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洛水之神 文 / 蕭索寒
得得的馬蹄聲敲著雨後新露的春草，緩緩的前行著。妺喜不無擔憂的看了看車內：「爺，是不是要趕得慢一點，八妹會不會受不了？」
「這樣走沒關係。」平緩的說著，我的眼神越過了妺喜的肩膀朝遠處看去，「妲己和那兩個小丫頭到哪裡去了？」
妺喜微歎著，側過了臉：「二妹應該是帶著她們兩姐妹在前面打獵吧。」
我默然的應了一聲就再沒有聲息，惹得妺喜又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爺，都多少年了，你……」
看著頭枕在我膝上病懨懨的緹縈，我的心一陣緊縮，好半晌才道：「你放心爺不會做傻事的……我身邊不是還有你們嗎？」
是啊！也許我真的可以不顧一切隨昭君而去，但對我身邊的女人這又是多大的傷害呢？
看著妺喜溫柔的眼波，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都說時間會讓人忘記一切傷痛。在以前我一直這樣認為，而且深信不疑，但現在，過了一百多年，偶當我想起昭君的時候，我就能感到那無止盡的痛。
那痛不再是撕心裂肺，肝腸欲斷，而是淡淡的細細的，像針一樣刺入到了骨子裡，尖銳得讓你無法忽視。
「爺，我們打到了一個獐子，今天可以吃上好的啦！」說話間，妲己渾身散發著蓬勃的英氣策馬跑了過來，青蔥的手指間提著一隻肥碩的獐子。
「這獐子死了嗎？」褒姒一探頭，從馬車後問道。
「三夫人，還沒哪。」笑嘻嘻的說著，妲己身後居然又竄出一個女子。大眼秀眉，一身淺紅的裝扮，卻還是個姑娘家。
這美貌少女姓趙名合德，她還有一個孿生姐姐叫趙飛燕。是在我失意傷心之際，偶在姑蘇散心時被妲己買下來的。
這趙飛燕和趙合德兩姐妹的母親是江都王的女兒，嫁給中尉趙曼，暗中與舍人馮萬金私通而生下二女，將她們丟在郊外，居然三天不死，以為命大福大，才又抱回撫養。
兩姐妹自幼孤苦，備嘗艱辛，妲己見了之後瞧著兩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家，心中著實不忍，當時與富平侯張放鬥了起來，將趙氏姐妹帶了回來。
當妺喜褒姒素素她們見了雖然瘦弱但仍如玉雕般漂亮的小女孩，也是哀求著我留下她們兩個。正暗自傷情於昭君的我無奈之下就丟下一句：好了，就當兩個丫鬟吧！而將這對孿生姐妹留了下來。
若是等這兩個丫鬟長到十六七歲找個人家嫁了本也就沒事了，不成想，不僅我身邊的四女齊聲求著，就連鐵血錚錚的項羽也開口說想留下這兩個女孩。妺喜她們開口我還能理解，看著這兩個孿生姐妹花越來越漂亮，又加上朝夕相處，妺喜她們都動了心底那根叫做母性的弦，這不足為奇。但項羽又是為何？
看到我毫無表情的臉，趙合德嚇得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什麼。
「把這獐子放了吧！今天我們就可以到洛陽了。」
聽到我這平淡的語氣，所有人都沉默起來，只留下了馬車咕轔轔的響動聲。
到了洛陽，也許真的能夠碰到華佗這位神醫吧！
抱著這樣不確定的想法，一陣睡意湧了上來，輕扶著緹縈的肩膀，我緩緩睡去。
「你憑什麼攔住我們？」妲己清脆的怒喝聲傳了過來，一下將淺睡的我驚醒了過來。
我訝異的坐直身子，輕輕的將緹縈放在了車內的床上，將頭探出了車外：「飛燕、合德，進來照顧五夫人。」
見我從車內走了下來，妺喜有點驚訝，溫柔的眼波一淌，柔聲道：「爺，你怎麼醒來了？這點事情二妹能夠解決的。」
我皺了皺眉頭：「那兩個小丫頭到哪去了，沒聽見我說什麼嗎？」
「爺，四妹也在前面，飛燕和合德還是小孩子脾性，應該是在前面看熱鬧。」褒姒也從車後走了下來，柔聲安撫著。
我暗自歎了口氣，畢竟我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失意撒在飛燕和合德這對孿生姐妹身上，放柔了聲音道：「那我上去看看。」
飛燕和合德正一臉興奮的躲在素素身後，看著妲己和場中一個男子對峙著。其實飛燕和合德並不是沒有學武，甚至在她們不喜歡練武的時候，妲己和素素是絕對會逼著她們練的；而妺喜和褒姒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暗中的懲罰卻要厲害得多。
而在這之後，飛燕和合德就明白了在我身邊的女人是絕對要會習武的，不論是作為侍妾的妺喜她們還是作為丫鬟的她們姐妹倆。自然她們倆也偷笑過我這個作為主子的大男人不會武，雖然她們以為我不知道，可我卻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場中的男子一臉橫肉，長著一雙三角眼，手上提著一桿青鐵槍，跨下的那馬更是少見的雄壯，與他的膚色一樣是那黑油發亮。
「你是誰？」我皺著眉頭問道。看這人一臉殺氣，顯然是軍伍中人，而且在這三國亂世，史上數得出的將領無一不是殺人如麻。雖然妲己是個千嬌百媚的女人家，但難保這些蠢漢不會痛下殺手。
也許是我過於無聊擔心，像妺喜她們這樣的身手，任何男人跟她們單打獨鬥都不會討到便宜的。可我確是從心裡害怕，怕像在雁門關那次如潮水般的匈奴兵進攻下的情形再次出現。更何況我再也無力承擔失去身邊女人的恐懼。
雖然解憂三女在我心中的份量不是很重，但伴隨著昭君逝去而同時聽聞她們三女的噩耗，卻讓我將她們和昭君一樣留在了我心裡的最深處。而回憶起那為數不多的脈脈溫情，則更讓我難以煎熬。
見到我，妲己和素素都退了回來，而飛燕和合德更是受到驚嚇般逃到了妺喜和褒姒身邊。看到那對孿生姐妹如此怕我的表情，妲己和素素都竊笑起來。
「原來還有個男的，我還以為這碰上的全是女人吶！」那醜漢狂妄的笑著，手中的青鐵槍不停的抖動著。
「哈哈！這天底下還有這麼狂妄自大的人嗎？」項羽喝得醉熏熏的騎著馬從後面追了上來，虞薇卻是同他騎著一匹馬過來的，見到我們不禁羞紅了臉。
項羽活得越久倒是越自在啊！看著項羽無形中流露出來的灑脫，我的心不禁微微一動。
「賊子敢爾！」妲己怒罵一聲，腰畔的軟劍格住了那醜漢突然刺來的一槍。
「兩軍對壘豈容你分神？」那醜漢曬然冷笑道，毫不在乎的將青鐵槍收了回去，但一看到我平淡無驚的轉首看著他，他的眼中就精光一閃。
收回看著我的目光，那醜漢驚奇的打量著妲己，可瞬間他的心神又被項羽的氣勢所掠，面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項羽催馬走到近前，虞薇乖巧的從馬上滑了下去，與妺喜她們站在了一起。見自己沒有了顧忌，項羽淡然一笑，先是向我恭敬的打了個招呼，才一揮手中的皮鞭，遙指著那醜漢問道：「何方賊子，報上名來！」
那醜漢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冷冷道：「普天之下誰不認識文某手中這桿青鐵槍？」
項羽冷笑著正要反駁，我緩緩道：「我們只是要從這條道過去，好像並不礙著你什麼事吧！」
似乎想不到我會如此說，項羽驚訝的看著我，而那醜漢更是將青鐵槍橫在了胸前，防止我偷襲。
我淡淡一笑，道：「你若自信能夠抵擋我身邊這些人的話……你盡可以試試！」
那醜漢嘴唇一動，似乎想要反駁，可一想到剛剛連一個女子都可以架下他手中的青鐵槍，不由氣勢一洩，只拿眼瞪著我。
「你若能夠讓我心服口服，你就親自將我打敗，那我自然阻擋你不得！否則你就乖乖的在那裡等上一段時間吧！」
雖然仍然說著持強的話，但醜漢的語氣卻不知不覺的軟了三分。
等上一段時間？聽到這話，我的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笑。這醜漢後面的小樹林難道在發生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要我們等？憑什麼？」項羽用鼻子嗤道，那挑釁的神情直然對著醜漢。
醜漢臉色變得鐵青，額上的青筋一鼓一鼓，握著鐵槍的手也卡卡直響。好不容易才張大鼻孔重重的喘著氣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身後的人又是誰？」
項羽仰頭狂笑著，正要開口，我的手已經拉住了他的馬：「你們在做什麼我並不想管，也不會管。若是你再耽誤我多點時間，那我就不能擔保我還能這麼好說話了！」
「英雄，救我——！」一聲淒婉的女音從小樹林裡傳了出來，接著便聽到一個男人的怒喝。
醜漢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尷尬，眼睛也只盯著自己手上的那桿青鐵槍。
順著喊聲我看到樹林間飛飄出來的一縷黑髮，我身邊的妲己和素素都是一臉憤然，而項羽喃喃道：「嘴上說得英雄，不想卻是個欺辱女子的角色！」
「你們帶她走，把路讓開！」收回目光，我像是沒有看見一樣。
「大哥！」項羽驚訝的轉首看著我，而那醜漢更是又驚又疑。
「爺，我想五妹還挺得住，都這麼多年了，應該也不在乎一刻半刻，我們就把那女子救……」妺喜見狀走了過來，柔聲勸慰著。
妲己和素素見大姐開了口，也齊聲附和著：「是啊！爺，聽那女子呼救想來是不願意的，既然我們碰到了……」
可她們的話都沒有說完就被我冷漠的眼神壓了下去。項羽見了只是歎了口氣，他知道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什麼話也勸不動了。
這時，不停的從樹林中傳來那女子的掙扎聲哀求聲，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喝罵聲。而醜漢依然端槍擋在路中，只是腦門已經微微側向了樹林方向。
「殺了他！」沒有多餘的耐心，我轉身冷然道。
「二姐我來！」素素等我的話剛停，人就催馬朝醜漢衝了過去。
醜漢一驚，神色一凝，提槍就朝素素刺去，卻在此時聽得後面一聲怒叫：「你是何人？敢私闖此地？」
金鐵交擊的聲音傳了開來，只見從樹林裡逃出一人，神色狼狽，赤裸的上身只來得及披上一件外衫，他的肩上還扛著一個白裙女子。
那女子臉色紅潤，眼眸緊閉，身體軟軟的垂著，顯然是暈了過去。在那男人身後不遠，一對馬前蹄已從樹林裡躍了出來。
「文丑救我！」那男人惶然喊著。
這醜漢是文丑？我心中一動，朝那逃出來的男人看去，年紀不大，不像是袁紹。
文丑聽到那男人喊聲，立刻收槍撥馬，返身迎向追來的男子。
第一眼看到那追過來的男子，我就知道來人是誰了。當世之下還有哪個男人長著一雙丹鳳眼，面色如棗？
「想走？沒這麼容易！」素素見文丑扭頭去和那棗面男子糾纏，小嘴一噘，人便從馬上騰空而起。
關羽一手提刀，舉臂上抬，格住了文醜的槍，臉上浮現一絲冷笑：「這等武力也來跟某家鬥！」
文丑渾身一震，臉色駭然，跨下的坐騎嘶溜溜的長鳴一聲，竟然後肢一軟，讓文丑滾落下馬！
這一下立刻讓素素踢出去的腳落了空。剛才關羽的心神全放在文丑身上，竟沒注意素素會從後襲來。文丑一倒，立刻成了他和素素打成照面。
關羽長眉一擰，青龍刀就要回撤，可素素見他搶了自己生意，腳尖在青龍刀面上一點，冷哼了一聲。
關羽怒哼著，臉色大變，手腕一動，那青龍刀一翻竟將刀鋒對著素素的腳直削過去。
「咦？」我驚異的看著關羽，用這樣狠毒的招勢對付一個女人可不像是有「仁義」之稱的關羽的作為啊！
「爺，不用擔心，素素對付得了的！」妲己看了看我擔憂的眼神，輕笑著道，「不過這紅臉孩兒還是蠻厲害的！」
紅臉孩兒？我聽在耳朵裡頓時哭笑不得。要知道，現在在我們面前的可是中國人都尊之為「武聖」的人吶！
「爺，要不要將那人抓回來？」
「哦？」順著妲己的手指看去，那意圖非禮女人的男子已經將那女人隨手拋在一邊，光著膀子朝遠處狂奔而去，就連文丑也不顧了！
見我不置而否，妲己也就不做聲了。而項羽則厭惡的看著那男子的背影，啐了一口，朝場中爭鬥的兩人看去。
素素已經斂去臉上的表情，原先借的一點力早已用盡，可她身如乳燕般在半空中一扭，腳尖竟在刀的側面一踢，將刀鋒踢得歪了，人也借勢輕巧的朝關羽頭頂掠去。
關羽嘴角微沉，刀化青光的一斬，竟雙手持刀，橫在胸口，悶聲一喝：「起！」雙腿一夾馬腹，竟硬生生連人帶馬騰空了起來。
我滿是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關羽竟有如廝功夫！雖然我並不清楚我身邊這幾個女人的功夫到底有多厲害，但我想光憑內功應該是沒有什麼人可以比得上了吧！項羽有時也會陪妺喜她們練手，雖然我不問，但項羽每次都說不是對手，能對付個百來招已經很不錯了。
素素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不等關羽手上青龍刀的刀身拉直，她的手已經緊抓在了刀桿上。
關羽臉上閃過一絲急怒，臉上紅色更甚，猛然開聲吐氣一喝，雙手就使力朝外推去。素素皺著眉頭，就著關羽的力，整個人朝我退來，嘴唇繃得緊緊的。
關羽和他的馬轟然落在地上，他斜舉著刀，昂然看著我們這邊，最後目光定在了素素臉上。
項羽看得眼中神光猛閃，他催著馬緩緩上前：「還不錯，倒叫我手癢了起來，好久沒跟男人幹架了！」他曬然一笑，來到仍茫然坐在地上的文丑身邊，順手抽走了他的長槍。
「關羽關雲長。」漫聲吟著，我示意褒姒幾個將馬車趕了過來。
見我開了口，知道自己不可能與關羽動手的項羽悻悻將青鐵槍丟在了地上。
「你是誰？為何知道某家名號？」
為何知道？我可是想不知道都難嘍！
「我們走吧！」沒有多理會關羽，我招呼一聲，逕自朝馬車上走去。
「你們不是要救這個女子麼？」關羽看了眼地上的女子，驚訝的問了一聲，跨下的馬也朝我們走了兩步。
「救她？」我疑惑的停下腳步，扭頭看著關羽，又看看那女子，才發現那女子已然醒了過來，正用一雙妙目打量著四周的人。
這女子……好一股清純中透著妖艷！
這女子方纔還嚇得喊人救命，此刻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的端詳著我們這些男人。其實她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我身邊這些女人身上。
「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嗎？何須人救？」我淡淡一笑，「更何況救人的應該是你吧！」
「我也沒有救她！」稍一沉吟，關羽緩緩道，只是看著我的目光凌厲起來，「我們的事還沒完，還請閣下報個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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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再次咕轔轔的響動著，因為項羽趕了上來，妺喜和素素就進來陪著我了。
「叫飛燕合德這兩個丫頭小聲點，都吵得讓人不能安寧了！」皺了皺眉，我吩咐道。
妺喜沒有應聲，看了我一眼就出去嘀咕去了，過了半晌才重新坐了回來。
「爺，她們都在說剛才那紅臉孩兒的事啦！」妺喜淡淡一笑，細心的替緹縈掖了掖被子，「她們都還是孩子，你就放著點吧！」
「孩子？」我驚訝的看著妺喜，「都七老八十的人了還孩子孩子？是不是要長到兩百歲才不是孩子啊？」
素素撲哧笑出聲來：「爺，你可真逗，要這樣說的話，那你和大姐不是我們祖輩祖輩的祖輩了嗎？」
妺喜一怔，接著也忍俊道：「不行，這事……可夠頭疼的！不過那紅臉的倒還真是孩子啊！」
「對啊！爺，你怎麼知道那人叫什麼關羽關雲長？」這一提，素素才想起來，疑惑的問道。
「爺先問你，你跟他鬥的時候，你用了多少成力？」從床裡爬到床沿，我揉了揉有點盤麻了的腿。
「七成吧！」素素側頭想了想，朝我甜甜一笑，「能擋得我七成已經很不錯啦！」
「哦！」我心下瞭然，若按照妺喜告訴我的，那關羽就可以擋住她的六成功力，妲己的五成功力和褒姒的七成功力。
關羽還真不是普通的強啊！憑著幾十年的功力竟然可以擋住上百年多的功力，只怕三國時代中還真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啦！
「其實那紅臉孩兒取巧的成分多一點，實打實的話，應該不能擋住我五成功力。」
「就像項大哥一樣，雖然可以跟我們過上一百來招，可真一碰個實在，那也就只擋得三十招了！」
想不到不喜歡炫耀的妺喜也這樣說，我驚訝起來：「真有這麼大差距？」
「嗯！「妺喜突然神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既然擋不了，那為何妺喜竟像是在擔憂些什麼？我的心也隨之不解起來，可此時素素卻開口撒嬌道：「爺，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吶！」
「答案？」我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輕輕一笑道：「那是因為爺能掐會算！」說到這我一抬眼，正巧妺喜柔柔的眼神也朝我望來。
那溫情平淡的笑讓我倆都回到了久遠的過去，曾幾何時，也是這相似的問題和答案啊！
「爺，我來替你揉揉腿。」不期然，妺喜的臉上掠過一絲暈紅，輕柔的拿捏起我仍有點酸麻的腿來。
「爺，我替你揉另外一條腿。」素素一噘嘴，吃味的湊了過來，一臉的幽怨。
「傻丫頭……」柔情驛動，我伸手將素素的螓首貼在我的胸前。
不片刻，我感到腿上一陣濕熱，心裡微微吃驚，將素素的下巴托了起來。她正撲簌撲簌的掉著眼淚。
「素素……」我有些驚慌起來，忙捧著素素的臉，細細的看著她。她的眉頭微蹙著，長長的睫毛輕微的顫動著，淚水不停的滑了下來。
「爺，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妹妹看？」
素素哽咽的話語讓我怔住了。
見我發怔而沒有出聲，素素幽幽道：「雖然爺從沒有說過，但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像個小孩子。在爺心裡……」
說到這，她突然停了下來，一雙明眸癡癡的看著我。
素素的話讓妺喜的動作停了下來，伴隨著輕微的歎息聲，妺喜將頭靠在了我的肩上。
「你想你還是小孩子嗎？」我僵硬的扯著笑，心思卻飛出了老遠。
「其實不管爺如何看我，只要我能夠待在爺的身邊就好了。」似乎不想再說下去，素素緩緩闔上了眼。
「失去了昭君妹妹，爺的心裡如何我們都知道……」妺喜歎息著，將額頭貼在我下巴處，「可爺不是跟妺喜說過嗎：人終究要活下去的！」
是啊！人終究是要活下去的！這話原是在妹苑死去的時候我拿來安慰妺喜的話，可臨到我身上我卻從沒有體會過這句話啊！
「爺不要再自責哪！其實能跟在爺身邊，就算是要去闖龍潭虎穴姐妹們也沒有絲毫怨言的。」
看著妺喜，我說不出任何話來。她的眼中正散發著一種母性的包容，溫柔的……溫柔的撫著我。
忽然之間，我明白了很多。想到雁門關前妲己那悲涼的一笑，原來為了我和昭君，妺喜她們都想把自己犧牲啊！也許在我對昭君的感情上來看，不僅妲己她們甚至妺喜也認為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低微吧！
「傻瓜！」我低低的叫了一聲，用唇吻著素素臉上的淚水，「你們難道認為爺會隨隨便便就帶回來一個女人嗎？留在我身邊的都是我心愛的人！」
「爺……」素素又流著淚緊緊抱著我的腰，那一瞬間似乎怕我跑掉了一樣。
「不管你是什麼樣子，在我身邊永遠象小孩子也罷，長大了也罷……爺都喜歡！」我溫柔的笑著，「你的一切爺都喜歡！」
停止了流淚，帶著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我，素素喃喃道：「爺，這是真的麼？」
見我肯定的點著頭，素素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而此時，門簾一掀，妲己和褒姒也無聲的抽泣著看著我。
這一刻我終於肯定下來，因為我對昭君的態度，無形中從心裡冷落我身邊的女人。其他人沒有妺喜那樣同我心靈上的默契，自然不明白我心裡的掙扎，而就引發瞭解憂三女有點自卑，而願意終日磨在衣料鋪的日子。而被東方朔給逮住實在是我無意中引起的啊！
更因為昭君的死，意氣消沉，我就沒有和身邊的女人交過心，也難免她們這百多年來終日惶惶。
「是不是在怪爺？」招手將妲己和褒姒喊進來，我滿懷歉意的道。
看著四女都帶淚搖頭的模樣，我心中一酸：「別多想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爺想明白了，真是苦了你們，也害苦了緹縈啊！」
扭頭看著緹縈蒼白的臉，白底子下還透著一絲黑。當年若不是緹縈以身容毒，只怕我真的死了，而緹縈也仗著自己常年試藥的體質，不停的在試著解毒，可惜當年東方朔塗在身上的毒藥實在是厲害得多，饒是過了這麼多年緹縈也沒有想出一個方子，但也拖緩了這毒的發作，否則的話緹縈就替我去了！
這也是我這麼急切的找到華佗的原因。
「其實五妹一定是很樂意這樣做的吧！」幽然的，褒姒靜靜說道。
我一怔，旋即便明白了過來。緹縈在我身邊的女人中，可以說是最沒有姿容的一個，她除了費心竭力的想法子治好我不能修習內功的病外，再也感不到自己存在的可能。我甚至能看到緹縈以身容毒時那寬慰的笑。
是那麼的奪人心魄！
「來！」我鬆開手站了起來，朝馬車外走去。
看著漫天金光，我突然對我身後的四個女人笑道：「天地揮灑，我還是原來的我！」
項羽看著我，懶散的笑一下擴大了：「大哥又回來了，似乎比以前還要好了！」
在激動的四女臉上分別印下一吻，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老話：世上只有籐纏樹，世上哪有樹纏籐……
是啊！我會永遠真心的珍惜我身邊的女人，可我知道，昭君卻永遠在我心底駐紮著，不會磨滅，永遠不會磨滅！
再次凝起的笑容斂了下來，我的眼神飄向了馬車後方策馬而來的關羽身上。
來的並不止關羽一個人，在他的馬後，那個女子也騎著一匹馬，顯然是文醜的坐騎。
對我身邊的女人沒有看上一眼，關羽的眼神直盯著我，原本奔跑的馬也被他勒得停了下來，如此一來，那女子也不得不隨著停下了馬。
眼波一橫，那女子的眼神就掠過了妺喜她們，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看著我，渾然不顧忌的穿著裙子騎在馬上。
「能讓某家佩服的人不多，不知閣下是也不是呢？」淡漠的笑著，關羽一甩韁繩，策馬而去，另一隻手上的青龍刀卻「呼」的掄了個渾圓。
項羽看著，眼中射出濃濃的興趣，剛要開口卻被虞薇掐了下去。
「這紅臉孩兒還挺威風的！」素素嘟著嘴，意下卻含著一絲惋惜。
「是不是後悔先前跟他鬥的時候沒有讓他吃個虧？」哈哈笑著，我擰了擰素素的臉蛋。
素素一驚，紅著臉道：「爺，你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以你的心性，我還猜不到幾分嗎？妺喜帶著寬容，褒姒內向不喜與人爭，而妲己大成之後是不會把這些不相較的對手放在心上的！所以這樣的想法也只有素素才會有的！
「這人可是個英雄哪！你想同他爭什麼？」淡淡一笑，我反問著。
「爭什麼？我跟他爭什麼？」素素一撇嘴，不屑道：「要不是先前他的招太過狠毒，我才懶得理他。」
「嗯，若非素素，換做是個普通人，那腳就被他削掉了。」妲己皺著眉，眼神仍看著關羽離去揚起的塵土。
說實在的，我心裡也疑惑得很。
「還說別人欺負女子，他自己就先拿刀欺負人了！」妲己冷哼著，把剛要想個明白的我又拉了回來。
「也許有隱衷吧！」我緩緩解釋著，也順著把關羽千里走單騎的故事說了一遍。聽了之後，四女都是不置而否，顯然是不信，讓我尷尬了幾分。
「怎麼了？」見四女都沉默起來，而且對視的眼神中有著濃濃的擔憂，我疑惑的問道。
「這個關羽身上散發的氣息和那個東方朔有點相似。」終於，妺喜將她們眼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是……嗎？」我的心沉重起來，眼神也不由得朝關羽絕塵而去的地方望去。
關羽身上竟有和東方朔相似的氣息，難道說關羽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了，而且他是否也像東方朔一樣負有另一種使命了？
可關羽明明還在請教我的名號，下一刻東方朔臨死前的話又在我耳邊迴盪起來：師傅還是說得對啊！活得越久，我就發現我心裡就越來越難以被我自己瞭解……。
想得越多，我心中的疑惑就越大。因為一個突然出現的東方朔，帶走了我身邊的三個女子，更是帶走了昭君的性命，而此時出現在我面前的關羽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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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打算如何？」難得的，項羽坐在了我身邊。
「怎麼會想到這樣問？」我一扭頭，收回了看著洛河的眼神。因為入夜，洛陽已經關了城門，錯過了的我們只好在洛陽城外度過一宿了。
「看了一百多年大哥死氣沉沉的樣子，直到今天大哥才變了啊！」仰頭灌著酒，項羽笑著道。
是啊！這樣想著，嘴角卻泛起一絲釋然的笑，眼光不由自主瞟向不遠處，妺喜她們幾個丫頭正笑意盈然的嬉鬧著。
「合德，難道你看上那紅臉孩兒了？」妲己銀鈴般的聲音傳來，似乎又是她在逗趣了。
「丑都醜死了，我怎麼會……」合德板著臉，嘟著嘴，「姐姐，你認為呢？」
「我？」飛燕想不到話題會扯到她身上，立刻有點慌張的站了起來，「我，我根本沒有注意！」
「飛燕，當時你看得那麼專注，怎麼會沒注意？」不成想，妺喜也開起了玩笑。
「大夫人……你怎麼這樣說？」飛燕急了，伸手就拉住了妺喜的衣袖。
「你們兩姐妹就不要害羞了！」素素接了話，滿是促狹笑意的臉上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著。
「那你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妲己一伸手將飛燕半摟在懷裡，「爺那樣的成不？」
這一下，飛燕和合德就沉默了。一直笑著看著這一切的褒姒見了，臉上的笑意緩緩斂去，眼神不由朝我這裡瞟了一瞟。
「大哥還真是有福啊！」項羽也隨著我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歎了口氣。
「是啊！」沒有否認，我笑著接了下來。
聽到我這樣的話，項羽竟驚訝得忘記了喝酒，一雙虎目爍爍生輝：「大哥真變了！」
「難道我會做出樣子來給你們看嗎？」我大笑著，隨即笑聲停了，眨也不眨的看著項羽道：「既然有珍惜我的人，那我就要珍惜她！」
「無論怎樣，我都不會逃避了！這麼多年來，不僅我自己痛苦，也給我身邊的人帶來了痛苦。萬幸的是，你們還陪在我身邊。」
「那大哥的意思是……？」項羽開心的笑了，接著又疑惑起來。
「我的意思？」我玩味的笑了笑，將目光投到洛河上，「若是大哥要在這天下創一片天地，你會如何做？」
「創一片天地……！」項羽喃喃的複述著，雄猛的身子豁然站起，整個人竟散發出久違的霸王之氣。
似乎也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氣勢，妺喜她們都不約而同的轉過了頭，看著我和項羽，連她們的笑聲也停了下來。
「若是大哥要這天下，項羽當做大哥的過河卒！」
一字一頓的說出這樣的話，項羽的眼中更是射出毫無保留的信任。
「我不要這天下！」我淡然的笑了，「我沒有這個野心，也從不希望成為天下至尊。」
「呃？」項羽的氣勢立刻弱了下來，「那大哥是要……？」
「現在不要，並不代表以後就不會這麼想了。」
「大哥，你莫要再拐來拐去，乾脆直說好了！」項羽撫著額頭，狀似痛苦的說道。
「你認為一個朝代能永久的延存下去嗎？」我緩緩道，思緒也陷入了深思。
「如果君主賢明，應該可以吧！」項羽馬上答道。
「這也只是如果而已，但人真的不會犯錯？治理天下就這麼簡單嗎？」搖著頭，我歎了口氣，「如果這樣，那秦朝又如何滅亡的？」
「憑大哥的才能，治理天下應該不是問題啊！」項羽笑了起來。
「是嗎？」我淡淡一笑，「你認為像我們這樣的人，算什麼？」
似乎不能理解我的話，項羽沉默了。
「過客！我們都只是過客！」說著，我也站了起來，「你不應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我也不是，我們都不是……」
「我們可以生活在這個時代，可以跟這個時代融合在一起。也許，我們還可以改變這個時代應有的……脈搏！」
似乎完全混亂了，項羽抱著頭坐倒在地上，皺著臉看著我。
「改變了，就沒有了！」我歎息著，如果真的改變了的話，我還會遇上昭君嗎？
「大哥說如何就如何，我絕對沒有異議！」打斷了我的話，項羽朗聲道。
「好！」似乎是為了說服我自己，我笑著拍了拍項羽的肩膀。
就讓我做一個歷史的見證者吧！至少為了昭君……是的，為了昭君！
可我真的就沒有改變過歷史了嗎？我不知道，其實，我也不想去回思了！
「那大哥，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
「當然是要先治好你五嫂。」看到妺喜她們走了過來，我笑了笑，「接下來，我們也可以看看這風雲際會的時代到底是如何精彩的！」
「爺，這你都算出來了嗎？」妲己疑惑的看著我，雖然以她的功力，可以很輕鬆的偷聽到我和項羽的談話，可是她絕對沒有。
「日出東方，從西而落。」我一笑，不顧所有人都看著就將妲己摟在懷裡，「什麼東西都有跡可尋，你只要沿著一跟線就可以看到全部了！」作弄似的擰了擰妲己的臉蛋，「你要我練武的時候不也說過同樣的道理嗎？」
饒是妲己如何爽朗，在項羽的大笑聲中也不禁羞低了頭。而素素更是促狹的道：「恭喜二姐獲得爺的寵愛！」
飛燕和合德則滿臉尷尬的道：「主人，我們去照看五夫人了！」
點了點頭，心裡卻突然想到：不知道這三國時代有沒有配得上我這兩個丫鬟的人物啊！
「爺，你瞧！」順著洛河走的素素突然停下，指著遠處對我道。
「哦？」看不大清，我招呼著其他人一起走上前看。
遠遠的，似乎有一個女子正在洛河上翩翩起舞。她只是隨意的走著，伴著微風，吹起了她的長裙，而隨著風聲也傳來了斷斷續續的丁冬聲。
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似乎是接到了我心中所想，一個清朗的男聲也在此刻響了起來：「體迅飛鳥，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轉盼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想不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一位絕世佳人！」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首詩的？」那女子驚訝的問道。
一位身材頎長的男子走了出來，因為背對著月光，我是怎麼也看不到清那男子的正面；至於那女子，則因為她是背對著我們的，自然也是看不到她是如何相貌。
「這首賦我去年就看到了，怎麼？姑娘覺得不妥嗎？還是小生冒犯了姑娘？」那男子謙恭有禮的說道。
那女子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你知道這是誰寫的嗎？」
男子一笑，竟轉身同那女子並肩朝前緩緩走著：「此乃子建之做，我又如何不知？」
「子建……子建他可好？」女子微微歎息著，伸手攏了攏鬢邊散發。
「姑娘認識子建？」男子驚異的扭過頭，腳步也停了下來。
女子輕微的頷首，腳下卻沒有停，一直朝前走著。男子呆了一呆，才跟了上去，緩緩道：「子建他很好，姑娘是何時認識子建的？」
「認識也罷，不認識也罷又有什麼區別了？」女子仍微微歎息著，腳步稍微緩了一緩。
「認識姑娘這樣的人又怎麼能隨便說『罷了』這兩個字？」男子搖著頭，笑道。
「好了，我就到這裡了。你……」女子遲疑著，停了下來。
「哦！」男子這才恍然，他轉頭四顧，「這裡……？姑娘難道是一個人嗎？不如讓我送送你吧！」
女子搖了搖頭：「不用了，前面就有隨我同行的人。」
「是嗎？」掩飾不住言語中的失望，男子只得看著那女子遠去。
再也看不到那女子的背影，男子低聲吟道：「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皓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濃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想不到這世間真有如此麗人，我原以為子建的賦中都是誇大之詞，想不到居然……居然，唉！」
「子桓啊子桓！你見慣風月也想不到吧！」男子苦笑著，「既忘了問這姑娘的名字也忘了告訴她你叫什麼啊！」
男子悵然若失的站立良久，但見月色朦朧才帶著不捨的緩緩離去。
「爺，他念的是什麼賦？」
「感甄賦。」聽素素一問，我隨口答道，「這是才子曹植的名篇，說的是和一個女人相遇到分離，兩人那一段無奈的感情的。」
「啊？」素素驚訝的張著小嘴，眼中露出一絲懊悔。
「沒事。」我淡淡一笑，知道素素是怕我因而想起了昭君，「美人愛英雄，美人也愛才子……憑君莫語傷心事，盡在含睛不語中！」
「爺，那為什麼兩人沒能在一起？」聽了我的感歎，妲己忍不住問道，就連褒姒在後面擰她的腰也不管不顧。
「哼哼，」我苦笑著，「世事難料啊！有時候相見爭如不見，多情還似無情啊！」
「相見爭如不見，多情還似無情……」呢喃著，妺喜竟悄悄的摟上了我的腰。
「怎麼都不出聲了？」醒悟過來，我拍拍妺喜，笑著看著幾人。
「做詩做賦，我可不會，喝酒吃肉我倒是在行！」哈哈一笑，項羽也放浪行跡的將虞薇摟了過去，惹得虞薇一陣抱怨。
這女子敢孤身在洛河遊蕩，她到底是什麼人？雖然看不到樣貌，但看她的行姿，倒還真與《感甄賦》中描敘的甄妃差不了多少啊！
想到她飄逸的體態，我突然想起了李妍那舞姿，呼吸猛一頓，腦海中竟泛起了飛燕的模樣。好像飛燕在我這裡還沒有跳過舞啊！
妺喜突然一笑，低聲道：「爺是沒看過的，要知道，那時候爺都是板著臉的。飛燕和合德都是丫鬟，見了你話都不敢說多少，還敢跳舞嗎？」
聽到妺喜說的話，妲己褒姒素素都嘻嘻笑了起來，而項羽竟臉紅了一片，而在他懷中的虞薇也吃吃笑著，擰著項羽的手臂。
這難道還有我不知道的典故？
我疑惑的掃了幾眼，接著放聲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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