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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縣長助理 十三章 考察(七) 文 / 破陣岳

    十三章考察(七)

    李文化喝了口茶,瞇起的眼中迸出一道光芒,在陳浩的臉上一掠而過。他之所以同意由陳浩負責考察組,關鍵是這個年輕人性格隨和,不驕不躁,為人處世很低調。可他沒有想到,印象中一向很沉穩的陳浩,竟然掂不出孰輕孰重,因為一份檢舉材料,就置市委馬書記的指示於不顧,反過頭想要調查付勝國。

    李文化又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那個黃色的大信封,心底卻是翻江倒海。上一次,安排何麗考察付勝國時,交通局的那個什麼總工交給何麗的材料,不也是用這樣一個黃色信封包裹的嗎?兩個用黃色信封包裹的材料之間會有什麼聯繫?

    「陳浩,依你之見,部裡應該怎麼處置這份材料?」

    陳浩道:「李部長,材料裡面反映的問題如果全部屬實,付勝國就不止是收受巨額賄賂的問題,同時,還涉及到玩忽職守,嚴重瀆職……」

    李文化暗暗搖了搖頭。孺子不可教也!在鏡州,馬書記就是天。他能夠把一個人捧上天,同樣,他也能夠讓一個人萬劫不復。付勝國有沒有問題都不重要,關鍵是看馬書記對他的態度。

    李文化重重咳嗽一聲,打斷了陳浩的話語:「客觀是我們評定幹部的先決條件。陳浩同志,你要學會用辨證的思維去思索,去判斷;不要因為一份沒有經過證實的材料,就對一個很有能力的同志作出不太客觀的評論。你有沒有想過,對方為什麼會選擇付勝國同志接受考察的時機反映問題?而且,對方反映問題的途徑也很值得我們尋味。她為什麼撇開紀委,將材料送到我們組織部門?在這個時候拋出檢舉付勝國材料的人,動機肯定不純。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交通局長一職……陳浩同志,材料還是轉交市紀委吧。紀委會根據舉報材料,逐一調查核實清楚付勝國同志的問題。」

    李文化不置可否的態度,讓陳浩清醒的認識到,將材料遞交到他的手中,無疑是印證了那個女人的觀點——官官相衛!

    難怪她自我保護的意識那麼強!陳浩眼前又出現了那個女人,她那雙閃爍不定的眼睛仍然很警覺,只是在望著自己的時候,目光驟然變得冰冷冰冷……

    陳浩出神的工夫,李文化已經下定決心,他清了清嗓子,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你的主要工作,還是按市委和部裡的要求,繼續對付勝國同志進行考察。當然,為了確保考察的公正性,你們可以適當考慮擴大範圍,到基層走訪職工幹部,瞭解他們對付勝國同志的看法。你可不要小看基層的職工和幹部,他們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付勝國同志如果真的有問題,他們一定不會視而不見的。」

    不得不說,在經歷無數次挫折後,陳浩逐漸變得成熟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固執、冒失。他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他很清楚,即使自己據理力爭,李文化同樣會找出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駁斥自己。這就是所謂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陳浩和考察組其他成員兵分兩路,分頭走訪交通局下屬各單位。陳浩、方海、陳栩這一路負責走訪交通局下屬的各事業單位,包括市公路局、路橋工程處、運輸管理處、航運局。李志飛、許韜、顏俊這一路負責交通局下屬的各企業單位,包括運輸車隊,客車公司以及新組建的氣運集團。

    結束在市公路局的走訪,方海、陳栩相互對視了一眼,二人都覺得挺納悶的。從頭至尾,陳浩沒有提過一句昨天晚上被他們五人「放鴿子」的事情。

    方海捅了捅陳栩的後背,輕聲嘀咕道:「老陳,這小子的涵養挺不錯。昨天晚上換成是我被涮的話,今天肯定不會像他這樣沉得住氣。」

    「沉不住氣又能怎麼樣,當面發咱們的脾氣?」陳栩把眼睛一瞇,臉上閃過一絲不屑:「會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都不叫。這小子陰著呢,不信咱們拭目以待。」

    方海遲疑了一下,道:「他不會有那麼深的城府吧?不過,我倒是聽李科長說起,上午這小子好像被李部長訓斥了一通,搞得挺狼狽的,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回事。」

    「那準沒有錯。老李可是人稱「地保」,咱部裡那些比較可靠的小道消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經他散播開來的。」陳栩掀開眼簾,望了陳浩一眼,幸災樂禍的說道:「我就說嘛,這小子今天不對勁,連公路局機關的一般工作人員也要攔下來,問那麼幾句廢話。感情,李部早上讓他吃癟了,有氣沒有地方發洩。」

    「老陳,看這小子的架勢,咱們今天晚上又沒有指望了。」

    「放心,我剛才在公路局路政科和李志飛聯繫了,他們那邊已經把晚餐預訂好了,氣運集團今天晚上在湖海山莊安排我們。」

    陳浩一行在交通局黨組成員,紀檢組長的陪同下,按預定行程來到走訪的第二站——運輸管理處。

    紀檢組長首先替雙方作了介紹。站在處長馬揚身旁的施國武渾然不覺,眼前這位年輕的考察組長,從一進門開始,銳利的目光就盯住了他。

    陳浩開門見山:「施副處長,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你昨天應該沒有參加我們對交通局中層幹部進行的民意測評。」

    施國武臉微微一紅,支吾著說道:「陳組長,昨天重感冒,我在醫院掛了一天點滴,特意讓馬處長代我向局黨組請的假。」

    馬揚在一旁附和著:「陳組長,最近我們運管處配合客車公司,在全市範圍內搞執法檢查,打擊那些黑戶客運中巴。施副處長很辛苦,身體也累垮了,昨天實在挺不住了,讓我代他向局黨組請假,沒有參加民意測評。」

    陳浩淡淡一笑,道:「施副處長,你不覺得奇怪,為什麼我對你的印象會比他們幾位要深一些呢?」

    施國武略略遲疑了一下,睜大眼睛,望著陳浩,隨即尷尬的笑了起來:「陳組長,說句實話,我還真不記得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昨天。我們倆就在昨天見過。」陳浩很正色的看著施國武,道:「施處長,交通局斜對面的那間「迎慶酒樓」你應該不陌生吧?昨天我就是在那裡見到你的。你當時氣色相當不錯,吩咐老闆給你搬一件「西鳳酒」……施處長,你不會這麼快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吧?」

    施國武下意識的答應道:「迎慶酒樓?西鳳酒?有印象,有印象……」

    一旁的馬揚馬處長臉色掛不住了,眼中迸出一道寒光,逼視著施國武,故作驚訝的質問道:「施副處長,你昨天向我請假的時候不是說自己身體不適,在醫院掛點滴嗎?參加民意測評,你身體不舒服。和朋友去酒樓喝酒,就龍精虎猛?」

    交通局紀檢組長也一臉不高興的瞪了施國武一眼,氣急敗壞地指責道:「國武同志,你這是自由散漫,欺騙組織,很不負責任的行為。如果不是陳組長及時指出來,我們大家還都被蒙在鼓裡呢……明天你交一份檢查到局黨組。我會提議局黨組對你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進行嚴肅處理!」

    「我做檢查,我對自己不負責任、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做深刻檢查。」施國武一下窘迫得無地自容,心裡連聲直叫「倒霉」。

    「施副處長,我提一個問題,你昨天身體狀況既然沒有任何不適,為什麼請假不參加民意測評?」陳浩當然不會被馬揚和施國武聯袂上演的雙簧所蒙蔽,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始終注視著施國武。

    陳浩的話一出口,施國武感到非常刺耳。他眼中冒著火,心臟裡的血液不斷向外湧著,幸虧他年輕,血管通暢,否則說不定在這一刻真的發生了心肌梗塞!

    施國武強自按捺住內心湧動的狂躁,深邃的目光朝老謀深算的馬揚投去。馬揚很隱蔽地做了一個手勢,施國武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將目光移向陳浩,幾乎是咬著牙齒說道:「陳組長,我前天晚上陪幾個朋友玩通宵麻將,昨天白天實在打不起精神,無奈之下,只好請馬處長代我向局黨委請假,也就沒有參加民意測評會。」

    玩通宵麻將?陳浩並不相信施國武的解釋。但這個理由又實在太充分了,讓人根本挑不出任何破綻。可越是這樣一個毫無破綻的理由,使陳浩反而產生了強烈的疑心。沒錯,如果施國武隨意找一個什麼蹩腳的借口,陳浩或許會對他的借口有所懷疑,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他的動機產生懷疑。施國武應該很清楚,這個理由可能會毀了他在仕途平步青雲的機會。只是為了應付自己簡單的詢問,他居然會做出違反人之常情的舉動,那麼這背後到底又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陳浩無語的望著施國武。他不得不承認,對手果然是一位當斷則斷的狠角色。但同時,他內心又覺得對手是精明的過了頭,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接下來的談話,陳浩也只是例行公事似的照本宣科。五點半鐘,考察組就結束了在運管處的走訪。

    不出考察組另外兩位成員的預料,陳浩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運管處盛情的邀請。

    回到市委,陳浩徑直到李文化的辦公室,將走訪的情況大致向他做了匯報。

    李文化肯定了考察組的走訪工作後,用一種特別平靜而又老道的口氣和陳浩談道:「我們組織部門的職責是什麼?就是積極貫徹市委的幹部路線、方針、政策,對縣市兩級的領導幹部進行考察瞭解,向市委領導作出最合理的幹部調整配備的意見和建議。凡是市委下達的幹部考察任務,我們必須堅決貫徹市委領導的意圖,全力以赴保證完成考察事項,實現市委領導使用幹部的意圖。」

    望著老氣橫秋的李文化,陳浩默然的點了點頭。

    走出李文化的辦公室,陳浩頓時覺得壓抑的情緒似乎得到了舒放,心胸開闊了許多。

    「陳科長。」

    身後飄來李霞略的聲音,話語略帶嘲諷:「情緒不錯嘛,李部長表揚你了?聽說上午他可是沒有留情,把你好生訓斥了一通?」

    陳浩停住腳步,等李霞走近後,才淡然笑道:「李姐,消息夠靈通的。其實,李部長上午的語氣是重了點。但上級指點下級的工作,語重心長也是很正常的嘛!」

    李霞收起玩味的眼神,一本正經的看著陳浩:「學得挺快啊。這才幾天的工夫,處世就學人家那樣圓滑了?陳浩,李姐原本有一個消息想告訴你……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我可不喜歡熱臉貼別人的……」

    最後「屁股」那兩個字,李霞自覺不雅,也沒好意思說出口,瞪了陳浩一眼,氣鼓鼓地轉身就走。

    「李姐。」

    陳浩忙快步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解釋:「李部長真沒有訓斥我。談到工作的時候,他的語氣稍微重了一點,可那也是應該的,他是領導,又是長者,我能不尊敬他麼?」

    「真的只是為工作上的事情點撥你,語氣稍微重了點?」李霞冷冷一笑:「陳浩,你還是沒有把我當成朋友,說話不盡不實。」

    不等陳浩開口為自己辯解,李霞突然停了下來,眼神驟然變得犀利起來,望著陳浩:「你和李文化難道不是為檢舉付勝國的材料發生了分歧,才被他訓斥的嗎?難道你就不奇怪那個將材料交給你的女人,為什麼會直接找到市委招待所?陳浩,你想不到吧?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都一清二楚。」

    「是你告訴她我住在市委招待所的?」陳浩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了,僵化了,淡漠去了。

    那個女人直接找到市委招待所,原本就令陳浩匪夷所思。事後,儘管他曾經設想過無數種可能,但從未懷疑過李霞會與那個女人之間有什麼聯繫。

    「如果今天不是你自己說出來的話,那麼這將會成為一個不為人所知的秘密。」陳浩神情顯得很嚴肅,語氣微有些發顫:「李姐,你當我是朋友,我何嘗沒有將你看作朋友?在介紹她去市委招待所找我之前,你至少應該先和我私下裡溝通一下。」

    「陳浩,她檢舉付勝國的材料,你有沒有認真看過?」李霞沒有正面回應陳浩的問題,而是岔開話鋒,反問道:「你知不知道在她將材料遞到你手裡之前,向市委、市紀委,甚至是省裡相關部門寄過多少份內容相同的材料?又有誰把她檢舉的材料當作一回事?很可惜,從省裡,到市委、市紀委,沒有任何人關注過她所反映的情況。甚至沒有一個領導將她所檢舉的材料批轉到相關部門。她是一個可悲的女人,同樣也是一個不屈不撓,很有鬥志的女人。正是鑒於她不向惡勢力低頭,我才建議她去找你,通過你將付勝國的問題徹底查個水落石出。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你居然也會令我和她失望!」

    「你能肯定她材料中反映的情況與事實就不會有出入?」面對李霞陰沉的目光,陳浩覺得挺不自在的,極力想避開她那鋒銳如刀的眼神。

    李霞突然一把捉住陳浩的手腕,用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相信見過她,你就會清楚那個女人所反映的情況是否屬實。」

    二人乘坐的出租車在城郊的一個村莊前停了下來。李霞大步走在前面,陳浩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夜色中,頭頂上方像一口大鍋罩著,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二人穿過一片果樹林,變左轉彎來到了一座小橋邊。

    站在橋邊,看到遠處那稀疏的燈火,眼前小河裡那暗淡的波光跳動著岸邊建築的模糊倒影。過了小橋,看到距離河岸不道20米處那參差錯落的民房,有二層的樓房,也有破舊的平房。

    李霞在一幢破舊的二層樓房前停了下來,用力拍了拍大門:「有人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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