望著他,眼神淒涼,無望,忽然冷笑起來。
雋桓聽著我的笑,眉頭一皺:「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你這個蠢貨!」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居然口無遮攔起來,「蠢到以為我會跟王利生這樣的登徒浪子做見不得人的勾當。你當我是什麼?」
「你!」他也有些惱怒,「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頂撞朕?」
我又恨,又怒,又委屈,又痛苦,直直地瞪著雋桓,將心中情緒盡數發洩出來:「如果可以讓你恢復記憶,我恨不得扇你兩巴掌!」
「一派胡言!朕好端端一個人怎麼會偏生忘了你?」雋桓拂袖,「看來朕真不該打擾你和王利生的好事!」
「為了你我矇混進宮做宮女,又怕暴露身份所以把自己當成一個啞巴,你居然把我的掩飾當成是我作奸犯科的行徑?」
雋桓回過身來,夜風吹起他的長衫,更顯得清俊:「你就是那個浣衣局的啞巴小環?」
我也不知道他是從何得知我就是浣衣局的小環,但是既已知道,我也不必隱瞞:「小環不過是我隨便捏造的一個名字罷了。」
「那你是誰?」
望著他,痛心疾首:「陶官生,皇上的妻子。」
「朕不認識你。」
「那是因為皇上忘記臣妾了。」
他無可奈何歎口氣:「朕只聽說你是個啞巴,原來是假的,難不成你是腦子壞掉的?」
我仍不死心:「皇上難道真的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他轉過身:「時辰不早了,朕要回去休息,你一個女子,既然不是心甘情願和王利生做苟且之事,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他走了幾步,看見湖邊有衣服,再仔細一看,原來是他自己的,便轉過身來問我:「這些衣服……」
「臣妾現在是浣衣局的宮女,這是在給皇上洗衣服呢。」
「還沒洗完?」
我諷刺道:「正洗著的時候,皇上的御前侍衛就來輕薄了。」
他這才知道原來是誤會我了,忙解釋:「看來方才是朕錯怪你了。」
我蹲在湖邊繼續洗衣服。
他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兩個人一動一靜就這樣對持著,在洗衣服的時候,我心裡就在盼望著,如果等我把這些衣服洗完了,雋桓就記得我,記得我是官生,那該多好。
等我把他的衣服全部洗淨,站起來的時候,他說:「不早了,早點回去歇著吧。」
沒有,沒有回復記憶。
他真的徹底忘記了我。
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兩人一起走在鵝卵石小徑上,他住在行宮裡的玲瓏殿,一起走著,步子並不急,一前一後,月光拉長斜影。
等趙德海見到我們一起到玲瓏殿的時候,嘴巴張大說不出話來:「皇上?皇……?」
說到這裡的時候,雋桓的面色明顯沉鬱了下去,
趙德海連忙斂口:「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雋桓忍著氣:「朕有些累了。」
「是,奴才這就讓人服侍皇上。」趙德海一喊,「長陵!長陵!」
邊上的小內監道:「趙公公,長陵姑娘不在呢。」
趙德海罵罵咧咧:「這個臭丫頭死到哪裡去了?關鍵時刻找不到人。」他隨即對著雋桓哂笑,「皇上恕罪,長陵不在,不如讓這個浣衣局的小環伺候您休息吧?」
他明顯的不悅。
緊皺著眉頭,氣都不吭一聲。
趙德海朝我使了個眼色:「小環!還不快帶皇上進去?」
我連忙把一臉盆的衣服遞到他手上,恭恭敬敬站在雋桓邊上,示意他走進去。
他斜睨了我一會,終於踏步走進去。
趙德海在邊上推了我一下,我緊跟著進去。
到了內殿,雋桓默默地張開手,等待著我為他脫衣服。
他那姿勢,真是像極初時我們相遇的霸道與怪戾。
那時候我們曾是相互厭惡的仇人,那麼恨,那麼恨。
我的手為他輕輕接下龍紋腰帶,解下衣衫的扣子,慢慢褪去他的衣衫。
「好端端的,你怎麼哭了?」在我安放衣衫的時候,他驀地來了這麼一句。
我壓著聲音:「沒事兒,時候不早了,皇上早些休息吧。」
他沉著臉脫下龍靴,一邊脫一邊問我:「朕真的認得你?可朕為什麼沒有任何印象?」
我躊躇著腳步:「豈止認得,臣妾與皇上共同經歷過很多的事,我們還有一個孩子,名叫晚秋。」
「晚秋?」他立刻松怔了,「晚秋朕跟你的孩子?可是趙德海和德妃為什麼都沒有跟朕提起過?」
我望著他,眼神萬分痛苦:「期間發生了很多事,這也不怪趙德海,他不過是一個侍奉主子的內監,一不小心就會出事的。至於德妃……」說到芳華,我不禁勾起唇角譏笑,「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大膽!」雋桓厲聲喝道,「德妃與你無冤無仇你居然肆意詆毀她?小心朕砍了你的人頭!」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喝聲嚇了一大跳,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很不耐煩地拂袖斥責:「退下去!」
滿含著委屈與淒楚,我掩臉退出來。
正好撞見候在外面趙德海:「娘娘怎麼了?怎麼哭了?」
我只是咽嗚,搖頭,然後一頭扎入月色,溫涼的風吹在我身上卻如寒冬北風一樣,吹得我背脊陣陣發涼。
芳華!我忍讓一步,你卻得寸進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安分地做好浣衣局啞巴小環的職責,每天都洗著雋桓換下來的衣服,有一次見到他的衣衫上微微有一小個裂縫,也縫補好了。
不是不計較他將我忘得一乾二淨,而是……而是愛得深沉。
在行宮近半個月,除了剛來的那天見過雋桓,此後我再也沒看見過他。每日的活兒不多,只是專洗他的衣服,但是內心焦灼憂心,一段時間下來,竟是得了熱風。
我們一些專門伺候雋桓生活起居的是專住在一間屋子裡,待我得了熱風,為了傳染,便在北邊另外給我派了間小屋子。可見專門此後雋桓的女婢內監的身份是與眾不同的。
此番行宮一行只有雋桓單獨而來,不帶任何宮眷,因此從西邊到北邊,都是及其安靜的。
我在北邊的小屋裡呆了三四天,每日自己煎藥,雖然無人照料,病況倒也慢慢好了。
回去覆命,管事內監卻說:「侍奉皇上龍體的事可是容不得半點馬虎的,萬一你病沒好全傳染了怎麼辦?得了,你先養幾天,等病好了再說。」
我只得重新回到北邊的小屋子。
行宮簡單卻別緻,一路走去,滿湖滿池的荷花隨風飄散著淡淡的荷香。我見四下無人,便在一個名叫滿月灣的荷花池邊坐下來。
正午的大太陽曬得人昏昏欲睡,索性身後是一大片古木,可以遮陽。半是悶熱半是涼爽的感覺讓我不禁瞇上了眼。
夏蟬鳴叫,林中不知名的小鳥偶爾撲哧著翅膀。
一切都是寧靜的。
「聽說你病了?」不知何時,雋桓已然站在我身後,「怎麼樣?要緊嗎?」
兀地睜開眼,回頭:「皇上?」
他微微點頭示意:「頂替你給朕洗衣服的那個宮女笨手笨腳,把朕的一件衣服給洗壞了,朕問起來才知道原來是你病了別人頂上來的。」
我站在他面前,低著頭。
礙著其餘內監宮女的面,我只能繼續當啞巴。
他也意識到了我的難處,只是稍微站了一會,開口:「病了就好好養著,別到處走了,外面悶熱,早些回去罷。」
說完就帶著人緩步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我在一次不甘心地在心裡問:「雋桓,你真的將我忘記了嗎?如果一切從頭開始,你是否會記得我?是否……會愛上我?」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我眼前,眼淚再一次迷霧了我的雙眼。
等到了晚上,一個小內監前來找我,手上還拿著一個托盤:「小環,你住的這個地方可真讓人好找。」
我微微一笑,點頭示意,意思是在問他前來有何貴幹?
「你呀!真是不得了啊!」小內監將托盤放下,盤子裡放著是一碗荷葉南瓜露,「為了你,皇上派我大老遠從玲瓏殿來給你送這碗荷葉南瓜露。」
內心是掩不住的欣喜,捧起早已經冷卻的荷葉南瓜露,雙唇噙動。
小內監又說:「皇上要你好好養著身子,等好了再給他洗衣服。對了。」他神秘兮兮地衝我笑,我忽然覺得這個小內監長得甚是可愛,「皇上還誇你了呢!說小環洗的衣服最乾淨,把衣服疊得好。你就好好做吧,或許好日子不久後就要到了。」
之後每一晚,雋桓總會派這個小內監給我送一碗點心,從小內監的口中我得知給我的點心是專門給他吃的。
每日送一碗給我,可見其用心。
這在以前,不過是及其普通的一件事。而是現在不同,我是一個低賤的浣衣局洗衣服的宮女,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身份懸殊,便顯得有些特別。
等我病好全了,我將事先寫好的便箋交給送送點的小內監。
他問我:「這是你要對我說的話?」
我搖搖頭,指了指點心碗。
「給皇上的?」
我點點頭。
小內監「噢」了一聲就收下了。
我像往常一樣,喝下早已經冷卻的湯羹,然後睡下。
給小內監的便箋裡寫著:「叩謝皇恩,明日復職,不必費心。」
其實我想寫很多很多,但是到了筆尖,只是一句不輕不重不痛不癢的話。
月光透過薄薄的紗窗照在我的屋子裡,我在想,雖然這幾日沒有見到他,但是他每日都是送點心的,只這一點,是否表明著他對我的一些回憶?
但是我轉而一想,回憶要麼是記得,要麼是忘卻,不會只是記得一丁點或是忘記一丁點。
正當我昏昏入睡之際,忽而聽到窗外有一個人影。
「誰?」睡意一下子全沒了,一骨碌坐起來,對著外面的人影警惕道,「誰在外面?」
那人影聽到我的質問聲,先是不動,隨即快速跑開了。
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赤腳跑出去:「是誰?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