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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傷勢之苦

作者:我是木頭

    卻說蒙面人知道自己的行蹤立時便要暴露,不如先下手為強,聽到那僧人腳一著地,忽地從黑影中閃出,急出一指點中那僧人,那僧人大驚而呼:「你。。。!」已被點倒。蒙面人見終於行蹤難蔽,躍身下房。房下見心與另一名僧人聽見叫聲,知道不妙,卻不知轉眼蒙面人已到跟前,手指又出,點倒另一名僧人。見心見那蒙面人出手便制住兩位師兄,嚇得連呼喊都忘了,還好沒忘了逃跑。蒙面人幾步趕上挺劍便刺向他後心,見心聽得風響,情急之下一下爬到地上,這一躲完全不是什麼招式,蒙面人也未料到這個孩子躲得倒也靈巧。一劍不中,回身再刺。見心明白跑是跑不了的,先保命要緊,就地滾到被點倒的師兄身邊,抄起他手中的棍去擋蒙面人。蒙面見他跑得不快,這幾滾倒是滾得很像樣,自己竟沒刺中,心想若讓他開口喊叫,便難以脫身了。手上劍加速,直逼得見心難以開口。

    過得幾招,蒙面人發現這個小僧竟是頗有功底,只怕還不在他那兩個師兄之下。見心隨師學藝五年,一來名師出高徒,二來自己很下功夫,如今功夫也是不差,只是從未臨戰對敵,少了經驗。再過幾招,身上已有了劍傷。蒙面人見奈何不了一個小僧,心中焦躁,如此丁丁當當地打下去,遲早會被包圍,下手不再客氣,把見心當成了高手來對付。見心見他刺向自己天靈,舉棍格擋之際,腿上卻中了一劍,看他劍削左肋,卻是右邊中劍。見心暗罵,這劍使得邪裡邪氣。忽然身子一矮,整個人縮成一團,背靠一棵樹,抵擋來劍。見心本來人小,這一縮更小,蒙面人還想聲東擊西,但這回東和西也差不遠了,再加上見心只護住要害,別的攻擊管他是實是虛,不受影響。蒙面人見他又出奇招,更加煩躁,收劍抬腿,使足了勁道,向縮在地上的見心踢去,見心如何擋得了,大叫一聲,身體橫飛開去,長棍脫手,爬到地上大口吐血。

    蒙面人照准見心一劍刺去,「噹」的一聲脆響,手中劍被一棍搗中,脫手飛出幾丈遠。蒙面人只覺手腕發麻,暗叫不好,一把挾起地上的見心,以解腕尖刀抵住他喉嚨,看著長棍飛來的方向,一臉警覺。黑暗中,兩個老僧走出,見心叫道:「師父救我。」

    來人正是覺性與覺玄,覺性道:「陰陽劍,背信棄義之徒,還認得我麼?」

    蒙面人道:「認得你媽,她跟我上過床。」

    覺玄道:「你佯作中毒混入我少林,意欲何為?」

    蒙面人不答,挾著見心慢慢後退,覺亭已帶棍僧趕到,對蒙面人道:「快束手就擒,還有生路!」劉龍冷笑一聲道:「想他活命就別過來!」這時見心肚中又一陣折騰,張嘴嘔血,暈了過去,適才那一腳已把他踢成內傷。

    覺玄見見心突然昏暈,只道劉龍對他做了什麼手腳,果然不敢上前。劉龍心想如著小僧一離手,我定要被擒。緊緊夾著見心,不停步地向外挪,眾僧眼看著劉龍退出山門,卻不敢動。

    劉龍出得山門,突然轉身向上下飛奔。覺亭馬上吩咐弟子跟上他,但不能過分緊逼,幾名弟子依言追了上去。覺亭道:「師兄,這次劉龍到底為何而來,我們尚且不知,但還當防他的調虎離山之記。這件事只交給覺亭就好。」覺性覺玄並不反對,覺亭帶上幾人連夜也下山而去。

    見心早已神志不清,不知過了多久,被胸口的劇痛痛醒,眼前一片模糊,耳邊儘是些女子聲音,見心覺得自己被人提來提去,再加上腹中如翻江倒海般地不得安寧,實在是痛不堪言。好容易感覺自己躺在了什麼地方,便漸漸睡去。

    手臂處的又一陣疼痛讓見心再次醒來,見心努力睜眼,當眼前景物終於清晰時,見一小女孩在給他包紮傷口。那女孩與他一般年紀,鵝蛋小臉,大眼小嘴十分可愛,只是滿身塵灰,衣服也破破爛爛,她見見心一動,問道:「小師父,你醒了。」

    見心慢慢神智也清醒過來,警覺地問:「你是誰?這是哪裡?」

    「這裡是紅袖院,我叫小草,你呢?」

    「紅袖院是什麼地方?」

    見心見小草不答,環視這間房子,周圍很陰暗,勉強認得出這裡是柴房。見心習武幾年,內力也是小有成就,自己暗暗運氣,只覺胸口被劉龍踢到之處周邊脈絡始終血行不暢,但好在現在並不十分要緊。見心轉了個念頭,趁小草不注意,突然起身跑向門外,這一跑便覺又一陣作嘔,見心憋氣咬牙衝出門外。誰知門外還有兩人把門,冷不防見心衝了出去,兩人拔腳便追,見心身帶內傷,不能提氣猛跑,只得東繞西繞,讓他們暫時跟不上,但無奈不知這是何處,怎麼繞也找不到門。兩個大漢邊追邊喊:「站住!」見心擔心他們這一喊,不知要引過多少人來,正著急,忽見前方一座樓似乎燈火通明,便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

    轉過樓角,眼前立時明亮起來,耳邊霎時間混雜著人語,笑聲與樂曲。一個個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或被男人摟著,或扶醉醺醺的人出門,耳邊儘是些淫聲浪語,所見之處皆是不堪入目的勾當。

    見心呆立當場,他幾時見過這等場面。見心隨年幼便入少林,但他的家鄉青樓遍地,隨母親出門時也曾見過,在寺內看閒書時也曾接觸些許這方面的事,如今漸通人事,也知世間還有煙花女子這一行當。只是耳聞不如一見,見心驟見這等事,頗不適應,竟忘了自己還在逃命。

    後面的兩人敢上,拖著見心就往回走。到了柴房,把見心往裡一推便關上了門,見心一跤爬倒,聽見身後卡嚓一聲,門上了鎖。見心此時才從剛才的「大場面」中回過神來,跑到門前大捶大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只叫了幾聲便沒勁了,轉身喘氣,黑暗中竟見那小草還留在柴房中。見心一肚子氣沒處發,走到她面前,手一伸把小草重重地推倒在地,狠狠地說:「小妓女!快叫他們開門!不然要你好看!」嘴裡說著,走上兩步,抬手便要在給她一巴掌。

    卻見小草嚶嚶地抽泣起來,見心的手半空剎住,也打不下去了。小草哭得細聲細氣,卻讓人聽得無限悲慼,見心心也軟了下來。

    「喂,你別哭了。小。。。小草是吧,摔疼沒有?」

    「我。。。我不是小妓女。。。」

    「好,好,你不是。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明白了?」

    小草抹著眼淚傻呆呆地搖了搖頭。見心問:「你認識劉龍這個人嗎」小草又搖了搖頭。見心連問幾個問題,小草都報以搖頭,再問下去,連頭也不搖了,只是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見心。見心見她不像作偽的樣子,只感洩氣,心道這個小草傻得竟是與見明師兄有的一拼。

    「小師父你叫什麼?」

    「小僧法號見心。」

    「心哥哥,你餓了吧,我的飯省給你吃。」她轉身拿過一碗飯地給他,又點燃一支蠟燭放在旁邊為他照亮。

    見心接過碗,心裡感激,卻發現碗裡沒有筷子,見心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孤疑地打量了一下小草,見她的眉目頗為熟悉,也看見她手上滿是傷痕。小草見他看自己,忽道:「哎呀,我忘了拿筷子了。你。。。用手抓吧。」

    見心難耐飢餓,無奈就用上手了,嘴裡吃著,心裡想起一人,忍不住問道:「小草,你是在這。。。這裡生的嗎?」

    「不是,我被爹娘賣到這裡。之後一年,他們便死了。」見心聽說她也是孤兒,很有同病相憐之感。

    小草默默地看著見心吃完,問道:「心哥哥,你。。。」

    「你叫我見心就好。」

    「見心哥哥,你爹娘呢?」

    見心神色黯淡,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岔開話題道:「我是孤兒。小草,你的傷是怎麼弄的?」

    「是老媽媽打的,我幹活不好他們就打我。」

    「阿彌陀佛。。。。」

    正說著,聽到門外一個老女人氣憤憤的聲音,門被打開了,一個胖大的婦女走了進來,一見小草就大叫:「你個小雜種!躲再這裡偷懶不幹活。看我不打死你!」

    小草便似見了瘟神一般嚇得跪倒道:「老媽媽,我是被鎖在這裡了,我沒有偷懶。。。。。」

    「少廢話,讓你來拿柴火用很長時間嗎?還不是想呆在這裡才被鎖的,敢找這借口!」說著一巴掌打過去,小草捂著臉小聲抽泣,竟是不敢放聲大哭。那婦女揪住小草的耳朵便往外拖,小草連叫痛也是細聲細氣地。

    見心一把抓住老婦女的手腕,也沒覺得怎麼用力,那婦女已痛得吱哇怪叫,聲音尖細,竟是刺得見心耳膜生疼,但老婦女的手也鬆開了小草。見心把小草扯到身後,心裡忽然想起母親,每次父親要責打他時,母親也是這般把自己藏在身後護著,無奈如今父母雙亡,自己卻連仇人都不知為何人,心中傷感轉為憤怒,看著那個老婦女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喝道:「老妓女!你別碰她!」

    「哎呀!小兔崽子!」說著又一巴掌打向見心,見心見這一巴掌竟是有些套路,心裡暗暗驚訝,但也難不倒他,低頭閃過,順勢狠狠頂向老婦女。這一頭將她撞倒在地,外面兩個大漢早聽出裡面動靜不對,近來按住了見心。那潑婦扯開尖細的嗓門大叫:「小賤人!以為有小禿驢撐腰,老娘就怕了你了!把他倆拉下去打!」小草嚇得臉如白紙,又跪到老婦女面前求道:「媽媽求求您,他身上有傷,我去幹活,不偷懶了,您放了他吧。。。。」話音未落,又挨了一巴掌,小草卻捂著臉繼續哭求。

    見心內傷外傷未癒,知道再掙扎也只是連累小草,開口大叫道:「我錯了我錯了!老妓。。。。。老媽媽,我替她幹活,你們別打她了!」

    老婦女坐在地上揉著肚子,說道:「這才像個奴才。看你力氣也不小,去廚房幹活就不打你們。敢偷懶逃跑就是這下場!」說著抬手又給了小草一個耳光,小草哭著道:「謝謝媽媽。」

    見心憤恨,卻也無奈被帶走了,那老婦女見他們走出,一下站起身,揪起小草的耳朵也出了門。

    見心巴巴地指望師父來救,結果時過一月,竟毫無動靜,自己外傷雖多,好在身強力壯,也都好了,內傷雖輕,此時卻是漸漸惡化。每天粗重的雜活一件接一件,似乎怎麼也做不完,自己的作完了,還要幫小草,只要稍有差池,老潑婦的巴掌全往小草臉上招呼。每入夜,見心連運功的力氣也沒有了,如此勞累於內傷十分不利。一日背柴,剛把木柴扛上肩,立時牽動內息,胸口一陣氣悶更摻雜著疼痛。見心腿一軟,趴倒在地,幾欲嘔血。小草聞聲趕到,含淚扶起見心,就要替他背柴,偏巧讓那老婦女看到,立刻過來道:「死丫頭!又在這裡說情話不幹活!」見心氣憤,但知道自己保護不了小草,無奈擋在她身前道:「老媽媽,是我的錯,我一時不小心,我這就背過去,您別責怪她了。」那老婦女倒是不敢和見心單挑,只說了聲:「快點!」

    入夜,見心只感氣血不通,苦不堪言,在柴房翻來滾去睡不著。見心擔心如此下去,不等師父來救,便要去西天了,可恨大仇難報。見心越想越恨,突然聽到柴房門開鎖的聲音,心下詫異,卻見外面一小身影進入,進了房輕聲問:「見心哥哥,我給你拿藥來了。」居然是小草。

    「小。。。小草,你怎麼有鑰匙?」

    「我偷的。」

    「你偷的?」見心大出意料,唯命是從的小草也會偷東西。

    「見心哥哥你身上有病,怎麼還替我幹那麼多活?」小草淚汪汪的問。

    「阿彌陀佛。佛曰。。。。」

    「為什麼你每次都說佛曰?」

    「小僧是出家人,我。。。。」

    「為什麼出家人都這麼好?」

    「因為。。。」

    「見心哥哥,你。。。。」

    「好了好了我沒事小草你快回去別讓人發現了。」這次見心一口氣說完,生怕她再打岔。

    「那你先把這藥吃了。」

    「什麼藥?」

    「靈丹妙藥。可以治病的。」說小手一伸,遞給見心一顆棗核。

    見心苦笑了一聲,心道,這小草呆得只怕還在我見明師兄之上,道:「好好,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就吃。」

    小草大急道:「不行,你現在就要吃。一會讓田姐姐發現,就要搶回去了。」見心問:「小草,這。。。這藥到底從哪裡來的?」小草道:「今天我給田姐姐送茶時,聽見她與水姑姑說『那個什麼劉龍身上全是好藥,那天順手摸來了幾顆,也不知是不是真可以提升功力』。我不知她們說什麼,但一說到藥,我就想到你身上的病,或許可以治好你。我走進去放下茶水,偷眼看到田姐姐把一小盒塞入床板。今天晚上,一個客人在田姐姐房裡吐得亂七八糟,田姐姐吩咐我全弄乾淨了再叫她,我趁房裡沒人,便摸到床板下,偷出一顆來,又放了顆棗核回去。。。。。」

    見心不知道什麼「水姑姑」「田姐姐」是誰,但估計也就是兩個風塵女子,心道:這藥是劉龍的了,我的傷既是劉龍所致,他的藥說不定真可救我一命。但隨即覺得這個理由十分牽強。又想:我被劉龍抓住後就被帶到了這裡,不知這個紅袖院和他是什麼關係,幾個妓女怎麼對提升功力的藥這麼感興趣?

    小草見他呆著,那叫著急,好像「田姐姐」立刻就會出現一般,她突然從見心手裡拿過藥,趁他不備,一下塞入他口中,見心一愣之間,已將「棗核」吞下,隨即感到渾身冰涼,說不出的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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