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日記5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一百一十八章日記5
這時所有的人紛紛站起身來,蹲下身去,趴在尹三的屍體旁狼吞虎嚥起來。我想嘔吐,卻吐不出。
後來我也走過去,用刀子在尹三背上割下好大一塊皮肉。
我又流淚了。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眼淚拚命的流出來。我就這樣便哭邊吃,那很大的一塊背肉便被我生吞了下肚。
但我肯本不知道那肉是什麼滋味。
我沒有給水月吃那些肉,而仍是割破血管餵她喝下。
也許是因為我不想她靠近這種骯髒。即使迫不得已的時候,我也不願意。
那時候,我寧願把自己的肉擱下來給她吃。
過了好久,殺了尹三的年輕人仍是一直嗚嗚不已,聽起來既讓人心煩意亂,又使人毛骨悚然。
..............
某年某月某日
第二十七天。
殺了尹三的年青人也死了。
是『自殺』的。
他死時候的姿勢很是奇怪:臥倒在地,一隻手伸到喉裡,深達腕部,看起來像是要慌亂的把自己的手臂吞下肚子一般,又像是處於瘋狂中,想伸手從自己胃裡掏出什麼一樣。於是,他自己的手便堵塞住了他的氣管喉嚨。
於是他就這樣把自己窒息而死了。
尹三在兩天前便已經不存在了。他的內臟、皮毛都被人瓜分了,吞了下肚去。甚至一身的骨頭,也被人用石頭敲碎了,給吸了骨髓去。這個殺了他的年輕人,遭遇和他也是一樣,他的皮肉當場便被人吃了,甚至內臟也都給別人瓜分藏備起來。
雖然有了些體力,卻仍是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每個人盯著我和水月的眼神,也越發狠毒起來。也許他們認為正是因為我們,才是他們變成這般樣子的。
不過,暫時我還是安全的,因為我手中有把刀子。這把小小的刀子在尋常的時候,最多只是剃鬚修指甲的作用。但對現在精疲力竭赤手空拳的他們來說,卻是個絕對力量的象徵。
看著他們眼中的畏懼,我想,我和水月暫時是安全的。
也許是吃了人肉的關係,我總是感覺到,我們每個人連呼吸都散發著一種很濃郁的惡臭,像是腐爛的臟腑的氣味。好像是被我們吞下肚去的兩人,那不息的怨魂,正在我們五臟六腑中發酵一般。
當我發覺自己呼吸時,也有這種惡臭的時候,便將水月移到石台最裡面,靠著山壁的一處。因為他們都在石台的另一端,這裡還算比較乾淨的。我每次去探她的額頭,以及割腕餵她時,都努力屏住著呼吸,生怕水月被這惡臭染上一分一毫.......
.........
某年某月某日
第二十九天。
自尹三死了之後,每個人更加謹慎起來。雖然我們這些人看起來還是人的樣子,但其實已經與一隻野獸無異了。
而且是那種最為卑劣、凶殘——讓我自己心裡都忍不住噁心的野獸。
只有水月不是。
她只是靜靜的躺著,一動不動的,渾身冰冷、僵硬,甚至有時連心跳和脈搏都時有時無,且渾身沒有半分血色,像是一具雅典衛城裡的大理石女神雕像一般。
即便是我擠出血來餵她的時候,也需要很是用力的撬開她的唇齒,才能灌進去。
每天,也只是在這個時候,我才能感到自己身體中,還有些「人」的意味。因為水月的喉嚨經暖熱的血液流過時,會有些許的嚅動,正是這種微弱的聲響能使我知道,她還活著。
這幾天滴水未進,且還要每日數次的割破些大血管,用以維持著水月的性命。雖然我力爭保持著清醒,但我卻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住了。
除了我和水月仍在一起,其他的每個人都各自離的很遠,且不允許任何人向自己靠近。不過,我感到所有人的眼神,開始從我身上轉移到水月身上了。也許,在他們看來,始終昏睡不醒的水月,和一個死人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他們的這種眼神讓我異常惱怒,心中恨不得將他們眼珠子都挖出來。但是我沒有,因為我根本做不到。
我不知道即使自己還有力氣站起身來,但不知還有沒有氣力邁出一步去。
當他們的視線望過來的時候,我便迎著他們的眼神,狠狠地回望過去。我知道,此時的我若是露出一丁點體力不支的端倪,我和水月便會被他們一擁而上的分屍而食了。
幾年前,在贊比亞,我的眼神曾經嚇退過一隻想襲擊我的老虎。但是此刻,不知道這種眼神的鋒芒,只剩下那時候威力的幾百分之一了。
但即便是這樣,他們每次逼來的視線,也竟然都被我逼退了回去。
.........
某年某月某日
第三十日。
今天我好像是陷入昏迷了,而且不止一次。幸好都是短時間,甚至數秒的休克,沒有被任何人發覺。最後一次我清醒來的時候,石台上少了四個人。
我吃了一驚,但見水月好好的還在,刀子仍牢牢的握在我的手中,才稍稍放下些心。朝剩下的三人望去時,發覺他們都側著身體向石台下望著什麼。
我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去,看見那消失的四人,正沿著野籐一路向下攀去。他們往下攀去的速度極慢,幾乎是下一尺都要喘上狠久,顯得很是力不從心。但他們一面向下攀,一面環顧著身邊的其他三個人,不欲落於其他人之後。看樣子,他們四人雖然同行而動,但未必是協通而作的了。
我知道他們是想趁還有些氣力的時候,去取洞底的食物。這的確是此時唯一一個稱的上是「好主意」的主意了。
不過,前提是要能順利的下到底部,還要能不驚醒那些蛇......我也曾想過,但我不能丟下水月一個人在石台上。
看著他們越下越低,離我們堆在高處的食物裝備越來越近,我的心也越發沉重了起來。因為那堆東西裡面,不光是有食物、藥品,還有著獵刀、獵槍。若是讓他們恢復了體力且得到那些裝備了,我相信首先遭殃的定會是我和水月。
石台之上剩下的那三個人,表面好像全神貫注的注視著那四人下攀的動態,但卻又不時的朝我倆撇過一眼來。我知道,他們是在等我放鬆戒備。
我心中雖焦急不已,但面上不動聲色的望著下面,更是暗中戒備。
那四人體質強弱不一,初時還是快慢相間,但久了便分出高低來,其中速度快的一個至那堆裝備還有十丈左右的時候,最慢的那個已經停在半空的山壁很久了。
最慢的這個人,是我們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比我和水月的年齡加起來還要大得多。這幫人大多都是他召集來的,尋常的時候也都為他馬首是瞻。不過,雖然他的身子仍很是硬朗,行事果斷的很,但也已經是個年久體衰的老人了。
此刻他既無力向下,更無力攀上,緊緊抓住山籐,懸在半空。
其他三個年輕人,憑著年富力壯的身體不住攀住山籐的向下攀去,山籐蕩動,幾乎都要把他甩下去。我看得出來,非但上下不得,他拼盡了全力也僅僅能夠保住自己不被蕩動的山籐甩下去而已。
看起來,他就像是一片在風中掙扎的枯葉一般,隨時百般的不願,但仍脫不了被掃落樹下的命運。
我不知道他心中想些什麼,只見他低下頭,看著那些同行的人離那些食物越發的近了。又過了會,他抬起頭,向石台望來,正好與我向下望去的眼神相對,我心中猛地一震。因為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丁點的尋常果斷決然的樣子,而分明是個尋常的孤獨、可憐、疲憊,甚至絕望的老人。
我只見他口中喃喃不已,卻聽不見他說什麼。卻在這一瞬間,見他突然放開了抓牢了山籐的手,身體直直得落了下去。我吃了一驚,沒想到他這般早就放棄了———還記得以前閒聊的時候,他告訴我他這大半輩子的冒險生涯中,保命的秘訣就是「不放棄」三字。
卻見他一路向下墜去,雙手不住的亂揮亂舞,像是一個失足之人掙扎著想拽住根救命稻草一般。那一瞬間,我已經明白了他要做什麼。
稍微細些的山籐,都被他墜下的身體扯斷,合著碎小的沙礫嘩然落下。中間的兩個人似是察覺到了些什麼,身體立時緊靠在山壁上,和落下的老者僅僅擦肩而過。而向下攀得最快的一個小伙子卻正全神貫注的向下攀著,根本沒有注意到頂上的動靜,被飛速墜下的老者攔腰抱個正著。
很顯然那小伙子一路快速攀下,也是精疲力竭了,哪裡還能禁得住這般下墜的力量?絲毫都沒有能掙扎,和老者一併翻滾墜下去了。
地面上的蛇像是軟墊一般承接住了兩人,想是兩人墜下也沒有什麼大礙,而且還壓死了不少僵臥著的蛇,但更多被驚醒的蛇還是像黑色潮水一般,馬上把兩人淹沒了。當潮水退下之後,再也沒有人能認出那堆血污斑駁的東西,曾是個「人」來了。
其餘的兩人好像被這幅突然而來的景象驚得呆住了,立時停了下來。待到那些蛇又重新靜了下來,兩人才緩緩的繼續移動。他們移動的很慢,且是一邊交談以便共同移動,像是在重新研究新的落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