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後宮攻心計 185 失憶1 文 / 阿襲
185失憶1
我亦是愣愣地看著趙德海。
他的是震驚,疑惑,惶恐的:「皇……」
我一把撲上前抱著他的腿。
姓王的侍衛多少看出點端倪:「趙公公?有問題?」
被他這麼一問,趙德海也反應過來,動了動腳,我鬆開手,意味深長地望著他。
他深深吸口氣,略略尖細的聲音對姓王的說:「哦……這個人,我是知道的。不過是給皇上洗衣服的宮女,啞巴也無妨。」
見趙德海都這麼說了,姓王的也奈何不了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又不敢多問什麼,臨行前只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等到他走後,趙德海立刻攙扶我起來:「哎呦,皇后娘娘怎麼會在這裡?」
「趙德海!」我一把抓著他的手臂,「皇上呢?我要見皇上!」
趙德海見我問到雋桓,面色一變:「娘娘,皇上他……」
我抬頭看了看龍攆,明黃色的布簾讓人內心為之一顫:「皇上……」
趙德海再要攔我,卻是來不及了,我已經奔向龍攆。
「娘娘……皇上他……」
龍攆驀地停下來,趁此機會,我跳上車,掀開車簾,激動一喊:「皇上!」
他原本是坐在裡面的軟墊上的,身上穿著一件香色綢紡長衫,普通的衣著,掩不住尊貴的氣勢。
聽到我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眼睛定在我身上。
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看著我,雋桓就這樣默默地注視著我片刻,道:「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朕面前?」
我愣了。
呆了。
傻了。
臉色煞白地看著雋桓,顫著聲音問:「你……你說什麼?」
他自然而然地擠兌著眉眼,聲音低沉:「你是誰?」
馬車一個顛簸,我險些摔下車。
多虧趙德海也剛上馬車,將我一骨碌推進馬車裡,我整個人都倒向雋桓身邊。
但是他沒有扶住我,只是冷冷地問趙德海:「這是誰?怎麼闖到朕的龍攆?」
趙德海一臉為難,欲語還休:「她……」
我爬起來,跪在雋桓身邊:「皇上?」
他撇過頭看著我,彷彿看著陌生人。
趙德海輕輕道:「皇后娘娘,皇上怕是已經忘記您了。」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仍置若枉然,一味地搖著雋桓的手臂:「皇上,我是官生,你難道不記得了嗎?我是官生,我是官生啊!」
輪到雋桓一臉愕然了:「官生?有這麼一個人?朕怎麼不記得了?」
原本緊緊攥著他的手,突然鬆了:「不記得了?你不記得臣妾了?」
以為他是在跟我開玩笑,但是轉而一想,雋桓是從來不跟我開玩笑的。更何況,他是不會跟我開這麼大的玩笑的。
我歷經千辛萬苦混進宮,又想辦法離開皇宮跟著雋桓的車馬前往行宮,可是到頭來的結果是:他不記得我了。
那一刻的悲慼,比死還難受。
像是萬千隻蟻蟲吞噬著我原本就殘缺不堪的心,痛不欲生。痛不欲生。
「皇上!皇上!你看著我……看著我,我是官生,我是官生啊。你怎麼可能忘了我?我們從彼此仇恨到彼此接納,我們有晚秋,我們共同面對叛敵……這一切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難道你全忘了嗎?」
雋桓專注地看著我,緊縮著眉頭,似乎在努力回憶,過了半晌,他一隻手托著頭:「朕有些頭痛。退下!」
「皇上!」
趙德海一把拉著我的身子:「娘娘……娘娘不要激動。有些事由來曲折,讓奴才慢慢跟你說。」
一直被趙德海攥下馬車,我仍不死心地撲著手:「皇上……」
「娘娘不要這般,會讓被人起疑心的。」趙德海掩著我到了雋桓身後的一輛相對比較簡單的馬車上。
我呆滯著目光,顛簸的馬車幾乎讓人岔氣。
「自從娘娘突然離宮後,皇上一直不吃不喝,加派人手一直尋找著皇后娘娘的下落。那段時日都是德妃娘娘費盡心思好生照顧著,又過了一段時日,皇上對德妃娘娘的感情也就深厚了一些……」
「他不會因為芳華對他好點就忘記我的。」我呆呆地說,「即使他不愛我,也不會將我忘得一乾二淨。」
趙德海低低地唉聲歎息:「說到這個,奴才也覺得詫異。一開始,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心裡惦記著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就吩咐我們不得在皇上面前提起半句關於娘娘的話。過了十來日,奴才陪皇上去探望大公主,他突然問這是誰生得孩子。奴才當時別提有多詫異了,便試探地說是皇后娘娘的女兒,皇上只是一臉愕然,不知所謂。」
當趙德海講到這裡,我已經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芳華所為。
為了能夠永遠地佔據雋桓,她對他下了蠱,作出了生平最大的賭注。硬是將我從雋桓的記憶中拿了出來,他如今的世界,什麼都沒有忘記,唯獨忘記了我。
忘記了陶官生。
趙德海道:「奴才根本不知道娘娘什麼時候回宮,還……還去了浣衣局當宮女。娘娘,這樣的事怎麼是您能夠做的?」
「我也是沒辦法,為了能夠見雋桓一面,我只能先進宮。就連這次出宮跟著前往那個行宮,都是我對著浣衣局的李嬤嬤暴露身份才得以出宮的。」
「娘娘這是何故?」趙德海剛問出口,又覺得有失妥當,「不過皇上現今忘記了娘娘……」
我看著趙德海:「我隱瞞身份,裝成啞巴,這一切的苦衷,其實你應該是知道的,對嗎?」
「娘娘……」
「皇上好端端的不可能將我完全忘記的。之所以會忘了我,一定跟德妃有關。」我睨了趙德海變色的神態,「是嗎?」
「奴……奴才不知。」
「趙德海,你是聰明人,永遠懂得如何進退。在知道事情起因後果的情況下你還維持緘默裝糊塗,這一點,我是望塵莫及的。」
「皇后娘娘海涵,奴才只是一個內監,一輩子雖然出不了什麼頭,但總想安安穩穩活下去。」
「你侍奉皇上這麼多年,難道忍心見著他活在一個並不真實的世界裡,對著一個不真實的愛人度過餘生?」
「娘娘,世界本就不真實,奴才身為一個下人,並不能改變什麼。」趙德海頓了頓道,「其實奴才也想過,畢竟皇上對皇后娘娘的這份情,一路走下來是歷經了很多心路歷程,但是娘娘,既然如此,當初您又何必離宮?」
「為了晚秋。」
趙德海微微愕然。
我道:「一開始是為了麥婆婆和晚秋,所以我堅持離宮。後來麥婆婆死了,我也想留下來,但是我還有晚秋。芳華善於蠱術,我怕她對這麼年幼的孩子懂什麼手腳,所以我還是離開了。」
「原來娘娘的處境是這麼為難。」趙德海有些動容,「可是奴才的處境亦是為難的。如今德妃娘娘和皇上情意綿綿,加之德妃娘娘又身懷龍種,皇上寵愛有加,一切的一切在表面看來都是美滿的。娘娘要扭轉乾坤,難上加難。」
我陷入沉靜,保持沉默,良久,問出口:「晚秋好嗎?」
「大公主她……」趙德海略微猶豫,還是照實說了出來,「大公主長大了很多,長得跟娘娘很像。可是德妃娘娘不見得會善待她。」
「我都離宮了,她怎麼還……」
趙德海哂笑:「只怪皇后娘娘太過單純,您雖然離開了,但是並不一定代表德妃娘娘會善待你的女兒。正如當年麥婆婆和太后的故事一樣,麥婆婆毅然離宮,但是太后不見得對皇上好。人就是這樣,永遠不知足。」
我的手一直暗暗地揉搓著衣服,什麼傷心,難過,痛苦,現在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該怎麼做?
認命嗎?當作雋桓忘記我,永遠離開。
還是……還是將希望寄予渺茫?
「趙公公!」馬車外有人在喊,「皇上請您過去一趟,說有話問你。」
「娘娘……」趙德海喊了我一聲,「奴才有事,得先上前頭了,您萬事先小心著,,萬一暴露了身份,到時候哪怕遠離了皇宮,德妃娘娘也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我「嗯」了一聲:「浣衣局裡的李嬤嬤,你也別忘記囑咐她的口,別說漏了嘴。」
趙德海呵呵道:「她是聰明人,不會說的。」
說完就掀開車簾,顧自跳下了馬車。
我一個人依靠在車窗口,靜靜地看著外面的一切。
如果雋桓不是皇上,如果我沒有進宮,我們只是最普通的男女,從開始到最後,怕是不會經歷這麼多的風風雨雨,而是會平淡的度過吧?
經歷風雨,才知平淡是福。
夜幕降臨,浩浩蕩蕩的隊伍終於抵達至行宮定腳落下來。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剛跳下馬車,就有人來喊我:「小環?小環!」
順著聲音抬頭,是一張陌生的面孔,長臉,高個子,一雙丹鳳眼:「叫你呢!你是那個啞巴小環吧?」
我上前,她將我整個人湊近一看:「皇上換下的衣服你去洗一洗吧。」
我默默點了點頭,她一把將滿臉盆的衣服塞在我手裡:「快去吧,西邊有個大池塘,水又清,去那裡洗最好不過了!」
我按照她的指示一直往西邊的方向走去,果然看見一個大池塘,此時正是酷暑,天黑,月明,看見清冽的池水不免稍稍提起一點興致。我蹲在池邊,手裡拿著雋桓剛換下的衣服,眼中一陣溫熱,眼淚不自覺地流淌下來。
看見他的人,洗著他換下來的衣服,卻無法使他記得我。
芳華,我恨你!
恨你的所作所為!
「月色日次皎潔,勾勒出女子曼妙的體態,真正勾人心魂呢。」岸上突然有人說了這麼一句放浪形骸的話,十足讓我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卻見是白天那個姓王的侍衛。
他一臉玩味似的看著我:「你就是白天那個浣衣局的啞巴小環吧?我是皇上的御前侍衛王利生。」
我警惕地看著他。
只見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階,一直到我跟前:「其實我一早就覺得你長得清秀,那標緻的面孔讓人心裡癢癢的,白天對你有點粗魯真實對不住哈。」話剛說完,他一把攥著我的手,「呦!浣衣局每天洗這麼多衣服你的手還這麼細嫩,真是出人意料呢!」
心中本來就怨恨無比,又見他這般無禮的動作,我當場就揚手甩了他一巴掌。
王利生吃了我一巴掌,一開始愣了,隨即就瞪大眼睛,發威:「你這個死女人居然敢打我?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他一把拖住我,就往邊上的假山石洞裡拖,一邊拖一遍扯我的衣服:「老子還沒嘗過啞巴的滋味兒,今天嘗你的滋味算是便宜你了!」
他的臉胡亂湊下來,我不斷地反抗,掙扎。
「可是王利生在下面?」
一聽到這個聲音,王利生立刻停下來:「皇上?」
我也認得是雋桓的聲音!
王利生連忙拉扯好自己的衣服,走出去:「皇上……」
我沒有聽清外面的動靜,只覺得被一個人冒犯了,心酸不止,摸著黑慢慢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過了半晌,雋桓在外面問:「你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