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九、協議 文 / 易崑崙
四九、協議
韋敦不屑的一撇嘴：「富庶？從古到今，富庶的地方也從不缺少窮人。遠了不說，只說這開封府，天子腳下！城內有多少營妓樂戶？城外又有多少遭了災，流離失所的農戶？開封都這樣，何況江南之地，更是天高皇帝遠了。官家這些年來又頒布什麼新法，把種地的鄉親們是折騰了個一遍又一遍，今天要交免疫錢，明天又要去參加保甲的訓練……好歹這幾年倒還不錯，雖然交的錢比以前要多，但最起碼讓人種地了，不怎麼折騰了。要說這江南也還算是不錯了，雖然也窮，但最少還有田耕種。總比河北、京東等地那樣，隔三岔五的來次大水要好得多。一場大水過後，年輕的都逃荒去了，沿街乞討，典兒賣女的。不然你以為丐幫哪來的『天下第一大幫』的名頭？還有那些年老的，留在家鄉一邊等死，一邊眼睜睜看著那劣紳勾結貪官污吏，藉機吞併土地。」
趙傭默然無語。他轉世以來，長期生活在優越的皇家，對這百姓疾苦，可謂甚少關心。還是後來跟隨司馬光讀書時間長了，才開始注意到這些。韋敦所言，可算得實事求是。大宋終究是個封建王朝，自己再怎麼改革，也無法改變它的本質。只要它存在一天，就一定會繼續上演這樣的事情。想到這裡不由得一陣迷惘，不知道自己試圖改變朝廷的法制，究竟是對，還是錯？
他在那裡茫然，韋敦卻仍在說著：「江南百姓雖然有田，可是那苛捐雜稅，怕是大宋最多的地方了。官家與西夏打上一仗，地方官就要藉機多收些；官家與西夏議和了，又要多交些！長年累月的，早晚有一天，江南也得跟河北京東的百姓一樣，交完了皇糧和地租，卻沒有下鍋的米了。到那時候，不造反，做什麼？」
趙傭聞言打了個激靈，暗罵自己怎麼又糊塗了。自己如今所作的，不正是想要改變如今的局面麼？管它什麼對錯成敗，難道能視若無睹不成？他衝著韋敦「嘿嘿」一笑，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那種情況發生的。朝廷今後的法令，也不會再加重百姓的負擔了。」
「你是官府的人？」韋敦終於聽到了有用的信息，開始瞭解到趙傭的立場。
趙傭點點頭：「不錯！」
韋敦疑惑的道：「既然朝廷想對付慕容氏，為什麼還要找我這『反賊』合作？直接去抓他不是更方便？」
趙傭歎了口氣：「你見過什麼時候，朝廷能把江湖人物清理乾淨的？慕容復武功已經很高了，我也沒把握能抓住他，更何況還有個慕容博不知道躲在哪裡？」
韋敦一驚：「他居然還活著？哼，難怪你不敢明著對慕容氏下手。那你為什麼要把我抓來，想我給你做什麼事？」
趙傭站起身來，踱了幾步，才說道：「我有兩件事要你做，只要你答應了，我自然會留你性命。第一件，我幫你奪得明教教主之位，但你要約束教眾，不得反抗朝廷；第二件，我要『乾坤大挪移』！」
韋敦笑道：「你這是白日做夢！首先，我若想做教主，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你大概也清楚了，若不是有我，教主早就被妙風法王給取而代之了。其次，那『乾坤大挪移』是我護教神功，怎麼能給你？」
趙傭早知道他會這麼說，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我可不會白日做夢。我知道那『乾坤大挪移』，非明教教主不得修煉。而且我也並非想去學它，只是想借讀一下，印證一下自己作學。到時你大可在一旁監視，免得我動什麼手腳。至於這教主之位，既然你不願意當，我也不會強迫你。只要你答應我，在控制教中大權後，跟朝廷合作就可以了。只要你們在教義裡對朝廷擁護，到時朝廷自然不會虧待。不止會承認你們為合法的宗教，或者還能給予法令支持明教的發展。你覺得如何？」
他這承認明教的合法性一招，實在是擊中了韋敦的要害，讓他大為動搖。猶豫了半晌，韋敦才皺眉說道：「的確是非常誘人的條件，可我憑什麼相信你？」
趙傭取出印信，在他面前一亮，微笑道：「就憑我是大宋晉王，當今皇長子，日後的大宋皇帝！」
青龍會總堂內，韋敦仍緊盯住面前的印章，猶豫不決。
汴梁城大南門外，蘇軾正凝視著蜿蜒的高聳城牆，感慨萬千。自從趙傭離開後，蘇軾就被他描述的那動人體制所吸引，花了大量時間來思考可行性。初始以為自己很快就能被召回朝堂，卻不想一等就是大半年。不過這也讓蘇軾對日後的艱難與阻礙，有了更高的警惕。
到驛站安頓好後，蘇軾便來到皇宮前，等待官家的召見。卻不想迎面正碰上匆匆而至的趙傭。
趙傭一見到蘇軾，驚喜的上前一把抓起他的手來，大笑道：「東坡先生，你終於回來了。哈哈，你來了，我終於有了成功的希望啊！」
他心情不錯，剛才已經和韋敦達成協議。趙傭以青龍會中高手為助力，幫韋敦擺平妙風法王，並在之後承認明教的合法性。而韋敦在掌權後，要控制明教的發展，不再以聚眾反抗官府為手段，而改以輔助官府施政。
蘇軾對趙傭的熱情也頗為感動，笑道：「哪裡，若非殿下，下官也不會再重返京城。官家這次能重新任用蘇軾，我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趙傭哈哈大笑：「東坡先生有這心就好，但也不必太過勞累。要知道我大宋需要的，可不是鞠躬盡瘁，尚且無力回天的諸葛孔明，而是那整肅綱紀、震懾宵小、中興朝廷的魏弱翁啊！」
蘇軾聽得斂容一禮：「下官遵命，當引以為鑒！」
趙傭點了點頭，執著他的手，邁步向大內走去，口中謙遜著：「東坡先生客氣了，我不過是提點建議，先生不要如此多禮。我一個後學晚輩，如何敢教訓先生呢？哈哈，是吧？」
到得睿思殿外，有內侍唱名，然後二人才得上殿。叩拜之後，趙傭站立一旁，聽官家與蘇軾說話。
蘇軾先是對官家的重新起用感恩戴德了一番，然後就開始說自己這些年的政績。其實他這幾年，官卑職小，何曾有什麼政績？但這是例行程序，不得不如此。說不了幾句，就開始訴說他這些年從民間得來的對朝廷法令的褒貶了。
官家雖然不喜歡蘇軾，但卻也知道他學識非凡，因此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好在蘇軾所說的，幾乎都已為官家所瞭解。而蘇軾也並無什麼過激的言辭，因此趙官家聽完後，點了點頭道：「卿不以朝廷降罪為念，仍心繫百姓疾苦，常懷為國出力之念，可謂國之忠良。」
蘇軾答道：「『君恩若雨露，君威若雷霆。退不苟免難，進不曲求榮。』臣只是師法先賢，盡自己本分而已。」
趙官家微微一笑，心說這蘇軾是越來越沉穩了。開口道：「你弟弟蘇轍，我也已經召回來。這樣你們兄弟也可重逢，一起為國家盡力。」
蘇軾眼圈微紅，再度叩頭謝恩，告退了出來。趙傭留在書房中，向官家稟告自己對江南明教的處理。
官家聽完他的話，皺眉道：「這明教向來與朝廷作對，怎麼能夠承認它為正當宗教呢？」
趙傭鄭重的道：「爹爹，明教之所以與朝廷作對，是因為向來沒有過哪個朝代去試圖控制它，而只是一味的清剿。這怎麼可能剿的乾淨？要知道，那明教教眾，以平民百姓為主。它的教義又是教人互助的，有極大的凝聚力。如果我們繼續不去管它，早晚有一天，它會成為禍亂的源頭和組織者。」
趙官家心中依舊不以為然，所以說道：「好吧，反正你只是說要在掌控住它之後，再讓我頒布法令。反正我已放手讓你處理這些江湖草莽的事務，那麼你就只管去做就是了。到時我自然會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