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七、父子 文 / 易崑崙
七七、父子
趙傭接過鳩摩智歸還的經書，哈哈大笑：「明王說這功夫過於高深，我卻不這麼想。想明王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對這《易筋經》應該能很快就熟悉了吧？」
鳩摩智搖了搖頭：「不然，這門功夫的確博大精深！非是我一時之間能夠參悟得明白。所以要想修習，還得花上幾日，研究一番才可。」
趙傭當然不會就此相信，又說道：「這麼說，明王是怕有什麼毛病，不敢妄練了？這卻簡單！反正現在閒著無事，便請明王詳細說說這門功夫。你我彼此參詳，或許能更快一點貫通呢？」
鳩摩智只當他一門心思急著要練，心裡雖有些不快，但還是決定說給他聽。畢竟趙傭年紀雖然不大，可是武功不比自己差。也許真的像他所說，兩個人研究，能夠更快的貫通這門功夫。於是就把這門功夫詳細解說起來。
趙傭仔細記憶他的沒一句話，偶爾插言一二，也是讓鳩摩智佩服他的見解精闢獨到。二人談談說說，不覺晨光漸亮。
而少林寺中，喬峰也是暗暗叫苦。原來他進得少林寺時，已經壓抑住了悲傷，神智恢復清晰。潛入寺中，一來是想看望一下師傅玄苦大師；二來有阻止趙傭二人盜經的想法。卻又不想讓趙傭被少林寺給抓住，因此只能偷偷潛入。
可他沒想到自己來得晚了。剛潛入少林寺中不久，便聽得四下裡喊叫聲起，趙傭與鳩摩智已經被人發現了。當時喬峰便想趁亂退出，卻見整個寺中到處都是僧侶舉著火把，搜尋賊人。他又不願與少林弟子動手，無奈下只得就近尋了一處樓閣，推開窗戶，跳了進去。
喬峰一跳進去，便見這裡面滿滿擺放著一排排的經書。心中驚訝，暗道：「莫非這裡便是藏經閣？這地方可不是藏身之所，寺裡招了賊人，那些少林僧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搜查到這裡來，還是快走為妙。」剛想離去，卻突然聽得樓上傳出兩聲悶哼。隨即隱隱有拳腳相加的風聲響起，心中驚訝，怎麼這當口還有人在樓上動手？好奇心起，便上了樓梯，探頭張望。
這一望之下，心中當真是泛起了百般滋味，就此呆立住。原來此時這藏經閣的樓上，正有兩個和尚打扮的人在你一拳我一腳的交手。其中一人，方面虎目，花白虯髯，身材魁梧，宛然便是個老年的自己。喬峰不用多想，已知道此人必是自己的生父蕭遠山無疑。他父子二人長得如此相像，喬峰自然不會認錯。他此刻心中，雖然不能理解蕭遠山殺了自己的義父義母，又向來對契丹人印象極惡，但是生父就在面前，卻又有上前相認的衝動，當真矛盾得很。
看著父親與另一個老僧雖拳來腳往，卻是風聲微弱，不禁佩服他們的修為高深。他當然能看出來，二人的武功乃是旗鼓相當，只怕再鬥上千招，也不見得能分出勝負來。而且雙方都是招數精妙，其經驗老到處，自己也是不及。心中一陣感慨：「原來我爹爹的武功這麼高！難怪當年能殺得那中原群雄聞風喪膽！只是這老僧是誰，居然也有這麼高的武功？連那玄慈方丈都有所不及。少林寺藏龍臥虎，名不虛傳！」
若是趙傭在此，當能猜出，這個能與蕭遠山鬥得旗鼓相當的人，自然是慕容博了。此時他二人也都聽到了少林寺中亂起。對了一掌，分開後，慕容博說了一聲：「尊駕武功高明，日後再來討教！」翻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蕭遠山也急欲脫身，冷哼了一聲，也不追擊。剛想和他一樣翻窗而出，卻突然聽到一聲輕喚：「爹……爹爹！」只這一聲，便讓他如遭雷殛，僵在了那裡。
喬峰走到了他面前，看著他也是無言。忽然樓下傳來人語聲。蕭遠山驚醒過來，低聲道：「你跟我來！」翻身跳出了窗外。喬峰愣了一下，隨即跟著他離開了少林寺。走出了老遠，蕭遠山才停住了腳步，霍然轉身，仔細打量著喬峰。好半天才說道：「孩兒，好孩兒！你怎麼到了少林寺中？」一邊說，一邊抬手拍打著喬峰的肩頭。
月光下，喬峰見他雙眼微紅，心頭也是唏噓不已。回答道：「我想去寺裡看看師傅。」
蕭遠山聞言把眼一翻：「哼！這些南朝武人，陰險奸詐，會有什麼好東西？你還記掛著他？以後不必了，我已經把他一掌殺了！」
喬峰聞言一驚，顫抖著聲音問道：「那……那孩兒的義父義母……」
蕭遠山道：「我也殺了！那喬氏夫婦冒充是你父母，既奪了我的天倫之樂，又不跟你說明真相，當真該死！」
喬峰雖然早心有準備，但仍然接受不了，大聲道：「他二位老人家實是大好人。若非他二老養育，怎麼會有我今日？你，你怎能……」他此時只覺得契丹人果然都是天生惡人，自己這生父竟然如此善惡不分。但自己又不能怪責父親，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蕭遠山撇嘴道：「我怎樣？當年他們不問青紅皂白，便殺了你娘。我難道殺不得他們？」喬峰啞口無言。
蕭遠山又道：「哼，不止是他們，當年的那些個仇家，日後我定要全都殺了。聽說你被趕出了丐幫，哼！我就知道那些南朝人不是東西。你這丐幫幫主做得好好的，屢立大功。他們只因為你是我契丹人，就這樣把你趕了出來。你還覺得他們是好人麼？」
喬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也許他們是對的。我身為契丹人，或許將來真的會像你一樣，做出對他們不利的事來。他們未雨綢繆，倒也怪不得他們！」
蕭遠山大笑：「什麼未雨綢繆！他們就是當你是敵人。嘿，你還年輕，看不出這些南朝人的奸詐。如今你是我契丹人一事，已經在江湖中傳揚開來。只怕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像對付你爹爹我一樣，糾集在一起，對付你了！」
喬峰愕然：「他們憑什麼要對付我？」
蕭遠山「嘿！」的一聲：「還要憑什麼？就憑你是契丹人！你以為他們還會和以前一樣，當你是英雄豪傑麼？只怕現在你就是救了個人，他們都會說你是別有用心！何況如今那喬氏夫婦和玄苦被我打死了，早晚他們會說是你下的手。這些南朝武人，向來就是如此！」
蕭遠山這裡父親教訓著兒子，趙傭這裡卻津津有味的聽鳩摩智講解著《易筋經》。
鳩摩智實在是天縱奇才。那經書他只是剛剛看過，便在講解時，順口提出了很多的疑點。其中細節處，也令得趙傭也是暗暗佩服。趙傭聽了一會，便知鳩摩智的疑點，是因為他對少林武學瞭解的不夠所致。他曾得掃地僧這精通佛道兩家的名師指點，又有段延慶這個正邪兼修的異類一起切磋武功多年，因此對佛道兩門的差別，體會反而比鳩摩智更多。鳩摩智雖然是吐蕃佛子，才智出眾。但是他最高深的功夫，卻是道家的「小無相功」。因此雖然明白佛道不同，但是一些細節上，卻又不甚了了，遠不如趙傭。趙傭自然不會說破其中的關節，他可是指著這些難點，讓鳩摩智自己去強練《易筋經》，走火入魔的。加上早年他就曾被慕容博引誘的，走上了那條妄練佛門武功的歧路，因此可說是只要鳩摩智練了《易筋經》，想不出毛病都難。
他聽鳩摩智說完，已經明白這功夫不適合自己。想想熟悉的人中，竟然大都是修煉的道門武功，好像只有虛竹適合。不免暗歎口氣，尋思著這功夫得便宜那小子了。卻忽然想起這經書內有玄機，不由得又猶豫起來，不知道裡面的圖譜，會不會別有奧妙。
鳩摩智看他好像神思不定，開口道：「殿下可是明白了？」
趙傭聞言連忙道：「沒有。明王啊，你看她們三個丫頭，是否適合練這功夫呢？」
鳩摩智搖了搖頭：「似乎不妥，這功夫最適合男子練習。」
趙傭聞言垂頭喪氣的又問：「我聽說天竺有門功夫名叫『瑜珈』，想來明王應該瞭解？不知道是否適合女子修煉？」
鳩摩智微微一笑：「『瑜珈』只是梵文音譯，等同於你們漢人所說的『功夫』，不過範圍更廣。種類繁多，有適合女子的，也有不適合的！」
趙傭這才明白，抱拳道：「多謝明王指點！」頓了頓又道：「也不知道蕭大哥脫身了沒有？不如我和明王同去一探可好？」
鳩摩智哪裡能說不行？雖然他想就此脫身，但是趙傭是個皇子，有機會還是得好好籠絡下的。
二人剛出得門來，迎面正碰上了蕭遠山父子。他父子的樣貌實在太像，趙傭一見之下就心中忐忑，不知道蕭遠山這個半瘋會搞出什麼事來。而喬峰看樣子同他在一起，多半已經父子相認，不知道會站在哪邊？
他這裡心思不定，蕭遠山已笑著問道：「峰兒，這便是你說的大宋晉王了麼？哈哈，你這便和我一起，擒了他帶回遼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