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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四章 第二節 交易

作者:金龍魚

  董子寧制服筆挺的站在大堂門前,一臉陽光的微笑,中央空調吹送的和風滋潤著面龐,舒爽宜人。
  迎接客人的到來,幫他們提起行李箱包,送到總服務台或者在他們登記入住之後,把行李送到房間就是董子寧當班時的工作了。

  和風吹送,優美的鋼琴聲在身邊起起落落,還有或溫柔漂亮或青春靚麗或高貴典雅的女士小姐時時從面前經過,這樣的感覺實在不錯,這就是五星級酒店門童的幸福生活!

  董子寧今天並沒有意識到那個徹底改變他今後生活的人正在飛速的向他而來。

  一輛深藍色的奧迪豪華車四平八穩地滑行到董子寧面前,平穩停下。

  那奧迪豪華車前臉巨大的倒置梯形格柵彷彿一個標誌性的臉譜,隱隱透出一股霸氣,正是奧迪A8L 6.0。價值200萬元的豪華車,對於門童侍應生董子寧而言,幾乎只能是在幻想中意淫的對象,不管是多媒體界面控制,還是指紋識別起動系統;又或者是W12發動機、quattro全時四驅、MMI操作系統、電控氣壓懸架、ASF全鋁合金車架,這些全不是他現時能夠擁有的,雖然他的薪水不算少了,但要看跟誰比,是不?

  各種各樣的豪華車識別當然是董子寧必須具備的知識之一,在這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人們只敬羅衣不敬人的時代,豪華車是身份的象徵,是擺在路上的超級名片,門童侍應生當然要一眼就識別出『名片』的『含金量』,否則怠慢了客人,他的飯碗可就『歲歲平安』了!

  奧迪A8L?

  董子寧其實偷偷的試駕過一回,他的一個大學同學在一家汽車博覽中心工作,趕上奧迪A8L的汽車銷售公司請記者試駕的機會,知道他小子喜歡汽車,順便把他也捎帶著過了一把豪華轎車極速駕駛的癮頭,直觀的體會了一把A8L W12發動機的450匹馬力是什麼感覺,靜止加速到百公里時速只需5.2秒,二百公里時速是17.4秒,幾乎能與超級跑車看齊,完美平順的駕駛感覺雖然不夠火爆刺激,卻是成功人士青睞的地方。

  看來是一位大有來頭的人物!董子寧心想。

  微笑著迎了上去,董子寧搶先打開了車門,恭恭敬敬站在車門後。

  車上下來一位年青人,儒雅俊逸,霸氣內斂,黑亮幽邃的一雙眼睛掃過董子寧,董子寧頓時感覺渾身猶如電火掃過一般,裡裡外外好似被看了個通透!

  「嗯,不錯啊,有潛力。」低低的聲音,聽在董子寧耳裡,只是一句無意義的嘟囔吧,但在下一刻,渾身不由自主的一震,身體好像有了些不同,但不同到底在哪兒卻無以言詮。

  在看時,那青年已在幾步之外,與他一起下車跟在他後面那位相貌堂堂,偏生滿臉風霜之色的『大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居然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沉聲道:「小子,你的運氣真不錯,居然讓我們大爺看中了!呵呵——」

  什麼跟什麼嘛?莫名其妙!

  董子寧想著,緊趕幾步,心裡還有些奇怪,但隨後馬上拋在腦後,還要工作呢,哪能多想?

  ***

  剛剛返回地球的王錚『連氣也沒喘一口』,就被紅車的報告給『勾』到中國來,柳婷兒雖然抱怨,可她自己何嘗不是有大把事情要處理,碧琉璃也要返回『冥月邪宗』——王錚要她好好控制住宗門三系的力量呢,又得一番小別了。

  王錚破出死關之後,便拿回了暫時寄存在『鯤鵬』古鳳那裡的『東扶桑巫宗』的傳宗法器。

  東扶桑巫宗由遠古『東王公』部落演變而成,是傳承久遠的遠古巫門宗派之一,坐死關前王錚因為還沒有把東扶桑巫宗的巫門道統傳下,不得已只好將巫門道統以精神烙印的形式銘刻於傳宗法器內交給古鳳保存,現下即已度過死關之劫,當然要拿回傳宗法器,這畢竟是自己背負的責任,輕易不能假手於人的。

  東扶桑,位於東海之東,『東王公』一脈之隱世秘境,其地多林木,葉皆如桑,故名扶桑,與倭國日本並無關係。

  東扶桑巫宗宗主稱為『東王公』或者『青帝』,雖然最擅長的便是五行乙木孕育生機的巫法,人丁卻遠不如西崑崙巫宗繁盛,傳宗幾近斷絕,王錚既然承接了東扶桑巫宗道統,自然唸唸在心的便是尋找一個可以傳以東扶桑道統的傳人,但先天具有巫道原力的人何其稀少,可遇而不可求啊!

  今天與紅車到酒店與『月舞』的人見面,一下車就見到那個門童侍應生,不禁驚訝於他身上蘊藏的巫道原力之得天獨厚,忍不住運使唐密法門,心咒真言,瞬間振動其人週身氣脈,激發潛能,啟發神通智慧,眨眼之間便已經開啟了他晉修巫道的門徑,至於如何將此原胎靈種育化昇華,那還需期以異日的修持了。

  如此破天荒的行為,連紅車都不免對那幸運小子的好運氣有些『妒忌』了!

  ***

  王錚那雙隱含霸氣,卻又透出赤子天真純樸之色的黑亮眼睛,深邃無比。

  即以自視甚高的月舞·狂風亦不得不承認,眼前之人絕對是超出群倫的英傑梟雄,任何敢於與其為敵者的下場絕不會好到哪裡去,也許——投附於他,是一個不壞的提議?!

  沒有彎彎繞繞,該談的——紅車都已經掰開揉碎的跟他們談過了,月舞·狂風只是不服氣紅車以眾欺寡罷了!

  紅車拿出了一個金屬製的箱子。

  打開。

  在箱子裡面正是十二件出土的玉製禮器,每一件玉器表面都閃爍著一層金黃的光芒,那是王錚給加上去的符咒禁制,因為王錚在檢視這些玉器的時候,發現玉器內部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靈力波動,會對一些生命形式造成暫時性的傷害,比如夜魔星人這一類的智慧生命,會在接近這些玉器之後一段時間內喪失自衛力量,變得十分虛弱,這也就是『月舞』不得不委託國際文物走私集團潛入中國盜掘的原因。

  至於為什麼這靈力波動只針對夜魔星人,大概只有『月舞』諸人知道原因吧!

  王錚雖然猜到了一點,但此中原因既與己無礙,適當裝些糊塗,大家面上也好看,因而並不打算捅穿,除非對方主動說出來。

  「紅車先生已經和我們談過了,需要我們為貴方效力,但不知先生打算讓我們做什麼?」月舞·狂風雖然表示出屈服的姿態,桀驁的性子仍然在十里之外都能感覺到。

  「這是交易,我們之間的交易,不是嗎?」

  「交易?不錯,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易!」

  「請收好你們要的東西,不過——」王錚停頓了一下,道:「在你們得到你們要的東西之後,還請把這些古代玉器奉還。」

  盯著王錚的眼睛,那裡面是不可動搖的堅定。

  月舞·狂風答應道:

  「好!我們會交還給你們的!」

  「夜魔行星系很美吧?我——希望你們回去你們的故鄉,秘密的組織地下抵抗,並且盡量聯繫已有的地下抵抗組織以及聖冥族治下的地下活動團體,比如類似我們地球的黑幫、秘密教門這樣的組織,比如星際海盜!當然你們的行動將得到我們的一些支持!在此之前,你們需要上一個完整的滲透和策反,情報和保密的訓練課程!你們看呢?」

  「你為什麼這麼容易的就把它們交給我們?」月舞·狂風指著那些玉器問道。

  「這些玉器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實質意義。而對你們夜魔星人來說,可能卻很重要。既然這樣,那麼就應該讓它們發揮出它們的功用,你們說對嗎?」

  還能說不對嗎?

  紅車只所以非要王錚和『月舞』的人見面,實則是知道沒有什麼人能在王錚無形中流露出的霸氣壓迫下保持平靜如水的心態的,他對於『月舞』可不是那麼放心,借王錚的威凌霸氣壓制『月舞』的桀驁性情自屬必要!畢竟『月舞』要去的地方,以王者集團加上瑪雅祭司的勢力在目前階段還是鞭長莫及的,這控御之道可就困難得多了,王錚可以不理,他這個實際做事的可不能不考慮啊!

  ***

  「你就那麼相信他們嗎?」

  「無所謂相信或者是不相信!夜魔族雖然被聖冥一族統治了幾千年了,但抵抗力量一直就沒有停止過活動,『月舞』家族本就是夜魔族抵抗力量中比較強大的一支,就算我們不與他們談這筆『交易』,他們也會想法子繼續抗擊聖冥族的統治,我們只是賣個順水人情罷了!沒有必要因為我們用不著的東西和他們翻臉成仇。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你知道嗎?這些玉器的前身或者說原胚本是夜魔族皇家研究院特製的一種能量晶體,能夠儲存一些『特別』的東西,比如特殊的復合能量,又或者是一些夜魔皇族或者皇家中央研究院的最高機密。只是它們是如何出現在地球上,又如何被中國上古殷商時代的中央王朝分割雕琢成敬天禮地的國家禮器和『六瑞』禮器,恐怕是個永遠的謎了!我猜是夜魔星人的皇族或者皇家中央研究院的院士在攜之出逃的過程中,不知如何落在了星際海盜的手裡,然後在星際戰亂中輾轉易手,最終被某個『星際旅行者』帶到地球上來,而這個『旅行者』可能因為某個不得已的原因滯留在地球上,他有可能把這能量晶體當作了晉進之禮獻給中央王朝以求得安身之所,當然他必然在某個時候找到一個機會離開了地球並且對這一段經歷有一些記載留傳下來,否則就解釋不通『月舞』家族在幾千年之後,還不惜派遣精銳跨越遙遠的星河,逕直到地球上來尋找他們想要的東西的這樣一種行為!」

  「如果說——世界上有某些用劍都無法解決的事情,我們不妨嘗試用政治、金錢和榮譽等等非武力手段來解決!比如我們現在的力量與聖冥一族相比,非常弱小,如果我們硬要和聖冥一族正面對抗,那是雞蛋碰石頭,注定粉身碎骨的結局!那麼是不是我們完全沒有戰而勝之的希望呢?」

  「呃——紅車,你還記得現代混沌理論中那『只』著名的『蝴蝶』嗎?」

  「在南美叢林中扇扇翅膀,引發了幾個星期之後在數千公里以外的北美大陸上一場龍捲風暴的那只『蝴蝶』?當然,當然!哈哈!哪怕一點很小的初始擾動,都有可能被放大後,演變成一場巨大的危機,或者說某個系統如果處於不穩定狀態,就可能因為一個極小的事件觸發而引起整個系統的坍塌!這是現代混沌理論的基本觀點。」

  「不錯!任何一個系統都可能或者說在某一個時期處於一種不平衡狀態。這就是說,競爭對手看似強大堅固的系統設計,有可能存在被細小的擾動而引發坍塌的可能。一個龐大的帝國體系,有可能在看似『突發』和『偶然』的事件崩潰,彷彿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的事例在所多有,譬如中國歷史上商紂王朝、秦始帝國的迅速滅亡都是在其『最強盛』的時候突然間失去控制,帝國迅速崩潰,人們為此大惑不解,爭論不休。其實正如一個人,在他機體各系統功能正常運轉的時候,新陳代謝和諧有序,一切有害物質及時有效的清除排泄,他是健康強壯的;但是當他的身體機能逐漸失衡,外表上看去依然強壯,卻是外強中乾,不復往昔之健康,這種失衡狀態若不扭轉遏止,有效控制,則長期累積下,腫瘤、癌症暗暗滋生,遇到合適機會,極有可能一夜之間『猝死』矣!

  帝國體系與此類似,在其體系當中若多方位的失衡狀態無法有效遏止和控制,是有可能一夜猝死的。就如同患病的人類,可能在醫療手段的干預矯正下,盡可能的恢復到比較平衡的健康狀態,從而生存很長的時期;也可能因為醫療手段的干預矯正緩不濟急,甚至根本來不及加以干預矯正就猝然死亡!

  從另一方面來看,我們為了有效的對抗聖冥族,可以找出聖冥族的帝國體系中業已存在的不平衡狀態,只需使用很小的啟動資源,就可以形成衝擊聖冥族的巨大力量。『月舞』,就是聖冥族帝國體系中的一個『病灶』,我們只是因勢利導,促成這原本就存在的『病灶』加速擴散和轉移而已!

  這還是運勢的階段,更進一步,我們還可以造勢!

  我們可以在暗中『幫』聖冥族堆積起一個強大但不平衡的系統,然後在適當的節點加上一點點觸發的力量,哈哈,只需要一點點,就可以釋放出帝國體系本身蘊藏的破壞能量,形成對帝國體系本身結構支撐節點的毀滅性衝擊。堡壘從來最易從內部攻破,不是嗎?」

  ……

  就在王錚和紅車閒聊的當兒,董子寧正和一個朋友在讀書沙龍聽講座。

  董子寧是個歷史愛好者,尤其喜歡關注戰爭方面的歷史。他在工作之餘的時間,往往用來研究東西方的戰爭史,而這個讀書沙龍是一幫愛好者的活動場地,而且經常會請來一些學者開講座,在這個北方省會城市,亦屬於少見的學術味濃重而又有一定名氣的私人沙龍,參加這個沙龍都需要交納一筆費用,畢竟茶水飲料、水電設施都是需要用錢的。

  董子寧在這個沙龍裡認識了不少喜歡歷史,尤其是戰爭史的朋友,其中還有不少是陸軍指揮學院的文職幹部和軍官。

  「今天的講座題目是——殺人藝術的『主導傳統』和『成功秘密』—讀《劍橋戰爭史》有感,主講人:李零。請大家歡迎!」

  在主持人的主持下,今晚的講座正式開鑼上場了。

  「古人云『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但近五百年來,天下所行者卻不過是『以力服人』的『霸道』。我記得,好像是上一世紀初,有位歐洲哲人說過,我們還生活在中國歷史上的戰國時代(其最後一幕是荊軻刺秦王)。我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因為半個多世紀以來,在『恐怖的和平』下(真正的恐怖是來自大國),已經好久沒有世界大戰了,對歷史來說,這是太大的意外。」

  「……我們不應忘記,這五百年來,世界一直都是籠罩在西方軍事傳統的影響之下,戰爭仍威脅著整個人類。」

  ……

  「沒人把《孫子兵法》當回事!」

  「很多年前,有位我很尊敬的著名學者說,中國的傳統文化就是好,就是好,它不但能救中國,還能救全世界。為了證明這一觀點的正確性,他老人家舉例說,比如西方人,他們就不懂什麼叫「兵不厭詐」,海灣戰爭就是靠《孫子兵法》才打了勝仗。這樣的說法,咱們這邊有,台灣那邊也有(我在台灣的書店裡見過這類書),而且還有人說了,這可是人家美國報紙講的。

  所謂『參加海灣戰爭的美國大兵人手一冊《孫子兵法》』,其實是『絕無此事』。因為在美國軍隊中,實際情況是:

  第一,沒有打仗帶書的做法,上級也不會下這樣的命令,更不會人手一冊地分發。

  第二,許多當兵的根本就不愛看書,連美國的書都不愛看,怎麼會去看中國古人寫的書。

  第三,《孫子兵法》再好,上了戰場才去讀,也已經晚了。美國國防部官員就說『《孫子兵法》博大精深,是許多國家高級軍官愛讀的一部經典之作,一些國家的軍事院校還開設了《孫子兵法》課程,上過高等院校的美國軍官大多應當讀過,但普通士兵是不會讀的』。

  這就像過去大家說的,拿破侖讀《孫子兵法》,悔不當初(此說是上世紀三十年代出自李浴日之口,類似故事還有威廉二世讀《孫子》),我很懷疑,它是咱們中國人捕風捉影、自欺欺人的把戲。

  但不管怎麼說,我就是不信。我相信的倒是,人家讀《孫子兵法》,頂多就是看著玩。在漢學譯本中,《孫子》地位高,僅次於《老子》、《易經》,當然很重要,但人家有人家的傳統,輪到動粗,他們玩的完全是另一套。比如這本《劍橋戰爭史》吧,它就是講西方靠什麼打仗。整個一卷書,從頭到尾講下來,不但不談《孫子兵法》(只在第9頁誇了一句,說他早就預言了後來由克勞塞維茨和約米尼提出的主張),就連中國都沒有幾句話。我記得,許倬雲先生說過,他出國之前以為,世界之大,只有中國;出國之後才知道,世界之大,沒有中國。這種『沒有中國』的感覺,對我們來說,簡直不可想像,但在現在出版的各種『劍橋史』中(除去專講中國史的書),卻比比皆是。這對我們是很好的教育!」

  「插圖本的歷史書,劍橋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好幾本。讀這類書,大家都說,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但我想提醒讀者朋友們,這些『劍橋史』,它們的共同點是很能反映西方觀點,特別是英語世界的看法。它們是很有勢力的看法,但也是很有偏見的看法。雖然,我並不同意,而且是堅決不同意,西方學術就是國際學術,特別是拿西方漢學當國際學術。我認為,研究中國,只能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中國學者的研究,加西方漢學的研究,加『亞漢學』的溝通介紹,勉強可叫『國際學術』。但我的很多西方同行,他們還是天經地義地認為,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普遍原則,那就是西方的原則。而且,在這個所謂『普遍原則』下,對這個『原則』的必要補充,西方學者還有純屬個人,千姿百態,只有白馬黑馬沒有馬的自由意見,真可謂『至大無外』、『至小無內』。比如有一本《劍橋插圖考古史》(郭小林、王曉泰譯),這本書就很『歐洲中心主義』(其譯本前言第5頁說,「本書在根據『西方的經驗』說明這門學科的時候,有過分的西方中心論之嫌。我們並不想對此加以辯解,因為考古學並不是由非西方人創立的」)。雖然,因為考古發現的遍地開花,它對世界各地都得說上幾句。但它是說話人的歷史,不是被說內容的歷史(是考古學的歷史而不是考古發現的歷史)。從記錄主體活動的角度看,它理所當然地要把這部歷史看作西方的歷史,或者主要是西方的歷史。他們對世界上的國家,向分三六九等,著墨多少,尺度寬嚴,都有固定想法。比如講蘇聯,絕少不了惡評;講亞洲,日本肯定在中國之上。它就是這種「普遍原則」的體現。只有明白這一點,你才能理解,為什麼我們引為自豪的考古發現,到西方人的筆下卻幾乎等於零。在這本書裡,關於中國考古,它惟一提到的是,中國還有個西安,西安還有個秦俑坑(第302—303頁),即西方旅遊者的必到之處(另外,在年表中,它還提到一九二一年發現北京猿人,一九五三年發現半坡遺址)。」

  「和《劍橋考古學史》相比,《劍橋戰爭史》對「普遍原則」講得更突出,線條也更為明快。本來這些歷史,它們統統都是世界史(然而它們都只標「劍橋」,不標「世界」),世界史總得講世界吧,但作者覺得:要講戰爭,那我們是勝利者,這個歷史當然是我們的歷史。他們講起話來坦誠相見,什麼酸文假醋都沒有,乾脆就是拿西方戰爭史當世界戰爭史,一點都不臉紅。所以,我覺得這本書不僅對瞭解西方戰爭史有用,而且也有助於理解,現在之所謂的「國際學術」到底是什麼意思!」

  「現在講中國的軍事傳統,我們當然可以關起門來講,說我們有《孫子兵法》,老子天下第一。但我的看法有點不同。我相信,真正的西方文化,他們內心的想法,其實是根本就沒把中國當回事。就是講客氣話,肯定也是點綴。而且,我完全同意,他們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也確實很有理由。因為他們在各方面都比我們先進,也比我們眼界寬廣,更瞭解天下大勢。要講世界,他們比我們有發言權。」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心最難。學習西方文化,首先,我們得瞭解其心理特點(但不是個人心理,而是文化心理),軍事是個入手處。這本書的作者說,「西方的歷史,無論是本國的還是海外的,都是以強硬的、野心勃勃的大國們為爭奪控制權而展開的競爭,在競爭中,殘忍者、革新者和果斷者取代了自滿者、模仿者和優柔寡斷者」(第590頁),他們的特點是居高臨下、恃強凌弱、吃硬不吃軟(他們不相信眼淚和感化,日本人也是如此):如果你沒有足以與之抗衡的「高」與「強」,即「彼可取而代之」的一整套制度和觀念(我們確實沒有),他們當然會問:我們的東西為什麼不是最好的?而且你有什麼理由加以拒絕?這就像在沒有新鮮空氣和乾淨水源的情況下,我們不能拒絕呼吸和飲水。他們的道理確實是『硬道理』。」

  「在近百年的文化爭論中,我們不是自大就是氣短,原因就在於,我們不懂他們的『硬道理』有多『硬』;既不知己,也不知彼,還老想和人家較勁;剛學一兩招,就想把對方整個放倒,不知道人家這五百年的功夫是怎麼來的!所以還是那句老話:放棄華夏傳統中的精巧玩意兒,學學洋鬼子槍擊我們的本領(魯迅)。」

  「……。此書作者共七人,兩位是英國人(包括在英國受教育然後到美國教書的主編),五位是美國人(其中一位還當過空軍,有上校軍銜)。我無法估計它在西方世界的學術水準。但從書後的推介人來看,好像都是大教授。」

  ……

  「其實,在過去一百年裡,我們的地位是什麼,早就有先定之數:列強世界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們既沒有機會先搶,也沒有力後搶,只能自己搶自己,苦苦掙扎於世界之林。現在的中國和百年以前相比,地位當然是提高了(無論怎麼評價,這也是拜民族主義和共產主義之賜)。但水漲船高,在世界的整體格局中,在西方的心理框架下,我們在兩次「公理戰勝」後,地位還是差不多。兩次世界大戰是什麼?是「八國聯軍」的窩裡斗(先搶者和後搶者斗),德國(屬後搶類國家)是處於「四戰之地」,最慘,兩次都是戰敗國;英、法扼其左,俄國阻其右,都想引禍水於對方,但彼此都倒了霉,兩次大戰也是損失慘重;奧匈帝國(也是後搶類國家),是德國的幫兇,一次大戰後,迅即土崩瓦解;意大利和日本(也是後搶類國家),二次大戰跟德國跑,也沒它什麼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正撈到好處的,只有美國。第一次大戰,打出一個「法」(法西斯主義),打出一個「共」(共產主義),引起二次大戰反「法」,冷戰時期反「共」,但反來反去,在美、英、法眼裡,德、意、日還是他們的人,俄國也是旗鼓相當的對手。我們徒有「戰勝國」的虛名,既不是最貧弱的國家,也不是「八國聯軍」圈裡人,一直扒在車幫上,無論怎麼變,地位都不能同日本相比。因為日本是他們圈裡人,而中國不是(就連漢學研究的地位都是由此而定,過去我不太明白,現在看得很清楚)。二次大戰期間,所有強國都是以鄰為壑,珍珠港事件之前,它們對中國都是見死不救。孔祥熙遊說德國,宋美齡遊說美國,都是灑淚而還,為什麼?除去移禍蘇聯,還有一個理由,就是日本在亞洲最有領導資格。」

  「現在輪到反『恐』(沒有反完的『共』都納之於『恐』了),對西方來說,是打完大敵打小敵,又轉回去了。所以,我們的世界反而更像19OO年,即八國聯軍到北京教訓我們的樣子。作者說,在近兩個世紀裡,世界上歸順西方,首先舉的是日本;頑抗西方,首先舉的是中國(序言,第4頁)。有個西方學者曾跟我講,現在這個世界,屈指可數的流氓國家,你們中國是難逃其外;本世紀還保留吃人習俗,你們中國是獨一無二(他們已寫出『中國吃人史』)。在他們跟中,我們中國人還是義和團。」

  「為什麼不談中國?」

  「《劍橋戰爭史》是一部詳於今而略於古,專講西方之不暇,遑論其他地區的世界戰爭史。它在中國出版,作者兼編者,美國的帕克教授為它寫了一篇中文版序言。這個序言很有意思。他說:

  由我策劃和編輯的《劍橋戰爭史》,現將與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國讀者見面,這是一件十分榮幸的事。但是,我擔心有些讀者在看了書中的內容基本限於涉及西方的戰爭之後會感到失望。坦率地說,他們一定會認為,戰爭的中國模式在重要性和令人感興趣方面並不亞於西方。

  然後,他提到漢森(Victor Davis Hanson)的書(Western War of War,1989)和魯威儀(Mark Edward Lewis)的書(Sanctioned Violence.in Early China,Alban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1990)。前書是介紹「西方戰爭方式」,後書是介紹「東亞戰爭方式」(其實是講「中國戰爭方式」,漢學家常把中國、日本、朝鮮擱一塊兒,放在「東亞」下面講,光是中國都不夠一盤菜)。這是他們做比較研究的基礎。

  作者向中國致敬,主要是說希臘和中國進行過類似的「軍事革命」。比如:希臘有重裝步兵,中國也有;希臘有色諾芬,中國有孫子(他說,與《孫子兵法》「齊名」的,還有《墨子》城守各篇,西方重技術,故看重這些篇,但在中國,沒人這麼說);希臘有民選將軍,中國也有精通軍事技術的專門指揮家;中國有秦始皇的「中央帝國」,馬其頓有亞歷山大的希臘化(第2--3頁)。此外,書中還特別提到,中國和西方一樣,都很重視操練(第4頁圖注和第595頁)。這是以他熟悉的東西講他不熟悉的東西,就和古謠諺所謂:駱駝就是「馬腫背」一樣,只是最表面的比較。

  最後他說,然而,為什麼這部書只談西方,不講中國,也不講世界其他地方呢?他有三條理由:

  前兩條理由,我看是搪塞。比如第一條,「對各個歷史時期所有社會——無論阿茲台克人和莫臥兒人,還是中國和歐洲——都予以同樣關注的『戰爭史』,其廣泛多異的內容是一單卷本的書無法包容的」(第3頁),這是說「一卷裝不下」;第二條,「在讓西方的勇士和軍界名流們分享關注和榮譽的同時,僅僅對非洲、亞洲和美洲的軍事和海軍傳統輕描淡寫地說上幾句好話,那將是不可原諒的歪曲」,這是說「幾句說不清」(第3頁,我看不出書中的「勇士」和「名流」有什麼值得誇耀,特別是近五百年)。這些不是主要理由。他關鍵的理由,我看還是第三條,即歸根結底,還是「誰也打不過西方」。

  他把話說得很清楚:

  不管是進步還是災難,戰爭的西方模式已經主導了整個世界。在十九、二十世紀,包括中國在內,以悠久文化稱著(「著稱」之誤?)的幾個國家,長期以來一直在堅持不懈地抵抗西方的武裝,而像日本那樣的少數國家,通過謹慎的模仿和適應,取得了通常的成功。到二十世紀最後十年,無論是向好的還是壞的方面發展,自公元前五世紀以來已經融入西方社會的戰爭藝術,使所有的競爭者都相形見絀。這種主導傳統的形成和發展,加上其成功的秘密,看來是值得認真地考察和分析的(第3-4頁)。

  ……

  藍永蔚先生說,《劍橋戰爭史》大講希臘、羅馬步兵,不提中國春秋戰國的步兵,對它最好的回應就是寫出中國自己的戰爭史,我很欽佩。但我覺得,西方學者不講中國就不講好了。他們的戰爭史,即作為「主導傳統」和「成功秘密」的西方戰爭方式,還是值得我們認真研究的。」

  ……

  在經歷了李零先生的一通宏論轟炸之後,帶著自己的理解和發揮,眾多愛好者隨後在小組辯論上展開激烈交鋒,甚至還有通過網絡視頻參與進來的網友也加入了他們的辯論,各抒己見,好不熱鬧!

  當董子寧猶自帶著幾分亢奮離開沙龍的時候,一輛奧迪豪華車遠遠的跟了上來。

  五分鐘後,董子寧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走過了四個公車站,亢奮之下,連走路都腳下生風?有點怪怪的。

  董子寧拍了下後腦勺,轉頭看有沒有夜班中巴經過,離住的地方還遠著呢,不搭車怎麼行?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輛奧迪,和那個滿臉風霜的『大叔』!今天見過了!

  「小子,我們大爺要和你做筆交易。你敢去不?」

  交易?

  董子寧心頭雖然疑惑,嘴上卻不示弱:「有什麼不敢去的?」

  是啊!有什麼不敢?窮光蛋從來是最具大無畏革命精神的那一種人!赤腳的還怕穿鞋的?

  「哈哈,果然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啊!有性格!上車!」

  紅車大笑。

  ***

  (痛苦!儲存在硬盤上,寫了大半的文章居然不見了,重新寫卻找不到感覺,只好抄了一篇李零的文章,略作刪節改動,湊上其它的一點東西,拼湊完這一節,其實看起來有點枯燥,算是把這一節交待過去,其中有大段照搬的文字,說抄襲也沒辦法啦!可以直接跳過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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