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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六章誤招風與月2 文 / 錦秋詞

    第六章誤招風與月2()

    玉言落荒而逃,慌不擇路,待得雙腿灌鉛一般方才停下牛喘。

    她喘了一陣,慢慢理清楚了事情脈絡。

    本地流行沖喜,以挽救垂危病人。方式有二,一是尋個健康人跟子女成親辦場喜事,一是辦場喪事,搞個活祭。

    想來那裴芍小姐該是沒死透,她家人想替她搞個活祭,結果她誤打誤撞碰到她娘,恰巧模樣又跟那小姐心心唸唸那人有幾分像,於是就巧舌如簧的騙了她來哭喪。沖喜加心上人哭喪雙管齊下,誓要把那小姐從鬼門關拉回頭。

    不過這家人也忒怪異,活祭便活祭,還大老遠的抬到墳地作甚?大家也都跟著瞎折騰。

    玉言萬萬沒有料到此刻那裴家大嬸正摟著她看著氣色好起來的女兒,正在眉飛色舞的解說:「……芍兒你沒看錯,剛才並非楊家那小賤人,但長得比他還俊俏十倍,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既看中了這位公子,等你好起來娘就給你說親去……」

    一面暗裡竊笑,天下間哪裡找得到這位公子爺呢,這麼著找上三年五載,自家女兒有了念想,那病就好得完全了……嗯,還是那修道小爺說得不錯……這麼一顛簸,把喉嚨裡塞著的那口痰顛出來就好了,又有了新的念想,想不好起來也很難。

    這邊玉言想通了剛才那小姐原本就沒死,不是白日詐屍,也不再害怕,反倒很是高興,這麼說來,那小姐有救,回頭上門討錢也就心安理得了。遂整理下風中凌亂的衣衫,打算回頭拿錢去。卻見四周群山寂寂,樹下掩映處都是荒墳,竟是撞進了亂葬崗。

    她站了一會兒,環目四顧,竟找不到來時的路。她茫然站著,背脊嗖嗖的過了陣冷風,努力想找條出路,不曾留意天邊那片烏雲飛快移來,遮住太陽,天色黑得詭異,

    她站了片刻,忽地眼神一亮,見到兩個墳包之間隱約有條小路,拔腳便往那邊走。才一抬腳,忽然見到四週一片昏沉,大風吹得地面砂石亂滾,暴風雨轉瞬來臨。

    不是這般倒霉吧!眼見這一片荒地,連樹木都是長得秀氣非常,一棵棵身姿苗條,枝葉稀疏,遮不了雨,彷徨了一會兒,見得不遠處一座小小的土地龕,多半人高,裡面供著一座地藏菩薩石像。她見那雨轉眼便要下來,顧不上許多,一面默禱菩薩恕罪,一面鑽進那土地龕,跟那菩薩石像擠到一塊。可那土地龕實在太小,擠得進頭擠不進腳,心中一橫,再念兩聲菩薩恕罪,用力把那石像搬了起來,抱孩子一樣抱在懷裡,才算把自己整個塞進那神龕裡。

    剛剛安頓好,頭頂白光一閃,一道霹靂已直劈下來,玉言渾身一抖,突然覺得袖筒裡毛蹭蹭的一動,有樣東西咻的鑽了進來,往她小腹處亂拱。

    「他公公的,連耗子也敢來欺負我!」伸手便掏,那小獸拿腳蹬她,反叫她掐著後腿倒提了出來。

    只見這小獸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雙耳圓中帶尖,忽豎忽貼,一雙圓滾滾的碧色眼珠惡狠狠的瞪人,毫無懼色。

    「原來是個小黑貓,長得倒是可愛。」玉言高興起來:「你怕雷麼?怎麼往我衣服裡鑽?看你養得這麼胖,是誰家養的?迷路了麼?」

    說了一串,小貓炯炯的碧色雙眼神采漸失,瞇縫起來,嘴角下垂,一副睏倦樣子,似乎隨時會打呵欠。玉言見連隻貓也瞧自己不起,只覺無趣。正好這時大雨嘩然降下,她自說自話:「我知道了,你怕水,貓都怕水的不是?遇到我你就不用怕。」把貓揣進懷裡。

    反正連那髒兮兮的菩薩像她都抱著了,也不差這一隻小活物。

    那貓還是往她小肚子鑽,她格格笑了兩聲:「別蹭,癢死了。」

    那貓拱在她小腹處,窩著就不再動了。現下這套衣衫是男裝小廝的款式,原本寬大,腰間用布腰帶鬆鬆紮著,方便幹活。那拳頭大小的貓兒就呆在她胃部衣兜處,那裡的布料鬆垮,多了只小東西外面竟是看不出來。

    玉言貓著腰,揣著一隻貓一尊佛,在土地龕裡躲那麵筋雨。直蹲坐到腿腳發酸,那雨才見稀疏起來,她嘴裡念叨著不能耽擱廟裡有人等,一面鑽了出來。回身放好石像,默禱道待她拿到錢,回頭定買些供品來。

    轉得身來,頭頂又一道閃電劈下,天地間驟然一亮,她發現自己面前多了個人。

    這電光甚是霸道,一瞬間四周亮如白晝,借這電光,她把面前這人瞧得清清楚楚,甚至連他薄唇上方一層薄薄的絨毛也沒有忽略。

    很多年後,玉言還是覺得很詫異,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力竟好成這樣,以前從沒有,以後也再沒有,竟在一瞥間便將此人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的看得剔透,自此畢生難忘。

    「這位小兄弟,你方才可有看到這麼大一隻黑色小獸?」那突然出現的道裝少年問道。漆黑筆直的兩道眉毛別了別,清俊的臉霎時逸氣飛揚。

    只一忽兒閃電便過去了,少年的臉又隱入了黑暗中,就是對面站著也瞧不清楚,只是兩個眼珠子幽幽的發亮。玉言想著那麼亮的閃電該當配上個大大的滾雷,不料靜了靜,竟是沒有雷聲,心裡莫名就有了點失落。

    「那小獸是你家的?」

    「不是。你見著它了?我追著它來的,到了這裡就失了它蹤影。」

    這時玉言感覺那小貓躲在小腹處簌簌的發著抖,很害怕的樣子,才到了唇邊的話就嚥了下去,改成:「我沒見到。」

    「你沒見到?那方才為何問是不是我的?」

    玉言也覺得這是個破綻,連忙補救:「我沒見到它躲哪兒了,它往山溝裡跑的。」說著往右手方胡亂一指。

    少年往那個方向張了張,他目力驚人,確實望到半里開外有一條不淺的山溝,往玉言一拱手:「小兄弟,謝了!」

    少年轉身往山溝去了,玉言在後頭見到他肩寬腰細腿長,背著的劍匣斜挎在左肩,外頭裹著細細的黑鱗,不知是什麼動物的皮做的,想來是名貴東西。

    是少有的修道男人哪,還很有錢!

    她撇撇嘴,拔腳往相反的方向走。突然停住腳步,那個,聽說有座靈山,上面都是很有靈性的修道人,而且都是男人。這座靈山非有緣人不能尋到,而且不讓女人進入,這男人難道就是從那靈山下來的?

    揣著的那隻小貓這時不安的蹭動起來。

    「你又做什麼?想逃跑麼?要是讓別人抓去了,我可救不了你。那小子長得人模人樣的,還帶著兵器,一來我不想跟他打架,二來他是修道人,我指不定還要求他指點,三來他要是學了道法,我可能打他不過,總之是不會救你的……」

    絮絮叨叨說了一串,驀然發現面前多了一個人,正是自己嘴裡說的小子!

    那負劍少年似笑非笑的瞧著他:「小兄弟,你在跟誰說話呢?」

    「……沒,我習慣自言自語。」

    「白日囈語,兄弟你是中邪了吧!」

    被這不容反駁的肯定語氣激起了火的玉言抬頭正要反駁兩句,頭頂一道無聲霹靂炸開,面前晃晃一道白光閃過,她覺得胸口一陣熱,又一陣涼,跟著就不知身在何處了。

    失去知覺之前她還在想,這次閃電後面該跟著串響雷,不會再落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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