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冰心 文 / 樹之影
第一章：冰心
望著眼前對自己突然出手的岳思盈，羅奇臉色愕然。
「你再跟我胡說八道，我就用手上的聚鳳劍和你說話！」岳思盈冷然盯著羅奇，警告道。
羅奇原本不知所措，面對著岳思盈，他縱然道行修為比岳思盈高，可是難道要他出手，和心愛的女子反目成仇，大打出手麼？
在他的心中，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可是，她還是拿著劍指著他。那一把劍，和手中的劍，曾經不是心有靈犀的麼？
難道，人變，劍也變？
淡淡的青芒，如他的心，支撐著他。
目光，遠遠地望著那一個女子，對著自己的充滿了不善，心沉到了深淵，彷彿四周無窮無盡的黑暗，瘋狂的朝著自己湧了過來，要把自己淹沒，又像九幽地獄裡，無數瘋狂的惡魔，掙扎嘲笑著，猙獰飄舞過來，要把自己吞噬。
哪裡，才是光明？
哪裡，才是解脫？
真想，就這樣天旋地轉，真想從此變成聾子瞎子，不見任何，不聽任何，任由身外飄過的塵俗往事，已事不關己！
羅奇望著岳思盈，心中百感交集。猛然間，心中一動，轉頭向著仁心齊看去，只見仁心齊目光如常，眼中精芒閃爍，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但是，羅奇心中不由得怒意橫生，橫眉冷豎。
憤恨？怒氣？
都是因為他，都是那個魔頭，害自己和盈兒相見不得相識，如今卻成了正魔敵對之人！
羅奇心中拂過這般思緒，憤恨之意頓生，手中齊龍劍忽而光華大盛，猛然朝著仁心齊，疾襲而來。
仁心齊負手而立，眉頭一皺。面對著羅奇這突然地發難，雖然以他的道行，具是不懼，但也不敢大意。
正在他準備接下羅奇如滔滔洪水的一劍之時，一道鵝黃色的身影，夾著火紅的光芒，急射閃出，攔在了仁心齊之前。嫣紅如天邊的晚霞，紅芒燦爛，把光芒之中的那一個鵝黃少女，也映襯得如血一般，絲毫不懼前方衝來的青芒。
仁心齊負手泛起黑芒的手掌，光芒緩緩地淡了下來，消失不見。他的臉色，再次恢復平靜，淡淡的笑意，看著前面。
羅奇陡然見衝出來的是岳思盈，心中頓時大驚。面對著岳思盈，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對眼前這個女子出手的。
但是，劍氣已出，氣勢朝前，難以收手。眼看，手中齊龍劍波濤洶湧的氣浪，就要刺進前方紅芒之時，羅奇猛然手中運轉靈力，整個人朝著一邊，翻身而去。頃刻間，那翻捲的光浪，轟然一聲，偏離原來的軌道，在平靜的小池裡，炸起千層飛浪。荷葉飄飄，也躲避不了這股力量的摧殘，瞬間夷平了一半。
翻身站回，羅奇直感覺全身氣血翻滾，心口難受。剛才的那一擊，為了不與岳思盈衝撞，他冒著自己受傷的危險，冒著力量反噬之威，竟是卸去那一股力量。
羅奇冷冷地望著前方，望著那一個女子，心中幽怨，不明地怒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擋在他的面前？你可知道，我剛才那一劍，足以讓你受傷！」
岳思盈也冷著臉，道：「你和我講不清，就把怨恨發洩到我爹身上。你想動我爹一下，先過了我這一關！」
「你就這樣一直相信他，相信那個魔頭？」羅奇戟指怒道。
「不許你辱罵我爹！我們是魔，。你們又是什麼？偽君子！」岳思盈也怒喝道。
仁心齊站在身後，臉色平靜，絲毫看不出此刻他心中想什麼。而且，他沉默著看著，一句話也沒說。一邊的玄雀看見了，心頭也是疑惑不已。
羅奇見岳思盈如此說自己，心中反而氣急，如受打擊，頓時激起了他心中要與仁心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思。當下，羅奇再次施展出靈聖心法，齊龍劍青芒翻捲，光華耀眼，再次仗劍衝向仁心齊。
可是，還沒有等到他的身影接近仁心齊一丈，岳思盈總是如影子一般，擋在了他的身前，不讓他前進一步。
翻捲的光芒，是那樣的桀驁不馴，曾經有著傲氣凌霜的豪氣，如今，多了一份仇恨之中的瘋狂。
「你給我讓開！」
「你想打我爹，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你給我讓開！」羅奇再次重複一遍。
岳思盈依然擋在了他的面前，聚鳳劍紅芒與他對抗，依舊用那毫無感情的冰冷，怒聲道：「不讓！」
羅奇怒氣盈胸，亦如半瘋魔狀態，淒厲幽怨，面目扭曲，狠狠地瞪著攔在身前的這個曾經為了她心傷，為了她欲絕的美麗少女。手中，齊龍劍之上靈力不斷地從羅奇的身體上汩汩流出，如波濤洶湧的海浪，綻放在身前，氣勢驚人。
猛然間，那一隻握著齊龍劍的手，狠狠地朝下落下，急速如電，朝著眼前的岳思盈落下。驚人的氣浪，瞬間壓下了她的紅光，渾然一滅。
岳思盈臉色頓時慘白，整個人如風中的葉子，顫顫巍巍，就要隨風飄搖。
再一次殞滅麼？
又如仙靈劍之下，傷心斷腸麼？
那一張容顏玉臉，呆住了，怔住了，愕然看著那斬落的劍芒，似乎再也沒有力氣抵擋。
一切，都結束了麼？
真想，就此和她一起，煙消雲散，化作蝴蝶，比翼雙飛……
仁心齊和玄雀見狀，頓時大驚。就連他們，在這一刻，突然驚懼萬分，生怕那一個身影，再一次如仙靈劍之下，真的消失了，急忙搶上，只希望能夠在那一道劍芒落下之時，救下岳思盈。
驚懼聲音，憤然喝道：「你幹什麼！難道，你真的想她死麼？」
原本，充耳不聞，原本腦海一片黑暗，原本悲傷憤怒沾滿了心頭，原本已沉淪下去，於是乎，紅塵不存，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可是，為什麼，心底深處，黑暗之中裂開了一道光芒，憤怒悲痛卻如此清醒。心頭，陡然如一道靈光閃過，猛然電擊心口。
胸口，忽而一窒。手中齊龍劍，光浪落下，在岳思盈額前一寸不足，硬生生被撕扯停下。
仙劍青芒映照，把那一張清麗之中害怕驚懼的容顏照得清明透徹，深深地倒影在另一雙黑色發狂的眼眸之中。
沉淪之中，慢慢地清醒……
終究，還是醒了過來……
齊龍劍一停下，失去了平穩，光芒突然一暗，震顫不已，驚鳴不斷。層層的劍芒，如流動的光漪，上下翻捲。
生死，有這麼一刻，是這麼接近的麼？
風雲變色之光，排山倒海的罡風，吹起了那一個鵝黃少女的衣裳和秀髮，吹得凌亂飛舞。
是不是再用力一些，就會血濺五步，煙消玉殞？
是不是再用力一些，就不會傷心了？
還是，悲痛欲絕？
悲憤莫名，充滿心胸。
可是，曾經的愛戀，怎麼也揮之不去。
那是一條牽扯一生的線，怎麼也揮劍斬不斷！
是該淚流滿面，還是該冰心鎖心？
「啊！……」
悲憤地聲音，羅奇瘋狂怒吼一聲。齊龍劍上，驚天劍芒，氣勢陡然上升，朝著一旁揮去。瞬間氣浪翻騰，道道劍花，層層疊疊，橫空斬落，帶著幾分暴戾，幾分毀滅。
這一劍之威，石破天驚。頃刻間，小池塘水濺四周，如瘋狂的潮浪，推向兩邊。中間，更是飛起十丈水柱。滿池荷葉，就這樣毀在了這一道劍光之下。
羅奇體內氣血沸騰，身外青芒翻滾，忽而他悲嘯一聲，身子猛然間拔地而起，化作璀璨的青芒，直衝天際。那一聲淒厲的喊聲，迴盪在九霄雲外，伴隨著他離去。
岳思盈木訥地呆住了，怔怔地看著那一道突然沖天而起消失不見的青芒。似乎剛才的那一刻，意猶未盡，還沉浸在驚懼之中。
仁心齊飄身而進，朝著天空望了一眼，眉頭緊皺。他低頭看著岳思盈，關切地道：「盈兒，他沒有傷到你吧？」
岳思盈依舊沒有動上一下，整個身子愕然地定在了那裡。面對著仁心齊的問話，絲毫沒有聽進去一樣。
仁心齊看著出神一般的岳思盈，心思細膩如他，似乎看出了一點不對勁。但是，他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玄雀親眼目睹了剛才一幕，心驚肉跳為岳思盈擔心的同時，心中卻是暗自歎息道：「他，終究還是放手了……」
就在這時候，仁心齊、玄雀都以為一切平靜下來之時，不知從哪裡突然如箭竄出一道白光，惡狠狠地對著岳思盈怒罵道：「你們，都是壞蛋，一個個都是壞蛋，沒一個好東西！」罵完，那一道白光盤旋一圈，直衝天際，正是百靈，大概是追羅奇去了吧。
天上黑夜，籠罩不了那心中的情，還是瀰漫在了臉上，身上。
還是捨不得麼？
那一個青衣少年，忽而停在了雲端，回頭俯瞰，依依不捨。
百靈緊追而上，看著羅奇這個樣子，一臉的憂傷，掩蓋不住他心中撐起的堅強。心不忍，不願看了。
「羅奇……」
百靈低低地喚了一聲。可是，御劍凌空的少年，思緒卻遠在剛才那小池邊，沒有跟著回來。似乎過了好久，就連百靈拍打著的翅膀，也感覺累了。眼前，羅奇才動了一下，唇邊輕輕咬了一下，似乎下了什麼決定，猛然間轉身，就要斷然離去。
可是，為什麼還是戀戀不捨呢？
為什麼，還是放不下？不是要決定走了麼？
既然捨不得，既然她不願意見到自己，那就讓自己，遠遠地看著她吧……
青山白雲。
林間，淡淡的薄霧如紗，輕輕地飄蕩在青山綠水之間，朦朦朧朧的，看不清廬山真面目。嘰嘰喳喳的鳥聲，從山間某處傳了出來，清脆悅耳，迴盪在山林間，喚醒了沉睡一晚的山林。
幾滴晶瑩剔透的露珠，滾動在數張細長清脆的綠草之上，緩緩地顫動著。葉間還是承載不了露珠的重量，緩緩地滴落下來。
冰冰的涼意，滾落在額頭，讓他不由自主的輕吟一聲，伸出手往額頭上抹去。
收回手臂，躺在草間的青衫少年，忽而撐起了身子，目光掠過周圍，環視了一圈，忽而有些失落。這個少年，正是羅奇。
他低低地望著地面，回味著昨晚的一幕幕，心頭百味交纏。他苦笑一聲，似乎為自己在情感上失敗而悲歎。
人生走過，紅塵如浮華，悲歡離合，又有誰能夠逃得掉？
或許，這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吧？
人生，沒有經歷過，怎麼會懂得，怎麼會珍惜？
他漠然仰天，悵望！
天空，清晨的夕陽，那麼暖和，照在身上，心中為什麼感覺那樣寒冷孤獨？
一夜的疲累，一夜的不知不覺的沉睡，讓他忽而清醒了許多，忽而看到了許多。他淡淡一笑，笑得很清新，很自然。
昨晚那一劍，還好沒有斬下去，不然真的會後悔一生吧？
慢慢地，羅奇陷入了沉思。
思緒，彷彿飛過曠廣換得藍天，飛過蔚藍如珍珠的大海，飛到了如仙如幻的世界。
「羅奇，你看，我給帶來了什麼好吃的？」
一聲輕叫。百靈忽而從枝頭飛出，發出一聲刷刷的響聲。
羅奇回過神來，望著百靈。此刻，卻見百靈的嘴上，叼著一竄水果，也不知道它從哪裡找來了的。
「接住了！」
百靈輕拍翅膀，飛過羅奇前頭，放開嘴巴，那一竄水果，垂直掉落下來，正好被伸出的手接住了。
端詳著手中的那不知名水果，羅奇勉強展露笑容，道：「百靈，是你大清早摘得嗎？」
百靈鳥頭點了點，得意地道：「你可知道，我可是飛遍了大半個樹林，才找到這些奇異的水果的。雖然，鳥兒都是吃蟲的，可是我是靈鳥，不同於它們。所以，我也是嘗試了之後，才記起你，帶回來給你嘗嘗鮮，真的很好吃的哦！」
羅奇看著手中的水果，苦澀一笑。此刻，也只有這一隻從夢澤內莫名其妙跟著自己的百靈鳥，依舊對自己不離不棄。這，難道也是一種緣分麼？
羅奇看著百靈，它是如此的活潑，飛舞在空中，自由自在，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也不需要想。憂愁，更不會浮現在它的臉上。傷心，也不會浮現在它的臉上。
自己，往後有該何去何從？
回靈聖山土靈峰？
不想！
不想見到那裡的人！
心中，到底想要見的，還是她呀！
只要能夠遠遠地看著她，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幸福呢？
苦澀一笑，羅奇剝下一個水果，放進嘴裡，酸酸的，又帶著一絲清甜，味道很怪。
「好吃嗎？」百靈歪著鳥頭，問道。
羅奇的臉色很難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嘴裡咬著的水果味道，還是因為心中還是捨不得，放不開昨晚的事實。他低低地道：「百靈，謝謝你，很好吃。」
「客氣什麼！」百靈顯得很大方，一拍翅膀，又飛了一圈。
吃完這個果子，肚子雖然飽不了，但已經止渴了。站在林間，羅奇沉默了下來，再一次將昨天的一點一滴在心頭想了一遍，最後緩緩轉身，目光再一次遙望萬岐山的方向？
「她還好麼？」
羅奇低低地問了一句，忽而意識到了什麼，苦澀一笑，搖了搖頭。然後，他移開了目光，轉眼四望，由於大清晨，只見林間古樹幽深，密林遍佈，淡淡的薄霧輕飄飄的，蕩漾起各種奇怪的畫面，乍一看去，藏著幾許神秘與黯然。
沒有太多的猶豫和遲疑，羅奇朝著林間走去。百靈跟在他的身後，就如唯一一個默默支持著他的人，不離不棄。
陽光明媚，羅奇穿越出了林間，站在一處山丘上。四周，群山圍繞，遍野青翠。沙沙的聲音，隨著風聲來回吹動發出。
微風拂面，曾經那一個傲然瀟灑的身影，似乎一去不返了。可是，淡淡的笑容，還是會不期然留在臉上吧。
就讓自己，從此冰封住自己的心，且看世界，走一步算一步吧！
有時候，太過於執著一時，往往反而弄巧成拙。
羅奇默默地想著，獨自一人，站立著，久久不動。
萬岐山上，玄雀站在小屋的門口。身後，仁心齊走來。
經過昨晚那一場驚變，仁心齊突然瞭解到，原來羅奇的修為，如此地不簡單，難怪他能夠在夢澤之中，從眾多高手之中突圍而出，奪取到了紫葩仙草。
望了一眼小屋掩住的門，仁心齊對著玄雀道：「盈兒她怎麼樣了？」
玄雀愕然，沉聲道：「宗主，昨晚那一件事情之後，小姐閉門不出。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變故？」
仁心齊眉頭緊了緊，道：「我昨晚就感覺到了。但是，失憶之症，豈是輕易能夠恢復。盈兒的記憶，我倒是不擔心，我就擔心她會動搖思想……」
「宗主，那眼下該如何做？」玄雀問道。
仁心齊搖了搖頭，道：「你只管好照顧好她就可以了隨時注意盈兒的一舉一動變化，我不希望有什麼差池。」
說到這裡，仁心齊臉上忽而笑得很詭異，猶如自言自語，道：「再過一些天，也該是完成南疆大巫師的交換條件了……」
隨即，仁心齊轉身，呵呵大笑了一聲，卻不再看岳思盈，逕直轉身走去了。
玄雀看著宗主離開的背影，眉頭緊皺，總感覺有什麼不妥。她轉頭，望了一眼掩住的門。裡面，有著一個失憶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