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庫首頁->《艾因之風語》 | 返回目錄 |
第三篇 雲卷 第十章 白霧之原 作者：曉月聽風 簡陋但卻結實的小木屋，打掃得很乾淨，裡面的物什也擺放得很整齊，這使病臥在床上的老婦人雖然氣息微弱，但至少休息的環境還算不錯，降低了病情繼續惡化的可能性。看來這兩兄弟真的蠻孝順的！
「這位老奶奶是？」我一邊診察著老婦人的病況，一邊問。 大漢搔了搔頭，露出憨實的笑容說道：「看我糊塗的，都還沒有向小姐自我介紹呢。我叫科流恩•；菲斯達卡，我弟弟叫可亞•；倫，這位是我奶奶。」 菲斯達卡嗎？我微微一笑。 「你們的姓不同，原來不是親兄弟啊！」我不過隨口說說。 然而科流恩的表情卻是無比認真，立刻反駁道：「我們是親兄弟！」 我抬起頭來，看見他認真而固執的眼神，還有可亞濡濕的眼眶，心下有些明白。 「你們奶奶病了多久了？」我轉換了話題。 科流恩一愣，半晌才轉過腦筋來說道：「已經一年半了。」 我皺了皺眉：「這麼久了……為什麼不早點找人醫治？」 科流恩慚愧地低下頭，訥訥說道：「我們……拿不出足夠的診金……」 可亞握緊了雙拳，低聲怒道：「本來我們還有些積蓄，可是被一個狼心狗肺的治療士給騙了，積蓄全部被他拿走，奶奶的病卻一點都沒好！」 「哦。」我並不奇怪，不管什麼年代、什麼地方都會有這種人出現，若沒有才是不正常的。難怪可亞這小鬼對我的戒心這麼重。 「這位小姐……」科流恩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叫流雲。」我爽快地說。 「流雲小姐，這治療費用……」他吞吞吐吐，十分難堪。 我剛好完成了初步的診查，站直身子，笑道：「不必了，我已經跟死……可亞小弟弟商量好了。」 「咦？」科流恩莫名其妙，眼神不住在我和可亞身上流轉，我始終是那一百零一號的笑容，可亞小鬼眼珠子亂轉，就是不敢看他的哥哥。 「……話說回來，我奶奶的病，你能治麼？」他急忙岔開話題，就怕哥哥追問下去，惶急的模樣讓我看得很好笑。 以他大哥的性格，如果知道他用「卑鄙」的手段逼我給他奶奶治病，恐怕少不了一頓排頭吧？ 我撇了撇嘴，不屑地說：「當然，小事而已。」他奶奶不過是積勞成疾，加上營養不良，會奄奄一息的原因完全是延誤了治療時間，對我來說不過小菜一碟。不管多嚴重的病情，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能把它治好，如果這種「小病」都搞不定，我這千百回的轉世就白活了。 兄弟倆聽我這麼說，馬上眼睛一亮，泛起欣喜的神情。 「我現在就替你們奶奶治病，你們兩個出去。」 治療藥石罔顧的病人唯一的方法就是以精髓的光明魔法徹底改造這個人的生理，去腐生肌，這可不能隨便讓人看見。 兩人沒有異議地走出這只有一間房的小木屋，我不由好笑。 他們還真是老實得過頭，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如果有人趁機對他們的奶奶不利，看他們怎麼辦。想到這裡，我突然又覺得自己有些無聊。也許是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中待久了，有點神經過敏。像這種一窮二白的人家，有誰會沒事去算計他們？ 聳了聳肩，我轉身開始給老婦人進行治療。 **** 「怎麼樣？」看見我走出小木屋，兩兄弟急忙圍上來，心急地問。 我微微一笑，說道：「沒什麼大問題了。不過她的身體還很虛弱，需要靜養和充分的營養。」 兩兄弟驚喜莫名，互視一眼，連聲道：「謝謝小姐，謝謝小姐！」自是感激不盡。 「你們可以進去看她了，不過小心不要吵到她。」我欣然接受兩人的感謝，笑道。 話音未落，兩人就爭先恐後衝進小屋，然而一邁進屋子，又馬上安靜下來，躡手躡腳，生怕驚動了床上安穩睡著的老婦人。 我笑看著兩兄弟在舉手投足間表現出的孺慕之情，過了半晌，覺得兩人該瞧夠了，便將可亞抓出小屋。 「小鬼，你要我做的我做到了，該到你說了吧？」我睨著他。 可亞擦了擦眼角高興的淚水，點點頭道：「謝，謝謝你。奶奶病了以後，我們想盡辦法都治不好她，拖了這麼久，原以為……」 我有些不耐煩，打斷他道：「好啦，我知道你很高興啦，不過快點告訴我那些人到哪裡去了。」如果不是為了這個情報，就算一百個孝子跪在我面前我都懶得管。 可亞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正處於成長期的小男孩，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軟弱和孩子氣的行為，於是話頭一轉，「我是聽飛羽騎士團的人說的，聽說他們到白霧之原去了。」 飛羽騎士團？我皺了皺眉。 當今世上最著名的五大騎士團之一，也是其中唯一一個非官方的騎士團，成員總共一萬四千多人，他們沒有固定的總部，卻在世界各大國都有駐地以方便接生意。他們的實力都是在實戰中鍛煉出來的，因此雖然是非官方軍事團體，戰鬥實力卻毫不比其他四個官方騎士團遜色，引起各方的忌憚和收攏之心。 怎麼會連他們也牽涉進來？ 「白霧之原在哪裡？」我問。北部的地形理論上我是不該陌生的，但經過幾百年的人事變遷，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改變，許多的地名都是我聞所未聞。 「就是布拉格西面的一片荒原，那裡寸草不生，每天早上都會被濃濃的白霧籠罩著，不管是人還是野獸，只要走進去就不可能活著出來，我們都不敢靠近。因為白霧的關係，我們都把它稱為白霧之原。」 我努力在腦中搜索著這一帶的地形圖，然後恍然大悟。 他說的應該就是五百年前我們戲稱為「大嘴巴」的拉格拉斯盆地。「拉格拉斯」是它的學名，但是因為被周圍的巖山包圍，恰似一張張大的嘴巴，所以我們又管它叫「大嘴巴」。聖皇統一東部大陸的時候，在這裡曾經爆發過一場超過20萬人的伏擊戰，當時交戰雙方不僅互拼武功，還進行了激烈的魔法戰爭，最後對方甚至使出了精靈魔法系的禁忌魔法「崩靈裂」。那是直接攻擊所有意識存在、能將一切毀滅的終極魔法，一旦完成，敵我雙方都會在一瞬間歸於虛無。雖然最終在我暗黑魔法系的終極魔法「神天滅」的對抗下被化解，但兩股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碰撞的結果，卻造成交戰雙方九成以上人的當場死亡，以及這塊盆地所在空間的嚴重扭曲。為了隱藏暗黑魔法的痕跡，這場本該轟動全大陸的戰爭被人為封禁，對所有知情人下達緘口令的結果，便是這場戰役被湮沒在歷史中無人知曉。然而大自然卻是無法欺騙的，拉格拉斯盆地每天早上的濃霧於焉產生，並含有強烈的毒氣，一旦嗅入，人畜無救。 沒想到那個地方改名為「白霧之原」了。 不過既然那裡人跡罕至，那麼「波酃波錁」會選擇那裡作為藏身之所也不奇怪。 終於有了「波酃波錁」的蹤跡，我心情大好，笑嘻嘻摸了摸可亞的頭，說道：「乖孩子，謝了。」說完，便轉身離開。 「等等。」可亞見我要走，急忙攔在我前面，說道：「我也要去！」 我愣了一下：「你去幹什麼？」 可亞也愣了一下，彷彿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 見他不說話，我不以為意從他身邊走過，邊走邊說道：「你還是乖乖待在哥哥和奶奶身邊吧，我是去辦事的，又不是去玩的，跟著我有什麼用？」 誰知他又鑽到我前面，擋住我：「我一定要去！」 「為什麼？」這下我可奇怪了。 「因為……因為……」他急得滿臉通紅，卻想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 「對……對了，你知道白霧之原在哪裡嗎？沒有我帶路，你根本找不到地方。」他終於想出一個理由，馬上大聲「宣佈」出來。 信他就有鬼了！ 奇怪，他幹嘛一定要纏著我？且不說我要辦的事情極密，單憑那能致人於死地的白霧就不能讓他跟著我。 這時科流恩從屋裡出來，見我要走急忙攔住我問道：「流雲小姐，這酬勞……」 我有些頭大這兩兄弟，說道：「不是說過我已經跟可亞談好了嗎？」 科流恩堅持地說：「不知道是什麼價碼、條件？小姐治好了我奶奶，酬勞我們一定會付的。可亞年紀小，沒什麼能力，請流雲小姐說出來，我來付。」 沒什麼能力？小鬼頭可精了，你再多活十年也比不上。我心內思忖，瞟眼看見可亞一臉得意。 不懷好意彎起嘴角，我說道：「酬勞嘛，已經付了。」我抬手制止科流恩繼續的追問，「要是真想知道是什麼，問你弟弟不就好了？」 科流恩一板一眼照做，回頭就堵住了自己的小弟盤問，我則乘機溜之大吉。 回頭看見可亞面對哥哥的追問又驚又怕，看見我乘機遠逸又急怒交加，不由得笑彎了眼眉。 想跟我鬥？你還早了一百年！ **** 幾百年來，地表風貌有著不小的改變，然而漂浮在空中，我仍然輕而易舉找到了昔日的戰場。 響徹雲霄的號角聲早已消散，金戈鐵馬已然淹沒在歷史的塵沙中，曾經浴血奮戰的戰場，如今只剩下一片枯草，簫風瑟瑟，名副其實的草木不生，人畜絕跡。 沒有霧氣的拉格拉斯並沒有危險性，我想「波酃波錁」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出沒的。要想找到它們，除非在早上搜尋。 緩緩降落在盆地中，我小心不讓人發現我的蹤跡。如果可亞說的沒錯，那飛羽騎士團很有可能仍然在這附近，我可不想跟他們扯上任何關係。 天還沒黑，我趁機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波酃波錁」留下的痕跡。 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暗，正在專心於地面搜索的我，突然聽到背後一陣響動。 「誰？」我立刻警覺，並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如果被飛羽騎士團發現，我絕對馬上瞬間轉移。 小小的人頭從一塊岩石後露出來，是可亞！ 仍然髒兮兮的臉上一片得意，衝著我吃驚的表情賊賊一笑：「被我找到了吧！」 我覺得有點頭痛，走過去揪住他的衣領把他從岩石後面拎出來，無可奈何地說：「你幹嘛跟著我跑到這裡來？這裡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他不在乎地一笑道：「現在不是早上，有什麼好怕的？況且就算出了什麼事，不是有你在嗎？」 「你當我是神啊？」我哭笑不得，「如果我沒辦法救你，死了可不要怪我！」 「你的醫術不是很高明嗎？」他嚇了一跳。 「你不是說這裡『人畜無歸』嗎？」我故意嚇他。 畢竟是小孩，被我一說就慌了心神，惴惴不安掃視著四周的死寂，他機泠泠打了個冷顫，抖著聲音說道：「那……那我們快，快回去吧……趁天還沒有黑……」 正好，我找了半天沒什麼進展，正打算打道回府呢。 「好啊。」我從善如流，放他下地，便自顧自走在前面。反正那小鬼精靈得很，知道該緊跟著我。 在這裡轉了半天也沒碰到半個人影，我猜想飛羽騎士團是不是已經離開了？或者跟我一樣的打算，只在早上出來尋找？ 剛想到這裡，馬上我就如願見到了「人」。 轉過一座巖山，抬頭就跟一個人臉對臉。 實在太突然了，突然得我根本沒時間瞬間轉移。 對方也是嚇了一跳，直覺反應便抽出佩劍做好了戰鬥準備。 「什麼人？」他大喝道。 我又嚇了一跳，回頭就抱住可亞，縮著身子躲到他身後，讓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的他茫然面對可能的敵人。 「女人和小孩？」對方愣了一下，看清楚我們這邊的情形，不自覺放下心來。 好機會！我正要動手，另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出了什麼事？」雜沓的腳步聲迅速奔來，而且絕對不止一人。 我暗地扼腕，錯過了瞬間斃敵和悄然逃匿的好時機。 「沒什麼，只不過發現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那人明顯放鬆了戒備，因為在他眼底我們根本算不上威脅，也因為同伴的迅速支援。 話音剛落，十幾個騎士便出現在我們眼前，他們肩上別著的飛羽標誌證實了我的猜想——他們果然是飛羽騎士團的人。 「女人和小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的同伴狐疑地問，同時迅速散開，將我們圍在中央。 不愧是最著名的騎士團之一，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掉以輕心。 「我……我們不是壞人……」我蒼白著臉，結結巴巴地說。內容基本上都是廢話，目的只不過拖延時間考慮對策。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來這裡？快說！！」騎士中的一人向我們大聲喝問，可見是這十幾個人的頭。 可亞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陣仗？早就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靈機一動，抖著身體站起來，把可亞護在懷中，努力扮演著「不顧自身安全拚命保護弟弟的姐姐」，顫抖著聲音說道：「我……我們是來找……找，找『波酃波錁』的，不是……」 「壞人」兩個字還沒有出口，只見那領頭的騎士臉色倏然一變，厲聲喝道：「你們怎麼知道『波酃波錁』的？」 我怯生生地看著他們，欲言又止。 「快說！」又是一聲大喝當頭砸下。 我嚇了一跳，馬上回答：「是我弟弟不小心聽到的。」 領頭騎士表情陰沉，審視著我們，半晌才說：「既然讓你們知道了『波酃波錁』，就不能讓你們這麼走了。」接著轉頭對其他人說道，「你們繼續巡邏，我押他們去見團長，讓團長處理。」 其他人齊齊應諾，領頭騎士又點了兩個人跟他一起，兩把劍抵在我們後心。 「走吧。」他厲聲說道。 我的腦子飛速轉動著。怎麼辦？ 最好的方法莫過於現在就動手，只要將這十幾個人殺人滅口，我就不會有任何麻煩。但是—— 不知道飛羽騎士團有沒有「波酃波錁」的進一步消息？ 想要探聽這一點，我有必要跟他們的高層作進一步的接觸，但是目前我們身份敏感，一個不小心就會造成兵刃相見的結局，到時候我要對付的，將是整個飛羽騎士團。 賭嗎？ 答案其實很簡單。我心中冷冷一笑。 沒什麼好擔心的，要讓飛羽騎士團煙消雲滅，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