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第六十一章 風的痕跡 文 / 林海聽濤
第六十一章風的痕跡
電視裡正在重播昨天晚上的肥皂劇，卻沒什麼人看。酒吧裡的電視開著只是為了製造一點氣氛而已，下午這裡的生意一般，特別是在賽季結束之後就更清淡了。伯恩斯斜靠在吧檯上擦拭檯子上那一排玻璃杯，約翰和比爾他們那夥人則聚在一角，百無聊賴的喝著酒打發時間。
「沒有足球的日子真無聊……呵——」比爾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眼淚都擠出來了。
「你這樣子真像癮君子，比爾。而且你還這麼瘦……哈！」旁邊有人調侃他。
「要上癮也是上足球的癮！」比爾瞪了對方一眼，繼續趴在桌子上，用指甲在玻璃酒杯上劃拉著。「每個賽季結束了都是我最難熬的時光……」他有氣無力地呻吟道。
「還好世界盃馬上就開始了。你們誰有票？」約翰在旁邊問。
「我！」
「我有！」
「全套！」
大家全都舉起了手來。
約翰看著他們笑了起來：「真棒，這個夏天我們又能在一起過了！哈哈！」
「說不定還能碰到托尼。」有人突然這麼說，大家愣了一下跟著附和。
「沒錯，他也在巴西解說比賽！」
「哎呀，現在矛盾了……我既想去現場，又不想錯過聽托尼的解說點評……」
一群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唐恩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電視屏幕上的圖像突然一閃，然後從激烈的倫敦街頭槍戰變成了新聞演播廳，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主播正襟危坐。
「現在插播一條我們最新收到的消息……」
比爾本來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的四處亂看，正好瞥到了電視上的這個變化。他起了興趣，乾脆抬起頭。看看那個播音員要說些什麼。
畫面又是一轉，到了一個讓他很熟悉地地方——城市球場。
一位手持話筒的記者就站在城市球場大門外面，指著背後的建築面沖鏡頭說：「就在剛才諾丁漢森林俱樂部召開了新聞發佈會。俱樂部主席埃文.多格蒂在發佈會上宣佈諾丁漢森林和托尼.唐恩的續約談判正式終止，合同到期之後唐恩將不再擔任諾丁漢森林的主教練……」
比爾猛地站起來，踢翻了身後的意思，還碰倒了桌上的啤酒杯。嘩啦啦，坐在他旁邊的人都被驚起，生怕酒滴在他們褲子上。
「嘿！比爾！你在搞什麼？」
「你喝多了嗎？」
比爾對此毫無反應。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電視，嘴巴張開，好像被嚇住了。
約翰回頭看向電視，除了一兩個人還在擔心自己地褲襠外，其他人都抬頭看向電視。
屏幕中正在重播剛才新聞發佈會的一幕。
埃文.多格蒂坐在檯子上，面對著眾多的話筒，毫無表情地說道：「……我們很遺憾的宣佈這條消息。由於和托尼.唐恩先生在續約上沒有達成一致，雙方決定終止談判。合同到期之後。托尼.唐恩將不再繼續擔任諾丁漢森林主教練一職。我們感謝他在球隊十一年來為俱樂部所做的一切貢獻，感謝他帶領球隊捧回了十二座冠軍獎盃。我們祝他好運。」
酒吧裡突然安靜了下來，電視機的聲音很清晰。伯恩斯也停下手中的活，抬頭看著電視屏幕。
桌上的啤酒滴落到還坐著地人的褲襠上，打濕了一片。這些人卻渾然不覺。
喬治.伍德正在陪自己的媽媽在外面花園裡曬太陽散步，他的手機響了。
是經紀人伍克斯打來的：「下午好喬治，你在幹什麼？」
「陪媽媽散步。」伍德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邊地母親。
「嗯，看來你沒看電視。我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伍克斯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托尼.唐恩辭職了。」
伍德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因為他腦海中從來沒有這樣的概念。可隨後他回過神來，追問了句：「什麼？」
「剛剛的新聞，森林隊和唐恩的續約談判失敗了，雙方沒有續約。所以過了六月三十日，他就不再是你地頭兒了。」
伍德停下腳步，索菲婭覺察到兒子的異樣。也停下來看著他。
伍德沒有再說話，聽完電話之後就默默掛掉了。
「喬治？」索菲婭輕喚道。「出什麼事了？」
伍德看看自己的媽媽，猶豫了一下才說道：「頭兒離開森林隊了。」
索菲婭驚訝的「啊」了一聲，她很快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還瞪得老大。
「唐恩先生……」
伍德點點頭。媽媽一定覺得不可思議，可為什麼自己的心裡卻覺得空蕩蕩的呢？好像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似地……
英超聯賽都結束了，英冠聯賽自然也結束了。此時的唐並沒有留在英國，而是隨著他的未婚妻一起飛回四川老家。他要親口將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告訴他的父母。打電話絕對不行。
唐靜將頭枕在唐的肩頭，欣賞沿途綠意盎然的川南風景。他們兩個正坐在從成都開往老家的長途客車上。作為一支英冠球隊地主教練。唐在這裡可沒什麼知名度，他們就像這車上地任何一個普通人那樣。
前世的唐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結婚，而且還是和一個中國女人。他覺得自己能有今天得感謝一個人——托尼.唐恩，那個以前地自己，如今的他。雖然托尼取得了事業上的成功，可自己卻收穫了家庭和愛情。他認為這很划得來，而且可能自己還佔了點便宜……
所以唐決定把和唐靜結婚的消息告訴自己父母之後，再去看望一下唐靜的父母。就給唐恩打電話，邀請他們參加自己和唐靜在今年夏天的婚禮——他沒有提前通知唐恩，一方面是因為那個時候唐恩很忙，忙著帶隊衝刺三冠王。另外一方面他也想給唐恩來個驚喜。
這對即將邁向新人生地幸福情侶此時並不知道在地球那一邊發生的事情。但相信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冠軍杯早就結束了，陳堅沒有給唐恩打電話，他也沒有再接到唐恩的消息。不過他覺得自己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尤其是在看到森林隊捧起冠軍杯的時候，他跟著熱血沸騰。很不得自己可以成為其中一員。
他想自己未來應該奉獻給這支球隊。
可是過了一天，夏先生又不停給他潑冷水。讓他別一時衝動蒙蔽了心智。諾丁漢森林根本不是他現在可以夢想的，拿了三冠王只會讓他們更趨向於購買成名球星，而不是自己培養球員。陳堅去那種地方什麼好處都得不到，坐幾年冷板凳最終意識到自己當初選擇錯了再黯然離開，這就是他的未來。
他決定收拾東西回四川，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或許可以讓他這顆搖擺不定的心安穩下來。
這幾天夏先生一個勁兒地打唐恩地手機。得到的回饋全都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他很惱火，拋下陳堅一個人飛往英格蘭，一定要把唐恩逮住，當面問問他究竟是什麼打算。
陳堅則一個人回中國。
當他背著大包在阿姆斯特丹史基輔機場候機的時候，他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嗨。陳堅。」唐恩的中國話口音有些怪，但是一個洋鬼子能把中國話說的這麼順溜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口音中的小差異就不算什麼了。
這個電話就是唐恩打來的。
「你現在在哪兒？」唐恩聽電話那邊有些吵，好像還有廣播地聲音。
「機場。阿姆斯特丹的機場。」陳堅答道。
「啊，準備回家了嗎？能告訴我你的未來打算嗎？」
陳堅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下了決心：「我想，我想和俱樂部續約……」
唐恩在那邊輕輕的「啊」了一聲，隨後卻說：「我倒建議你別這麼幹。」
陳堅很吃驚，對方難道不是那個諾丁漢森林的主教練托尼.唐恩？否則他為什麼不幫著球隊說話？
「你這幾天都沒看新聞吧？沒怎麼關注諾丁漢森林吧？」唐恩笑了。「我辭職了。」
陳堅嚇地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這事兒太不可思議了……好像大白天撞見了鬼一樣。
唐恩猜得到此時的陳堅會是什麼反應。自己離開森林隊太突然，剛剛拿了冠軍就走人這前後差異過大。確實讓一般人沒法接受。
「你知道，陳堅。當初是我決定和你簽約的，因為我看好你。不過誰能想到如今會成這樣呢？」他指的自然就是自己離開森林隊地事情。「我不知道我的繼任者會是誰，我也沒有向俱樂部推薦。所以我並不知道那個新教練對你是什麼態度。就連球隊還會不會給你續約，我也不知道了。如果我在的話，是一定會給你一份合同的，可惜你在那之前沒簽，現在也沒得簽了。」唐恩笑著說。「你的經紀人說的對。陳堅。諾丁漢森林這樣的俱樂部是很功利的。他們沒有耐心給一個年輕人慢慢成長，除非你一開始就展露出了非常非常驚人地天賦。」
可我並沒有這樣的天賦。陳堅在心裡說。他還是很有自知之名的。
「你的理想是踢上職業足球。那麼在哪兒踢不是踢？我認為你現在不是去諾丁漢森林的時候，像你經紀人說的那樣，去一支小球隊一步步打起對你的幫助更大。」
「您的意思是……是說讓我離開森林去一些小俱樂部？」
「我聽說荷蘭和比利時都有球隊你感興趣，雖然那不是歐洲頂級聯賽，但一樣可以鍛煉人。」
這個建議讓陳堅有些洩氣，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算面對在諾丁漢森林地新挑戰了。
「就算你和俱樂部續約，你也依然要被租借在外面，沒有勞工證你不可能為森林隊上場。不上場比賽你最黃金地時光可就浪費了。所以我的建議就是轉會去對你有興趣地球隊，可以保證你的出場次數，確保得到了鍛煉，同時等待國家隊的召喚，積累經驗和名氣，以及為國家隊出賽的次數……」
陳堅打斷了唐恩的話：「如果我已經不打算為森林隊效力了，我還在乎國家隊出場次數做什麼呢，唐恩先生？」
「表現好了，萬一有其他英超球隊對你感興趣呢？比如曼聯、阿森納、利物浦、切爾西這類的……如果到時候人家找上門來你卻不夠申請勞工證的資格，那多可惜？」唐恩笑呵呵地解釋道。
陳堅在腦海中想了想，總覺得那是天方夜譚。不過他沒有反駁唐恩。
「總之，從你自己的角度考慮，目前諾丁漢森林不適合你。」
陳堅陷入了沉思，今天所聽到的一切都太震驚了。托尼.唐恩竟然辭職，而且打電話勸他別留在森林隊……他甚至懷疑就是幾天前所看到的、聽到的全是幻境謊言。
這個世界瘋狂了……
「我……呃，我再好好考慮一下吧，唐恩先生。」
唐恩又笑了：「這話不用對我說了，我現在可不管那些事情了……你的事情自己做決定，自己負責吧。我只是建議而已，並沒有要求、命令你怎麼樣。你慢慢想，反正合同到期還有一年。你自己決定好了的路，你自己走。」
說完這些，唐恩就收了線。
陳堅拿著手機，坐在椅子上出神。心裡還在咀嚼著唐恩的那些話。
他沒想到短短幾天，自己的未來竟然就要發生又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自從他決定離開學校，離開祖國，離開家鄉出來為職業足球的夢想闖蕩，腳下的路走的並不平坦。可他沒後悔過，後悔也沒用。他只能繼續這麼走下去。
陳堅這一次沒考慮太久，當機場廣播提醒他所乘坐的航班開始登機的時候，他撥通了經紀人夏先生的電話。
「夏叔，不用去找唐恩先生了。我想好了，比利時或者荷甲的球隊對我有興趣的話，就聯繫一下他們吧。我得上飛機了，就這樣吧，夏叔。有事等我到了再聯繫我。」
說完，他掛掉電話，起身拉起隨身行李箱走向登機口。
窗外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吸引了他的目光。透明的落地窗外，湛藍的天空下一架飛機剛剛起飛，很快就消失在藍天之上，只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