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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昔年故人

作者:天人不寂寞



    茶水剛沸,變看見數道人影御風而來。當頭一人容貌清奇,鶴發蒼顏,衣冠古樸,須袍翻飛,遠遠便出聲說道:「荒野之地尚有清茶待客,小兄弟好興致啊。」

    「老人家也不差嘛,一把年紀還喜歡到處亂跑。既然遇上了,便是有緣人,何不過來小坐片刻?」

    「敢不從命。」老人仰天哈哈一笑,也不見有什麼動作,人已經坐到我對面的石凳之上。

    「好身法!」我眼睛一亮,不由的出聲讚了一句。說實話,這虛空挪移之術,大陸上稍有點本事的人多半都會上兩手,但像這老人一般使來雲淡風輕,事先全無預兆,事後亦不帶一絲煙火氣,放眼整個神州,能做到這一點的,絕不出五指之數。九黎有這等身手的,還能是誰?想到此處,這老人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莫非是蝕天老祖親至?在下好不榮幸。」

    「呵呵,小兄弟莫非故意誆我?」蝕天看了看几上的茶具,眼中驚詫之色一掠而過:「乾坤坎離爐,七寶聞香杯,九龍映月壺,無一不是崑崙至寶,再加上小兄弟方才展示的修為,分明已達至境,不在老夫之下。神州出了此等少年英雄,應該是老夫有幸認識你才是。」

    「有分明麼?」我微微一笑,遞過一盞清茶,舉杯致意。「反正大家已經認識了。不是麼?」

    蝕天一怔,隨即大笑。接過茶盞說道:「哈哈,倒是老夫的不是。小兄弟胸襟如此豁達,老夫平生未見啊!只是看這茶具,不知道小兄弟和崑崙神族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我舉起茶盞,輕描淡寫的說道。「你該看得出我是妖族罷。」

    「呃,這個。。。。。。」蝕天啞口無言,頭疼萬分。看這茶具,本以為這少年即使不是崑崙神族,至少也該與之關係非淺。怎料人家一口否定,理由還充分萬分。教他反駁不得。是啊,看他剛才挫退破空神念時放出的妖氣,如此深厚,舉世罕見,出身妖族那是絕無疑問的了。但妖族又怎會有此崑崙至寶?送的嗎?那要什麼樣的關係才能讓崑崙山的那幫老頑固肯把這些寶貝送人?神族向來眼高一等,從不屑與別族為伍,對妖族更是厭惡萬分,碰到了便要趕盡殺絕。此事神州無人不知。這少年憑什麼例外?搶的?那更是個笑話。說出去只怕自己第一個不相信罷。唉,頭疼啊。蝕天悶頭苦思,一張老臉皺成一團,連鬍鬚揪斷數根亦不知曉,看得我暗暗好笑。罷了,幫他一把罷。

    我舉杯致意:「老人家能猜出我這茶的來歷麼?」

    蝕天一怔,隨即有悟於心,舉起茶盞,放到鼻下,聞上一聞,隨即一口飲乾,閉目回味,良久。說道:「聞之奇腥,飲之異香,入喉極苦,而潤肺至甘。慘烈之中醞釀一份清淡,平和之外尚有幾絲悠長。這那裡是茶,分明是酒,是血,是歷史啊。如此好茶,我已有數萬年不曾飲過了。倘若我尚未記錯的話,這茶,該是來自太玄山罷。」

    「正是。」我微微點頭。

    「莫非是有『玄黃血』之名的蒼龍苔?」

    「正是玄黃血。老人家能品出個中真義。不枉我以此物相待。再飲一杯如何?」

    蝕天仰天長嘯,嘯聲經久不歇,半響方罷。「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除了龍族。除了太玄山,晾天下之大,還有何處出得了此茶?想不到龍族尚有後人在世,老天總算有眼。」說罷,拈起茶盞,又是一口飲乾。

    我扶壺肅立,恭恭敬敬的為他添滿空盞,舉杯相謝。眼中掠過一絲讚許,一抹感激,一份黯然。一種驕傲。說道:「在下浪跡神州多年,今日方才遇上龍族故人,心中孺慕,難以言喻,只有請長者再飲一杯了。」

    「好,好,好!」蝕天悲喜難禁,老淚縱橫,欲語還休。我撫杯沉思,思緒遙憶當初龍谷一戰之慘烈,一時間也是百感滋生。茶水漸涼,二人仍是隔幾相望,半響無言。。。。。。

    良久,蝕天打破沉默,說道:「那麼小兄弟此次前來,想必是為了找我九黎報這滅族大仇的罷?」

    「報仇?找你們?」我愕然不解。

    「難道不是?當日龍谷一戰,我九黎也有份參與啊?」蝕天大奇。

    「難怪,各位一聽說在下乃龍族後裔,一個一個便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將注意力從蝕天轉到他身後的一干族人身上。目光所到之處,人人色變。

    「神州大陸,力強為尊。有仇報仇,欠命償命。小兄弟要為你族人報仇雪恨,也在情理之中。當日我閉關未出,不聞世事。待我出關之時,大錯已經鑄成,愧對故人。你要報仇,我本不該攔你。可是這些人托庇在我座下,我若不出手,卻更加對不起他們。只有委屈你了。」蝕天心事重重,仰天長歎。

    我點點頭,默然不語。

    「大家話也說了,茶也喝了,這便動手罷。只要你能殺了我,九黎全族便任你發落。」蝕天長身而起,將茶一飲而盡。隨著這番動作,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勁無聲無息的將我鎖定。餘勢所及,百丈之內,草木枯槁,山石粉碎,連一旁被我拍暈的軒轅也渾身劇震,五行轉化決自發運轉護主,苦苦抵擋蝕天的氣勢。這下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旁觀望的一干九黎諸人受到軒轅氣勢的牽引,紛紛身形穿插,幾個起落之間,擺出一個聯手殲敵的陣勢,將我團團圍在中間,手中的兵刃發出一波一波的殺氣向我迫來。看其身形走勢,飄忽不定,詭異難測,想必俱是蝕天的徒子徒孫罷。身手不錯,只是想就此將我放倒,還差了些許。

    彷彿沒有看見他們的動作。我輕輕的笑了笑,望著蝕天問道:「你有幾分把握將我殺死?」

    蝕天目露神光,盯了我至少頓飯工夫,方才搖搖頭:「只有五成。」此言一出,周圍的人臉色不禁一變。圍著我的陣勢壓力又添了幾分。

    我點點頭,揮手將杯中冷茶潑了出去,又問道:「那麼從我手中逃生呢?」

    蝕天沒有想到我在他的氣機鎖定之下竟然還能有所動作,且這番動作居然契合大道渾然天成,既不露半點破綻,更沒有引起他氣機的反擊。便知我的實力已經超出他的想像,不由臉色一白,說道:「三分。。。。。。」此言一出,他的徒子徒孫又是一陣嘩然。圍著我的陣勢反倒漏出幾絲空隙。

    我低下頭,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緩緩問道:「既然全無把握,何以如此心急?難道他們俱是當年龍谷之戰的漏網之魚麼?」

    「這個,倒不是。。。。。。」

    「既然如此,我為何要找你們?」說話之時,特意在「你們」二字加重語氣。果然,一聽此言,這幫嘍囉的氣勢又是一鬆。陣勢潰不成形。蝕天臉色一變,大呼:「不可。。。。。。」話未說完,一陣鋪天蓋地的寒意從地面滲出,將他的一干徒子徒孫盡數凍成冰陀。蝕天看到此景,跺足長歎:「竟然是太陰玄氣,他們死在你手裡倒也不算冤枉。」說罷,作勢向我撲來。

    我微微一笑,說道:「太陰玄氣何等珍貴,豈能為這些嘍囉損耗?」

    蝕天一聽此言,迅疾的身形硬生生的一頓:「他們還未死?」言語之間,喜形於色。

    「莫論恩仇,睚眥必報。他們既非我的仇人,我又何必取他們的性命?在下雖然薄有凶名,但你幾曾聽過我有濫殺無辜之行?」我傲然作色。將蝕天說得神情黯然,臉色數變:「倒是老夫枉作小人了!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渡過天人五衰之劫。看來,世人都低估了你了。神州如今只怕無人是你的對手吧?」

    「那也不見得,至少你現下便有與我一搏之力。」我揮揮手將幾上茶具收入芥子環中。好整以暇的看著老態畢現的蝕天,說道。

    蝕天聞言神情一振,點點頭,卻沒說什麼。他自是明白,以我今日之身份,自然不會說出無憑無據的話來誆他:「我這幾個不成材的徒兒冒犯了閣下,還請妖神寬宏大量,不要與他們計較罷。」

    我點點頭,打了個響指,冰陀紛紛碎裂,內中諸人皆是臉色慘白,神情萎靡,身形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惟獨一身高過丈,年如軒轅相彷彿的虯髯少年卻是氣定神閒,穩若磐石的站立一旁,渾無狼狽之色,睜著一雙豹眼,饒有興趣的看著我。若非身上獸皮尚有濕意,我還真懷疑他剛才有沒有被我困住。

    「此是何人?」我指和那虯髯少年,向蝕天問道。

    「此乃老夫小徒蚩尤,年方十九歲,拜入老夫門下尚不足十年,便已修到魔將之位。乃我九黎後起之秀第一人。」提到這少年,蝕天拈鬚而笑,面露自豪之色。得意之情,路人可見。

    我點點頭,向那蚩尤招手道:「你來。」

    蚩尤亦不驚懼,昂首挺胸,龍行虎步,坦坦然趨近我面前站定,看得我暗暗讚歎,好個少年英雄,舉手投足盡顯大氣,比起軒轅這廝何止強了百倍。見材心喜,隨手摸出方才煮茶的紅泥小爐:「送你了。」

    「多謝妖神前輩厚賜。」蚩尤亦不虛作客套,接過小爐,一臉自然,退回蝕天身後。不卑不亢,看的我暗暗點頭,向蝕天說道:「此子成就,不可限量。九黎有人才若斯,興盛指日可待。」

    「哈哈,多謝妖神誇讚,不過小徒頑劣,怎麼擔當得起,小孩子別誇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了。」蝕天聽到我誇讚蚩尤,比我誇他自己還要高興,樂得見眉不見眼。反之,蚩尤卻是一臉平靜,不驕不躁,僅僅恭身一禮、便再無動作,彷彿沒聽見我的話一般。讓我對其好感又多了一分。

    嘿嘿,擔當不起的人,只怕是你自己罷。不出十年,你可就要被這少年比下去了。看到蝕天得意忘形,我搖頭曬笑不已。卻也沒多說什麼。

    好在這老頭忘形歸忘形,卻也沒有失禮,笑過一陣。便說道:「誤會既然已經冰釋,還請妖神來我九黎小住幾日,讓老夫一盡地主之誼如何?」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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