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試天下-zxz2997--玄幻魔法小說網

    翌日，高飛等人早早進場。黃山雖美景宜人，卻沒有旅店客棧，既然能夠吃到不要錢的飯菜，那是人都會早點來的。

    初夏的日頭緩緩散發威力，炙烤著所有人的神經。一反昨日的喧囂，數千人端坐於地，在廣場中間空出大塊空地來，靜靜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一把柔和而隨意的聲音突然響徹山林：「東瀛柳生不二再訪中原武林！」山下一個魁梧修長，看來不過三十的青袍人一步一步走來，看似極慢，可瞬間就到了眼前。只見他以烏玉束髮冠綰住長髮，後垂以與髮冠同色的飄帶，瀟灑自若，竟是一大美男子；再加一身長袍，如同前朝唐人裝扮一樣，更添幾許風流。

    「想不到三十年不見，他居然越來越年輕了，」說這話的是個糟老頭子，話聲中滿是酸溜溜的口氣，「按說他可比我還老呀。」

    柳生不二環顧全場，大笑道：「中原人士依舊多事，三十年前如是，三十年後亦如是！」突然大喝一聲：「今次我的對手又是誰？抑或是你們一起上？」他的中原話說得字正腔圓，羞煞不少本土豪傑。

    話聲未落，全場騷動，群雄雖明知不敵，依然紛紛上前邀戰。

    厲風亦大怒：「不用旁人出手，且待某家前來會一會你！」

    柳生不二望向厲風，略一打量，點點頭道：「嗯，不錯，可惜，你不是我對手！我給你十年時間作準備來挑戰我，那時或許你不會令我失望。」就在這時，柳生不二突覺身後一道熟悉而凌厲的劍氣越空而來，卻不轉身，低頭道：「烈日故人來，是你麼？」

    厲風剛才被他雙眼一望，以他的豪邁不羈居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心知已被他氣勢遙遙壓制。正待反抗，卻聽昨日那老人清越聲音穿過人群：「不錯，老朽雖不才，卻依然是閣下此次東來首位對手，有什麼話，待打敗老夫再說不遲！」厲風但覺渾身上下陡然一輕，如逢大赦，心下暗呼厲害。

    柳生不二大笑道：「三十年了，依然是你，中土果真無人耶？」

    老人淡然道：「不錯，三十年前，我輸了；然而今日，你必敗！」

    柳生不二雙目神光大盛：「好！不過，就這裡麼？」

    老人平靜的道：「想不到自上次你被魔帝大敗而去之後，就無法了結塵緣——你已經輸了！」

    柳生不二仰天長笑：「你只看到我放不下凡塵人事，卻不知我敗給魔帝，就是因為我過去太專注武學修煉，卻忽視了塵世歷練——魔帝以出世之精神習武，又以入世之追求而使之豐潤，我又怎能不敗？你若只看到這點，那不比也罷！」

    丁琳看得莫名其妙：「看這兩人神情架勢，應該很有兩下子才對呀，怎麼見面就知道打口水仗？要是大哥的話，早一拳過去了，那多廢話！」

    突作恍然大悟狀：「哦，我明白了，難怪他說大哥不是對手，原來是看出大哥不善言辭——不對呀……」她還想繼續搖頭晃腦一番，卻被不欣賞她這種幽默的厲風打斷：「別說話！他們已經開始了。」

    丁琳從來沒見大哥對自己這麼疾言厲色過，這可是天大的委屈，嘴一撅就想哭——高飛笑道：「四妹，別生氣，大哥是無心的，因為他此刻情不自禁把自己代入了場中，假定自己是那老人在決鬥了，所以一時緊張才吼你的——你可以再仔細看看，他們除了說話之外，還幹了些什麼？」

    丁琳仔細打量好幾遍：「沒幹什麼呀，他們連動都沒動過。」

    辟邪真接道：「他們都動了，只是你沒注意而已——你看，柳生不二每次大笑，眼神一直盯著那老人不放，笑的時候肩膀聳動，顯然真氣已經上行，一出手必定是餓鷹捕食般從上往下的金剛猛撲；而老人則全身真氣鼓蕩，肯定是想以守為攻，徐圖對策。而且，兩人都在尋找對方的破綻，剛才的廢話不是在比什麼武學修養，而是想激怒對方，使對方自曝破綻！」

    丁琳跟著瞧去，果然如此。

    「二哥真厲害，可比大哥厲害多了！」說著滿臉的崇拜。

    又轉向高飛：「三哥你說是不是？」

    高飛笑笑：「二哥都這麼說，想必是對的。」丁琳以為他也表贊同，對二哥更是崇拜了。

    辟邪真卻聽的很不是滋味，心想難不成你還有什麼高見不成，但見到什麼都聽不出的丁琳正興高采烈，只好保留追究高飛責任的權利。

    突然形勢大變，老人一聲暴喝，雙睛怒突，平日裡溫文儒雅姿態卻被怒目金剛替代，手中長劍帶起一道玄妙的弧線，悄然劃過近三丈的距離，直撲柳生不二；柳生不二輕輕一笑，似是閒庭信步般閃過。老人氣勢凌人，聲震山野，招招進攻，整個場中到處是他的影子，柳生不二卻始終固守自己那方寸之地不動，老人雷霆般迅猛的攻勢似乎碰不到他一片衣角。

    很難想像一個老人能有如此悠長十足的中氣，半盞茶過去，形勢依舊。就在這時，高飛神情一凜，心道要糟。果然，只見一道雄渾磅礡刀氣突然沖天而起，飛斬老人高速移動的身形。

    老人似是閃避不及，又或是根本不想閃避，只聽一聲龍吟，響徹山嶽，刀劍第一次交鋒。

    吟聲未絕，兩道人影分立，但見柳生不二晃了兩晃，旋即站定，臉上掠過一抹艷紅，而那老人卻是滿身衣裳破敗，狼狽不堪。

    黃山上一片寧靜，群雄被如此短暫而激烈的決鬥驚呆了，個個目瞪口呆，誰都看不出勝負，只知道看起來似乎竟是老人輸了。

    良久，柳生不二才大笑道：「好，好，痛快，痛快！閣下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老人淡然一笑：「彼此彼此。」

    柳生不二身形晃了兩晃，倏然消失，空中傳過他的聲音：「三年之後，余當再臨中土，希望到時，中土能有人再賜一敗。」

    群雄此時才知道，原來還是老人贏了，大喜衝前。

    老人臉色漸轉紅潤：「沒想到，他已經練到了身刀合一、神意相和的境界，老夫拼了這條老命，也只能為中原武林換來三年喘息時間，奈何？」

    厲風霍然向前：「前輩但請放心，三年後，管教柳生來得去不得！」

    老人眼睛一亮，旋又黯淡：「年輕人有志氣是好事，但是——」

    厲風連忙道：「前輩誤會了，晚輩不是說自己，而是在說我的三弟。三弟，過來，讓老前輩見見。」

    高分也不忸怩，飄然上前：「小子高飛，見過前輩。」

    老人一見高飛，就問道：「捫心自問，你憑什麼可以戰勝柳生？」

    高飛淡然一笑：「就憑這個！」

    說完，手中的木棍一抖，擺了幾個劍式。

    老人臉色一鬆：「中原武林人才輩出，三年後的武林，實在不用老夫在這裡杞人憂天。」

    高飛神情一黯：「是，前輩放心去吧！」

    「你居然看出來了？喝——」，老人全身一陣顫抖，大聲道：「雖則如此，但人生得此一戰，豈不快哉！哈哈——」

    突然砰的一聲，如同火藥爆炸般，老人整個身子化做飛灰，隨著清風散往各處。

    ※※※丁琳道大惑不解：「三哥是怎麼知道，老人已經身受重傷，甚至即將爆開呢？」

    高飛頭一次有點沉重：「老人還沒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個東瀛人對手，他只得強提真氣，力圖使用超過自己身體負荷的金剛伏魔劍法取勝，金剛伏魔劍法可以讓使用者內力提升到自己原本的三倍以上。而柳生不二顯然看穿了這一點，他把真氣上提一是做個即將進攻的假象，二是為了盡速閃避老人剛猛無匹的劍氣，他想等到老人真氣枯竭之時再出手，一舉解決這場決戰。然而，他沒想到老人真氣連綿不絕，漸漸把他逼入了死角，不得不硬拚，所以受了極重的內傷，需要三年時光修養才能恢復。而老人之所以能支撐那麼久，純粹是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他最後一擊，雖然取勝，但全身真氣太過充沛，身體已經無法壓制，又無處宣洩，當時他可以說是動都不能動了。柳生也算光棍，他被逼入死角，無處可逃，單就比武而言，他的確是輸了，但若是以生死來論勝負的話，他當時完全可以一劍殺了那位前輩的，那樣誰也不能說他輸的，可是他最終還是選擇承認敗了，看來，異國人士卻也不乏英雄。」

    丁琳說道：「三哥也是英雄呀，唯有真英雄才會毫不介意地誇獎別人的。」

    厲風大笑道：「說的好，四妹今天說的話裡面，還真就這句話有道理。」

    丁琳顯然還在為剛才厲風吼她生氣，掉頭不理。但不一會，她又去纏著厲風大哥大哥的叫，問他為什麼那麼看得起她的三哥，還把他推為天下英雄第一？

    厲風的解釋很簡單，就倆字：「直覺。」在厲風看來，世上無論任何事，要想向這個小妹解釋清楚的話，完全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厲風倒對高飛後來的表現大感興趣，問道：「三弟最後耍的那幾下到底怎麼回事，居然可以讓黃山俠隱瞑目而逝？」

    那個老二可不甘永遠作配角：「依我看，你們倆只是在互相吹捧吧，想成名也用不著如此無恥啊。」

    厲風大怒，正要找他算賬，高飛一把扯住：「算了，二哥絕對不是有心的。」

    厲風喝道：「這次看在三弟面子上，就算了。下次若再這樣，休怪我不念兄弟情面！」

    丁琳也道：「這回我也不幫你了，我站在大哥這邊。」

    高飛把辟邪真扯到厲風面前：「二哥，你給大哥陪個不是，都自家兄弟，計較什麼呢？」

    辟邪真只得賠不是，厲風道：「算了，我們都是結拜過的，沒什麼誰不誰的，只要以後相親相愛，守望互助，不要再鬧窩裡反就行了！」

    至於厲風的問題，高飛回答說他不過是把幾招金剛伏魔劍法略為改動了一下，使得部分內力可以借由劍招宣洩出來，這樣就可以延緩甚至避免肉體承受能力太小而爆裂的後果。聽到這裡，辟邪真才終於發覺，這個原來他一直當白癡看待的老三居然是個絕對的天才——至少，他自己就從來不敢去想要改什麼劍法，平日師傅教什麼他就老老實實學什麼，還力求越接近前人境界越好，從來都不敢有質疑前輩權威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