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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六節 觀風聞喜 文 / 燕雲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二月十八日,牛輔和三校尉雀鼠谷中伏,大敗逃回安邑。白波軍也撤向霍大山進行修整,裝旗擴軍後向西河郡、太原郡發展,雙方主力脫離接觸。

    初平元年正月,關東群雄起兵討伐董卓,袁紹與河內太守王匡屯紮於河內,韓馥留守鄴供應軍糧,豫州刺史孔佃屯紮穎川,兗州刺史劉岱、廣陵太守張超,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和曹操屯紮酸棗,後將軍袁術、豫州刺史孫堅屯魯陽。董卓急調三校尉兵馬回雒陽應付關東聯軍,牛輔繼續留在安邑,北防白波軍,東擋河內王匡,屏蔽董卓大軍的側翼。

    ※※※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二月十一日

    「出城看花時驅馬,春意喜人不須多!」

    「楊兄真好文采!」衛覬(字伯儒)策馬從後面趕了上來,一聽這話,我不僅老臉一紅。

    從去年初雀鼠谷大戰戰敗後,我們中壘營就一直駐紮在聞喜縣城西北的左邑(現聞喜縣東鎮)。聞喜縣以前是叫左邑縣,因為漢武帝巡視到左邑縣的桐鄉剛好聽到前方的捷報,所以把桐鄉提升為縣,左邑縣改名為聞喜,縣治也從左邑遷到了西南的桐鄉,桐鄉雖然因為這個原因而成為縣治所在,但軍事地理位置遠遠比不上左邑。左邑這個地方東臨涑水,南控涑川,北有董池,西北有軍事重鎮清源城。清源城是以前晉國西南的第一門戶,但因為它主要是面向南面防禦的,我駐紮聞喜則主要是防備北面的白波匈奴,且那裡年長日久已經殘破不堪,對我而言利用價值不多。

    我今天就是和河東大族衛姓的青年才俊安邑衛覬趁著春光出來遊覽董池,董池又稱董澤、董池陂、豢龍池,位於聞喜縣城東北三十五里處,距離左邑很近,春天一到草木茂盛,滿地蒼翠,陽光照耀之下,雲蒸霧蔚,十分漂亮,更難得的是在董澤南面南湖村有個溫泉。來到左邑後,我就讓士兵把那個地方圈佔了,成了中壘營的專用湯池,當然這裡面很大原因也是為我,醫生說常在溫泉浸泡洗浴有助於傷勢恢復。

    對於我的傷,可以說中壘營兄弟們絕大部分人是感念不已,倒不是說他們對我有多深的感情。

    前年年底雀鼠谷之戰快結束時,我被一塊石頭剛好砸在背上,當場打的我吐血仆地。大牛等親兵趕緊把我背了出去,出去後輪番換人一路背到永安。

    啞巴這個人心腸很好,特別憐惜弱者,讓大牛、陶成、衛會他們把我送走後,他又要劉遇牽逵和他一起把那些傷員,不管敵我全部救了出來,運回了永安。我在昏迷之中,劉遇他們也不知道這是啞巴假傳聖旨,都照辦不誤。

    沒想到這件事情讓牛輔和後來跑出來的三大校尉知道了,樂得方便,一道命令讓各營把所有的傷員全部送中壘營,弄得我們營整個成了野戰救護所,人員都快有四千了。在永安、楊縣強征了幾百輛大車把所有傷員拉著一路向南撤退,這時候牛輔也沒表現的那麼差勁,搶先逃跑,把傷員扔在後面。不過也差不多,大軍確實是先撤,但他派了麾下的胡赤兒領兵一千斷後。

    在胡赤兒的掩護下,我們中壘營因為有超出自己人數三倍多的傷員,雖然徵調了民夫大車,但走的極慢。否則如果一路快趕顛簸,這些傷員包括我恐怕還沒到平陽就一命嗚呼了。

    胡赤兒沒事就上來催,但每次還沒見我的面,就在我座車的外面讓啞巴給頂了回去,當然啞巴雖然聽得懂,但不會說話,就知道憤怒啊呀呀的指天劃地,而胡赤兒又是羌人,漢語說得不好,一急羌語就脫口而出,根本沒法交流,他來兩次後,煩的夠嗆,索性不來了。而且他每次來催,那些傷員都用仇恨的眼光看著他,這裡面很多就是和他一樣的羌胡人,包括他以前的部下,最後只好認命,老老實實跟著我們慢慢走。也虧了胡赤兒的一千騎兵(戰馬都損失在雀鼠谷了,但他一路搶劫民間騾馬,很快就又成騎兵了,河東畜牧業發達,一千騾馬算不的什麼。)一路保護,否則沿途的小盜小匪和匈奴人的偷襲我們根本沒法應付。

    這支傷殘大軍是四十多天以後,也就是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二月十八日才趕到聞喜的,這時三校尉已經奉董卓的命令回師雒陽,準備應付關東聯軍,因為我和中壘營那個模樣,所以把我們直接劃給駐紮在安邑的牛將軍麾下了,牛輔又一道命令,讓我們不用進安邑,直接駐紮聞喜負責安邑北面防務。

    接到這個命令時我們剛到絳邑,聞令後整個大營一片歡呼,包括和我們在一起的胡赤兒部隊也是這樣。說實在話,當兵的,除非少數特別好戰而又狂熱的,誰沒事閒的喜歡上戰場去把一條老命送掉。

    大家都說我這是好人有好報,當然他們都不知道這可是啞巴假傳聖旨。雀鼠谷之戰幾天後我從昏迷中醒來,在往楊縣進發的車上,看見周圍如此眾多的傷員實在嚇了一跳,問了後知道是啞巴干的,我也沒說什麼,往事不說,遂事不諫,且我如果批了啞巴,那可徹底失去了軍心,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修養了半年後,傷員們基本都痊癒了,但很多人還是死在了路上,天氣實在太冷了,雖然感染的機會降低,但也大大增加了死亡率,而且還有匈奴人的偷襲,最後統計可能有五百多傷員死掉了。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我的地位,如果不是啞巴陶成他們細心照料,如果不是衛會這個殺胚認識的那個楊縣大夫醫術比較好,以我的傷勢和體質,早都變成死屍橫在道邊,聽著烏鴉在我的頭頂鳴叫,看著野狼和野兔在我身上亂跑了。

    剩下的兩千六百名傷員,大部分人,也就是兩千出頭都是輕傷員,不到三個月的功夫基本都好了,即使有個別的故意耍賴,但半年過去,怎麼也賴不過去了。裡面大約有五六百人願意回自己的老部隊,我也不阻攔,本來我也沒這個權力。其他的一千五百人在這裡過的挺好,不願走,請示牛將軍後直接編入中壘營。

    他們願意進中壘營我當然高興了,這些人都是老兵,和那些征來的新丁完全不同,因為這個原因,中壘營一下子從戰後的六百多人增加到快兩千人,準確地說是一千九百人。傷兵裡有那麼兩三百人是不折不扣的人渣,不是打仗往後面躲,就是幹活總叫累,而且沒事喜歡偷雞摸狗,到外面強姦婦女。連陶成都對這些傢伙看不上眼,確實陶成雖然經常在外面和女人鬼混,但主要是靠一張臭嘴誘騙,男女雙方你情我願的。那像他們只知道使用蠻力,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經過近半年的相處,中壘營官兵對他們底細清楚的很,所以整編時,劉遇、牽逵、啞巴他們堅決反對把這些人弄進來。在這個事情上陶成的態度也很堅決,當時我還有點奇怪,這太陽從東面出來了?仔細想想也明白了,他們留下來,陶成以後增加多少競爭對手啊!最後讓那些願意回老部隊的將士把他們全部帶到前線去了。

    補進中壘營的人裡面有一些是以前聞名董軍的勇士,最有名的是郝鍺(zhe),但最讓我高興的不僅是我們中壘營實力的增加,或者因為羌胡人的加入而有了一隻一百五十人的騎兵隊,而是因為莊燦和老馬也在傷員裡面。

    我因為重傷一直都沒能出去巡視一下這些傷員到底是那些人。後來還是陶成告訴我莊燦也在裡面。莊燦可是陶成的剋星啊,這也讓我感到陶成的一片忠心,能夠不避仇怨把莊燦推薦給我。記得我當時問他原因,陶成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臉,正色的對我說:「我和莊燦是私人恩怨,但莊燦才華出眾,主公急需這樣的人才,我豈能以私廢公?」說這幾句話時陶成還蠻有點古大臣之風呢!每次事後想起都感念不已,為我當時能救下他,為我擁有這樣的心腹而慶幸!目前為止,這麼多屬下裡,私下對我以主公相期的僅陶成一人而已,每次他這麼喊,都減少了我隨波逐流、苟延殘喘的念頭,激起了建功立業,稱霸一方的雄心壯志,我願意收留郝鍺等問題人物,主要就是因為陶成這句「主公」。

    和莊燦深談十幾夜後,他表示願意留下,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在北地做馬賊時和郭汜有過節,他在郭汜麾下時郭汜雖然沒刻意找他的麻煩,但也沒有提拔重用,否則像他這樣的老資歷,別說什麼屯長,司馬早都當上了。整編後我直接把他提拔為中壘營的軍侯,和劉遇、牽逵平級,負責統帥中五屯人馬(牽逵、劉遇仍然負責左右各五屯人馬),郝鍺則以屯長身份為騎兵隊統領,另一個勇士馬藺為副統領,一起管帶那一百五十人的騎兵。郝鍺能留下,高見功不可沒。郝鍺是酒泉人氏,很早就和高見在董軍中相識,我和他以前在武功時也有過數面之緣。我在左邑養病期間,高見沒事就以各種借口過來看我,發現郝鍺後把他推薦給我。也是經過他做工作,郝鍺才留下的。

    郝鍺這個傢伙武藝確實十二分的好,我看比高見都還要強點,但太桀驁不馴了,這可能也是西涼男兒的天性,不過他身上體現的也未免太突出了點,什麼事情都有個限度。即使在驕兵悍將雲集的董軍,那些羌胡部落酋長們雖然在外面張牙舞爪,天子的權威都踩在腳下,但也不敢在董卓面前放肆。識時務者為俊傑,而郝鍺就不通這點,經常和上級發生衝突,幾次打傷上官,在左邑養病期間還和中壘營官兵打過架,是個名副其實兩頭翹的傢伙。如果不是他這麼好武藝,早幾百年前都讓砍了。他的職務也總是在什長隊史之間徘徊,一立功就是大功,提;一犯錯就是大錯,降。高見知道我這裡人傑/渣雲集,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把他介紹到我這裡,也有個為好友找出路的意思。不過軍中主要幹部,除了莊燦外,劉遇、牽逵、楊芳等都是大皺其眉。

    這裡面還有一個老相識就是馬住,他奔五十的人,早都應該回家了,這次上陣,差點把一條老命搭上。畢竟老相識嘛,而且他當年對我確實不錯,雖然牽逵反對,但我還是把任命他為中壘營總管,負責現在約二百人的輜重隊,當然我也讓以前的老部下橋良和路高去當屯長,做他的副手。否則他人太好,不願得罪人,下面要什麼給什麼、要多少給多少,這金錢物資不流水價的往外跑,我這中壘營沒法繼續了。而且輜重隊一個重要職責就是給全營搜集糧草,說穿了就是搶糧,這也不是他這樣的人能幹好的。

    另外還有約四百多人雖然活下來,但不是缺胳膊就是斷腿,已經永遠不可能再進入軍隊了,我只有派人從聞喜縣庫和附近的富戶那裡搜集金錢發給他們,讓他們回鄉。發錢的時候,一大半人都不願意要錢,或者拿著錢目光呆滯的站在那裡。絕大多數重傷員都是和老馬類似的老兵,他們大半輩子都是在軍隊裡度過,很多人連個家都沒有,他們回去往哪裡去?回去了誰來養活他們?一句報效國家、無私奉獻可不能當飯吃、當房住,當衣穿那!醫生也不能說你是傷兵就看病不要錢呀!我是從普通士兵幹上來的,深刻瞭解這點。沒辦法,我派牽逵強行在鹽邑那裡佔了塊鹽田,讓他們販鹽賣鹽。在大漢朝,自桑弘羊的《鹽鐵論》得到漢武帝的首肯後,鹽鐵一直是國家專賣,河東就設有專門的鹽鐵官,乃是朝廷收入的重要來源,但現在我才不管這些呢,只要能弄到錢。

    因為他們掛著我中壘營的旗號,官府不敢收稅,所以生意蠻好,賺了不少,不僅自給,還往老馬那裡上交。看看效益挺好,我專門從輜重隊抽調了一百多人,讓橋良帶著販鹽賣鹽,生意十分火爆,其他部隊一看都眼紅,也都跟著干。一時間河東大地掀起了軍隊販賣私鹽的**。其實董卓讓牛輔駐紮安邑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控制鹽池,抽鹽稅來增加軍費,但象各營這樣自己搞的以前還沒有過。

    經過幾個月轟轟烈烈的販鹽運動,到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十月,我們中壘營賺的盆滿缽滿,全營將士的武器裝備和生活待遇大大提高,士氣也空前高漲。本來嘛,平時不養兵,戰時無用兵。

    這時老馬就給我建議說趁有錢,乾脆給沒法回家的傷兵在這塊安個家算球,我一聽挺好。就在左邑東北面的董澤南岸圈佔了一大塊地方,大家動手,再調集民夫給他們蓋了房子,形成了一個村落,就是南湖村,當地人也稱為殘兵村。

    但問題就出在這時。

    河東這些老百姓本來就對董軍在河東的所作所為看不入眼,以前董卓大軍或者三校尉大軍在這裡,大軍壓境大家都不敢說什麼。當然就是三校尉帶領大軍走了,安邑附近還駐紮一萬二千人呢。本來沒這麼多,三校尉帶走了軍隊的主力,安邑總共就剩六千人不到,經過拉壯丁補充,現在又有一萬多人了。但有一半都是河東子弟,裡面可能就中壘營比較例外,補充人員主要以病癒傷員為主,河東子弟能有四百多點。

    他們經過幾個月探親訪友和董軍已經很熟悉了,而安邑駐軍現在主力是河東子弟,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鄉里鄉親的也不好下手,軍紀比以前算是好多了,這時候例外的還是中壘營。

    我們因為夾帶了那麼多傷病員,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上半年基本都是在忙著照顧傷員、救死扶傷,我也一直病臥在床,訓練都沒怎麼搞。軍隊嘛就是無事生非,沒事就跑外面胡作非為,而那些已經好了的輕傷員沒人管束更其如此。因為這些傢伙都住在中壘營,聞喜老百姓把所有壞事都算我們中壘營頭上,別人才不管他們具體是傷員、地痞還是中壘營官兵呢,再說也確實沒法區別。弄得我們中壘營名聲在周圍上百里臭不可聞。這種事情他們做了,當然不會回來專門向我匯報。當五月多我身體稍好點,老馬、啞巴他們告訴我時情況已經很嚴重了,我去偷偷看了看,這些傢伙雖然裝傷員,但個個生龍活虎,晝伏夜出,白天裝病睡覺養精蓄銳,晚上成群結隊跑外面搶劫姦淫,只把我瞞在鼓裡背黑鍋。

    第二天我就派人飛馬去請示牛將軍,牛輔同意我的整編意見後,當天晚上我就召集主要幹部開會,第二天開始整編,把那些太突出的人渣全部攆到前線去了,其餘的也編入營裡,立即進行訓練和巡邏。並且讓牽逵負責全營的訓練,莊燦總典全營、負責軍紀,要求以後沒有軍侯以上的批准,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出去。

    輕鬆舒服象神仙一樣過了小半年,一下緊張嚴格起來,很多人都受不了,當天晚上就有人逃跑。莊燦那是什麼人,提前就帶人在外面恭候著,第二天早上二十多顆人頭就掛在營門口了,此後又連續處置幾批,總共殺了六十多人,這下霹靂手段算是讓大家徹底安分下來,中壘營開始正常運轉。

    禁營令下達三天後,我又讓郝鍺帶騎兵在聞喜縣界內巡邏,將那些冒充我們中壘營名聲渾水摸魚的地痞流氓,以及雖然打發上前線但中途又逃回來胡作非為的士兵徹底清理。郝鍺這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殺星,得了這個令出去,只要見到逃兵、小混混模樣,或者調戲婦女的就是一刀。這裡面沒少冤殺好人,許多白天在路上打情罵俏的情侶,晚上在外面偷情的男女因此成了亡命鴛鴦,所以十幾天後我趕緊讓他收隊。聞喜縣的生活算是恢復,但留下了不少後遺症,其中之一是直到許多年後,聞喜的地痞流氓賭咒發誓,最厲害的一句就是「如果我……,就讓我撞到郝鍺。」婆娘家在他丈夫有外遇時也經常這樣罵:「你個挨千刀的,只願你和那個狐狸精一出門就碰見郝鍺。」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名聲變臭只要一天,而惡名就是一輩子也難洗清。

    如果說以前只是老百姓對我們有意見,販賣私鹽則直接損害到河東大族富戶的利益,加上我為了打發老兵,向聞喜的大戶們強行募捐,而郝鍺在聞喜進行治安整頓時殺的許多浮浪子弟都是富人家的孩子,更加讓他們惱恨不已。

    到十月份我在董澤邊圈占土地,矛盾已經到了極點。本來這個時代地廣人稀,別說圈個一百多頃,你就是圈個上千頃也沒人管,國家還鼓勵墾荒呢,關鍵問題是看什麼地方。我佔的這個地方靠近涑水和董池,灌溉十分便利,乃是聞喜一等一的良田,否則我給老兵們圈塊荒山野嶺的鬼地方讓他們在那修煉成仙那?

    而這塊地方早都名田有主,屬於河東大族衛氏。

    衛姓乃是河東第一大族,據說皇后衛子夫和大將軍衛青都是他們這一家子的,也算皇親國戚,家族勢力遍佈整個河東,河東各大姓向來都唯其馬首是瞻,啥時候受過這樣的氣,在其他大戶的挑唆下,就準備利用這個事情和我們中壘營算帳,我當時也不知道這檔子事。其實這個事情如果大家提前通個聲氣,也不會這樣了。不過自己雖然是個讀書人,現在也尊重士人,但一則才疏學淺、自慚形穢,二則深知這些名門大族對於董軍沒有好感,所以對於附近的大族,比如聞喜的裴氏、毋丘氏,安邑的衛氏,都是敬而遠之,一直都沒有去拜訪過,當然他們沒事是更不會到左邑來看我的。

    他們首先通過衛氏一族的河東郡功曹衛固向河東太守王邑申訴,王邑說這軍隊的事情你們找牛將軍,我無能為力。他們又去找河東駐軍的最高長官牛輔中郎將提出對我的申訴,牛輔自己本來就治軍不嚴,而且偏袒自己的部將,才懶得聽他們囉嗦什麼幾畝破田的事情,直接就轟出去了。

    他們求告無門,惱恨非常,決定讓衛固利用自己的職權,解決這件事情,衛固作為河東郡功曹兼郡丞,乃是一郡文官之首,就瞞過太守,發出文書調集安邑和聞喜的嗇夫一干執事人等,並集合衛家和其他各家的武裝一千多,總共人數超過兩千。悄悄開了過去,趁夜裡把南湖村的那些老兵全部給抓到了聞喜縣城,中壘營在聞喜等地的鹽鋪也全部給砸了,雙方發生火並,死了二十多人,有幾個機靈的從後門逃出去到左邑報告。

    當時我們正在組織部隊早操,一聽這話,整個營都炸鍋了,幾乎所有人都穿盔披甲跑過來準備戰鬥,這些傢伙也是這幾個月在營裡實在憋的難受,難得找個理由出去發洩一下。那些河東籍的士兵本來不願意,但稍一遲疑也趕緊跑過來,否則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讓別人活活打死。有人就罵道:「媽媽的,老虎屁股也敢摸,活膩味了,敢欺負到了我們中壘營頭上!」

    大家嘈嘈了一會兒,各軍官開始整隊準備出發,看著他們在瞎搞,我也不理會,你們就是再嘈嘈,我不點頭誰敢發兵?

    這事情可真是難辦的很那!派兵那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他們各大族集合的那些人我也沒放在眼裡,更不擔心牛輔或者董卓事後和我算帳,他們是什麼鳥人我清楚的很。但這軍隊一旦派出,就等於把虎狼放出了籠子,一場大屠殺大劫掠大災難在所難免,聞喜縣現在一萬多人,過後可能就剩不了多少。當然也不是我怕殺人,這麼多年了對這些都看淡了。問題是這樣做後,雙方完全勢同水火,深仇大恨根本沒法調解了,我們以後在這個地方怎麼待?但如果不懲治這些傢伙,不僅對營裡的將士沒法交代,地方上的人和其他營可都把我們當軟弱可欺的孬種,那還不以後人人跑我們頭上拉屎撒尿,我們中壘營以後也不要抬頭做人了。

    難啊,真難啊!這將旗不是這麼好掌的,領導不是這麼好當的!在原地轉了一會兒,思前想後,最後決定先禮後兵,雖然牽逵郝鍺等人一肚子不情願,那也沒辦法。派出了陶成和衛會等人去交涉後,讓莊燦總統中五屯、左五屯以及騎兵隊準備作戰,聽我命令開拔,劉遇率領右五屯防守營區。

    衛氏等大族本來是挺畏懼的,只想把人抓起來,審問治罪,挽回顏面,現在一看初戰告捷,士氣正旺,再見陶成衛會過來交涉,傲氣更盛,當然這也是我所要的。因為我主動提出交涉是為了達到兩個目的:第一可以在盡量佔住理,贏得輿論支持,畢竟我們已經讓步了,主動提出交涉,如果他們拒絕和談而開戰,曲在於他們;第二就是使他們變得更加驕傲,離開聞喜縣城,盛氣來戰,從而以逸待勞,一鼓殲滅。

    衛固等人剛開始極其驕傲,根本就不想什麼交涉和解,準備把陶成衛會和那些俘虜的老兵一起殺掉祭旗,然後發兵左邑。這時候年僅十九歲的衛覬起到了挽狂瀾於既倒的重大作用,避免了流血事件的發生,避免了衛氏的滅亡,也避免讓我背上屠夫的惡名。

    面對衛氏和其他各姓主要人物在大堂上嘈嘈嚷嚷,議論如何趁勝追擊,他越眾而出講了一通道理,說服了那些年紀雖大、但不夠冷靜,鬍子雖長、但見識不高的長輩們。

    「各位前輩見解精妙、詞氣慷慨,令人佩服,但晚輩心中頗有幾點疑問想請教:以我們現在兩千人的民軍能否打敗中壘營兩千精兵?大家沒有忘記巫咸山一戰的步兵都督就是中壘營的司馬楊飛吧?」

    說道這裡他頓了頓,給別人一點思考的時間。

    「就算我們消滅了中壘營,安邑的牛輔能善罷甘休嘛?我們能否接著打敗駐紮在安邑的一萬牛輔軍隊?如果打敗牛輔,我們能否打敗駐紮在雒陽的十萬董卓大軍?試想以白波賊十萬大軍縱橫并州河東,無人能擋,但在巫咸山一戰中被殲滅大半,從此逃出河東,現在都不敢回來;關東諸侯誓師討伐董卓,傳檄天下,聲勢何等浩大,但三十萬大軍駐紮在酸棗,個個畏懼董卓,不敢前進一步,而我們卻以兩千民兵單獨挑戰這樣的虎狼之師。我恐怕我們的祖墳都要被夷平,我們的家族都要被滅絕了吧!」

    衛覬幾句話問完,堂上人個個都像霜打的茄子,啞口無言、無話可說。經過商量,同意雙方磋商,衛氏就派出了衛覬隨同衛會一起到中壘營交涉,伯儒也算得膽識兼俱的佼佼之士了。

    最後雙方議定:衛氏交出殺害老兵的兇手(至於他們找什麼人頂缸,那我就不管了,只要給兄弟們一個交代就行,最後他們交出了三十三個人,全部在左邑校場當著全營的面斬首。);南湖村土地交給退役老兵;中壘營在鹽邑的鹽田和各處的鹽鋪則按照朝廷法度一律交官(實際上就是交給衛氏等大族);已經在鹽鋪做事的老兵不能被解雇,掌櫃則由官府任命;每年要從鹽田收入中提出三成利潤作為中壘營的軍餉。

    對於這個決議雙方都比較滿意,我安頓了老兵,而他們利用幾個替死鬼平白得了一大塊鹽田和許多鋪子,而那些替罪羊我也不知道他們從那裡弄來的,反正送來前都被剪了舌頭。說實在話,鹽田的利潤比這幾畝地強多了,不過我也不為己甚,反正我們已經賺了不少錢,而且牛輔對我們中壘營帶頭販賣私鹽也很不高興,這大大減少了他鹽稅的收入,我也趕緊見好就收。再說誰知道以後會調到哪裡去,鹽田雖好,又不能佔一輩子。而老兵們既然要在這裡安家落戶就不能與當地人形同仇寇。

    能有這個結果,我是十分高興的,自己雖然不想在政治上有什麼發展,但鳥兒都知道愛惜自己的羽毛,我也不想弄得聲名狼藉。

    事後聽說是衛覬從中斡旋出了大力,專門備了份厚禮,讓大牛代我上門拜訪致意。我手下這些人,也就大牛在楊家大族待過,還懂得一點禮數,其他人派去了只能起反作用,當然也只有他還對那些名門大族存有尊敬的念頭,其他人根本就不甩他們。

    對於我主動和解的姿態,衛家反應很快,衛覬第二天就來左邑回拜。畢竟亂世中有兵就是王,我們中壘營也算河東一隻重要的武裝力量。既然不願意衝突,能夠與中壘營拉上關係也是他們求之不得的,更別說是我首先上門,於他們也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

    這一來二去,雙方關係改善了不少,正旦的時候還互相拜訪,不管是虛情還是假意,至少比沒有強。而經過半年的整頓,士兵沒事都不讓出門,中壘營的形象改變不少,特別是二月一日的社日,我帶領主要軍官和能歌善舞的士兵兩百多人參加了聞喜縣的慶祝活動,軍民關係算是基本恢復,甚至可以說比其他各營要好,而這個主意就是伯儒給我出的。

    相對於各大族的其他人,伯儒算的上一個與時俱進的後起之秀,能比較快的接受並適應現實,老一輩那種抱殘守缺的名門意識在他身上體現的比較少,也因此很快就和中壘營的主要幹部成了好友,而不像其他人,雖然勉強和你交往,但那種俯就和卑薄的神情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來,讓大家都不痛快。

    為了感謝他給我出的好主意,今天天氣晴好,特地請他出來踏春遊玩,然後一起去洗溫泉浴。

    相對於前線的戰事,我們這裡可真是舒服的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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