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浮心 文 / 樹之影
第八章：浮心
面對著羅奇，空智大師緩緩地朝著後面走了兩步，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屏風之後。羅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中疑惑地想道：「難道這屏風之後，會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正在疑惑之際，空智大師對著屏風之後，緩緩地道：「師弟，你出來吧。」
這一聲之後，一個老僧從屏風之後，緩緩地走出來。這老僧比空智大師年輕許多，面色嚴肅，懷著一份沉重的心情，走了出來。
「空音大師！」羅奇驚訝，叫了出來，望向空智大師。
空智大師卻沒有立刻回頭，反而目光一直看向空音處，彷彿他的身上，有著什麼讓人看不透的東西。
疑惑之間，羅奇目光望著空音大師，疑惑地道：「空音大師，怎麼是你？難道主持說的那一個背後委託之人，就是你麼？」
空音走了出來，面對著羅奇，目光之中，閃過一縷淡淡的神光，像是看透了眼前一樣。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光華閃爍，卻屢屢有著一絲哀歎之色。
空音大師緩緩地道：「非也，這委託之人，並未老僧。」
羅奇心中更加疑惑了，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空音大師。
見到羅奇的神色疑惑，空音道：「這委託之人，卻是另有其人。我師兄主持，就是因為那一個人，這才願意度化於你。只可惜，一切到頭來，也只是渡了船頭，回不了頭呀！」
聽著空音的話，羅奇總是算是有些明白了。他目光依舊在空智和空音的身上徘徊，道：「敢問，這另有其人是誰？」
空智看向空音，微微低頭，手中的佛珠不斷地轉動，卻沒有說一句話。空音看向空智，似乎像要得到允諾什麼。然後，他歎息一聲，道：「此人，就在屏風後面，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羅奇皺眉，心中暗想道：「這些老和尚神秘兮兮的，在搞什麼鬼？這背後之人，卻總是躲躲藏藏，到底想要如何？」
空音大師見到羅奇的臉色不對，提醒道：「羅施主，切莫著急，一會他就出來。」
在等了半刻之後，一個斑白的髮絲，一縷鬍子垂到了頸上，身穿一身麻布素衣的老者緩緩地從屏風之後走出，一副仙風道氣的樣子。
「天算老人！」
一見到此人，羅奇整個人都定在了那裡，一張臉愕然之極，不敢相信。以前久久尋覓卻總不得見的天算老人，才導致今天這樣的悲劇。可是，卻想不到，天算老人卻會出現在林音寺內，似乎還安排好了一切一樣。
只是，此刻的天算老人，缺少了他手中的仙人看相的布幡，多了一份睿智老者應有的深邃。
見羅奇驚訝地看著自己，一時間說不出話了，天算老人呵呵一笑，卻也不先說話。
這一次見到傳說之中知過去未來，神鬼莫測的天算老人，羅奇在最初的出神之後，終於醒悟。他臉色急切卻帶著冷靜，對著天算老人道：「天算前輩，為什麼你現在才出現？我知道，當初你能夠有方法就醒她，就應該有辦法讓她恢復記憶。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一切遲了，是吧？」
天算老人微瞇著眼睛，捋了捋自己的鬍鬚，神秘地笑道。
羅奇臉色低沉，傷懷地道：「是的，一切遲了，太遲了。因為她失憶了，一切都改變了……」
天算老人淡然笑道：「如果只是失憶，那也是好辦法。可是，你自己卻首先失去了自信。你對自己都沒有了自信，何以能夠改變這一切。」
羅奇低頭，搖了搖，道：「一切過去了，都過去了。自從山林內，她為了他，我心甘情願讓她刺了一劍，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要不是來到這裡，這一切或許都不在想起，我現在也不會再這麼揪心，這麼心痛。」
「這麼說，你是怪老夫多管閒事了？」天算老人微瞇著眼睛道。
「前輩，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都是好意，為了我好。可是，我和她之間的感情，怎麼再敢勞煩你呢。一切斷的斷了，何必在執著。」
「你真的放開了，真的斷了，沒有執著？」
「我已經決定了，自從我死而復生，已經決定是這樣的結局。即使將來再次遇到，那也只是陌生人，我們她魔我正，見面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是用劍說話，絕不會手下留情！」
天算老人歎息道：「如此，你卻還是闖不過情劫。你的一生從十歲開始，必將經歷諸多磨難。老夫今天現身於這裡，現身林音寺，並擺脫空智主持以佛門真法禪心定梵為你渡難。只可惜，一切到頭來，你還是沒有完全參破。如果我不出手，將來的蒼生，定會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羅奇迷惑不解，道：「我只是靈聖派土靈峰首座楊易座下的一名普通的弟子，為何我卻是成了前輩口中口口聲聲的拯救蒼生的人呢？難道，其中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天算老人像是擔憂，有如回憶，道：「你的命運，是上天賦予的。你的使命，就是天緣之命。你與岳思盈，乃是天地之間正義的使者，是天緣之人選定的拯救蒼生浩劫的兩人。因為天緣，你們輕易地走到了一起，一起患難與共。可惜，天緣之人卻也不是一帆風順，需要歷經磨難，方可有所成就，拯救人間。這一次的劫難，正是老夫口中的情劫。」
頓了一下，見到羅奇神色迷惑，天算老人神秘地道：「至於其他，此乃天機，不到時候，不可洩露。」
聽著天算老人神神秘秘的，羅奇肅然道：「既然如此，一切上天注定，就讓一切隨緣吧。前輩又何必在此，讓主持大師度化於我，讓我想起曾經過往悲傷之事呢？」
「有始必有終，有緣必有果，善惡到頭終有報，緣來緣聚總相逢。你與岳思盈的緣分，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如果老夫任其下去，最終的結果雖然一樣，但不免會造成無數的緣孽。故此，老夫現身林音寺，趁著這個機會，解救你們。」天算老人道。
「我不需要解救，此時的我很好很好。天地雖大，情願雖深，可她卻已經完全忘記，移情別戀。我又何必再糾糾纏纏？如今，我只想好好地過我自己，過好我的人生。」羅奇說出這話的時候，整個臉色慘白，愣愣地站立原地，像是觸動了什麼，但是他卻勉強地鎮定著，不讓人看出來。
可羅奇的神色，卻完全地被天算老人看在眼裡。他緩緩地道：「最後的一關，還是需要你來化解。不管怎麼樣，你必須走出去，面對現實，面對將來。」
「前輩，你要我怎麼做？」
「你願意怎麼做？」
羅奇沉默下來，好久，他才沉聲道：「可是，她失憶了，她把我當成了敵人，她已經喜歡上別人了。一切，不過已是過去的紅塵雲煙，煙消雲散了。」
天算老人淡然看著羅奇，再一次捋了一下他的雪白的鬍鬚。笑容，在他的面色之上，極力盡顯。
「你的話中，卻是因為岳思盈失憶的緣故，這才導致這一切地發生。如果，她能夠恢復記憶呢，你又該如何？」
羅奇搖了搖頭，道：「當初，她剛失憶的時候，我就滿世界找前輩。只可惜，我翻遍了大半個中原，也找不到前輩的蹤影。當時，我就知道，前輩能夠在靈聖派正魔之戰後，有辦法救醒她，也會有辦法讓她恢復記憶的。現在，我已經看淡了，不再在意她到底和誰在一起。，只要她幸福，我就心滿意足了。」
聞言，天算老人第一次肅然起來，道：「就算你這樣子想，可是你的心真的放得下麼？你可知道，你可想過，要是她以後恢復了記憶，發現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樣，那又會是怎麼樣的結果？到時候，你是一切看淡了，可她呢，卻又會陷入永無止境的痛苦之中，難以自拔。」
天算老人看著他，繼續道：「你可知道，一起看起來很簡單，到了最後，卻是很複雜的一件事情。我的出現，也正因為你。羅奇，此番之事，你的師門之中，想必掌門青玄已是知曉。當年收你如靈聖派，正是此原因。」
羅奇冷然道：「既然如此，那麼掌門師伯為何要要以仙靈劍，在靈聖派上，誅殺她？」
天算老人解釋道：「此乃因。正是因為此因，才會發生之後的果。因果循環，此乃命劫。沒有當初的因，就沒有之後的果。所以，羅奇，你應該明白，這是天意，誰也該不變。」
羅奇臉色變了變，道：「就算如此，前輩應該已經算出了其中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是為什麼你卻放任自如，該現身的時候偏偏不現身，不該現身的時候，卻現身出來？你可知道，這一切，卻是害苦了我。」
天算老人看著羅奇，淒然一笑，道：「你以為老夫不知道麼，你以為老夫想置身事外名置之不理麼？可是，這一切皆是天命，不可干涉。不然，定會違反天意，改變命運的軌跡。上一次，老夫出手相助，也無意之中改變了許多，以至於發生了一些改變。這一次的我現身，卻也不能夠再洩露更多。」
羅奇看向天算老人，此刻他緊皺著眉頭，臉色頗為沉重，似乎沒有因為天算老人的話而有所寬慰，反而變得更加心事重重起來。
羅奇默然無語，臉上神色變化，心中卻是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此番一事，卻是牽扯到自己的以往的感情糾葛。無論如何，羅奇曾經在情苦的苦海了苦苦掙扎了那麼久，嘗夠了，也嘗遍了。一切，看似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今日天算前輩卻要讓自己重新拾回以前的一切，不覺得有些強人所難？
空智大師和空音大師也在一旁安靜的看著羅奇，平靜祥和的面龐上，卻沒有多少的波瀾不驚。或許，他們身為佛門出家之人，本就不應該多管紅塵閒事。此刻已是破了嗔戒，心中已是不忍了。
但是，空音畢竟時常在世俗之中行走，看到的看破的接觸的更多。見到羅奇猶豫不決，他還是忍不住，道：「羅施主，你我也不算是一面之緣了。當天發生，我事先也有所料到，這才下來點播與你。可惜，一切還是注定發生了。」
空智歎息道：「一切皆隨緣，如夢如幻亦如電，一切浮雲，皆在眾生心中。心中所想，皆是浮華。心氣沉落，羅施主又何必那麼執著。既然心中認定，既然如今已是這樣，何不隨著心意，隨著天意，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呢？有時候，遺憾免不了，仇恨免不了，愛恨免不了，可是除了這些之外，你的靈魂深處，還剩下一些什麼呢？」
聞言，羅奇原本沉重的心頓時一跳，整個身體一顫。隨即，他再次沉默了起來。林音寺這裡，佛門的大.法，本想讓其悟心。可是，到頭來，卻也沒有太多的作用，反而再次糾纏不解。
時間，匆匆走了，留下的是一身的傷痕。這一身的傷痕，卻是無形之中傷害了本體。可是，當自己忽而發現，明白過來，想要治癒的時候，再也逃脫不了了。這一個加鎖，似乎只有死亡，才能夠解開。可是，但你再一次恢復了一切平靜，不再為其煩惱的時候，卻突然間又被人強制的勾起了往事，這樣的痛苦，任其誰也不能夠輕易接受的。
佛門聖地，。雖然安靜祥和，慈悲救世，洗滌心靈，但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度化的。不然，世上豈不是少了很多恩怨情仇，少了更多癡男怨女。世道總有著他平衡的規律，誰也不能夠破壞。
羅奇的心中，雖然顯得平靜，但是卻依舊沒有參透。佛門的禪心定梵，深深地影響到了他的內心世界。但是，這還不足夠。儘管如此，剩下的一段獨木橋，需要他自己一個人走過。不管他願不願意，他已經走到了橋的中間，再也沒有回頭的路，只能夠朝著前方繼續的往前走。如果他不能夠克服害怕的關谷，那麼他就沒有勇氣繼續向前。停留原地，只會一直深望下方永無止境的深淵，最後因為停止不前，墮入黑暗的輪迴，永不翻身。
羅奇本是聰穎之人，可是，自從兩年前，他的生涯，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絕仙淵，得到了天地奇劍齊龍劍；因為天門禁地，他得到了星圖，悟懂其中的陣法。星雲五行圖和幻影之術，更是從星圖的神秘奧妙之中學會的；更到了後來，一切的一切發生，都在無形之中，改變著自己。修為之上，更是精進，一層樓一層樓的往上走。
試問天下，有誰能夠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可以和正魔兩大頂尖人物有一力對抗的？
原本，他想來林音寺，借助佛門清淨聖地，一方面療傷，一方面洗滌心靈，把一切都理順了，然後就逍遙天涯，救世濟人，鋤強扶弱，降妖除魔。可是這好像僅僅是幻象，再次就要回到了原地。
心頭，依舊決定不下，眉宇，深深地緊鎖。面色之上，陰晴不定，發雜神色，頻頻變化。羅奇心中一次一次的回味著，心塵浮起浮落。
一旁，天算老人見羅奇神色變化，只是淡淡的笑著，臉上神秘奇異之色不斷。他斑白的發須，站立在這一間禪房之內，有些特別，相比一旁的空智和空音，更是與眾不同。雖然都是天地巨擘，卻總是懷著不同尋常的神色。
好久，天算老人這才從站定之中來回踱步起來，他淡然的神色，也變成了平靜。忽而，他轉頭，看向羅奇，問道：「是否已經有了決定？該做你做的事，不管結果如何？」
羅奇低頭沉默，心中沉吟了一下。只見他緊皺的眉頭的臉，緩緩地抬了起來，像是忽而間改變了心意，有著一絲滄桑與害怕，緩緩地道：「也許，我該這麼做吧。不管結局如何，不管最後會是怎麼樣，我應該讓她恢復記憶。之後，她怎麼選擇，就看她自己吧。」
天算老人笑道：「你決定了？」
羅奇臉色嚴肅，道：「我是無所謂了，一切真的想要放開了。至於我為什麼這麼做，只是想不讓她真的如天算前輩所說的那樣，到時候她後悔起來，傷心難過。我只做我該做的，多餘的，不管怎麼樣，我也絕不會在去管了。」
天算老人正色道：「這個，你現在這麼想，到時候或許會有回轉餘地呢。羅奇，你本不平凡，卻不會因此平凡。命也好，緣也罷，一切就看你的了。如果你真的是這樣想，老夫也不會過多干涉。我相信，你改變了就會盡力去做。」
空智大師和空音大師都一起低聲單掌豎立，低低地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羅奇在眼前的三個德高望重的前輩面前回望了一眼，神色之間閃爍了一下，重重地點點頭，道：「是。」
禪房，再一次平靜下來，彷彿有著什麼在無聲的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