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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蒼蒼野茫茫 第一章 天劫 第五節 作者：洛天月 軒轅長恨腦中驀然顯現出北海善俠曾說過的這句話來。他心頭一震，突然想起尚若水曾對自己講起的那段故事。
數百年前，真武派曾經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真武門人憑借天劍絕學，縱橫武林，無往而不利。 天劍是某位前輩高人所創造的絕學，號稱天下第一的天才劍法。那時真武派天才輩出，其中幾個天才幾乎已經探得天劍最高的境界，是以無人敢與之比肩。 只可惜，天才不是石頭，到處都能找到。天才是寶玉，而要得到一塊寶玉絕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最後一位懂得天劍的弟子死後，真武派連續上百年找不到一位天才來繼承這無上的絕學。 沒有了無敵的天劍，真武派算什麼？江湖從來都是公平的，在實力上不如對手便意味著永遠也抬不起頭來。於是，曾經聲名顯赫的真武派從一流淪落為二流，又從二流落入三流。終於，快到維持不下去的地步了。 那時真武派門庭破敗，甚至連續三年收不到一個弟子。合派上下都知道，真武派快要完了。事實上所謂合派上下，也不過掌門與五個長老而已。 他來了。 迎著風雪而來。 臘月的天氣是如此之冷，真武派的掌門人落寞的坐在招收弟子的招牌下，心中悲哀無處言說。這一天已經是年關的最後一天了，若是還招不到弟子的話…… 絕望中他突然看到了那雙稚嫩的眼睛。 平凡，渾濁，一無是處。 可是卻是望向他的唯一一雙眼睛。 「小娃兒，你姓甚名甚？」真武派的掌門人摟住了這個衣著破爛的小童，因為他是自己最後的希望。 「容……容呆田。」模樣呆傻的孩子口齒不清的答道，一邊用袖腳揩著鼻涕。 「這位大哥，收留俺侄兒行麼？」領著男孩來的婦女小心翼翼的，有些膽怯的問道。 真武派的掌門問道：「大嬸，莫非你尚未到別的門派去問過麼？」 「他們都說俺侄子悟性太差，學不得武。」她垂下了頭，「何況別的門派要的錢太多，俺拿不出……」 「那你為什麼還要帶他來這兒呢？」掌門的聲音有些苦澀。 婦女道：「俺弟弟弟妹死得早，這孩子怪可憐的。大哥你也知道，沒爹的孩子總是受人欺侮不是？俺又不能打那些欺侮他的小子。俺就想讓他多少學點防身的手段，不要隨便讓人欺負就可以了。」 有總比沒有好，掌門人終於還是收留了這個叫做容呆田的傻孩子。 當掌門人將這孩子帶上山的時候，他明顯可以看到門人的絕望，憤怒，或是無動於衷。 然而卻沒有鄙夷。 合派上下都知道，對於現在的真武派來說，傻子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區別。他們的相同點在於，他們都沒有機會領悟真武派至高的劍法，天劍。 天劍，天才之劍。這是沒有天才的真武門所不配擁有，所不能承受的劍法。 古強面無表情的望著掌門領進來的小子。那男孩傻兮兮的撥弄著掌門人的劍，似乎當它是件有趣的玩物。 古強是真武派的長老，也是真武派這一代弟子中武功最高強的人，因為他懂得天劍的些許皮毛。當然這個高強，只是相對於其他那些門人來說的。古長老要是與青岡的優秀弟子過招，也就能撐過百招而已。而青岡，不過是一流門派中的二流門派。 古強冷笑了一聲。 真武派本來就收不到天才。 現在又來了個傻子。 真武派徹底沒有希望了。 然而沉寂已久的天劍卻未必沒有希望。如果將天劍帶到那些擁有天才的地方，或許…… 古強心中已經有了個決定。他知道從那以後，真武派中將不會再有古強這個名字，同時消失的還會有真武派唯一重要的寶物。真武派像一個垂危的老人，而他古強將帶走這個老人生命中最後的支柱。 一個月後。 夜已三更，一個黑影無聲無息的闖入了藏經閣，似乎在尋覓些什麼。 很快他便找到了他屬意之物，轉身便想要離開此地。不過他卻驚駭的發現，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堵牆來。 一堵無法逾越的牆。 火炬亮了起來。 他這才發現阻止他的，竟不是一堵牆，而是一隻枯槁的手掌。 「尚……尚前輩，我……絕非有意為之！」古強驚慌失措的朝後退著，下意識的將手中的東西往身後藏。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物絕對不是他可以對付的，或者應該說一千個他合在一塊也對付不了。 北海善俠尚若水，技冠天下的絕代高手，上任真武派掌門的莫逆之交。事實上也正是他的資助，才使真武派還能勉強支持下去。 尚若水長吁了一口氣道：「唉，強子，莫非你真以為，你取走的便是真武派的至寶麼？」 那目光如此的柔和，恍若林間溪流，使得古強的心境也平和了下來。古強疑道：「前輩何意？」 北海善俠沒有說話，只是側目望向窗外。古強順著他著目光望去，依稀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站在院中，似乎在拿著劍在做著什麼動作。 他狂亂的舞著，彷彿整個世界都成了他的身體，成了他的劍。 古強仔細的看了好一會，才不以為然的哼道：「不就是那個傻小子容呆田麼？晚上睡不好覺，出來胡亂耍耍劍而已，有何出奇之處？」 尚若水歎了口氣，右手一抬，真氣破空而出，已經敲響了藏經閣上的鐘，洪亮的聲音頓時響起。古強面帶驚恐道：「尚前輩，莫非你要告發我麼？」 「非也。」尚若水說話的同時已經再次轉頭望向院中，「我只是想告訴真武派門人一件干係重大的事而已。」 不多時，真武派合派上下所有人都已經到了藏經閣，除了那個依然癡癡的舞著劍的傻孩子。 真武派的掌門恭敬的站在一旁，等著天底下武功最高的人發話。可是尚若水卻依然只是如癡如醉的望著院子裡那個傻里傻氣的舞劍者。 半晌，尚若水才回過神來，眼眶竟似乎已經濕了。只聽他顫聲問道：「這個孩子……他是叫……」 「容呆田啊。」真武派掌門詫異的接口道。 「容海天……胸容似海，心比天高……實乃千年難見的奇才，也是如今真武派最大的財富呀。」尚若水平靜的說道，只是他一向鎮定的目光如今竟是有些失神。 古強疑道：「尚前輩究竟為何對這傻小子如此看重？據我看來，他不過是在亂舞一通而已。」 「沒錯，他確實在亂舞。可是他亂舞出的，卻是這世上最強的劍法。天地自在如我，身、劍、天地萬物已經無所區別……那是……失傳百年的天劍哪。」尚若水苦澀的斷言道，「只要十年，這世間便無人可勝過容海天了。」 其時，容海天不過八歲。 九年之後，容海天藝成，縱橫天下千餘戰，六年內不曾輸得一招半式，南北雙俠七招敗北，刀神靳紅塵五式認負。容海天已無對手，遂稱劍尊、神州第一劍。 容海天於是閉關五年，出關時自創地劍、無極劍，並與天劍合稱天地無極劍。 此後，在武林盟主之戰中容海天更是一人力敵三奇——南北雙俠、刀神靳紅塵——之合擊，奪得武道至尊之位，並得當今天子洪佑皇親賜金匾。天下敬服，無有不從者。 從那以後又有十年了。容海天的技藝越來越高，高到何種程度卻是無人知曉，因為根本就無人敢與之爭鋒。 近幾年來才有淳於烈、夏雨雪、獨孤絕諸人並起，共稱宗師，不過他們也從未與容海天交過手。 尚若水私底下曾經對軒轅長恨提及容海天的武學造詣。一向深不可測的他只說了兩個字：「天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