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傳說中的鎮長 四十章 顧慮 文 / 破陣岳
四十章顧慮
黃皓夫住所的書房並不是太開闊。四周牆邊的書架上擺滿了文稿，書房中央的那張寬大的辦公桌上也堆滿了書，整間書房看起來更像是一位學者的隱居處。辦公桌前是一排擺成半圓形的沙發，都用素雅的布套。每兩張沙發之間有一張鋪著白布的茶几，正好填補兩張沙發扶手間的三角形空隙。
雲老今天的精神不錯，神采奕奕，打扮也很精練，灰色的中山裝，圓口布鞋。他望向陳浩的雙眼透出一股親切之意。黃皓夫挨著雲老的身邊坐著，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
考慮到雲老年歲偏高，聽力已大不如前，陳浩談話的時候，語速很慢，吐詞也很清晰，有的時候適當的做一個比較形象的手勢。陳浩向雲老主要介紹了兩點情況，一是經濟落後，發展形勢趨於緩慢；第二點則談到了部分官員沒有堅定的信仰，私慾太重，素質極差；而這樣搖擺不定，投機取巧的幹部又善於結黨營私，使得地方政治生活是烏煙瘴氣，嚴重阻礙了社會經濟的發展。
雲老在聽完陳浩的介紹後，很嚴肅地點點頭，並沒有對他的觀點表態，沉默片刻，就轉開話題，輕言細語的問黃皓夫：「三月份全國人大召開，會後你也要全身而退了，有沒有想過去地方上走一走，看一看？」
黃皓夫笑笑，道：「上次常委會結束，蔣總書記和李石同志分別和我談過一次，也希望我退下來後，繼續關注國務院的工作，去南方幾個省搞搞調研，參觀考察。我向他們二位表了態，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隨時聽候中央安排。」
雲老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香茶，道：「皓夫，你這個人一輩子都是堅持組織原則，從不逾越雷池半步，這一點是最難能可貴的。前一陣子，李石代表政治局常委們去拜望我，談話時就提到了你。說與你共事這幾年，越來越感覺到你這個人大度，能夠包容，原則性強，即使是常委會作出的決議，你是持保留意見的，但只要決議通過，需要你去落實的時候，你從不含糊，立即全面部署下去，並嚴格督促各級黨委政府全面執行。」
「雲老，我的政治素養要不高，以你挑剔的眼光會選擇我來主持經濟工作？」在外人聽來，黃皓夫這句話似乎很不謙虛，但雲老不會，相反，從這句透著極其自信的話中，他能感受到黃皓夫對自己的尊敬和信任。
陳浩一直靜靜地坐在一旁，默默地品味著剛才他們的對話。書房中的兩位已近暮年的老者，身份雖然都極為顯赫，在黨內皆曾經有過舉足輕重的地位，但不可否認的是，真正要論起來，雲老的地位猶在爺爺之上，這一點，從雲老談話時一直居於主導性的地位就可窺見一斑。
雲老待的時間不算太長，不到十一點鐘，他的隨行人員在中辦孫副主任的陪同下，幾乎是掐著時間走了進來：「首長，您今天活動的時間已經到了。」
雲老歎口氣，慢慢站了起來，望著黃皓夫、陳浩爺孫二人，道：「難得一晤，奈何時間有限。皓夫，有機會的話，帶陳浩這孩子去我那裡坐一坐。我還是很喜歡說真話的孩子，多和我談談基層的事情。」
雲老讚譽自己是說真話的人？陳浩為之一楞，隨即臉上綻放出極為興奮的紅暈，內心更是歡欣鼓舞。他清楚，即使是省部級領導也很難得到雲老親口一讚，又遑論像自己這樣資歷淺薄的年輕人？
瞥了一眼自己那忙不迭點頭的孫子，黃皓夫也甚為欣慰，他親自將雲老送到門外，等雲老上了「大紅旗」，他還意猶未盡的向著「大紅旗」揮了揮手。
「皓夫！」大紅旗的車門突然又打開了，雲老探出身，朝黃皓夫擺了擺手：「陳浩那孩子是根好苗啊，有基層的工作經驗，要加強理論學習，讓他堅定信念。」
黃皓夫會意的點了點頭，快步走到大紅旗車前，親自替雲老關上車門，微笑著目送大紅旗駛出自己的視線。「首長，雲老的意思是安排陳浩去中央黨校學習？」孫副主任走到黃皓夫跟前，悄聲道：「春節後，黨校有一個縣處級幹部理論進修班，是不是替陳浩安排一個名額？」
「縣處級？」黃皓夫皺了皺眉，掃了一眼身邊的陳浩，又將目光移到孫副主任臉上：「陳浩還不夠格，他的年紀、資歷、經驗都不足以擔負縣處級的職務，不要揠苗助長，那樣對他的成長沒有好處！」
「陳浩，雲老對你期望很高。」黃皓夫神情莊嚴，望住陳浩：「你可不要辜負了我們大家對你的冀望，放縱自己，喪失了覺悟，滑到人民的對立面，成為世人茶餘飯後笑談的對象！」
陳浩抑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很自信地說道：「爺爺，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望著陳浩，黃皓夫欣慰之餘，腦海中又浮起一絲陰雲，自己替陳浩鼓噪聲勢，動靜是不是鬧騰的有些過了，會不會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政治風雲，氣象萬千，平靜的背後可能掩藏危機；風和日麗，一派雲淡風輕的景象，有可能就是風雲突變的前奏。作為一位從歷經坎坷，逐步邁向輝煌的政治家，黃皓夫對政治風雲的變化有一種敏銳的洞察力和判斷力。
為捍衛真理而堅持自己的原則，這是黃皓夫幾十年如一日的品質。自從東歐巨變，蘇聯解體，他的思想逐漸趨於保守，很多時候，在不同的場合，向各部門，各省市黨委、政府發出的指令上都提倡以穩為主，要求穩定壓倒一切。他的工作思路多數是與雲老一脈傳承的。作為黨內標誌性元老之一，雲老今年春節一反常態的來看望黃皓夫，不僅是對他穩健作風的鼓勵，也是一種鞭策。
但是，有保守就肯定有激進。黃皓夫可以將自己的保守思想歸結為穩定壓倒一切。但激進派的那些人會像他一樣看得那麼透徹麼？不！相反，在核心問題上，激進派的主張與黃皓夫的觀點截然相反。無形中，更加加劇了他與激進派之間原本就存在的矛盾。這矛盾就是一道永遠不可能填平的溝壑。除非有一方公開承認自己的觀點和指導思想不適應國家的發展。
自己即將淡出政治舞台，但是天武，還有陳浩他們還年輕，還有機會，希望他們能夠把握自己，不要輕易栽進政治漩渦中，從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