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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十四章 千歲情人(全) 文 / 蕭索寒

    「文芷,還是我來幫你拿行李吧。」走在機場大廳內,一位身高一米九上下,金髮碧眼的外國小伙一口純正的漢語,朝身邊一位身段頎長的女郎伸出了手。

    這女郎一頭黑亮齊腰的長髮,聞言側轉過頭,微微一笑:「沒關係,我這點行李不算什麼。」

    外國小伙聳了聳肩:「怎麼能讓女士拿行李?那太沒禮貌了!而且,要是讓我爸爸知道我沒招呼好他的秘書……」

    文芷搖頭輕笑,站定看著他:「克裡,我都說了,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父親公司的員工了。我在那裡是實習性質,實習結束,我的工作也完成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叫克裡的外國小伙就一臉賠笑的擺著手:「我知道,我知道。你現在實習完了,也不是秘書了,可我們還是朋友吧?」

    看到克裡一臉討好般的笑,文芷做了個歎氣的姿勢,微笑斜仰著頭:「當然,我們當然還是朋友。」

    克裡攤了攤手,如釋重負的笑開來:「那作為朋友……你們中國不是有句俗話:為朋友兩肋插刀?」

    文芷實在忍不住掩住嘴,眼角微微皺了起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放手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這麼個小包實在是沒必要麻煩。」

    「那……文芷,你總有做不了的事,現在你不讓我幫忙的話就沒人幫你,而且我總覺得你一離開馬賽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克裡眨了眨無辜的眼神,有些喪氣的說道。

    「克裡!」文芷歎了口氣,重重了叫了一聲,「就憑著你在我剛到馬賽時幫我的那些,我怎麼可能做出不認朋友的事?」

    「哦,不是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克裡急忙打斷她的話解釋著,「我只是覺得,這裡是你的祖國,你一回來,有很多朋友,也有男朋友,有什麼困難他們都會幫你,不像我,與你隔著千里萬里,那時候你就會忘掉我了……」

    文芷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道:「克裡,回來我的朋友是多,但也沒有多到會忘記問候你的地步。」說著,她輕輕將手搭在了克裡的手臂上,給了他一個友誼的笑。

    「好的女孩身邊從來就不缺乏男孩,尤其是獻慇勤的男孩子。」雖然只是純朋友間的一搭,但克裡的神色已經緩和下來,不由分說的伸手將文芷另一隻手上拎著的小型旅行包接了過來。

    文芷也只好由著他,無奈的道:「克裡,那是在西方,在你們國家;在我們這裡,在東方,我們對情感的表達要……含蓄得多。」

    克裡不置而否的聳了聳肩:「就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我才……含蓄可追不到自己心儀的女孩!」

    文芷微微歎著氣,頓了頓,道:「克裡,我只是個很平凡的中國女孩。長相平凡,家世平凡,學識平凡,見識也平凡」

    克裡兩條濃眉擰了起來:「文芷,我並沒有門戶之見,而且,你這樣評價自己我認為很不合理。」

    文芷淡淡笑著,她的眼光從克裡臉上移開:「好的女孩在中國有很多很多,我對自己的評價並不是門戶之見,也不存在合理不合理的問題,而是在瞭解自己後知道我就是一個平凡的女孩。」

    「能深刻的瞭解自己,還給出中肯的評價,這本身就不平凡。」克裡望著她,在文芷一扭頭的時候便將眼光留在了她那一頭長髮上,「這樣的女孩能叫我不喜歡嗎?」

    聽到這話,文芷哭笑不得的轉頭望回他,做了個受不了的表情:「好了好了,我是你的朋友,你就不要說這些瘋話了。你看看,那邊的兩位才是中國的美女。」說著,她朝左前方微微抬了抬手指。

    克裡順著看過去,在機場檢票入口一隊人的中段有兩位身高都在一米六左右的女郎,正背側身對著兩人。雖然看不清兩女的長相,但從那一身相宜的著裝來看,卻是有極高的品味。

    兩女似乎在說些什麼,一直沒有側轉身回來。克裡看了一會,輕輕用鼻子哼了哼,這才發現文芷已經走到前面去了,腳步輕快,似乎一點也沒因為他看別的女人而氣惱。他忙抬腳追去,嘴裡嚷嚷道:「等等我,在我看來你就是美女了……還要看別人嗎?」

    沒思量間,他的聲調不由大了些。由於是個外國人,而且說的中國話還比較純正,一時間,機場內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過去,就連一直說著話的兩女也停下來朝他觀望去。

    對美的事物,尤其是美女,也許男人真的要嗅覺靈敏一些。克裡在追著文芷腳步的時候,像是有所覺的微微側過了頭,朝那兩女看去,但湊巧的是,在他眼光轉到的時候,那兩女卻正好將身子轉了過去。

    目光錯了開!

    「哇,從沒想到中國是這個模樣。」剛坐上計程車克裡一刻不停的就隔著車窗朝外張望起來,「文芷,我從沒來過中國,你一定要花幾天時間陪我好好逛一下這座你生長的城市。」

    司機顯然很好奇這位從沒來過中國的外國小伙一口流利的中國話,不時從後視鏡中打量著兩人。對於文芷他只瞟了兩眼便不再多看,注意力大半都在克裡身上,就連文芷說了幾次開車也沒回醒過來。

    司機連聲道著歉,聽文芷說了地址,將車啟動開來,看到克裡一臉興奮,他瞅空問道:「先生真是第一次來中國?怎麼中國話說得這麼地道?」

    克裡得意的瞟了眼也滿臉疑惑的文芷,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怎麼?我的中國話說得好嗎?哈,我可是真的沒來過中國。」

    看到克裡顯擺的神態,司機哈哈笑了起來,道:「那是當然。沒來過中國,甚至沒在中國住上個幾年,你們外國朋友說中國話可談不上地道;就算如此,還是有絕大部分外國朋友的中國話不行,能讓人聽懂就不錯了!」

    聽到這話克裡更加得意的望著文芷:「我沒來過中國,可是我有最好的導師……」

    司機從後視鏡中瞟了一眼,朗聲笑著:「那是……有這麼一位美人陪你練習。」

    「不,你錯了!她不是美人!」克裡突然一聲大叫,雖然臉上仍自笑著,可也把司機嚇了一跳,就連文芷也愣然看著他。

    外國男人對於女士的相貌,就算不中意也不會直接批評,這一點,司機接送過不少外國人,是有一些瞭解。他正驚訝克裡的直率時,克裡突然咧開嘴笑了:「對我身邊這位女士簡單的說漂亮,那是對她的侮辱。也許你跟她是同胞就一點也體會不到她的優秀,她的魅力……」

    不成想他接下來的話居然是一連串的讚美,要不是看到文芷瞥來責備的一眼,恐怕克裡會將自己都會的中國讚美詞用在她身上,司機也會把出租車開成碰碰車。

    「反正,她在我眼裡,我心裡是大美人,是最漂亮的。」縮了縮頭,克裡乾笑兩聲,聲音稍微小了點的嘀咕著。自然,這話司機是絕對能聽得到的。

    「克裡,在這裡你這樣讚美一個女孩子是很不禮貌的。」無奈的收回看到司機偷笑的目光,文芷歎了口氣說道。

    「如果不是真心的,那的確是很不禮貌,可我是真心的。」克裡有些怕怕的躲著文芷透著生氣的眼神,小聲反駁著,「在馬賽,在我們法國,帶給女孩子最好的禮物就是給她最真誠的讚美。」

    在司機眼裡,這倆人無疑是一對異國情侶。或許他的心腸是比較好,見兩人間的火氣有上升的趨向,忙在當中勸道:「這也許是兩位從小生長的環境不一樣才造成了一件事情的不同理解。這位小姐,你應該是出國有些年頭了吧?」

    「也就一年多,怎麼?」文芷移開眼神,似乎不想與克裡繼續帶來爭執的話題,忙接下話。

    「呵呵,現在社會變化快。雖然是一年,小姐恐怕不知道,現在中國,男追女說的讚美話可不比你男朋友少,外人不經意聽了,那叫一個肉麻!」

    「是嗎?」文芷喏喏的應著,倒是克裡欣喜若狂的笑著巴了巴嘴,道:「情話本來是情人間才說才聽的,沒有什麼肉麻的!外人怎麼能聽,就算聽到了也要當做沒有聽到。」

    司機笑著,沒有再說什麼,他伸手將收音機打了開。裡面的主持人聊著熱線,雜雜的也聽不清說些什麼,等熱線掛了才聽到他略帶磁性的聲音:「好了,又聊到一位朋友的傷心事,因收聽我們電台的節目而相識到聽著我們電台的節目而分手,這讓我非常傷感。感情是個非常大的話題,可它卻又像是涓涓細流,在每個人心裡淌著,或許它帶來的是快樂、幸福;或許它帶來的是懷念、心痛……不管它的最後結果如何,是白頭偕老的相依相偎還是緣份已盡的黯然別離,它都是我們生命裡的一份感悟,一份抹不去的圖畫……」

    他的聲音微微低了下來,音樂也隨著輕輕響起。「就用這首千歲情人的主題歌『動心』祝福剛才的那對情侶……」

    聽到前奏,克裡的眉頭皺了一下,朝文芷看去:「文芷,這不是你平時最喜歡聽的那首歌嗎?」當看到文芷神態寧和,似乎全身心在一瞬間都落入到那首歌裡去了般,他才醒覺過來,忙住了口。

    司機朝後瞟了一眼,將收音機的聲音擰大了點。一時間整個車內都充斥著音樂的旋律,文芷的眼光凝望著不知明處,細白修長的十指輕輕交結在一起,嘴角微微動著,似乎在隨著而唱,等到中間的過渡,她若有若無的歎了口氣:「司機,能不能麻煩你將聲音開小點。」

    司機爽快的應了,有些奇怪的再次看了看她,問道:「聽很多人說她的歌,可紅得不得了,還有說原來就跟我們一個城。這麼小夠了嗎?」

    文芷點了點頭,道:「她的歌比較適合一個人的晚上,靜靜的坐著落地窗前,音樂剛巧入耳,細細的品位……」

    司機哈哈笑了起來:「聽歌我可沒有這麼多講究,大部分旋律好聽就可以了,至於唱的什麼就不太在意。」

    對司機的話文芷沒有說什麼,只是淺淺一笑,那笑容還沒有顯出來卻又斂收得乾淨。克裡一直若有所思的看著文芷,自從他與文芷認識後,便在一次偶爾發現了文芷喜歡這首歌。說喜歡可能還輕了點,照文芷來看,她對這首歌幾乎達到了癡迷的地步,只要這首歌的旋律響起,不管她在做什麼重要的事都會停下來。他一直想問個明白,可想來想去才發現自己根本沒這個資格。

    「司機麻煩你就停邊上好嗎?」歌在收尾的一瞬,文芷突然說道。

    「文芷,怎麼了?我們不是還沒到嗎?」當車一停,看到文芷毫不猶豫的下車,克裡驚訝的付款提著包,手忙腳亂的推開車門,急追了上去,連聲問道。在文芷眼角,他發現有點點晶瑩的亮光。

    「沒什麼,就是覺得在車內坐得有點氣悶。」文芷先是撇過了臉,抬了抬手才回眼看著克裡,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文芷,也許我說這些話不太合適。」克裡一臉正色,突然跨前一步,攔住了文芷,「是不是那首歌讓你想起了以前的傷心事?在法國,你聽那首歌的時候都沒見你流淚,是不是是那首歌加上回國……」

    「我哪裡哭了?」文芷頓了頓腳,「什麼以前的傷心事?我這是被歌詞感動的!」

    克裡仔細看著文芷的臉色,半天才帶著苦澀的說道:「文芷,你都不跟我說你以前的故事,你交往的那些朋友。看到你流淚我都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我覺得朋友之間有很多話都可以說的,像我就告訴了你我以前發生的一切。」

    文芷看著他,似乎想從他眼裡看出他說這話的誠意,好一會兒才一笑,道:「克裡,我真的沒有傷心,謝謝你的好意。我的過去很簡單,並沒有什麼值得一說的地方。我就像所有中國小孩一樣長大,讀書,很平常,也很平淡,在學校裡也不像你一樣是個風雲人物……」

    「我並不是炫耀……」看到文芷嘴角那一絲淡笑,克裡忙解釋,「我只是想讓我的朋友多瞭解我一點。而且在我們那裡我這樣的事也是很平常,很平淡,雖然我覺得說出來乏味,但只要你有興趣知道我都會說給你聽。」

    文芷被他的話逗得忍俊不禁:「是啊,你也知道對於你來說很平常的事情說起來很乏味,我是女士,就給我一點特權,不要逼我說乏味的事好嗎?」

    克裡愣住了,歎著氣搖著頭:「我原來學中國話的時候,一直不能理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意思,我總是想怎麼會有人那麼笨,現在我算是明白了。文芷,你是我見過反應最快的女孩子,別的聰明女孩子都是鋒芒畢露,而你就像……就像包著棉布的匕首,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顯露你的鋒利。」

    對於克裡的誇讚文芷淡然承受著,用手理了理長髮,微笑道:「女孩子那麼凶幹什麼?我都已經這麼不好看了,再凶的話那可就是人見人恨了!」

    克裡撇著嘴,聳了聳肩,小聲道:「這我可不在乎,只有我一個人喜歡那是最好。」

    「好啦,好啦,別在那嘀咕了。」文芷朝他招著手,笑著,「小心一個大男人變成了娘娘腔。」

    堅決拒絕克裡送自己回家的決定,文芷陪克裡到酒店後才安心離開,按她的話來說就是:我總比你熟悉這座城市,而且你還是個外國人,碰上不安好心的人只怕會拐了你。自然,克裡那付堪比怨婦的臉孔讓她偷笑了個足。

    「爺爺,我回來了。」轉過一條街,搭乘一次公車,再步行約十分鐘,與住宅小區的保安打個招呼說一句一年不見一切還好的話,繞過前兩棟樓後進第二張門,上到四樓開鎖進房,行李一丟直奔臥室,一掀蓋在上面的布單,整個人就撲了上去,喉嚨裡舒服得哼了兩聲。而這時床頭櫃上的電話也適時的響了起來。

    「今天就不過去吃飯了,明天還要去學校交實習報告。對,今天會好好休息,明天再讓爺爺好好看看,嘻嘻,別讓爺爺以為我在國外受了虧待。」文芷閉著眼,半側躺著,撒著嬌,「沒有,我哪裡交了個外國男朋友?有人看見了?爺爺總是套我的話,我才不會相信!」

    說到這裡,她睜開了眼睛,眼光在天花板上溜著。天花板上並沒有任何修飾,她的目光卻定在了那裡,電話還在耳邊,嘴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應著話。直到電話那頭最後再囑咐了一句掛斷後她才猛然收回眼來,似乎想起了什麼要說的話般喂餵了兩聲,聽到傳來的是盲音,她挑了挑眉,長吐口氣,想了想也就算了。

    房間在她離開一年的時間並沒有改變。鏡子左仕女卷畫中的仕女仍舊在微笑著,兩道輕墨勾勒出欲言又止的唇依舊像是在對她說些什麼體己話;鏡子右的梅蘭爭艷卷畫中,梅枝兀自挺著傲骨,蘭花獨秀其潔……如果真要說改變的話,恐怕就是她雖然離開了一年的時間,整個房間內還是那麼乾淨整潔,雖然不是一塵不染,但一點都不像是沒有人住的樣子。

    打量完這一切後,她坐了起來,怔怔的眼神落到梳妝台上自己離開時放著的一個小收錄機上。微微遲疑了一會,她伸出根手指,輕輕而又緩緩的放在了收錄機的「play」鍵上。

    她的手指在上面停了數秒,終於一臉鄭重的按了下去。

    機器啟動,接著是卡帶的沙沙聲。在她的悄無聲息中,這沙沙聲彷彿延續了好長一段,終於,卡帶裡的音樂響了起來,一點一點隨著那不大的揚聲器在房間內飄盪開。

    那音樂赫然是……動心!

    興許是卡帶放著沒人聽的時間太久,音質有些變調。配著女歌手尖秀的嗓音,原本如泣如訴的感性更帶上了一絲別樣的心揪。

    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該不該等……

    幾千年了,我等了你幾千年了……你還不回來嗎?

    那一聲聲叫喚就如她一年來夢中的呼喊,絲絲點點圍繞著她。每當夜幕降臨,靜靜躺在床上,映著柔和的床頭燈,空氣中散發著一縷清甜的奶香,夢已然入懷,似真似幻,到後來就再也難以分清到底是在夢中聽到的呼喊還是真的有人在另一個世界呼喊著她,等待著她……

    音樂突然在這時停了,就彷彿被人一下從中間掐斷,也不知道是卡帶的原因還是電池的原因。她顫然一驚,將收錄機拿了起來,反覆的看著,可這麼一會她又如何看得出毛病。

    她心急,氣悶卻又無可奈何,手還停在半空中的時候,音樂卻又突然響了起來。她驚喜莫明的翻了翻收錄機,發現卡帶一動不動。這音樂竟是從外面傳進來的。

    她丟下收錄機,飛也似的光著腳跑到窗前,兩手緊抓著窗簾,人在當中朝外看去。

    此時正當夕陽時分,蛋黃而暈的日光鋪將下來,將一片都染成了金黃。樓間的小道並沒有人過往,她再朝遠一點看去,雖然有零散的路人,但也沒有人提著旅行用的收錄機。

    她有些悵然若失的收回目光,手垂了下來,心裡思忖著這音樂從何而來。想著想著她不禁將手合擰在胸前,懷疑起這歌卻是自己腦海中跟著節奏而唱,並不是外間的緣故。

    這夢,一直以來她都任由著它做。在夢裡並沒有危險,也沒有讓她心驚肉跳的場面,只是一直飄著。她僅僅是好奇這個夢到底想告訴她什麼,對於夢裡一直在呼喚的話,她開始並不在意,也只任由它說著,可聽的次數多了,她才發現,那一聲聲都是思念,都是企盼。漸漸的,她感覺到那呼喊是對著她而發的,就在她耳邊,那麼輕柔,那麼款款……

    是前世的記憶麼?她有些懷疑,也有著困惑,更多的便是好笑夾著期盼。

    或許真的有那麼一位前世在等著她!她如是想著。

    歌聲依舊在唱著,她婉然的歎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窗前。可就在眼一側的時候,她卻發現在窗前十來米處的電線桿上居然掛上了一個擴音箱。

    接續的音樂便是從這裡發出的!

    她愣住了,接著便看著擴音箱吃吃笑了起來,忍不住時便雙手抱在胸前,笑得蹲了下去。

    女人,果然是愛做夢得很!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微微搖著頭站了起來,再次看了那擴音箱一眼,轉身回到了床上。

    這突如其來的事幾乎耗盡了她僅存的力氣。她再次撲倒在床上,掙扎著將枕頭墊高點,讓自己靠得更舒服。外面的歌聲停了,可腦海內的歌聲卻還在盤旋個不停。

    這首歌從她做夢後一個星期便在她腦海內響起,而同時,白天的生活中這首歌也開始在大街小巷唱起。是夢中還是現實,她也懶得分辨,畢竟這首歌她還是非常喜歡。或許,因為夢的原因,當她聽到這首歌的時候,便會聯想到夢中的情景。

    那一聲聲從她無意到牽掛的呼喚!

    她閉上了眼,彷彿就要這樣睡去,也彷彿就要這樣隨著腦海裡唱著的歌入夢去追尋那呼喚。

    幾千年,真的有等待自己幾千年的人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幽幽歎了口氣,緩緩張開眼。轉了轉頭朝窗外看去,天空中最後一絲餘輝已經湮沒,夜色就像她的夢,輕輕柔柔的掩了過來。在繁華的城市中,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幻化出另一道眩目的光彩。她沒有擰開檯燈,讓自己靜靜躺在黑暗中,她眸子中倒映著光,爍爍生輝顯得格外晶瑩。

    這短暫的休息讓她恢復了不少力氣,融著黑她從床上起身,在鏡子前她稍微停了下來,適應了夜光的她在鏡子前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樣。

    她因著這一睡身上的衣服顯得皺巴巴的;朝上瞧去,可以看到原本垂直的長髮也有些凌亂;藉著微光,可以看到臉面靜滑如玉,都算精巧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卻不顯得美麗。

    為什麼熟知自己的朋友總說自己哪裡哪里長得好,她雖然笑著不置而否,但也自己的五官湊到一起卻又顯得這麼平凡,透不出一絲美女的相貌?

    就這樣平凡的樣子,真的有等待自己幾千年的人嗎?

    或許,在前世她的確算是個美女。可現在來看,就算有那樣的人,當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後還會癡守心中那幾千年的等待嗎?也許會行同陌路吧!更也許會掉頭就走!

    不知從何而來的感覺,她猛然驚醒,撫在臉頰的手僵在了半空。

    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在意起自己的長相?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她從沒有因為這個而自卑,為什麼今天會這麼不依不饒?

    難道是因為那個夢?因為那個虛無飄渺的夢?

    可這個夢做了一年的時間。它突如其來,沒有絲毫朕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消失。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因為這個夢端詳起自己的長相,思考著這個夢的確定性。

    因為有所求才會患得患失。

    可自己並沒有因為這個夢而強求什麼,而且也不是那種因為男人就要全面改變自己的女人。生成的性格長成的臉,那樣幼稚的舉動她是不會去做的。

    她有些自嘲的笑著搖頭。自己是個很平常的女孩子,一直以來自己的心態也擺得很正,沒有什麼過高的奢求。做的這個夢一直以來也被她當做了心底最秘密的秘密,連最好的幾個閨中蜜友也沒告訴過。

    今天晚上算是回國第一天給自己的放縱吧!終於,她給自己下了個定性結論。

    了結了心事的女人輕鬆活快得像頭靈巧的小鹿,她踮著腳尖在房間內繞著圈。一會兒將衣櫃打開看看自己的衣服;一會兒將行李從這個房間拖到另一個房間整理著帶來的東西。房間內一直沒有開燈,她就像是黑夜中的精靈,輕盈起舞。

    當一切整理停頓,女人欣喜的雙手合什,擺動身軀在臥房內望了望,她微顰著眉,似乎在找著自己還不滿意的地方。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又朝外小跑去。沒一會雙手捧握著走了進來。

    或許是想看著這個小物件,女人終於擰開了燈。那是一個白玉瓷的女娃娃,只有女人拳頭大小;女娃娃跪坐著,雙手撐在膝上支著下巴使頭微微仰著。柔和的檯燈打將下來,彷彿讓她的眼珠蒙上了一層光暈,不經意間流轉著,靈動十足。

    女人定住了,她的眼光停在瓷娃娃的臉上,彷彿要與她對望而彼此說些什麼。她的呼吸輕柔曼長,卻似乎將那燈光也吹動了般,瓷娃娃的眼神便調皮、活潑的躲閃著。

    末了,女人皺了皺鼻尖,忍不住伸手將她握在手心。她像是突然找回了丟失的童心,將瓷娃娃貼著自己仰躺了下去,嘴裡問著:「你說真有人等著我嗎?」問完這一句,她將瓷娃娃的臉微朝下斜著舉到自己眼前,臉上露出終於讓你看到我了的笑容。

    瓷娃娃似乎很委屈,她的嘴朝上輕噘著。女人定定的看了她數秒,然後歎了口氣:「要是真的有人一直在等我,他為什麼不出現?我為什麼又感覺不到?只是在我夢裡嗎?可夢裡我也沒見著他長什麼樣,只聽到他不停的在我耳邊告訴我他等了我幾千年……你說幾千年可能嗎?」

    雖然她剛決定不再想關於夢的一切,可女人的想法實在是多變得很,就算她是個很平常的女孩子也不能免。更何況這個夢活生生的發生在她生活中,陪伴了一年。

    她微微將瓷娃娃側著,那形容卻又像是笑了,只是那笑極輕極淺,似乎在笑著女人的自作多情。女人皺了皺眼,朝她吐了吐舌尖做了個鬼臉:「你居然敢笑我?一點也不幫我,也不給我出主意,我都害怕一直做這個夢會得上精神分裂……」

    她稍微停頓了片刻,又道:「如果這個夢是真的……不,你說真的會有人等另一個人幾千年嗎?」她鬆手拍了拍瓷娃娃的臉,「要是有人跑來跟我說是我夢中的那個男人,已經等了我幾千年,你說我該怎麼辦?」

    瓷娃娃靜靜的看著她,似乎對於這個問題她也很苦惱。女人嘟了嘟嘴,翻身側躺著,一手支著頭,一手握著瓷娃娃將她放在胸腹間的床上,有一下沒一下點著她的鼻尖,曼拖著聲音道:「如果那個男人是成熟穩重,風趣幽默的話,對了,還要加上長得不能太差……」說到這裡,她吃吃笑了起來,「雖然我不是什麼美女,但也不能委屈自己找一個長相是後現代派的男友,再說,我其他方面可是比較優秀的哦!」

    「要不這個男人應該是忠厚正直,老實而不死板,要有足夠的愛心,大度而不縱容。我是女孩子,當然會有撒嬌無理的時候,至少那個時候不能跟我斤斤計較。」她眨著眼,一點一點說著,頗有些鄭重其事。她停下嘴,想了想,似乎對自己公佈的標準比較滿意,也找不到要補充的地方,不由偷偷笑了起來。

    那笑從嘴角揚起,剎時在整張臉上蕩漾開來,從眼尾到眉尖都染上了一層喜氣。下一刻她像是醒悟過來般,看到瓷娃娃臉上的笑彷彿在羞她,她的臉頰如發燒變得緋紅,她下意識的雙手摀住了臉,任由自己摔在枕頭上,一頭秀髮輕揚又落。

    「是啦,是啦,我知道你在羞我。現在我自己也知道不好意思了。」女人將雙手移開點縫隙,偷偷的瞧著瓷娃娃,「做個小小的白日夢應該可以吧?」

    過了一會,她的手放下來,臉上依舊透著暈,神色間卻不見了剛才的羞意,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在法國我也天天做夢,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一直念叨著。都說夢是現實的影射,我好像也沒遇到這樣的事……」說著,她似乎忘記了外國小伙克裡對她毫不掩飾的愛意,「如果回國後一直都是這樣,我恐怕要去看看我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是啊,這個夢好像並沒有太影響到我,除了晚上有點失眠,白天我倒是很精力充沛的工作學習,除了今天……嘻嘻,再做一個小小的夢,一定是他等得不耐煩了,又知道我回國了,所以使力的騷擾我。」女人似乎怕被瓷娃娃瞧見她此刻的表情,一翻身將臉蒙在枕頭間,身子微微的顫動著。

    就這樣撲趴著,女人的身子一會兒便停住了顫動,好一會都沒動靜,就彷彿做著這個小小的夢睡去了般。床頭燈靜靜的照著,瓷娃娃也靜靜的躺著,仰著臉,她的嘴似乎翹得老高,彷彿在生氣女人此刻竟不理會她。

    沒過多久,電話響了起來。女人先是任由著它響了七八聲才慵懶的翻個身,半抬起頭,雙眼迷濛的看了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隨後她將電話拿到手上,人重新倒了回去,閉著眼懶洋洋的應聲道:「喂,克裡,你還沒休息嗎?」

    克裡在電話那頭說了一長串,文芷才低著嗓子,慢聲應了句:「嗯,我知道了,後天吧,後天我才有空閒時間,到時候就帶你去看看風景。嗯,好,我累極了,就不跟你多聊了。」說著,她也不理會電話那頭的不滿,逕自將電話掛斷了。

    電話掛斷後沒多久,女人的眼睛反而張了開,原本濃濃的睡意也不知消褪到哪裡去了。她的手搭在額頭,眼睜睜的瞧著天花板,整個人陷入了一片空白的寧靜中。

    外間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了進來,有說話聲、電視聲、音樂聲、叫鬧聲……也有高低相和的汽車喇叭聲,轟轟雜雜。她很奇異自己此刻的心境,原本她是受不得丁點吵的;她也很奇怪自己在接電話時還濃得化不開的睡意在電話掛後居然消失得無影蹤。

    就在剛才的小睡時刻,她一樣做著那個夢,而此時的這個夢與先前又有些不同。在這個夢裡,她感覺夢不像以前那樣緩緩而悠悠,輕柔而舒服,而彷彿是加快了做夢的速度;她也不是一直飄著,感覺像是將她送到夢裡後她便站了在夢境裡面;那一聲聲的呼喚她等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沒有聽見,這讓她有些詫異有些驚惶更有著無法言語的失落。

    原來的夢裡,她一直試圖睜開眼睛看看夢的模樣。可這一次,不用她去多想她便能感覺到自己看見夢了!

    四周都是黑暗的,她一直朝前走著,朝她感覺的發出那一聲聲呼喚的地方走去。她能聽到路邊上傳來的如山泉迎風圍爐促膝的點滴琴聲,落英繽紛賞花邀月棋子入盤的清脆聲,飲酒放歌豪氣沸天的不羈笑聲,金戈鐵馬馬革裹屍的保家為國聲……

    這就是幾千年經歷過的聲音麼?為什麼能聽到你經歷的幾千年卻聽不到你的聲音?

    女人有些著急的加快了步伐,她循著感覺追去,夢裡的聲音都被她拋在了腦後。她不停的跑著,希望就在下一個步子邁出去的時候能夠聽到那一聲呼喚,能夠見到那個一直在她夢裡的人!

    就在她看到前面不遠有一圈乳白的光暈,她欣喜莫明。或許,穿過那道光暈便能見著她一直想見的,她如是想著,卻發現想要邁動的步子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全身的力氣已經在剛才的路途中消耗殆盡!

    難道就只能這樣看著嗎?女人的眼裡噙出了淚水,她不理不顧,拼著全身的力氣朝那乳白的光暈縱身而去……

    當光暈襲到她臉上,她微微瞇起了眼……真的是在夢裡嗎?為什麼會感覺到一陣溫暖?

    夢……醒了!

    收回目光,女人悵然若失的歎著氣。她有些不耐的坐起身,也不知道是怪自己在夢裡那一刻的失誤還是那個將她從夢中叫醒的電話。她呆呆的看了瓷娃娃兩眼,再次歎了口氣:「你說這個夢會不會是真的?」

    瓷娃娃沒有她的好性子,自然在生著氣不理會。女人輕輕一笑,歪著頭伸手理過一縷長髮,順著慢慢摸著:「如果是真的,那我豈不是有了一個千歲的情人?」說著便咯咯笑了起來。

    等女人再次躺在床上時,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手機關了,電話線也扯了,燈只讓它亮著微光……瓷娃娃也讓她安心的休息了。

    她雙手攏在小腹處,輕輕合著眼。

    在夢裡相會好嗎?我的……千歲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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