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集 蠻古原 第172章 船到橋頭自然直 文 / 碧心軒客
第172章船到橋頭自然直
大姐默默的坐了一會兒，然後欠著身子從泥像裡面摸出九個銅錢，拿出五個出來，想了想，索性將剩下四枚也拿出，叫道：「二妹，你過來一下。」
「來了！」一位個子較高的女孩子走了過來，從體型上看，六姐妹中數她最為強壯。當然，這個強壯對於生活在富庶家庭的小孩來說，只能算竹竿。
大姐將銅錢遞給她，說道：「你去藥店裡買些金瘡藥來。」
「啊？去那個死要錢的老頭店裡買東西？」老二驚叫起來，「不去！打死也不去！」
大姐何嘗不知道封老闆死要錢，但附近只有那一家藥店，不去買藥的話，根本救不了朱重陽。「快去！」大姐沉著臉喝道。
老二嘟囔囊的去了，大姐又叫來其餘幾位姐妹，讓她們去不遠處樹林裡採一些草。這種草在樹林裡很多，搗成汁後有殺菌止血的功效。當然，效果並不算好，否則早就被人拔光了。
道觀中只剩下了大姐和朱重陽，前者看著昏迷的朱重陽，歎了一口氣，又望著天外的白雲，眼露迷茫之色，暗道：「我們的未來是什麼？」要是外人知道鐵定驚訝，要知道，她依舊只是個孩子，卻問了這種富含哲理性的問題。
大姐照顧了一下朱重陽，為他仔細擦拭了一下身子，等待妹妹們回來。
早上打的那條魚已經被洗淨，放在一個殘缺卻乾淨的鐵鍋中，下面點了火。這做的是很簡單的水煮魚，但誘人的清香開始飄蕩起來。
一直到鄰近傍晚，幾位妹妹才姍姍來遲，她們的身上髒兮兮的就不說了，竟然還有著不少傷口。大姐看到了大吃一驚，連忙衝上去問道：「出什麼事了？」
小六訥訥的低著頭，小聲道：「沒事，摔了一跤。」
「胡說！」大姐一眼看出她在說謊，「到底出什麼事了？」
大家都對大姐又敬又怕，低聲說道：「看到一個兔子，想抓來給他吃。」她們指著昏迷的朱重陽說道。
大姐氣極，要打小六，後者低著頭、閉著眼睛，但就是沒等到大姐的巴掌落下——在她開始懂事後，大姐幾乎就再也沒打過她了。
「算了，大家先去洗洗吧。」大姐歎了一口氣，「然後吃飯。」
所謂的飯，只是那碗魚而已，對於已經餓一天的六姐妹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眾人將自己采的和買的藥材交給大姐，然後洗漱去了。等一刻鐘後，五個小孩子哆哆嗦嗦的走了出來——她們沒有太多的木材，是用冷水洗的。
大姐已經分好了魚，每人一塊，但無論怎麼看，她自己那一碗的魚塊明顯小了許多。
倒沒給朱重陽留魚塊，不過一半的魚湯都留下了。朱重陽昏迷著根本吃不了什麼東西，只能餵他喝湯。
「大姐，你吃這一碗吧……」小六低聲說道。言罷，她將自己的碗推向了大姐。
「啪！」大姐用力的將筷子打在小六的碗上，發出一聲脆響，眼睛瞪圓了道：「哪那麼多廢話？」
「唉。」所有人心中歎了一口氣，大姐總是這樣。
大姐幾口便將魚吃完，然後開始喂朱重陽魚湯。說來奇怪，這魚湯剛進後者的口，也不見有下嚥的動作，便消失不見，絲毫沒出現其他昏迷病人吃不進去東西的情景發生。
大姐倒沒注意這個異常，給朱重陽喂完後，發現後者呼吸平穩了些，不由長舒了一口氣，暗道：「這應該是富貴家的人，身體底子打得真好。」普通人若受了這麼重的傷，恐怕早就翹辮子了。
她哪裡知道，朱重陽身為人仙，就算不吃不喝也死不了。當然，受重傷後沒這本事，但身體底子卻還是在的。
窗外夜色撩人，藉著火光，大姐才有閒暇打量朱重陽的穿著相貌。
穿著就不說了，朱重陽只穿了褲子，除此之外身無長物，只有一個奇怪的寬大手鐲套在手上，但無論怎麼看，都不知道它是怎麼套上去的。
大姐將小刀在火上烤了烤，然後放出朱重陽身上的淤血，仔仔細細的用九個銅板買來的金瘡藥塗在傷口上。這九個銅板是好心人給她們的所有資產，但買來的金瘡藥，卻只有一丁點。
要害處塗金瘡藥，其餘的傷口塗沒人要的藥草。就這樣，等一切辦妥之時，已經到深夜了。
小六等人打著哈欠在一旁看著，大姐叫了幾次，她們都不去睡覺，說要跟大姐一起睡。
六姐妹向來都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連睡覺的時間都要一樣。
第二天天剛亮，大姐便帶著幾位姐妹出去打魚去了，只剩下老六照看朱重陽。等到快下午的時候，五位姐妹們回來了，非常的興奮，因為她們今天大獲豐收，破天荒的得到了四條魚！
「真是好人有好報，我們才救了這位叔叔，就能吃飽肚子！」小六眼中閃著光說道，「我們以後一定要勤做好事，然後就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是啊。」大姐摸了摸小六的腦袋，自從對未來感到迷茫後，她就越發的喜歡摸小孩子的腦袋，似乎那能讓她靜下心來，讓她覺得活著還是有追求的。
「只是，好人真的一定有好報嗎？」大姐心中暗道。不過，這話她並沒有說出來，以免打擊了小六的信念。
如此七天過去了，朱重陽一直沒有醒來，但他的氣色好了很多，傷口都結了疤，只剩下內傷和骨折沒好。
此時，九州修仙界已經震動了，無數的修仙者在外遊歷，想碰碰運氣，說不定能在馬路上找到朱重陽的蹤跡。
天下會留下了朱重陽的影像，是地仙們留下的，非常的精準，一眼就能辨認出。
不過，九州太大了，朱重陽所呆的綠林鎮幾乎從未有修仙者踏足。就算偶爾經過，也只是歇歇腳就走。因此，這裡還非常的寧靜，九州修仙界的動盪並沒有影響到綠林鎮。
朱重陽醒來的時候，正值黃昏，破廟中依舊只有小六一人，正無聊的用雙手杵著下巴望著外面的天空，像一個含苞待放的花朵。
「你是誰？是你……是你救了我麼？」朱重陽的聲音很低沉，也很嘶啞。就這說話的功夫，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胸口也隱隱作痛。
朱重陽咧咧嘴，暗道：「受傷太重了。」
「呀！叔叔醒了？太好了！」小六拍著手，驚喜萬分的說道，「大家都叫我小六。」看她的樣子，朱重陽知道，眼前的這位小孩子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朱重陽微微一笑，說道：「是的，多謝你的照料。」
小六搖搖手，說道：「可不是我救你，是大姐救的你。」
「大姐？」朱重陽疑惑的問了一句，他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只能用殘垣斷壁來形容，實在破舊不堪，知道救自己的是窮苦人家。當下，他就決定要從儲物袋中拿出一些錢來。不過，他的手不能動彈，還是等見了正主，道過謝後再談。
趁著其他人沒回的空當，朱重陽將自己得救的經過問了一番，頓時對這六個小孩子感激不已。雷兕的這番舉動也很正確，若它自己背著朱重陽求人醫治，恐怕所有人見到後都會逃之夭夭。
從小六口中得知，六姐妹淪為乞丐時都很小，已經忘記了自己名字，平時都按排行叫。或許大姐記得，但小六並不知道。
「找時間把平天叫出來，看它現在怎麼樣了。」朱重陽心中暗道。他不知道雷兕是怎麼過來的，但料想過程很艱苦。
太陽快要下山了，外出捕魚的五姐妹終於提著一條大魚回來了。
這幾天運氣還不錯，每天都有收穫。大姐也開始相信，這是救了朱重陽所帶來的好運。
「咦，你好了？」大姐剛進門就發現朱重陽的眼睛睜開著，心中大喜，但臉上卻只矜持的露出一絲微笑，「你等等，今天有魚吃。」
其餘四位姐妹連忙圍在朱重陽面前，親切的叫著叔叔，並問他是從哪裡來的，那裡好不好玩之類的問題。
朱重陽笑著道：「我從遙遠的雷州來，那裡和這裡差不多，也有海，有小鎮子，說著同樣的話……」
眾小孩睜圓眼睛，聚精會神的聽著。對於她們來說，生活的圈子僅限於綠林鎮，對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而且，她們還不知道世界上有九州之分，也不知道修仙界存在。
「好了，大家快趁熱吃吧！」就在眾人聽得正興起的時候，大姐端著分好的魚走了進來，朱重陽雖然不能動用仙元，但神識卻沒受損，不由一愣。
原來，七份魚塊中，他的那一份佔了一半，六個姑娘卻只分了一丁點。
不過，小六等人都很自覺的端起少的那幾份，毫無怨言的開始吃起來。
朱重陽雖然餓得前胸貼後背，但一點食慾都沒有，笑道：「你們把這一碗也吃了吧，我不餓。」
「叔叔，你不吃會好不快。」小六對朱重陽道，眼睛一片清明。
幾個人爭來爭去，最後還是大姐強硬，餵著朱重陽吃了。其實就算朱重陽想吃也沒法吃，他兩隻手還不能動彈。
「唉，看來要改善一下她們的生活了。」朱重陽心中暗道。他的儲物袋中有不少糧食，但多是米糧和蔬菜，肉類很少。對於急需補充氣血的朱重陽來說，遠遠不夠。所以他需要人去為他狩獵，或者在市場上買。
讓六個小姑娘去狩獵肯定不行，拿錢去買還是行得通的。
吃完後，朱重陽問大姐道：「你叫什麼名字？」
「沒名字。」大姐眼中閃過一絲悲哀，道，「叔叔叫我大妞就好。」
這副表情怎會瞞得過朱重陽的雙眼？不過，他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順從的讓大妞幫他換藥擦身子。
「咦？儲物袋呢？」朱重陽這才發現，葫蘆籐依舊圍在腰上，像一根褲腰帶，但本應掛在葫蘆籐上的儲物袋卻不見了。
朱重陽有些急，先不說他收集的材料、書籍都在裡面，單說裡面的食物、金銀，丟了後生活就頗為不便。
不過，朱重陽並不打算問大妞，那樣會造成讓人以為儲物袋被她偷拿的誤會。
夜已經很深了，朱重陽原本擔心會有魔物、鬼物來找麻煩，但用神識感應了半天，竟然連一個魔物都沒有，實在讓人感到驚奇。
「難道殤州的魔災要小得多？」朱重陽心中疑惑。不過，他很快便放棄了這個疑問，而是將神識往手腕上的靈獸環上探。
靈獸環已經不是他的了，所以朱重陽不能直接招雷兕出來。
朱重陽的神識往上面一探，立即將雷兕驚動。後者翻滾一下，然後「嗖」的一聲從靈獸環中出來，輕輕的落在地面上，並警惕的望了四週一眼，見沒有敵人，這才放鬆下來。
「主人，你好了？」雷兕驚喜道，但隨即它有些羞愧，「我一不小心睡過去了，還好主人沒事。」
說起來，雷兕的確有些失職。要是朱重陽放在海邊沒人救援，豈不是不明不白的死掉？就算有人救，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好在朱重陽吉人自有天相，無驚無險的渡過了這次危機。
朱重陽搖搖頭，說道：「沒事，只是你似乎遇到了麻煩？把逃離渙海小島的情況給我說說。」
原來，此時的雷兕，看起來竟然消瘦了不少，而且渾身是傷、精神疲憊，難怪一睡就是七天不醒。看到它那副樣子，朱重陽怎麼可能去責備？
雷兕將三天亡命生涯挑著說了一遍，但朱重陽得到最重要的一個消息，卻是古色地仙等人竟然沒有追殺他，這就很令人意外了。
朱重陽原本是打算利用雷兕在海中遁速快捷來擺脫地仙們的追擊，但事實上地仙們連追都沒追，直接讓他無聲無息的跑了，這是為何？
朱重陽低頭沉思了片刻，但信息太少無法推斷，只好作罷，轉而問起目前最要緊的問題——儲物袋的下落。
雷兕笑道：「主人且寬心，我是怕你的儲物袋被人順手牽走，把它給藏起來了。對了，你的辟水珠在此。」言罷，它從口中吐出一個直徑約有一尺、表面光滑且略有彈性的圓珠，正是朱重陽從毒龍王體內獲得的龍珠。
「嗯，你且把儲物袋拿來，然後我把這龍族收進去。」朱重陽吩咐道。雖說雷兕狀態不好，但其實並無大礙，只要進補後並休整一番後，就能恢復往日的風采。
雷兕聞言應了一聲，然後騰空而起，消失在夜空之中。不到一刻鐘，它便成功的取回了儲物袋。
朱重陽道：「你噴一口仙元在上面。」雷兕應言做了。
等雷兕的仙元到達，他立即展開神識，藉著這股力量，將龍珠丟進儲物袋，又從裡面拿了些金銀和酒菜，並將所有的肉食一股腦的取出。
朱重陽道：「平天你也餓了吧？來，我們把這些東西吃完。」
「哦。」雷兕應道。
雷兕沒有手，朱重陽的雙手不能動，但兩人也有辦法吃喝。
雷兕只要一吸氣，它想要吃的、喝的便自動進入他的口中。至於朱重陽，可以用意念隔空取物。
雖然這不需要動用仙元，但需要強大的神識和技巧，堪稱一項雞肋法術，但對於此事的朱重陽來說，卻極有用處。白天在大妞等人面前不好施展，現在黑咕隆咚的，就沒有什麼顧忌了。
朱重陽修煉有巫族的「法天象地」，消化能力極為強悍，食物剛進入胃部，便被消化一空，化為精純的氣血，補充到他身體各處。而得到這些新補的氣血，朱重陽身體恢復速度又快了一分。
對於朱重陽這種級別的修仙者，只要肉身毀壞不大、靈魂不滅，就不容易死。花點靈丹妙藥，就能恢復如初，斷臂也可以重新長出來。
當然，像黃龍道人那樣，肉身被撕成兩半就沒辦法復原了。
兩人吃飯的速度都很快，把所有肉吃完後，朱重陽感覺還沒吃飽，反而更餓了。
不過，儲物袋中已經沒有了熟食，朱重陽喝了一口酒，歎了一口氣。
「主人，你歎什麼氣？」雷兕不解道。
朱重陽苦笑道：「這次似乎把九大派得罪大了，九州上恐怕沒了我們的立足之地。」
「怕什麼？九州之外有無盡的海洋，那裡島嶼不計其數，隨便尋一個住下便是。」雷兕不以為然的說道，「難不成九大派還會尋到那裡不成？」
「我和弟子們是靠功德之氣修煉，遠離了九州，遠離了眾生，我哪裡去找功德之氣？」朱重陽搖頭道。
「呃，這也對。」雷兕說道。
人是最複雜的動物，恩恩怨怨牽連不斷，所以只有混跡在九州里，才能獲得足夠的功德之氣以供修煉。海外雖然也有紛爭，但多是妖修，他們獨處慣了，沒多大機會遭人嫉恨、積攢業力。
「算了，不想那些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暫且隨波逐流吧。」朱重陽道，「從明天開始，你去海裡多抓一些魚來，那六個小姑娘吃太多苦了，得好好回報人家。而且，我們也好趁機恢復氣血。」至於經脈，只能等身體恢復後，找一個靈氣濃郁的地方住下，就可以慢慢滋養恢復。
「哦。」雷兕應道，「那我先回去了。」言罷，它「嗖」的一聲，回到了靈獸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