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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雲卷 第二十二章 中計 作者：曉月聽風 安岳不愧是北方第一大城。宇安。越並不是只會打仗的莽夫，在他的治理下，安岳城裡治安穩定、稅收合理，加上此地地處北方通商必經之處，商業十分繁榮。商人們都會選擇在北上或者南下的路上，先在這裡賺一筆。而此地交易的物資之豐富，如果有人不想往下走，直接就在這裡賣出、買進所有需要的貨物也不是不可能。當然，他兒子清。越作為商業聯盟的巨頭之一，對於此地商業的發展也起到了相當的影響；反過來，此地貿易又進一步壯大了清。越的實力，讓他在商業聯盟中的地位更加穩固。可以說，父子倆人相輔相成，開創了越家幾百年來最輝煌的時代。
走在安岳的大街上，人潮湧湧，街道兩旁不僅商舖林立，還有很多小攤小販拚命推銷著自己的貨品。來自聖藍亞的農業、生活用品，來自遊牧聯盟的畜牧產品，以及來自邪羅王國的礦石、珠寶，構成了集市上的主要交易物，另外來自更遠地方的珍稀商品，例如薩族的沙金、伽南的鍛羽，則被供奉在富麗堂皇的廳堂之上，物以希為貴，它們的價錢之高，只有真正的大富人家才買得起。 撇開貴得離譜的那些東西，安岳的大街對樂於購物的女孩子、天真好奇的小孩兒來說，絕對可以用「天堂」來形容。琳琅滿目的貨物、便宜的價格，有時候甚至可以用別處一半的價錢買到同樣的心頭好，樂得嵐令珊華喜笑顏開，展開瘋狂購物；而摩肩接踵的人潮，如同不同膚色、不同民族的展示會，從未見過的新奇事物也令可亞興致高漲，樂不思蜀。 我則興趣缺缺，很明顯表現出因為睡覺大業被人破壞而造成的惡劣後果——呵欠連連，勉強打起精神跟在他們後面走著，無奈地看著剛才還為了誰能跟我一起而吵翻天的兩人東摸西瞧，完全忽視我的存在。 艾爾魯沙則是一派悠閒地在我三步遠的身後慢慢走著，這倒不是我對他懷恨在心、伺機報復，而是這個人處處不忘招蜂引蝶，如果離他太近，估計我會沒命走回旅店。他似乎也沒有購物的興趣，只是在碰到看得上眼的東西時停下來細細品味一番。現在他最大的功用就是充當錢包的角色，當嵐令珊華或者可亞有想要的東西時適時遞出錢幣。既然是他想方設法把我拖出來，那麼讓他付錢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我可是心安理得得很，他也似乎並不在意。 走完一條街，眼見前面的快樂購物二人組又要向著下一條擁擠的大街邁進，我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悄悄溜回旅店睡覺。反正現在那兩人的心神已經完全迷失在購物中，就算我馬上消失，他們估計也一時半會兒發現不了。 腦子裡轉著鬼點子，我不經意回頭一看，艾爾魯沙已經失去了蹤影。我的警覺神經馬上根根直豎，知道麻煩來了。 「咦？那個不是修依塔叔叔嗎？」嵐令珊華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和可亞一起看過去，果然看見飛羽騎士團副團長、第一大隊隊長修依塔拐進一個巷子裡。 「他去那裡幹什麼？」嵐令珊華喃喃說著，就要跟過去。我急忙攔住她。 「等等，別惹麻煩……」 我話音未落，只見可亞一溜煙竄了過去，偷偷摸摸貼在牆邊，還連連對我們揮手，輕輕叫道：「這邊，快！」 我苦笑，攔了大的跑了小的，現在這兩人已經玩上癮了，還學大人玩起了偵探遊戲，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處於極端危險的狀態——我可不認為修依塔在這種時候還有逛街購物、探親訪友的興致。 不用想也知道艾爾魯沙絕對事先清楚修依塔的動向，才會千方百計拐我出來。如果我撞破了修依塔的任何「不軌」行為，毫無疑問會造成我們和飛羽騎士團的裂痕，嚴重一點的甚至會導致跟他們的決裂，到時候不但芭露麗他們情勢危急，我自己要辦的事情也會棘手很多。我有點頭疼，他就真的這麼想逼我出手？ 同時不由又有點羨慕他，因為他有紅麗這樣有用的部下。顯然這些情報都是紅麗搞到的，怪不得這兩天總是不見她蹤影，讓我也心癢癢的，想為自己找個忠心能幹的侍從。 一個恍神的功夫，嵐令珊華也跑去了湊熱鬧，兩個人鬼鬼祟祟，沿著牆角鑽進小巷。 「回來！」我輕叫一聲，急忙追上去。「不要玩了，該回去了。」 「不要嘛，姐姐，我們去看看修依塔叔叔在幹什麼。」可亞泥鰍一樣躲過我的手，沒想到他那麼滑溜，我冷不防抓了個空。 身手夠靈活，反映也夠快，要他只做個醫生還真有些可惜。 嵐令珊華跟著他跑，兩人衝向小巷深處，那裡只有一道門，不用說，修依塔一定是在裡面。 我又追上去抓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再前進了，不然我就會有大麻煩。 「不要啦，我不要回去。」可亞被我抓住衣領，卻還是掙扎不休，聲音也稍微大了一些。 「我也不要啊……」嵐令珊華在可亞的影響下，使勁想甩開被我抓住的手，但是她是女孩子，力氣不大，所以雖然人比可亞大，掙扎的力道卻跟他差不多。 「不行。你們再鬧，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們！」我低聲恫嚇，毫不鬆手，拖著兩個人就往外走。 拉拉扯扯間，一陣細小但是清晰的對話飄進我耳間，其中一個正是修依塔。 「我不是說了嗎？阿菲斯山脈的時候我也是逼不得已，正好碰上卡新姆的隊伍，我不可能不加入。」 「哼，難道不是你涎覷那寶貝，所以中途變卦嗎？」一個充滿不信任和譏誚的聲音說道。 我馬上明瞭又是艾爾魯沙在暗中搞鬼。如果沒有他的異空術，修依塔他們在屋內的細聲談話怎麼可能在這麼遠的距離就能竊聽到？ 異空術是對異空間的操縱能力的統稱，並不是特指某一種技術。一般來說，使用魔法可以將兩個不同的空間連接起來，從而達到兩個空間共享資源或者迅速通行的目的，像次元袋、空間魔法等，都屬於這個範疇。然而當個人的能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還可以隨意進出不同的空間，甚至自行創造異空間，擁有專屬於哪個人的特殊領域。虛渺空間就是這樣的一個典型例子。現在艾爾魯沙施行的異空術，就是把我所在的空間跟修依塔所在的空間連接起來，從而使我在遠距離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聽到他們的說話。 因為空間的互通，雖然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但還是被迫扮演著「竊聽者」的角色。說是「被迫」倒也不大準確啦，因為如果強行切斷這個空間的連接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卻對他們說話的內容有點在意。雖然從一開始我就懷疑馬特裡山谷的戰鬥跟修依塔有關，卻只是沒有任何根據的猜測；如果能夠證實他跟宇安。越的勾結，以後在擬定對策的時候無疑要方便得多。反正難得別人幫我製造好了方便的竊聽環境，我就順手做做「好事」吧。 我一邊跟那兩個玩瘋了的人「搏鬥」，一邊分心聽著屋裡的人說話。 「哼，如果我真的變卦，就會率領他們集中攻擊你們的騎兵隊，如此你們又能支持多久？虧我還特地把他們的兵力分散給你們製造機會，想不到你們這麼沒用！」修依塔譏誚而惱怒地說道。 另外那個聲音顯然滯了一下，有些氣短地辯解道：「誰也沒想到那場滑坡事故，我們也是臨時決定攻擊，自然準備不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暗地裡點頭，果然我們的猜測不錯。如果這是一場策劃周全的伏擊戰，那以宇安。越的本事和人馬，那點攻擊簡直就是貽笑大方了。 在這裡看不到修依塔的表情，但想必他的心中正在嘲笑對方吧？只聽他的聲音放緩，又道：「聽說斯潘將軍還因此受到越侯的責備是嗎？鄙人真是深感遺憾。」 對方歎了口氣說道：「是啊，越侯認為他擅自出擊以至打草驚蛇，不但杖責一百，還連降三級，如今正在家中休養。」 我心中暗歎修依塔的老練，不動聲色就將對方的注意力移開，四兩撥千斤就將話題帶往另一個不同的方向。從頭至尾對方都被他牽著鼻子走，還完全不自覺，這可不只是頭腦靈活就能做到的。像這種人物會甘心成為別人的走狗嗎？ 我微微一笑。 「越侯的意思……」對方現在的口氣已經好了很多，像是修依塔刻意表現出的示好降低了那人心中的敵意。 「我知道的，我會按照越侯的意思行動。」修依塔說道。 「很好，如果事成，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越侯會幫你剷除礙眼的傢伙。」那人滿意道。 「多謝。」修依塔的聲音誠惶誠恐，但裡面有幾分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只不過……經過馬特裡之後，克洛倫斯好像對我有了戒心，恐怕……」 「哎呀！」 聲音不大，但是足夠傳到屋裡的兩個人耳中。 「什麼人？！」一條人影越牆而出，瞬間衝到我們面前，隨即愣住。 「啊……」我看著手中撕破的可亞的衣領發呆。他剛才腳下踩到一個空酒瓶，滑了一下跌個四腳朝天。 真可惜啊！這件衣服才穿沒多久，沒想到這麼快就壞了，縫補衣服很麻煩的誒！不過還好這裡商業發達，衣服也絕對不缺，叫艾爾魯沙再買一件好了……不，買一堆。誰讓他設計我，讓我陷進現在這種局面？不敲他一筆實在對不起我自己！我合計著怎麼好好「修理」艾爾魯沙。 「是你流雲？」修依塔驚問。 「是啊，副團長好啊。」我笑嘻嘻地回答。還差兩步就能走出巷子，沒想到功虧一簣——晚節不保啊！ 「你在這裡幹什麼？」他眼中濃厚的疑雲，殺意漸盛，「你一直在這裡嗎？」 我笑了笑說：「小鬼淘氣，跑到裡面去玩，我剛把他們抓出來。」 「裡面？」他細長的眼中利芒一閃。 「對啊，」可亞毫無戒心嘟著嘴道，「我們說去找修依塔叔叔玩，姐姐偏不讓。」 他愣了一下，殺意隨即洶湧而出，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已經來了，怎麼不進去找我呢？」 我笑意盈盈，說道：「副團長是個忙人，我們怎麼好進去打擾你呢。」話音剛落，我一手拉著一個人，瞬間推出陰暗的小巷，回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陰影籠罩下的小巷，跟日光籠罩的街市成為兩個世界，我們也彷彿身處在不同的空間之中。可亞和嵐令珊華敏感感覺到氣氛上的變化，當下噤若寒蟬，再也不敢頑皮。 身處暗處的修依塔，眼中凜冽的光芒是那麼陰森，又夾雜著幾許不甘。 我好整以暇行了個淑女禮，悠然道：「真不好意思耽誤了副團長的時間，那麼，我們先告辭了。」 他的聲音如同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說道：「哪裡，沒有好好招待，是我的遺憾。」 我也很遺憾。如果剛才抓緊時間，他現在應該已經沒什麼好遺憾的了——確切地說，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才對。 我遺憾，卻不後悔。剛才有一霎那的遲疑，是因為人人都有權利做自己想做的事。雖然他的秘密被我撞破而想要殺人滅口，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我們到底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如果他真的對我構成某種不利因素，到時候再想怎麼處理他也不遲啊。 我淡然笑著，帶著兩個人走回喧鬧的集市，將陰暗留在身後。 果不其然，再轉過一個街角之後，我看見了艾爾魯沙的身影。 「親愛的，你跑到哪裡去了？」我用甜得發膩的聲音挽住他的胳膊，貼近他的俏容，美麗嬌艷的笑容中暗藏著只有當事人所知的毛骨悚然。 「呃……」艾爾魯沙的額角開始滲出細小的汗珠，常年不變的笑容也有點扭曲。「我……」 「你……你不是最纏你姐姐嗎？還……還不過去分開他們……」嵐令珊華有點不甘心，結結巴巴，怯怯地推推可亞。 「才……才不要。姐姐的笑容……好可怕！！」可亞小小聲說著，嚥了嚥口水。不但沒前進，反而後退了兩步。 他們的話雖然小聲，但又怎能瞞過我的耳朵？我瞪了兩人一眼。雖然艾爾魯沙的陷害是主因，如果沒有這兩人搗亂，他的陰謀又怎能如此輕易得逞？回去看我怎麼炮製他們！不過，現在嘛…… 「親愛的，我們去購物吧！」我甜甜笑著，鉗制著艾爾魯沙的胳膊，拖著向商舖走去。 「啊？……」艾爾魯沙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只能看著我興高采烈地穿梭在攤販之間，對我反常的舉止納悶不已。 一反剛才興趣缺缺的樣子，我現在對購物可是有著極大的熱情。不管多麼昂貴的東西，只要我看上了，就不由分說買下，當然是由艾爾魯沙付錢，因此當他的錢袋以驚人的速度乾癟下去的時候，他的臉上終究還是浮現出痛心的懊惱表情。而那兩個闖禍的「共犯」，顯然是察覺到因為他們鬧得過火，本人在下鄙人我現在正不爽到極點，所以畏畏縮縮跟在後面，無精打采，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精神。 一旁的商販看著艾爾魯沙肉痛的表情，又看了看我，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自以為善解人意地勸慰道：「這位小哥，不要太心痛了。有這麼美麗的夫人，多付出一點也是值得的。」 艾爾魯沙的眼神亮了起來，把頭湊過去：「真的？原來我們真的這麼有夫妻相，這錢花得真值！」說著喜滋滋掏出錢來。 我白他一眼，伸手揪著他耳朵就扯到一邊。 「別以為你在打什麼主意我不知道！這下稱了你的意，你可高興了？」我冷冷地說。 「痛痛痛痛……」他一邊搶救著自己的耳朵，一邊裝傻，「稱了我的意？沒有啊，我們只是有了夫妻相而已，還沒有真正成為夫妻呢！」 「誰跟你說這個？！就算再過一萬年我也不可能跟你結婚！」我惡狠狠地咬牙說道，「我說的是修依塔的事，修、依、塔！！」 「修依塔？」他揉著生疼的耳朵，剛想脫口而出的油腔滑調在看到我殺人的眼神後及時縮了回去，然後掛起一抹莫測的笑容。 「究竟你會怎麼做呢？不顧商隊的死活當這件事不存在？先下手為強神不知鬼不覺幹掉他？還是冒著跟飛羽騎士團決裂的危險當面揭穿他？我真的很好奇呢！」他注視著我的眼睛，微笑著說道。 我瞇起了眼睛，不怒反笑：「你真的要逼我跟你動手？」 他的眼睛眨都沒眨一下，悠然道：「需要盡量避免動手的不只是我吧？我們固然準備不足，你那邊的形勢想必更加嚴峻，你真的決定這麼做？」 我瞇起眼看他，一時之間無法決定究竟是不顧後果先把他幹掉，還是繼續維持現狀跟他周旋。 歎了口氣，我垂下眼簾。現在木已成舟，就算馬上幹掉他也無法挽回我已踏入他的陷阱的事實——修依塔是絕對不會跟我甘休的。況且如果真的跟他打起來，驚動的恐怕不只是他們一族而已，天下都要大亂了。 看著他那張嬉皮笑臉故作無辜的俊臉，我只想一拳揮過去，讓他再也笑不出來。不過沒心沒肺已經滲透到他們這一族的骨子裡，恐怕不管我怎麼做，他也不可能知道「悔改」這兩個字的寫法吧？ 為什麼會被他纏上？我再次無語問蒼天！！ ------------------------------------------------------------------------------- 今天本來想多寫一點，可是言木先生的一篇《隨心錄》卻讓我看入了迷，精彩的構思，絕妙的文筆，恐怕窮我一生也寫不出這麼精彩的文了！推薦如果有興趣有空的朋友一定要去看看，地點在晉江文學城。 ^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