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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上)

    第一章 飛仙酒樓

    秋風蕭瑟,落葉紛飛。

    燕城西市一家頗具規模的酒樓裡,雲飛正坐在櫃台裡打著瞌睡。想自己七歲父母相繼病逝,一個人只好流浪街頭。直到一年後被這座飛仙酒樓大管事馬良遇到,見雲飛雖然滿身髒污,卻掩不住眉清目秀,且名字裡有一個飛字,就此收留下來,做些零活。雲飛本身機靈俊俏,又惹人喜愛,所以樓裡的上上下下人等也從不為難。十二歲那年,大管事又安排到前面做跑堂。又過了四年,雲飛滿十六歲了,現在已是夥計裡的小頭,手底下管著幾個人。每月領十兩銀子,有自己單獨的房間,生活過的安安穩穩,還頗為愜意。前些日子大管事還對自己說,過些時候幫自己討個好人家的漂亮姑娘做老婆,想到這裡,忍不住露出舒心的微笑。

    「嘿,臭小子,想哪個娘兒呢?笑的這麼淫蕩!還不給大爺上兩壺好酒。」一個虎眼橫眉,膚色黑亮的大漢嚷到。這一聲喊,打破了本是安靜的氣氛,惹得樓下僅有的幾桌客人哈哈大笑。其中一個鬚髮皆白,衣服破舊,補丁上疊著補丁的老者更是笑的把口中的酒噴了個滿桌。

    「是是,馬上就到。」被人看破心事,雖不準確,雲飛仍禁不住俊臉微紅。

    那大漢見到衣服破舊的老者,忙走到近前:「小子張虎見過孫老前輩,還讓您一口好酒浪費了,真是過意不去。」

    「好說好說,坐下坐下。一口酒算什麼,江湖上誰不知道你惡劍張虎的外號絕對是名不虛傳呢。」老者樂呵呵的把張虎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不過你也真是,人傢伙計小哥想娘兒想的美美的,你這麼打擾,也讓人家太掃興了。」

    「老爺子教訓得好,可我這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尤其看見那小哥想得那麼投入那麼入神,舒服勁兒從骨子裡直透出來就忍不住興起破壞的慾望,嘿嘿。」張虎一臉的無恥,美滋滋的說道。

    那老者笑道:「狗改不了吃屎,你這外號也真不是白叫的,好在嘴噁心不惡,否則老爺子第一個就饒不了你。不過我看那小哥未必像你那麼惡劣,滿腦子的骯髒想法。」

    雲飛在旁邊聽著這兩人對自己的調侃,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也有些好笑。這幾日天極山落鳳峰上要召開鑒寶大會,而燕城正處在落鳳峰腳下。是以武林人物雲集,客人也增加不少,今天偶有空閒想想自己的生活卻還被人取笑,真是時運不濟啊。想到這裡,禁不住微微搖頭苦笑。

    雲飛本是極聰明的人,幹了這幾年酒樓裡的夥計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無論別人說什麼也不會動氣,那並不是懦弱,而是基於對人的深刻認識。尤其父母早亡對他帶來的影響很大,生生死死都看的很淡了,又怎麼會計較別人的幾句話。

    一把柔和的聲音道:「我看那夥計小哥未必想的是哪家姑娘,卻很可能和姑娘家有關。」說話的是一位少年公子,面目普通,膚色略黑,一雙眼睛卻靈秀異常。雖腰懸長劍,卻怎麼看都像裝飾。

    張虎訝道:「這話什麼意思?」

    那少年公子先望了雲飛一眼,轉向張虎,淡然道:「那小哥想了好一會兒的心事,開始的時候眉頭輕鎖,然後逐漸舒展,最後微然淺笑。起始時定是想的什麼不如意之事。」,見他微一皺眉,續道:「後開想法無從推斷,最後應是想到妙處所以禁不住微笑。而你的一句話讓人家臉色微紅,所以推斷出應是和姑娘家有幾分關係。而後來那小哥被你們調侃,卻微微搖頭苦笑,定是心中有所不平。所以得出我剛才的結論。」

    「說得好!公子這麼年輕就有如此才智真令人欽佩,最難得是觀察入微。我們這幾個在江湖上混了多年的人都看不出來,可歎啊可歎!」坐在窗旁的中年文士歎道。那文士旁邊是一位年逾三十的美婦,一身素衣,秀髮高挽,於嫵媚成熟處隱隱透出幾分英氣,讓人一見,頓感親切。中年文士和那美婦就是江湖上人稱仙眷奇俠的寒繪之和魏暇。

    張虎雙目精芒一閃,旋又斂去,笑道:「寒大俠說得是。」。轉向那公子道:「但不知這位公子是何家何派?」

    那老者也疑惑道:「是啊,看公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才智,且精華內斂,不知是哪為名師的高徒呢?」

    那公子淡淡道:「我只是無名後生,各位前輩不必掛懷。」說著放下三兩銀子,就那麼走出樓外,洒然而去。

    張虎端起酒杯,一口喝盡,怪笑道:「好小子,有個性!」心中暗想,只要你去鑒寶大會,到時候再摸你的底兒。

    此時走進兩個腰懸長劍年輕人,向雲飛問道:「你們管事在哪兒?」雲飛匆匆入內將馬良找來。

    原來山上主持鑒寶大會的落鳳門人手不足,來找飛仙樓借一個有經驗的夥計幫手。雲飛少年心性,自告奮勇上山。馬良無奈,仔細叮囑了兩句。轉向其中白衣青年道:「麻煩兩位少俠多多照顧這孩子了。」

    「我們還有事,一會兒回來再帶他走吧。先通知你們一聲,作好準備,可能要住好幾日。」白衣青年應了一聲道。

    「我們帶他一同上山,於少俠不反對吧?」寒繪之走過來衝著那白衣青年插話道。

    「啊,寒大俠,晚輩見過寒大俠!您是師父的好友,應該我們送您上山才對,怎麼還能讓您幫忙呢!」白衣青年匆忙行禮道。

    寒繪之笑道:「我喜歡清淨一些,不用你們送了。看這位夥計小哥很有意思,所以想要一道上山。你們不是還有事,忙你們的去吧,不用陪著我了。」

    白衣青年又道:「既然如此,就麻煩寒大俠了。您快快上山,師父見到您一定很高興!」說罷,施禮後匆匆離去。

    馬良又囑咐了兩句。雲飛這才和韓魏二人上山。

    走到山腳下,寒繪之道:「暇兒,多少年沒來了!」

    魏暇微嗔道:「看你,別暇兒暇兒的叫,有小飛在呢!」

    寒繪之哈哈大笑,雲飛只好別過臉去偷笑。

    寒繪之歎到:「十五年了,自從得到那本書之後都沒來這裡。想當年你還是個和現在同樣美麗的少女,而我則是敢向神挑戰的少年。」

    說到後一句時,深情的看了魏暇一眼。

    魏暇欣然道:「和現在同樣美麗,夫君的嘴怎麼變甜了!」

    接著露出迷茫之色,想是想起了當年的一幕幕。

    雲飛落後三步,看著眼前兩人大發懷舊之情,實在有點摸不著頭腦。自己可以算毫不相干的人,怎麼他們這麼信任自己,不,與其說信任,不如說當自己毫不存在,或者完全當作自己人。這本來是矛盾的,卻又讓人覺得本該如此。

    魏暇回過神來,眉頭微皺道:「怎麼書的事情也說出來了,不要隨便亂說的。」

    寒繪之安慰地道:「沒關係,反正咱們決定讓趙門主看過之後就把書毀掉的。下了決定之後心情輕鬆了很多,十五年的困頓才明白這種道理!而且我有種感覺,小飛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魏暇釋然道:「好吧,算你說得有理。我也是一見小飛就心中喜歡。」

    雲飛心中感動,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默默聽著。

    寒繪之道:「咱們走當年的小路上山如何?」

    魏暇懷疑地道:「小路難行,飛兒怎麼辦?」

    寒繪之微笑道:「交給我吧。」

    雲飛還以為他要背自己上山,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寒繪之拉起雲飛的手,輸入一道真氣。雲飛感覺一股暖流從寒繪之拉著的左手傳入,緩緩行到丹田,然後一分為二,下行至雙足,迴旋一周返回丹田,又經左胸左手流回寒繪之的右手。

    寒繪之對雲飛道:「明白了嗎,這就是練武之人的真氣。有非常神奇的效果,你試著跑幾步。」

    雲飛聞言跑了幾步,又跳了兩下。真氣在體內由緩到快,不停流轉,身體輕了好幾倍,只要一點點的力氣就可以跳很高,邁出很大的步子。雲飛非常興奮,大步的向山上跑去。

    隨著奔跑的加速,左手傳來的真氣也越來越多,而在身體內運行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雲飛只覺真氣流過的地方暖洋洋的非常舒服,禁不住想要試探試探真氣在別的地方流過是不是也這樣。想到就做,雲飛一邊飛奔一邊集中精力控制體內的真氣。先從左手流入的地方分出一小股,試了幾次,終於成功,一條極細的暖流以比主流真氣緩慢得多的速度經過左臂左胸流往右臂。雲飛並不知道體內的經脈,只是隱隱覺得真氣通過某些渠道行走,好比在一個巨大的迷宮上面,雖不能窺其全貌,卻能知道大概。遇到那些此路不通的地方,收不回來,乾脆就不去管它,因為只是很小一部分的真氣,一會兒就慢慢的散入經脈消失不見。一般來說真氣即使是很小一部分也不會那麼快的消散,因為雲飛從來沒練過內功,更沒形成丹田氣海,而且還是別人的真氣,所以消散起來快得多。只片刻,小股的真氣就形成了好幾個系統的循環。此時的雲飛渾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說是山路其實算不上路,這條小道十分偏僻,怪石嶙峋,曲折蜿蜒。越往上走,天氣越冷,接近山腰處已有了淡淡的積雪。此時雲飛跳躍奔行已經非常流暢,體內真氣的操縱也越來越有心得。第一次體會那種奇妙的感覺,心情的愉悅是無論倫比的。好像失去雙足多年的人突然能夠走路,想要興奮得大叫幾聲。

    又走了一段路,已經接近落鳳門。道路平坦了許多。寒繪之不好再這麼快速奔行,逐漸收回真氣,緩緩而行。同時好像打量怪物似的看著雲飛,欽佩的道:「真沒想到飛兒你這麼高的武學天份。」

    魏暇訝道:「怎麼了?不是你帶飛兒上來的嗎?」

    寒繪之有點疑惑的道:「應該是我帶上來沒錯。你也知道,以自身的真氣帶全然不會內功的人行走,甚至可以完全控制對方的行動,要他怎樣就怎樣。但對小飛卻一點也不管用,剛開始的幾步我還能控制,後來就由飛兒主導,就好像他自己的真氣一樣。當然,他只是掌握循環的頻率,過程和方式仍由我控制的。不過更令人驚訝的還在後面,他竟然從我的真氣中分出一小部分,按照自己的意志循環,並且形成了系統!」

    魏暇啊的一聲,截入道:「你真是的,怎麼能讓他那麼做呢,出了問題怎麼辦?」

    寒繪之有點尷尬的道:「嗯,我想過了。因為是極小的一部分,即使出了問題也不會造成什麼傷害,所以就沒有阻攔。最奇怪這根本是沒有可能的,如果練了幾十年內功的人這樣還說得過去。對不完全不會內功的飛兒,只好勉強解釋為武學的天份了!」說完深深看了雲飛一眼。

    雲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不習慣被完全控制,分出一部分真氣也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其實寒繪之收回真氣時,也正是雲飛心情最愉悅的時候。沒想到突然真氣收回,美好的感覺消失,好像少了自己本來就有的什麼東西,心中有些失落。不過後來寒繪之說自己有武學天份,以後可以自己練內功和武藝,最好是讓寒大俠教教自己,不就可以重溫那種感覺,找回自己失去的東西嗎。而且練好武功不僅可以強身健體,還能多了一分保護自己的把握。長期在酒樓裡的工作讓雲飛知道,身處亂世,是多麼需要強大的力量。想到這裡,心情又欣悅起來。

    魏暇有點看出雲飛的心思,暗歎一口氣,有點無奈的道:「可惜飛兒年齡太大,不適合習武,否則必有驚人成就。現在這年齡還是安心過平平靜靜的生活好。」

    魏暇是衝著寒繪之說的,但話卻是說給雲飛聽。

    寒繪之奇怪的看了魏暇一眼,有點不悅道:「就算不能練成一流高手,還是比那些庸材強多了。」

    其實寒繪之也知道不能成就高強的身手,還不如不練。但又有誰會相信自己練不好呢?而且大部分人都是從幾歲就開始習武,像雲飛這種情況太少了。自己也感到很無奈,可這麼打擊雲飛,心中還是不能釋然。

    魏暇暗歎,心想夫君你哪裡知道,越早斷了飛兒這種念頭對他的傷害就越小。就好比明知沒可能的愛情,越早分開越好。

    雲飛有點明白魏暇的意思,大不了自己只習武,不和人動手過招好了。不過真的有可能嗎,有可能習武之後不和人動手嗎?還是不管它了,反正看來自己不主動請求他們是不會教自己的,就當作一場夢好了。沒有失去什麼,沒有得到什麼。

    已近黃昏時分,山風不緊不慢的吹著,有點寒冷。雲飛雖然努力去不想習武之事,但心中難免悵然。

    落鳳門迎接賓客的是年輕一代弟子,其中二人看見寒繪之和魏暇急忙迎上前來。

    領先一步的青年,一身黑色勁裝,高挺英偉,臉部的輪廓分明,令人印象深刻。後面跟上來的少女恰好站在雲飛的對面,淡藍色的武士服,外罩白色長披風,容貌絕美,令人呼吸頓止。

    橘紅色的陽光溫柔的灑向少女,白色的長披風泛起赤金,少女那完美的容顏則分不清白嫩還是紅潤。她並沒有因為陽光的照射而瞇起美麗的大眼睛,而是有點訝異的打量雲飛。秋風有心,吹亂了少女的一縷烏髮,在臉旁飄動,更添嫵媚之色,是那麼的溫柔。

    那黑衣青年恭敬道:「是寒前輩和魏前輩嗎?我是師父的大弟子邢宇,已經等候多時了。」

    直到此時,雲飛才緩緩的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因驚艷而加快了的心跳。

    看來愛情總在無意之間發生,魏暇看了雲飛一眼,有點無奈的想著。

    第二章 鑒寶大會

    寒繪之笑道:「你們也認識我,剛才在山下就被落鳳門的弟子認出來了。」

    那少女柔聲道:「是師父和我們說的,師父經常記掛著寒叔叔和魏姨呢。還說當初和寒叔叔魏姨並肩闖蕩江湖,除惡揚善的事跡呢。」

    魏暇悵然道:「只是抓幾個小毛賊罷了。當初的事情」,頓了頓又笑道,「反正沒你們想得那麼好。」似是不願提起當初,又像有所隱情。

    接著又道:「你是潤兒吧?當年你剛出生就極惹人喜愛,我還抱過你呢,沒想到這麼快就長成美麗的大姑娘了。」

    寒繪之哈哈笑道:「我也抱過呢!」

    那少女臉頰飛起兩朵淡淡紅霞,不依道:「寒叔叔!」

    魏暇狠狠瞪了寒繪之一眼,轉過來對少女道:「不要理他,他平常不這樣的,都是我們的潤兒太美了,惹得你寒叔叔都要調笑。」

    那少女連忙謙虛,接著美目流轉,有點疑惑的看著雲飛,柔聲道:「這位公子是?」

    魏暇和雲飛一路行來,已經產生微妙的感情,正猶豫怎麼解說,寒繪之已先開口道:「你們不是招待賓客的人手不夠,派弟子下山找飛仙酒樓的人手幫忙嗎。他就是飛仙酒樓的夥計,我們正在那酒樓吃飯,碰到你們派到山下的弟子,所以就順道帶他上來了。」

    那少女聽到這裡,嬌媚的臉容露出釋然神色。雲飛看在眼內,內心一痛,首次因自己的身份生出自卑之心。

    魏暇急忙加上一句:「他也是我們的朋友,名叫雲飛。」

    那黑衣青年邢宇轉身叫了一聲九師弟,一個機靈的少年跑了過來。刑宇輕蔑的指了指雲飛,吩咐道:「他是來幫忙的,你帶他去吧。好好照顧。」

    魏暇暗想,看來他根本沒把雲飛放在眼內,叫九師弟來也只是看在夫君和自己的面子上,臨走加上的那句「好好照顧」當然也是。已經這麼說出來了,自己也不好意思改變。魏暇心裡有點不舒服,希望以後有機會再補償飛兒吧。

    那九師弟對雲飛道:「跟我來吧。」

    雲飛當然也感覺到邢宇對自己的鄙夷,心中暗歎。反倒是那少女臨走時笑著看自己一眼,讓雲飛好過了些。不過轉念一想,笑笑算什麼,她同樣也不會在意自己這個無足輕重的人物。

    那九師弟興奮道:「你和寒大俠什麼關係啊?」

    雲飛心中鬱鬱,冷冷道:「沒有任何關係。」

    那九師弟碰了個釘子,不再說話。帶他到其他外來人的地方,並吩咐雲飛和其中幾個一起到廚房幫忙就離開了。

    第二天也是鑒寶大會開始的第一天,雲飛忙了整天,回到宿處後躺在床上休息。和他同一房間的李順、王林也回來了。那兩人都比雲飛年齡大很多。

    李順抱怨道:「小雲你倒好,先回來就懶在床上,我們一整天挑水掃地,媽的都快累死了!」

    雲飛從床上坐起來,抓抓頭道:「兩位大叔辛苦了,我也剛回來,廚房的活也不輕鬆呢。」

    王林一屁股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不解道:「為什麼我們就被抓來做苦力呢,還一文錢不給。」

    李順看了看外邊,關好門,拉了把椅子也湊到床邊坐下,輕聲道:「你小聲點,被人聽道了小心打斷你的腿!落鳳門在江湖上也算響噹噹的大門派,勢力之大,嘿,反正咱們是沒法想像的。而且你還不知道吧,聽說落鳳門和魏家有密切的關係呢。」

    王林瞪大眼睛,驚歎道:「魏家,你說的是魏公的魏家嗎?」

    李順一臉得意之色,興奮道:「當然了,魏家在咱們整個源秦國都有巨大的影響力呢。連皇帝老子都要對魏公禮讓三分!」

    王林不屑道:「皇帝老子算什麼,老糊塗了,自從他當皇上以後沒幹過什麼好事,百姓一年比一年苦。七十多歲了聽說還搜羅各地美女。真他媽的!要不是有個好兒子,江山早都不保了。」

    李順嚇一大跳,連忙道:「別說了,讓人知道可是禍滅九族的重罪啊,連祖墳都要刨了!」

    王林打斷道:「怕什麼,咱倆認識這麼多年了,誰不知道誰啊。小雲也是好孩子,不會說出去的。」

    王林雖然說是這麼說,也禁不住壓低了聲音道:「再說現在天下這麼亂,誰管得了誰啊。」

    李順歎了一口氣,低聲道:「無論天下怎麼亂,到頭來還是我們最苦。別說這個了,只能求老天保佑亂世早點過去。」

    雲飛也歎了一口氣,插入道:「沒想到落鳳門的勢力這麼大,要不門下的弟子都這麼狂妄呢!」

    王林同意道:「可不是嗎。昨天一個落鳳門的弟子來我們酒樓,說要人幫忙,我們掌櫃的見了馬上點頭哈腰的。我看得出來,那個落鳳門的弟子根本沒把我們掌櫃的看在眼裡。」

    雲飛想起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刑宇,看來他還算客氣呢,但總是無法釋然。又想起那少女深邃的眼神,甜美的微笑,風中飛揚的髮絲,心中更是難過。頹然一歎。

    李順安慰地道:「好在落鳳門門規極嚴,決不准欺壓百姓。聽說落鳳門的門主趙汝舟是個人人稱頌的君子呢。否則我們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王林不以為然道:「這種日子有什麼好的。我是生在窮苦人家,否則定要學得一身好武藝,混個上等人來做做,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要錢有錢,要地有地,要美女有美女,嘿嘿。」

    李順笑罵道:「你他媽的就想著女人!」接著道:「沒有名師指點,或者做落鳳門這種名門大派的弟子,學個半上不下,早晚給人殺了。」

    王林微怒道:「那也比現在強,你看看我們現在做的都是什麼,挑水掃地!最下等的工作,只比街上要飯的強點!我寧可風風光光的活幾年然後被人殺死。」

    接著雙手抱頭,頹然道:「現在說什麼也晚了,練一輩子功夫也沒用。而且像你說的根本沒有人教,更不要想做落鳳門的弟子了!」

    李順無言。

    沉默了一會兒,王林又轉向雲飛道:「我看小雲年紀還小,現在學武還不晚,而且還識字,將來會大有作為。」

    雲飛心中暗歎,自己年紀還小嗎,對於練武來說可是太晚了。能和這麼大的落鳳門趙門主比肩的寒大俠和魏女俠都說自己不行,這個年齡習武不會有所成就。

    這時李順說道:「我看還是做普通百姓好了,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也不錯。不用害怕被人殺死,唉,我自己可受不了那驚險的生活。」

    突然傳來敲門聲,李順大驚,嚇得跳了起來,連忙開門。

    原來寒繪之和魏暇二人來找雲飛。

    月明星稀,魏暇提議到主宅的後園賞月。三人來到一處天然小湖的涼亭。淡藍色的月光的照著黑沉沉的湖水,透出清冷的味道,亦如雲飛的心情。

    寒繪之不知在想些什麼,凝神看著湖中倒映的明月。魏暇先開口道:「飛兒今天累嗎?」

    雲飛先深吸一口氣,壓下抑鬱的心情,輕輕道:「嗯,還好,沒有什麼重活,不累的。」接著又道:「魏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魏暇柔聲道:「飛兒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

    雲飛知道她是指在飛仙酒樓的生活,苦笑道:「以前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只是過一天算一天。馬管事還教我識字,有空的時候自己也看看書,平常就在酒樓裡幫手。好像過得也不錯。」

    想起剛才和王林李順的談話,緩緩道:「現在則是完全不知道什麼算滿意。」

    魏暇不忍迫他,轉移話題道:「飛兒的名字很好呢,誰給起的啊?」

    雲飛解釋道:「小時候聽父親說,當年我出生不久,一個雲遊的道士借宿我家,剛好我還沒有取名,父親求那老道士給我取名,那老道士就幫我取名雲飛了。」

    魏暇沒有多想,微笑道:「飛兒你知道自己很俊美嗎,若換上一套華美衣服,定是個翩翩佳公子呢!」

    雲飛趕忙謙虛,心中卻想,自己哪來錢穿華服呢,而且自己也確不喜歡什麼華美衣服,只要樸素潔淨就好。

    魏暇也意識到自己言語有點欠妥當,心中歉然。可能自己內心深處真的希望改變雲飛的生活吧。

    又聊了一會兒,二人才將雲飛送回宿處。直到和雲飛分開,寒繪之也沒有說一句話。

    接著的幾天,寒繪之和魏暇二人每天晚上都來找雲飛閒聊片刻。後來寒繪之也熱情起來,不像第一天晚上那樣一言不發了,三人的關係越來越融洽。

    鑒寶大會一共舉行七天,最後一天的下午,寒繪之和魏暇直接到廚房來找雲飛。

    魏暇欣然道:「飛兒不用忙了,反正也沒什麼活了。跟我們去鑒寶大會轉轉吧。」

    雲飛畢竟是少年心性,聽到可以去武林中人人想要參加的鑒寶大會開眼界,興奮道:「嗯,太好了,我收拾一下馬上就去。」

    已經是這幾天的第三場雪了,由開始細碎的雪粉到現在片片的雪花。今天的風很小,所以雪花在空中緩緩飄落,輕柔的蓋在同樣潔白的地上,一層又一層。

    鑒寶大會每十年一屆,起始於八十年前,原來只是幾個門派之間的展示交換,後來越來越多的武林人,世家望族聞風而至,或參觀別人珍玩或展示自己所藏。還有就是落魄子弟來賣自己收藏的寶貝,往往能得到很理想的價錢,比起把東西送到當鋪合適多了。其中的展品也是以和武林人密切相關的珍貴兵器、療傷或增功的藥物居多。當然每個人都宣稱自己的東西是珍寶,但實際上除了主宅貴賓廳內的一些展品有真正的寶物外,其他那些在名門大派世家望族的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所以才能夠安穩的舉行這麼多屆,否則早被有覷視之心盜賊惡徒,偽盜賊惡徒一搶而空了。到如今已經演化成賣東西的人多,展示的人少了。而舉辦這種大會無論對哪個門派都是一種極大地宣傳和實力的展示,光收取的展示費就是一筆龐大的財富,所以直接的和間接的好處是無法估量的。一方面的人願意舉辦,一方面的人急切換取收入,更多的人願意從鑒寶大會上買到些東西,收藏也好,作為向別人誇耀的資本也好,可說每一方面都樂見其成,也就形成了今天的規模。

    鑒寶大會共分三個場地,後宅的貴賓廳,主宅的大廳和主宅前的大廣場。因為是最後一天,貴賓廳早已關閉,就算開著也沒法帶雲飛進去。大廳同樣是要有身份的人才能進入,雖然寒魏二人也能帶著雲飛進去,但碰到熟人解釋起來麻煩。而且帶雲飛出來只是想讓他高興一下,沒必要和那些死板的人打招呼見禮,所以三人只在主宅前的大廣場參觀。

    從早上就開始下雪,又是最後一天,廣場上的大部分人都走了。剩下的這些人,幾乎都是那些賣東西而沒賣出去的人,希望趁最後一點時間有所收穫。所以整個廣場顯得頗為冷清。即便如此,也看得雲飛眼花繚亂,兵器藥物不說,還有人賣晶瑩的美玉,珍奇的異獸。

    一個老乞丐牽著只形如野狼,卻小了很多,全身雪白,頭上長著獨角的異獸。那異獸眼睛閃爍,似是好奇的看著周圍。雲飛見到有趣,忍不住上前逗弄。雲飛蹲下身子,正要伸手撫摸那異獸晶亮的皮毛,沒想到那異獸閃電般的一探頭,張開嘴向雲飛的手腕咬來。全憑直覺,雲飛在那異獸剛移動頭的同時,迅速的抽回手來。只差一點就被咬中,還是那老乞丐立刻拉住繩子才能倖免。雲飛嚇的趕緊站了起來,退後兩步。

    那老乞丐笑道:「小朋友你可不要動它哦,連我都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它收服的。今天帶它來溜溜,不是要賣的,呵呵。」

    雲飛尷尬的一笑,歉然道:「都是我不好,不該隨便碰它的。看它都好像受到驚嚇了。」

    那老乞丐不以為許地笑道:「沒關係,它可不是嚇大的,那樣子是對你發怒呢。」

    只見那異獸雙目圓睜,冷冷的盯著雲飛,透出無形而有實的壓力,害的雲飛又退後一步。

    那老乞丐接著道:「小朋友你的反應也很快啊,沒練過武功的人逗弄它而不被咬到你還是第一個呢。」

    雲飛心有餘悸道:「老人家誇獎了,我還是去看看別的吧。」

    那老乞丐哈哈一笑,牽著異獸走了。

    剛才寒繪之和魏暇被落鳳門的弟子請走,這時才回來找到雲飛。

    雪越下越大,人也越來越少,雲飛感覺有點冷,正想提議回去。看見大門口的角落裡擺著灰布的地攤,一個猥瑣的中年男子蜷縮在粗布長衫下,正瞇著眼睛看周圍的人。雲飛感覺奇怪,在這麼偏僻的角落裡還想賣出東西嗎。而且看那形貌,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真是夠十五個人看半個月的!

    想到這裡,自己心中也好笑。當然不是嘲笑對方,只是奇怪這人怎麼這麼不懂做生意,忍不住向前一看究竟。

    第三章 雪下暗襲

    那地攤的「灰布」滿是污漬,看來本是一塊白布,只太久沒洗,沾滿灰塵,才遠看起來像是灰布。上面是一把形式古樸的無鞘短劍,短劍連劍柄也只有一尺二三的樣子,最奇怪是劍身幽黑,暗淡無光,不知是什麼材料所製。斜斜的放在那裡,毫不起眼,難怪這麼久也沒賣出去。

    雲飛向那猥瑣的中年男子問道:「我可以看看嗎?」

    那男子看了看雲飛三人,無力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雲飛拿起短劍,只覺異常輕盈。不知為什麼,自己很喜歡它古樸的造型,尤其是暗淡幽黑的劍身,忍不住把玩良久,才有點依依不捨的放下。

    魏暇向那男子道:「這短劍賣不賣,要多少錢?」

    那男子細長的眼睛略睜道:「賣,十兩黃金。」

    寒繪之不屑道:「十兩黃金!」

    接著正色道:「這種造型和幽黑暗淡的劍身,正是當年鑄劍聖師靖合子兩把傳世之劍其一。但只看劍刃上那幾個小缺口就知道肯定是仿冒品。否則鑄劍聖師靖合子的傳世之劍也被人砍出缺口,只是天大的笑話!」

    魏暇拿起短劍,輕撫劍脊道:「應是仿冒品沒錯,不過也很鋒利了。」

    那男子冷冷道:「愛買不買,十兩黃金,一文錢也不能少。」

    此時的一兩黃金相當於二十兩白銀,十兩黃金就是二百兩,夠普通人家一年的花費了。沒想到一把毫不起眼的短劍就這麼貴,雲飛暗暗乍舌。

    魏暇微微一笑道:「好,我買了,給你。」說著掏出金子扔給那男子。

    三人離開,寒繪之向魏暇抱怨道:「明明是假的,你怎麼還買!」

    魏暇不理寒繪之,轉過來對雲飛道:「飛兒,這把短劍送給你吧。我看你挺喜歡它的。」

    雲飛正要推辭,魏暇正色道:「不許不收,否則就是看不起我了!」

    寒繪之先看了魏暇一眼,接著欣然道:「原來如此,飛兒你就收下吧。」

    雲飛無奈,只好收下短劍。

    寒繪之又道:「飛兒明早和我們一起下山吧。我有事情和你說。」

    雲飛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寒魏二人對自己這麼好,自己只是個酒樓裡的小夥計,一點本領也沒有,又不會刻意討好別人。如果說看上自己的資質,想收自己為徒,那也不對。早就說過自己年齡太大,已經無法習武,勉強學來也不會有什麼成就。

    雲飛答應後,帶著滿身疑惑回到宿處。

    王林和李順還沒回來,雲飛把玩了一會兒短劍,實在無聊,躺在床上發呆。又過了一會兒,已是掌燈時分,想起那天晚上賞月湖心小亭,景色優美,禁不住遊興大發。雖然落鳳門的弟子吩咐過不許隨便亂闖,但已經去過一次,認識道路,再去一次也沒關係吧。

    看著亭外飄舞的飛雪,雲飛心想,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像王林說的那樣過一段也許短暫但卻精彩的人生呢?還是繼續這種安穩的生活,平平靜靜的走完一生。唉,對自己來說,這個問題是太難了!

    突然傳來沙沙的聲音。雲飛循聲一望,只見那魏暇喚做潤兒的美麗少女,一身純白色武士服,在園內一處空地練劍。纖足踩在雪地上所以傳來沙沙的響聲。

    那少女劍法輕靈飄逸,身姿柔美動人。繁密的雪花好像也忍不住獨自飄飛的寂寞,想要和她親近,在少女的身邊隨著纖巧的長劍輕柔慢舞,卻一片也進不到劍光之內。從而形成了一幅完美和諧的畫卷。

    雲飛呆看半晌,悄悄轉身退出亭外。剛走到橋上,卻見那少女正站在橋的另一端含笑看著雲飛。雲飛上前見禮。少女平靜無波的道:「你是雲飛吧。」

    雲飛應是,她還記得我的名字,心中暗喜,欣然道:「小姐的劍法真好!」

    少女不置可否,淡淡道:「快回去吧,被人看到你就慘了。」

    原來她以為自己偷偷溜過來的,不過想想也是。自己這個樣子被她看到,更不會有好印象了,忍不住心中淒苦,應了一聲匆匆而回。

    直到天明雪也沒有停,只小了一些。寒繪之和魏暇來找雲飛,雲飛已經收拾好東西。

    寒繪之邊走邊對魏暇道:「還走小路吧,我喜歡那裡的景色,而且當年我們就是在那條路上認識的。好懷念啊!」

    魏暇道:「那飛兒怎麼辦,這幾天一直下雪,小路更難行走了!」

    寒繪之不以為然道:「如果這點問題都應付不了,他以後還怎麼學武功啊!」

    魏暇覺得也有道理,轉過來對雲飛道:「還沒和飛兒說呢,我們決定教你武功。想帶你一起走,當然,還要由你自己決定。」

    雖然雲飛通過這幾天的閒聊,已隱隱覺得寒魏二人有收自己為徒的意思,但這刻仍覺突然,想了想誠懇道:「我真的很感激寒叔叔和魏姨對我的另眼相看,想要收我為徒。不過自己已經年齡太大,不是就算苦練,也不會有所成就了嗎?」

    寒繪之笑道:「不是收你為徒,只是教你武功。我準備讓我自己的師父鏡湖老人來收你為徒。由他老人家教導,加上你的資質,一定會有巨大的成就。不過此事還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好在他老人家很疼暇兒,由你魏姨出面,應該沒什麼問題。」

    魏暇柔聲道:「飛兒好好想想吧,不用現在就給答案。畢竟要你放棄原來的生活也許要很大的勇氣。我們會在燕城停留三天,到時候告訴我們你的決定也不晚。」

    雲飛感動的道:「多謝的話我不說了,無論怎樣三天之內我也會作出決定的。」

    接著不好意思的道:「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不說出來心裡也難受。」

    魏暇鼓勵的道:「沒關係,飛兒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雲飛疑惑的道:「我真不明白寒叔叔和魏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們可說只是萍水相逢。而我除了自己也搞不懂的所謂武學資質外,沒有任何的優點。更不值得為我付出這麼多!」

    寒繪之長長一歎,有點軟弱的道:「這牽扯到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錯誤。」

    默然片晌,又歎了一口氣道:「那不僅僅是錯誤,而是悲劇。」接著停下不說了。

    魏暇眼中晶瑩閃動,淒然道:「也不全是你的錯,不要再想了。」

    轉過來對雲飛道:「以後有機會和你說吧,飛兒不要問了。」

    雲飛不明所以,但看見寒魏二人那樣的神情,自己也很難過,覺得說錯了嚴重的話,趕緊點頭,不再言語,三人就這麼默默的走著。

    前面不遠就是岔路口,左面是下山的小道,右邊則通往天極山脈的深處。

    就在此時,山石後面轉出四人,每人皆以青布蒙面,分四個方位將雲飛三人包圍。

    其中一個最為粗壯,手持雙斧的男子狠狠道:「寒繪之,還認得我嗎?」

    寒魏二人迅速抽出長劍,並將雲飛護在中間。接著寒繪之笑道:「膽小的鼠輩,蒙臉不敢見人,我怎麼知道你是何人。」

    那手持雙斧的男子一把扯下蒙面的青布,惡狠狠道:「我就是十六年前被你削去左耳的孫天傑,這些都是我的兄弟,今天就要向你討還當初的欠債!」

    魏暇不屑道:「你就是當年平陽山的強盜頭啊,削去左耳已經是很輕的懲罰了。」

    孫天傑惡聲罵了兩句,陰森道:「給我殺!」

    雲飛連忙大喝道:「慢著!」接著陪笑道:「各位大爺,不管我事啊。我只是山下燕城酒樓裡的小夥計,和他們二人沒有任何關係。各位大爺尋仇也不要牽累到我。各位大爺行行好,放我走吧。」說著就要往外走。

    寒繪之憤然指著雲飛,大氣道:「你……」

    魏暇看著雲飛,忽然明白過來。雲飛完全不會武功,自己二人護著他肯定是非常大的負累,所以他才那麼說,希望能夠置身事外。這樣取勝的機會比同時保護雲飛要大太多了。連忙道:「沒錯,我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想報仇就直接找我們兩個好了。」

    那孫天傑愕了一愕,先疑惑的看著雲飛,忽然露出奸笑道:「試試就知道了。」舉斧向雲飛的頭上劈去。

    這時寒繪之也明白過來,連忙舉劍擋格。同時向魏暇快速道:「保護飛兒!」

    「叮」!

    一聲長鳴,寒繪之閃電般攻出四劍,分襲四人,卻只發出類似一劍相交的聲音。這四劍只為測試四人功力,除了使單刀的高瘦男子外,另三人都功力不俗,尤其那孫天傑,內力深厚,只比自己差些。寒繪之知道自己二人帶著雲飛絕不能久戰,必須突破四人的包圍,而突破口就是那使單刀功力最弱的男子。

    寒繪之長劍飛舞,迎住除孫天傑外的三人。魏暇和寒繪之配合默契,迎上孫天傑,卻不與其雙斧硬碰,使出一套小巧棉密的劍法將其纏住,這樣對方就沒人能出來對付雲飛。寒繪之和魏暇也不用總是分心保護。

    寒繪之避開左邊的短棍,不理迎面刺來的長劍,抬腳虛踢對方小腹,做同歸於盡狀,嚇的持劍之人退後一步。同時抓住機會,向持單刀之人急刺三劍。果然對方露出一絲空隙,寒繪之一把抱起雲飛,同時向魏暇喊了一聲走,向前面的岔路口飛奔而去。

    魏暇催盡內力,手中長劍化作點點銀光向孫天傑灑去,孫天傑只好無奈後退。

    三人飛奔到岔路口,往下山的小路行不過十步,只見轉出兩個蒙面人,手持長劍,一付悠閒的姿態,似對三人等候良久。

    寒繪之暗叫不好,只要讓這兩人纏住片刻,後面四人再追來,必然難以脫身。無奈下以最快的速度折回,取道往天極山脈的深處奔去。

    雲飛伏在寒繪之背上,只覺兩耳生風,片片雪花重重擊打在臉上,只得閉上眼睛且側過臉。同時心中暗恨,自己竟然成了累贅。要不是有我,寒魏二人一定不會有事的,現在雖然沒有受傷,卻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倖免。

    其實寒魏二人輕功極高,即使背著雲飛仍然將後面六人距離漸漸拉遠,只是這種速度的奔行不能持久。

    片刻後,前面出現一條狹道,兩邊是高高的山崖,中間只有丈許寬,甚為險峻。

    魏暇暗覺不妥,提醒寒繪之道:「小心前面。」

    寒繪之不解,但仍然提高警惕,小心戒備。直到奔至狹道尾端,也沒有任何動靜,正要放鬆。

    「蓬」!

    雪粉飛濺,向寒魏二人射來。

    寒繪之一聲大喝,將雲飛向上前方拋起。同時雙手握劍,全憑直覺,奮力下劈。

    一柄長刀在漫天雪粉夾雜下,向寒繪之的雙腿砍來。

    「叮」!

    刀劍交鋒,發出一聲振動山狹的長鳴。同時偷襲之人被寒繪之劈回剛冒出來得雪坑裡,噴出一口鮮血。

    但後面無聲而至的短匕首,寒繪之卻無暇躲過,只得盡力前衝,被敵人在小腿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口子。

    魏暇見雪粉影響了視聽,左掌拍出,將其打散,正好看到寒繪之被後面的人偷襲而受傷。心中大怒,不理後面偷襲自己之人,長劍電閃,正中由後面偷襲夫君之人的咽喉,留下一具迅速變冷的屍體。

    同一時間,自己向前撲到,避過後面長劍,滾往寒繪之一側。以劍身挑起地上積雪,攻向偷襲自己之人。

    雲飛此時正在拋起的最高點,驚見寒繪之受傷,心中無比難過。

    寒繪之已經點了傷口周圍的穴道,來不及包紮,奔前幾步,接過正在下落的雲飛。

    魏暇趕過來沉聲道:「把飛兒給我。」

    雲飛轉而伏在魏暇背上,三人繼續向前奔走。

    魏暇心中暗驚,那雪地下偷襲的三人全是一身白衣,又以白布蒙面,令人在漫天雪粉裡難以分辨。攻擊時間更是拿捏的無懈可擊,兼且配合默契,可見敵人的狠毒與陰險。若不是自己感覺不妥,又提醒夫君,早有防備,三人必不能倖免。

    而此時的伏在魏暇背後的雲飛,心中別提有多難過,自己從小就決不願意虧欠任何人的東西。以前為了報答馬管事,一直努力的在酒樓裡工作,否則也不會以這種年紀成為夥計裡的小頭。沒想到這幾天受到寒魏二人如此的恩情,現在寒繪之又因為自己而受傷。唉,暗歎一口氣,自己真的是太沒用了!真想就這麼消失,好減少寒魏二人的負累。

    奔走了好一會兒,發覺速度漸慢。雲飛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左邊七八丈外有一片松林,心中一動,對魏暇道:「魏姨,將我放到那片松林裡好了。他們發現不了的,你們就可以單獨走了,比帶著我快多了。」

    寒繪之不悅道:「要走就一起走。」

    魏暇想了一想,突然停了下來,對寒繪之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的內力不如你,而你的腿又受了傷。早晚會被他們追上,那時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寒繪之無奈道:「那你說怎麼辦?」

    魏暇迅速道:「你站在原地,將飛兒拋到那片松林裡,最好是對準一棵靠裡面的樹,讓他藏在樹內。而我們則盡快恢復體力,憑我們二人所創的聯手合擊之術,未必不是他們的對手。」

    接著又道:「最好在飛兒體內留一道真氣,佈於身體的表面。雖然會很快消散,但那樣即使飛兒失手,沒抓住樹杈,也不會受傷。」

    寒繪之一聽很有道理,而且早就知道妻子比自己聰明,所以毫不猶豫,立刻實施。

    松樹並不容易藏身,尤其是以拋的方式進入。可寒繪之取的角度非常之好,正是一棵高大松樹的空隙,以巧勁使雲飛平著身子進入,且有真氣護身,少許枝葉的摩擦毫無傷害。

    雲飛穩定的抓住樹杈,藏身其中,看著正在盤膝打坐的寒魏二人,心中稍微好受一些。最少這個樣子不用擔心影響了他們的行動。

    片刻後,遠處傳來飛奔時踩在雪地上的沙沙聲。

    第四章 慘烈激戰

    魏暇所採用的策略可以說是這種情況下最正確的選擇。她和寒繪之二人奔到此處,真氣已經不濟。更不要說輕功和內力都略遜二人的敵人。總共的九名敵人,一人被魏暇所殺,一人被寒繪之以重手法劈得吐血,已無戰力。所以敵人能夠戰鬥的只有七人,這還包括了在下山小道處攔截的二人。最重要的是寒魏二人爭取到片刻寶貴的調息時間。

    孫天傑一路奔來,已疲憊不堪。猛然看見二人正在調息,又少了雲飛,大感愕然,先看了看那手持單刀,功力最弱的高瘦男子,忽然冷森道:「嘿嘿,死到臨頭,給我殺!」

    寒繪之劍法沉穩雄渾,每一劍清楚明白,並蘊含著無可匹敵的強凝氣勢。上下翻飛中,劈得敵人心驚膽跳。他就像海邊壁立千仞的危崖,籠罩在狂風暴雨裡,任巨浪拍打,也不會動搖分毫。

    魏暇則劍走輕靈,身形飄忽。長劍總是在敵人難防的死角出現,詭異刁鑽,使敵人手忙腳亂,大感頭痛。

    攻擊寒魏的只有六人,那功力最弱的高瘦男子和先前受傷白衣人並沒有參加,怕是影響了整體配合的平衡。

    寒繪之以沉穩為主,身形甚少移動,將腿傷的影響減到最小。此時和魏暇聯手,最大限度的發揮了二人合擊之力,配合的默契,近乎到完美的地步,從而爭取到少許上風。

    孫天傑卻是心中暗急,這樣下去別說殺了二人,自己反而可能受害,必須要把他們分開才能取勝,忍不住又看了那高瘦男子一眼。

    不久,六人變換策略。只以孫天傑苦苦迎著寒繪之,其餘五人皆攻向魏暇,且兵器拳腳專往魏暇胸部和下腹部招呼,同時嘿嘿淫笑,言語下流,極盡侮辱。

    魏暇大感不妥,孫天傑當初只是有勇無謀之輩,怎麼突然如此陰險。從小路堵截,雪下偷襲,到現在的挑引夫君發怒,迫二人分開,全是毒無可毒的詭計,心中苦思原因。突然想起那高瘦男子,孫天傑已經兩次向他看去,難道是他在背後出謀劃策。正要出言提醒夫君,卻已遲了!

    寒繪之見敵人如此無恥,心中狂怒,劍法大開大闔,憤然攻向襲擊魏暇那幾人,卻顧不上二人聯手配合。

    果然孫天傑抓住機會,雙斧全力施展,和另一功力深厚之人纏住魏暇。而其餘四人則詐作不敵,引寒繪之遠離。

    等寒繪之發覺上當,為時已晚,早被四人困住,只好緊緊守著一處狹小空間。劍法由剛猛轉為綿密,全力防守,不知能支持多久。

    魏暇情況稍好,絕不予孫天傑及另一人硬碰的機會。真氣全力催動,長劍靈蛇般奇詭難測,但卻無法移動,再和寒繪之會合。

    這時那手持單刀的高瘦男子偷偷繞道魏暇背後,迅捷的跨上一步,提刀急砍魏暇左肋。

    魏暇早就注意到他,心中暗想,無論如何,拚著受傷,也要先殺了他。否則他再想出什麼詭計,自己和夫君包括雲飛,必要喪命於此。

    魏暇先避開孫天傑迎頭劈來的右手斧,不理另一人點來的短棍,只盡量一側身,以肩頭迎棍,手中長劍閃電般後刺,攻往背後偷襲的高瘦男子。

    那男子的單刀此時只差三寸許就要砍在魏暇身上,忽見長劍臨身,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雙眼暴起令人絕對無法逼視的森冷寒芒,身體詭異莫名的扭曲,在絕無可能的情勢下,躲過魏暇本是必殺的一劍。同時循著一條奇異的軌跡,提刀到胸,雙手緊握,以所有人難辨的高速,旋身,揮刀!

    「噗」!

    「彭」!

    魏暇人頭落地,在白的燦爛的雪地中翻滾,鮮血飛濺,留下點點殷紅,觸目驚心!

    同一時間,持短棍之人也鮮血狂噴,重傷倒地。

    原來魏暇長劍刺空,大驚下知道中計,也意識到自己絕難倖免,所以催動全身真氣,不顧一切的循最近路線,向手持短棍之人攻去。同時浮起心中最後的念頭,夫君啊,暇兒真的盡力了,無奈敵人太強,太陰險!

    寒繪之淚如泉湧,長聲悲呼:「暇兒!」

    雲飛看見魏暇被殺,驚的差點掉下樹來,淚水不受控制的湧出!

    寒繪之雙目射出無盡怨恨,盯著那高瘦男子,以冰冷至沒有一絲生氣的聲音道:「趙汝舟,你好狠!」

    趙汝舟伸手拉下蒙臉的黑布,正要答話,突然來路處傳來異響。

    趙汝舟心中一驚,喝問道:「誰?」

    同時以鬼魅般的身法向異響處奔去,孫天傑急忙追隨。

    兵器相交的聲音遠遠傳來,越來越近。

    趙汝舟和孫天傑雙戰一名年近七旬的老者,卻只佔少許上風。原來那老者輕功極高,趙汝舟憑借詭異的身法和孫天傑聯手才能將他纏住。

    一個圍攻寒繪之,手持長劍的白衣男子道:「這老頭兒是什麼人?」

    孫天傑笑道:「這回咱們可趕上了,這老頭兒就是妙手門門主上官緒!」

    趙汝舟陰惻惻的聲音道:「這老頭兒發現我們的秘密,絕不能讓他活著。」

    接著冷冷一笑道:「最重要是這老頭一心長生不老,這十幾年來偷了無數增功治傷的靈藥。我還奇怪這次鑒寶大會如此盛大,怎麼沒有他的影子,原來已偷了東西跑到這來。把他宰了,那些寶貝就是咱們的了!」

    各人聽的精神大振。

    上官緒偷了靈藥,本想在天極山深處暫避一時,卻碰到眾人打鬥。走到近處,藏於樹上細看,本想揀個便宜。沒想到寒繪之叫出趙汝舟的名字,驚得真氣一濁,踩斷棵小樹枝,被趙汝舟發現。

    趙汝舟是江湖上人人稱頌的君子,處事公正,又對弟子要求極嚴,從不犯錯。怎想到和強盜頭孫天傑聯手加害寒魏二人,所以才能讓上官緒大驚。

    此時上官緒啞著聲音笑道:「趙門主好深沉的心機,好陰險的計謀啊!我上官緒佩服的五體投地!」鐵尺一擺,遙遙點向趙汝舟面門。

    趙汝舟知道上官緒說的是反話,毫不動氣,陰陰一笑道:「趙某人也很佩服你老人家偷雞摸狗的本事呢!」同樣舉刀相迎。

    上官緒哈哈一笑,心中暗歎半斤八兩,悠然道:「如果江湖上人人皆知趙門主今日之事,趙門主有何打算呢?」

    趙汝舟不慌不忙,從容道:「那要上官老前輩能活著離開才能!」

    上官緒面色一沉,冷冷道:「小子狂妄,我要一心想走,你檔得了我嗎?」

    趙汝舟知他輕功了得,若一心想逃,自己還真攔不住他,心中暗凜,卻不表露,淡淡道:「上官老前輩知道我為什麼如此處心積慮殺此二人嗎?」

    上官緒也覺此事大不簡單,不緊不慢道:「願聞其詳!」

    趙汝舟歎了口氣,手上單刀卻一刻不停,緩緩道:「這其實是寒兄的不對呢!當初我和寒兄同時愛上暇兒,」

    寒繪之暴喝道:「不准你這卑鄙無恥之人叫『暇兒』」

    寒繪之眼見魏暇被殺,心中湧起滔天恨意,招招以命搏命,不顧自身,圍攻的四人不敢硬拚,又被趙汝舟和上官緒二人談話分了心神,所以寒繪之才能堅持到現在。

    趙汝舟不理寒繪之,大言不慚道:「那時的我風流瀟灑,聰明機敏,滿懷雄心壯志!卻爭不過有勇無謀的寒兄。」說著不屑的看了一眼寒繪之,接著道:「致使這些年來心中一直鬱鬱寡歡。沒想到今日今時,卻親手殺了自己深愛的暇兒,一會兒還要殺死當年一起並肩作戰的寒兄,真是造化弄人啊!」言罷不勝唏噓!

    眾人聽的呆了起來,沒想到這些令人心寒的話,他竟能以如此平靜的口氣說出。他到底還有沒有人性啊!

    上官緒也聽的心驚肉跳,旋又不耐煩道:「就是這些,我想不止吧!你到底為什麼殺他們?」

    趙汝舟輕笑道:「當然不止。寒兄得到寶書《極天策》,直到幾天前,才在苦苦哀求下拿給我看。」

    上官緒兩眼放光,打斷道:「你是說《極天策》?」

    趙汝舟附和道:「沒錯,就是《極天策》,就是被五百年前,人稱千古武林第一人的風蕭天大俠譽為『可以修仙』之書的《極天策》」

    上官緒壓下波動的心情道:「你看出了什麼?」

    趙汝舟沒好氣道:「那麼短時間能看出什麼!」

    上官緒尷尬一笑道:「沒錯,《極天策》要那麼容易練,這世上早不知有多少高手了!」

    趙汝舟接著道:「寒兄錯就錯在只幾天就要拿走,我作為正人君子,自然不好強留。只好旁敲側擊的探問,沒想到寒兄竟然準備回鏡湖之後就毀掉此書。萬般無奈下,我也只好出此下策!希望寒兄到地府之後不要怨我。」

    寒繪之大喝道:「卑鄙!」

    現在的情景真是非常怪異。不僅寒繪之被四人苦苦圍困,激戰不休,另一邊的趙汝舟孫天傑圍著上官緒也是毫不手軟。但趙汝舟和上官緒卻又像多年老友一樣談談笑笑。早先兩個傷者則互相攙扶,只懂站在那裡呆看。

    趙汝舟又對上官緒道:「上官老前輩,晚輩有一提議,不知前輩是否應允?」

    上官緒雞食放光蟲,心知肚明道:「說來聽聽。」

    趙汝舟以盡量平靜的聲音,努力說服道:「只要我和前輩二人聯手,先殺掉寒兄。《極天策》我們二人共同參詳,不久結了。我們的矛盾並不算什麼,都是可以化解的,打打殺殺的多傷和氣啊!」

    上官緒哈哈大笑道:「好主意,就這麼辦啦。」接著又笑道:「我是真服了你了,說著要殺人家的話,還寒兄寒兄的叫!」接著停手罷戰,趙汝舟和孫天傑也同時收手。

    寒繪之心中大急,只四個人自己都應付不了,再加上他們,看來是必死無疑了!

    上官緒在左,趙汝舟在右,兩人緊緊夾著孫天傑向寒繪之走來。

    突然,二人同時發難。上官緒手臂已不可能的方式彎曲,鐵尺無聲無息的從孫天傑後腰經過,攻向趙汝舟左肋。就在同一時刻,趙汝舟抽出腰中盤繞的軟劍,催動真氣,那軟劍彎曲成奇異的弧度,從孫天傑右側透衣而入,靈蛇般經過孫天傑前胸,在另一側破衣而出,迅捷無倫卻又悄然無聲的攻向上官緒右胸。

    二人同時負傷!

    上官緒當然知道趙汝舟不是真的想要和他分享《極天策》。寒繪之身亡之時,也就是他們群起而攻自己的一刻。雖然如此,卻耐不住心中貪念,假意答應下來。貼近孫天傑,準備行險一搏。

    趙汝舟也是同樣想法,他必須殺了上官緒,否則此事傳揚出去,自己辛辛苦苦,花了大半輩子建立起來的良好聲譽就完全毀了,而且對以後的計劃極為不利。但他卻清楚的知道,沒可能攔住一心想逃的上官緒,只好以《極天策》做餌。這老頭貪心甚大,而且為了所謂『長生不老』,一定會答應。他也非常有信心,軟劍隔衣偷襲這一招,已經殺了不少的英雄好漢,那些人可都比自己功夫高啊!

    孫天傑卻是最慘!

    上官緒點中趙汝舟的同時,驚見軟劍破衣刺來,已來不及躲閃,鼓起真氣硬受一招,鮮血噴湧而出。他立即以鐵尺全力砸向孫天傑的大腿,孫天傑離地而起,斜著身子,雙腳為先,飛往趙汝舟。上官緒要以孫天傑為武器,務必將趙汝舟擋上一擋。

    趙汝舟左肋受到重擊,狂噴一口鮮血。見到孫天傑直挺挺的飛來,軟劍閃電般橫掃。

    孫天傑齊腰而斷!

    趙汝舟右掌推出,孫天傑上半身帶著狂猛的威勢,轉而飛向上官緒。同時左腳將孫天傑下半身踢飛!

    孫天傑本來不會如此不濟。趙汝舟知道他和寒繪之有仇,將他找來,許以若幹好處,協助此次行動。又在暗中傳音指揮,他幾乎不用腦子。所以完全沒有準備,更不知道趙汝舟用隔衣偷襲這一招,軟劍貼身穿過時,大感驚愕,又不能攻擊趙汝舟。還沒回過神來,鐵尺已經砸上大腿,瞬時經脈被封,只好直挺挺的飛往趙汝舟。

    趙汝舟根本不在意他,早就打算行動之後殺了,所以順勢將其了結。

    除孫天傑外,那幾人都是趙汝舟暗中培養多年的手下,所以對孫天傑的死並不驚異。

    上官緒側身躲過孫天傑的屍身,還來不及點穴止血,趙汝舟已然殺至。這一次不同剛才,趙汝舟劍勢擴展,變成漫空劍影,點點鋒芒,勁氣鼓蕩,以雷打電擊的霸道威勢,朝上官緒狂捲過去。同時招手,叫過圍攻寒繪之四人中的一人,向上官緒一同攻擊。

    趙汝舟本來就以劍法知名,為了隱藏身份才棄劍用刀。貼身軟劍是著名的寶刃,又在上面下了苦功,二人聯手下殺的上官緒只有苦苦招架。

    另一邊的寒繪之壓力大減,已有反擊之力。

    第五章 造化弄人

    這時寒繪之身上早已多添數道傷口,眼見上官緒局面不利,知道自己若不能在趙汝舟殺死上官緒之前,戰勝圍困自己的三人,必然死於此地,也永遠不可能為魏暇報仇。

    心中湧起強烈鬥志,振奮精神,長劍化成漫天芒影,不顧另兩人,向三人中最強者捲去。那人見寒繪之整個人充滿一往無前的氣勢,務必要和自己同歸於盡,心中畏懼,劍法微微散亂。他決不想就此死去,連忙抽身急退,全力防守。

    寒繪之貼身急追,閃電般跨前一步,使後面兩人兵器走空。這時前面之人正全力後退,後面兩人又變招不及,寒繪之卻原勢不變,改跨前為後退,左掌拍在一人長劍劍脊,借力橫移,倏忽間撞進右邊之人懷裡,眨眼間交換幾招。寒繪之再次負傷,那人長劍離手拋飛,胸口中劍,鮮血噴湧而出,倒在雪地上,眼看活不成了。

    寒繪之想起魏暇以前常和自己說的話,戰鬥時一定要冷靜,心中淒然。直到今天,眼見魏暇身死,在強大的壓力下,和瞬時分出生死的險境裡,才真正的體會到冷靜的重要。再次振起精神,每一步都凝成慘烈的氣勢,向手持單刀之人逼去。

    趙汝舟強壓住內傷,傾盡全力,軟劍纏綿如絲,無孔不入又無跡可尋的困住上官緒。另一人顯是和他合作慣了,配合無間,長劍專攻上官緒眼目難及的死角。

    上官緒右胸所受的傷到現在還在流血,真氣更是越來越不繼。心中暗歎,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裡嗎!

    他催動全身真氣,盡力擋開另一人長劍,那人大震下踉蹌後退。同時冷喝一聲,左手撮指成刀,狠狠插往趙汝舟胸口。

    「叮」!

    軟劍削中上官緒護臂,發出清脆的鳴聲,趙汝舟大驚,從來沒聽說上官緒暗藏護臂,以其禦敵。

    上官緒原勢不變,繼續插向趙汝舟。趙汝舟無奈下抽身飛退,軟劍舞出朵朵劍花,防止上官緒捨命追來。

    上官緒盡全力震退另一人時,已經耗費大部分真氣,等護臂撞上軟劍,早已無力,這招只徒有其表,全為逼開趙汝舟。他看準趙汝舟不敢在寒繪之未死前身負重傷,所以行險一搏。

    另一人大驚之下匆匆來援,長劍脫手而飛,急追上官緒後心而去。

    上官緒若原勢不變,必然在插中趙汝舟前先一步中劍。卻見上官緒一個旋身,長劍貼著腋下飛過,同時左手肘點中劍柄,長劍改變方向,加速往趙汝舟射去。他繼續旋轉,來到另一人身前,鐵尺高舉,猛然砸下。

    那人失去長劍,又見上官緒鐵尺帶著強大的威力,直朝頂門砸來,後退已然不及,無奈下雙手化掌,一先一後劈中鐵尺。竟發現鐵尺空蕩蕩下毫不受力,那種用錯力道的感覺直欲讓人噴血。正在他大驚之下,上官緒左腳已無聲無息的踢中其小腹。那人鮮血狂噴,當場倒斃!

    另一邊寒繪之長劍化繁為簡,循著一道妙若天成的軌跡,攻向手持單刀之人。那人見寒繪之長劍緊鎖自己,每走一步,那種一往無前慘烈無比的氣勢就更勝一籌。心想自己的小命重要,乖乖後退。

    另一人覷準寒繪之只顧攻擊手持單刀之人,悄悄潛往寒繪之背後,舉劍偷襲!

    一柄長劍透腹穿出,一邊一半。那人帶著滿臉不能置信的神情,仰天而倒。

    原來寒繪之故意引他偷襲,以腳跟輕踩一柄長劍劍首,長劍立時劍身翹起,劍鋒正對那人小腹,距離不足五寸。寒繪之順勢向後一踢,長劍透腹而過。而那長劍正是先前被殺之人離手拋飛的長劍!

    寒繪之心頭掠過一陣強烈的疲憊,眼前景象模糊,差點昏倒在地。自己剛才的幾招已經盡了全力,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另一個人硬憾了。真的只能做到這樣嗎!不行,一定要堅持下去。想起魏暇,心中已有計較。

    趙汝舟躲過飛來的長劍,見到那人為救自己被殺,心中大恨。全力又與上官緒戰在一起。

    上官緒受傷過重,漸漸不支,鐵尺一顫,似拿捏不穩。趙汝舟抓住機會,軟劍電閃,刺中上官緒胸口,只深入兩寸,再也無法進入。趙汝舟正要抽回軟劍,卻發現軟劍像嵌在上官緒肉裡,紋絲不動。這時上官緒鐵尺點來,趙汝舟大驚,棄劍後退,但已躲閃不及,又噴出一口鮮血。

    上官緒受傷太重,暈倒在地。趙汝舟大罵兩句,走上前去,拔出軟劍,狠狠砍下上官緒人頭!

    寒繪之勉力發出掌風,擊在雪地上,雪粉飛濺,朝持單刀者襲去。

    那人左掌拍出,擊散雪粉,驚見寒繪之滾地攻來。

    原來寒繪之想到魏暇在狹口處遇襲,反擊所用的策略,大罵自己太笨,竟然不動利用。妻子想都不想就能做出,自己卻直到現在才想起來。原來有身份的俠客絕不會滾倒地下攻擊,用的人實在寥寥。寒繪之先以雪粉惑敵,又滾地攻擊,才使那人大驚下失去方寸。

    寒繪之一腳踢掉對方單刀,長劍攻向其小腹。

    那人見另一邊只剩下趙汝舟和上官緒二人,知道自己決不能再次退縮,否則肯定沒命。先躲過寒繪之長劍,飛身下撲,雙掌錯開,分擊寒繪之胸口和小腹。

    寒繪之仰面躺在雪地,雙眼緊緊盯著對手,右手長劍一轉,攻向其咽喉。同時曲腿,以膝頭迎向攻來小腹的一掌,左手剛舉一半,卻又無力的放下。

    上邊攻來的一掌,重重印在寒繪之胸口。卻只放出一半內勁,長劍已然穿透那人咽喉。

    趙汝舟手提仍在滴血的軟劍,環目四顧,得意萬分,禁不住仰天狂笑!諾大的雪地上,只剩下趙汝舟和先前受傷的二人,那二人互相攙扶呆呆看著眼前的一切。

    好一會兒,趙汝舟收止笑聲,緩緩走到那兩人身後道:「你們還好吧。」

    那二人正要回身答話,驀然趙汝舟左掌右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攻二人。右邊之人應劍而倒,但左邊之人好像早有準備,先側過半個身子,右掌擋住趙汝舟左掌,左手突然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匕首,同時左臂彎曲,由身後刺中趙汝舟大腿。

    趙汝舟立覺半身發麻,知道匕首淬了劇毒,心中狂怒,暴喝一聲,軟劍展至極至,將那人完全籠罩,去勢凌厲無匹。那人本受了傷,匆忙下根本無法抵擋。轉眼間,方圓三丈之內儘是血肉碎塊,令人慘不忍睹!

    原來他正是在雪下,由前面偷襲寒繪之的人。他早知道趙汝舟狠冷無情,一直小心翼翼的防備,更想有朝一日取而代之。這次在旁邊看了許久,覺今次行動牽連太廣,先是寒繪之魏暇,寶典《極天策》,後來又出來妙手門門主上官緒。尤其是寒繪之的師父鏡湖老人,把他惹出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是以心中暗想,趙汝舟必然要殺人滅口。因此一感覺到趙汝舟由後面悄悄接近,立即伸手握好懷中淬毒匕首。

    趙汝舟大歎倒霉,無奈下立即盤膝坐在雪地上運功驅毒。

    此時的雲飛,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看著眼前之人一個個慘死,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一種心情。頭腦有點發昏,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雲飛輕輕爬下松樹,捧起地上積雪,在臉上用力擦了擦,讓自己頭腦清醒。那個趙汝舟太卑鄙了,自己去殺他,既是報仇也是除害好了。

    趙汝舟全力驅毒,忽聽見聲音。猛然想起還有那小孩子一直沒見到,難道他想襲擊自己。心中暗笑,那可是找死,雖然此時正是緊要關頭,但發出一兩招對付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還是有把握的。

    腳步聲慢慢接近。趙汝舟不想移動身體,致使毒氣失去控制。只詐作不知,一面驅毒,一面分出部分真氣,蓄勢待發。

    果然勁風壓頂,趙汝舟左掌上擊。

    「彭」!

    趙汝舟擊中尺許左右的大雪團,雪粉飛濺,大大影響聽覺。趙汝舟知道上當,心中大驚,連忙抓起身邊軟劍,就在這時,感覺出另一股勁風急急向後心撲來,已經不足三寸,來不及擋格。手中軟劍取最短距離,閃電般後刺,希望在受傷前一舉斃敵,沒想到又是一空。

    一把短劍刺入後背,入肉寸許,被趙汝舟護身真勁擋住。

    原來雲飛並不是有勇無謀之徒,以冰冷的雪清醒頭腦後,知道自己和趙汝舟相差太多,若不想點辦法,根本和送死無異。所以他先取下繫腰的帶子,在早雪地上找到一根頗長的粗木枝,把短劍用帶子緊緊綁在木枝前面的分叉處,形成一個直角,就好像一把巨大的鐮刀。然後以地上的雪,團成一個密實的大雪球。一手提著粗枝,一手托著雪球,悄悄接近趙汝舟。還差兩丈左右時,雲飛高高拋起手中的雪球,同時迅速跨前幾步,以最輕柔小心的動作,躺倒在趙汝舟背後的雪地上。趙汝舟擊中雪團的那一刻,也是雲飛全力揮動粗木枝攻往趙汝舟後背的一刻。

    雲飛在飛仙酒樓時,常遇到極繁忙的時候,人手不夠,因此練就了拋酒罈直上二樓的好身手,所以今天拋起雪團來格外得心應手。只能怪趙汝舟運氣不好吧!

    趙汝舟這回真的是大驚失色,匆忙間跳起轉身,發覺雲飛空著手,正在雪地上翻滾,到了三丈開外,爬起來迅速向松林中跑去。他軟劍離手,射向雲飛,卻沒有多少威勢。雲飛聽到風聲,急忙滾倒地上,軟劍劃破左臂,貼著身子飛過。

    趙汝舟狂吼一聲,胸中無比憤怒,竟然讓一個小娃娃給算計了!不顧一切,飛身掠到雲飛身後。

    此時雲飛已經站起,再次跑往松林。趙汝舟再跨一步,一掌擊中雲飛後背,毒氣亂竄下只能發出一成掌力。雲飛噴出一口鮮血,踉蹌幾步,撲倒雪地。

    趙汝舟毒氣攻心,不能移動分毫。他放棄運功抗毒,想起自己過往種種,仰天長歎:「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萬般無奈下,摔倒在地,激起漫空雪粉!

    趙汝舟一生精於計算,這次更可說是算無遺策。他對寒魏二人非常瞭解,所以才能成功將二人殺死。從岔路前的誘敵,雪下的暗襲,到殺死魏暇的偷襲,每一步都走得正確且精確。尤其是對魏暇的偷襲,更證明他對魏暇瞭解的深入,和計謀的高超。

    只可惜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太多。上官緒的介入,使實力大減。手下的防備,也可以說是背叛,讓他陷入極端危險的困境。而他最沒在意的雲飛,卻成了真正致命的因素。這些事情加起來,又想到自己空有雄心壯志而無法施展,禁不住臨死前歎息造化的弄人。

    雲飛奮力爬起,隱約聽見寒繪之嘶啞著聲音叫他,急忙走到寒繪之身邊。先把壓在他身上那人掀走,淒然道:「寒叔叔,趙汝舟死了。」

    寒繪之點頭表示知道,歎了一口氣,緩緩道:「我死之後,你把我和你魏姨就葬在那片松林裡好了。」

    雲飛淚光在眼裡旋轉,悲呼道:「不,我馬上去找治傷的藥。」

    寒繪之無力的道:「沒用了,我失血過多,且心脈已斷,活不成了。你仔細聽我交代幾句話吧。」

    雲飛噙著熱淚,並不爭辯。心中知道,這個時候爭辯,完全是浪費寒繪之生命中最寶貴的時間。

    寒繪之接著道:「知道為什麼我和你魏姨從一開始就喜歡你嗎?」

    雲飛輕輕搖頭。

    寒繪之歎了口氣道:「我們曾有一子,不幸十三歲意外夭亡。那孩子非常像你,你就像他長大了幾歲一樣。唉,就這麼簡單的理由。」

    停了一會兒,接著道:「我得到《極天策》後,一心沉迷,連續幾年完全不理那孩子。後來實在無法理解書中的內容,又知道你魏姨比我聰明許多,強拉她來一起研究,致使那孩子更是孤單,在一次意外中夭折。我心中鬱鬱,直到如今。本想這次給趙汝舟看完《極天策》,就此退隱江湖的,唉,竟然葬身此地!」

    雲飛心中暗歎,竟是這樣的原因。雖然只是另一個人的代替,還是甚為感動,因為他們對自己真的很好。

    寒繪之又道:「你魏姨本想收你為義子,我雖然也喜歡你,但總覺得對不起那孩子,所以開始時反對。前幾天我們商量後,決定暫時將你帶在身邊,傳你武藝。具體怎樣決定,留到以後再說。」

    寒繪之艱難的從懷中取出《極天策》,茫然的道:「就是這本書!」接著眼中似升起明悟道:「現在反而不想毀去,畢竟它應該留在這世上,一切順其自然好了。飛兒你拿去吧,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吧。」

    雲飛接過這本無數人為此喪命的書,堅定的道:「我會記住的。」

    寒繪之聲音越來越小,似是自言自語道:「暇兒以前就說過趙汝舟心機深沉,不可輕信。我卻一直不聽,沒想到……」

    一句話沒說完,就此斷氣。

    雲飛緩緩闔上寒繪之雙目,長長歎了一口氣,只剩下自己了!

    他在地上揀起一刀一劍,走進松林。費了好大力氣,挖出一個三尺深的坑,將寒繪之和魏暇的遺體並排放入,重新掩埋。為了怕有人發現,並不把土堆起,只是在旁邊的樹上刻下深深的記號。

    雪一直在下,越來越濃密。好像蒼天也不忍看下面的一幕,要把一切掩蓋。

    雲飛拖著疲憊的身子,順著原路往回走。只二百多步,就發現地上的足跡已被不斷落下的茫茫雪片所湮滅。

    唉,自己迷路了!

    第六章 山中求生

    冰天雪地中,雲飛意識到自己迷路,又身受內傷,凜冽的寒風不斷侵蝕著神經。他知道自己若就這麼走下去,生存的機會渺茫。瑟瑟發抖中緩緩走回松林邊的戰場。

    雲飛站著想了一會,暗歎一聲,抱歉了。動手把死去幾人尚是完好的外袍脫下,其中還有件鹿皮的大衣,厚實柔軟,質感特殊。雲飛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最外邊罩上那件鹿皮大衣。頓時感覺暖和了許多。

    他又在各人身上尋找有用的東西,心想自己和盜墓賊沒什麼區別,只一個是求財,一個是求生罷了。後來乾脆把他們身上所有東西拿出集中在一起。乖乖的不得了,光黃金就一小堆,足足有二百多兩。無論黃金白銀,對現在的自己都沒用,帶著還是沉重的負擔。剩下能用上的,有幾個火折子,一些乾糧,大概夠食用三天的份量。再有就是一些瓶瓶罐罐。

    雲飛找了一個大包袱,把所有能用的東西包在一起。此時天色漸暗,越來越寒冷了。他走進松林,找到一處避風地方,在地上清出一塊積雪,又揀了些枯枝,晃燃火折子,準備取火。無奈那些枯枝上面沾滿積雪,有的還結了一層薄冰,怎麼也點不著。他只好再從那些死者身上取些衣服,先點燃衣服,再放上枯枝。

    雲飛坐在火堆旁,身外密密裹著好幾件因太不合身而無法穿上的衣服,手中擺弄著從上官緒身上得來的那十幾個瓶瓶罐罐。其他人的都被他扔了。主要原因是,剛才在其中一人身上發現一黃色的小瓶子,上面竟然寫著「奇淫合歡散」!雲飛著實嚇了一大跳,在這種雪山荒林中,連只母耗子都找不到,若不小心吃了,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雲飛想上官緒一心只為長生不老,偷的都是靈丹妙藥。而且他那麼老了,該是沒有特別嗜好,所以只留下了他身上的東西。

    那些瓶子大多都精緻奇巧,讓人愛不釋手,可惜每個瓶子上都沒有標籤,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雲飛一一打開,又都蓋上,他並不敢亂吃,雖說上官緒這些東西裡有毒藥的可能性很小,但吃下去會有什麼後果,仍讓雲飛擔心。

    不久,雲飛沉沉睡去。

    黎明前,遠處傳來野狼的嚎叫。

    雲飛一震醒來。地上的篝火已經熄滅,雪也停了。雖然裹著那麼多衣服,他還是覺得甚為寒冷。吃了些乾糧,感覺好過了點,力氣也恢復過來,但胸中因內傷引起的鬱悶並沒有減少。

    狼嗥聲越來越近,雲飛不敢久留,揀了一把最為鋒利的長劍,既作武器也作枴杖,背上包袱,茫然上路。

    五天之後,雲飛仍沒有走出天極山脈。此時所有乾糧已經吃光,胸口的由開始的鬱悶,到後來的隱隱作痛,又到現在的疼痛難忍。朔風好像一個凍僵了的赤裸裸的老魔鬼,在它的怒號之中,夾雜著呻吟、尖叫和狂笑。它鑽透衣服,咬噬著雲飛的身體。不斷傳來的狼嗥,更增加無形的壓力,讓人呼吸都不能順暢。

    飢寒交迫下,雲飛已經接近絕望的邊緣。就這麼死了嗎,太不甘心。無論怎樣,再試一試吧。他解開包袱,取出上官緒的那些瓶子,隨手抓了一瓶。也不知道一次吃多少,不管了,反正不吃也是死。混合著吃可能不行,一次一瓶好了。他打開蓋子,舉到鼻子下聞了聞,沒有味道。倒在手裡,只有一粒丹藥。苦笑一聲,想多吃也沒有呢。想也不想,一口吞下。

    幾息之後,雲飛感覺一股清涼之氣充盈胸腹,疼痛的感覺稍減,好受多了。那股清涼之氣越來越多,循著經脈在全身遊走。不久清涼的感覺變為冰涼。

    半個時辰之後,雲飛實在忍受不了,身體裡面比外面還冷,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勉強伸手,抓了一個紅色的小瓶,好半天才打開蓋子,不顧一切的把裡面藥丸全都吞下。

    溫暖的感覺升起,開始只是胃部的一點,逐漸擴散,搶奪冰冷氣息的地盤。後來那溫暖的氣息也隨著地盤的擴大而逐漸火熱。就這樣,一冷一熱在雲飛體內盤旋爭奪,往復不休。每一次兩種氣息的相撞都讓雲飛經脈欲裂,難過得想要立刻死去。雲飛想起寒繪之輸給自己真氣的情況,試著控制那兩股氣息,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那兩股氣息就是不按照自己的意志行走。

    兩股氣息運行的越來越快,之間的衝擊也越來越多。雲飛真想揮劍自刎,可強烈的求生意志,讓他忍住那股衝動。

    三個時辰過去了,那兩股氣息已經變成洶湧咆哮的怒濤。就在雲飛想要放棄的時候,兩股氣息突然運行到一種極為巧妙的位置,寒冷的氣息佔領雲飛的左半邊身子,火熱的氣息佔領右半邊身子。與此同時,那兩股氣息在同一時間全面後退,又立刻返回,重重撞在一起,恰好是雲飛左右半邊身子的中線。

    雲飛慘叫一聲,身體象被人重重扭了一下,再撕裂開來,接著他噴出一口濃黑的淤血,仰倒地上。

    兩股氣息奇妙的融合在一起,變得既不寒冷也不火熱,在身體裡轉了幾圈,慢慢歸於寂靜。

    雲飛睜開眼睛,黑沉沉的星空異乎尋常的美麗,一彎新月淡然的揮灑著她藍色的光輝。地上清冷的雪光亮、晶瑩。整個世界清晰明麗了許多。

    胸口的不適已經全然消失,可腹中仍是飢餓。突然不遠處傳來狼嚎,並且越來越近,似是聞到了血腥味,匆匆趕來。

    雲飛急忙收拾東西,繼續趕路。

    整整三天了,那群野狼仍是不緊不慢的追在雲飛背後。若不是服了上官緒那些藥後身體輕快,早被他們趕上來吃了。想起上次的痛苦,雲飛本不打算再吃那些丹藥了,無奈飢餓難忍,且想到自己這條命根本就是撿來的,吃就吃吧。

    就這樣,雲飛三天裡一邊和狼群賽跑,一邊體會各種藥的不同感受。好在之後吃得丹藥都比較溫和,沒有那種激烈的情況發生了。

    其實雲飛之前吃得那兩種藥都是用來改造人體經脈的聖藥,他們都需要很多其它藥物的配合,去除了烈性,再分成好幾次服用。當然更不可能一寒一熱共同使用了。沒有人知道兩種藥一起服下會是什麼情況,也決不敢那麼去試。沒想到雲飛服下後,這兩種藥在其體內變成一寒一熱的氣息,循環良久後,達到了奇異的平衡,化成中性而溫和的氣息,散於經脈之中。後來雲飛吃的藥,並不全是他想像中那麼的溫和,而是被存於體內中性而溫和的氣息所化解,不能化解的就被壓制。

    所以現在的雲飛非常危險,他體內的各種氣息能量,只是處於一種短暫的平衡,隨時可能猛烈的爆發,不可收拾!

    再走一段路,狼群的嚎叫聲越來越近,隨時可能被追上。雲飛振起餘力,轉過山環,赫然發現前面不遠有一處狹道,兩邊的山壁高聳陡峭,中間只有丈許寬。

    無路可退無處可藏下,雲飛直奔狹道而去。

    穿過七八丈長的狹道,竟是一處荒涼的山谷,看不到任何出路。山谷左側有一小片樹林,卻早已枯倒,更添淒清之色。

    雲飛大歎倒霉,忽的心中一動,想起以前聽人說過凡狼皆怕火。他立刻跑到那片枯倒的樹林,先解下包袱,放在一旁,抱起滿懷的枯枝直奔狹路口。

    熊熊火焰後,狼群低聲的咆哮,眼睛閃爍著幽幽綠光。它們大約四十多隻,領頭的是一隻全身雪白的巨狼,身長近八尺,在隊伍的後面,斜著眼睛冷冷盯著雲飛。

    雲飛坐在成一字形篝火的後面,背靠山石。剛開始他被狼群惡狠狠的氣勢弄得有點心驚膽跳,過了一會兒,見它們不敢越過火堆,心情逐漸平穩。

    他又抱了些枯枝過來,腹中更覺飢餓。上官緒那些藥只剩下兩瓶了,他取出來在手中仔細觀看。

    一瓶是黑色木製,毫不起眼,另一瓶是純白的美玉所製,造型古樸典雅。他打開白色的瓶子,發覺裡面是液體,一股極淡極淡的清新香味隱隱傳來,好像盈盈春雨後泥土的芳香,夾帶著天邊彩虹的燦爛顏色悄然潛至。連旁邊的狼群嗅到香味後都安靜下來。雲飛捨不得喝掉,蓋好蓋子,收入懷中。又打開另一瓶,也是液體,湊到鼻子一聞,濃郁醉人的香氣撲面襲來,好像百花叢中的暖風,牽手三月那明艷的陽光無所不在的把雲飛包圍。這次狼群聞到味道後卻顯得異常激動。雲飛還是不捨,同樣收入懷中。那兩種香味他都極為喜歡,實在捨不得喝掉。

    雲飛看了一眼狼群,微然一笑,既然你們那麼想吃我,就讓我拿你們果腹好了。

    他將剩下的木枝斜擺,一頭連著山壁,一頭連上正在燃燒的火堆,形成一個卜字形。接著用一棵長樹枝把靠近山壁的一小段火堆挑開,形成一個僅能容納一隻狼通過而沒有火的缺口。

    果然,一隻肥壯的灰狼越過缺口,卻過不了前面斜擺的火堆。雲飛準確的向那處缺口仍出幾根樹枝,挑動旁邊的火焰,缺口重新補好。而那只灰狼則被困在由兩面火堆,一面山壁組成的圈子中,進退不能。

    雲飛緊握長劍,心中好笑,自己可能是第一個以這麼安全的方式和狼搏鬥的人。

    那狼肉實在不好吃,既硬且澀,嚼了半天還像柴草一樣,難以下嚥,或者是自己燒烤的技術太差了吧。不過餓了這麼多天能有東西吃,已經非常欣慰了。

    可能是雲飛燒烤狼肉的舉動把狼群激怒,它們瞪著閃亮的眼睛,緊緊盯著雲飛,突然抬起頭來,開始發出像在怨訴的低音,接著越來越響,把它們憤怒的呼號提得越來越高,於是就繼續不斷的哀號,越號越高,沁人毛髓地號……

    雲飛心想,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情況下,自己也只能這麼做了,所以並不理會,繼續吃狼肉。

    天色漸暗,雲飛也吃飽了,他又準備了大量的柴草,攤在火堆後面,這樣火焰就能緩緩燃燒支持到天亮而不熄滅。

    第二天,狼群仍守在火堆前不肯離去。雲飛在山谷裡閒逛,走到最深處,發現山石掩映下,有一處僅夠一人通過的洞穴,若不走近,絕難發現。他晃亮火折子,走進洞穴。二百多步後,隱見出口的亮光,雲飛急走幾步,出了洞穴,竟然又是一處山谷,荒涼依舊。但山谷的左右各有一潭溫泉,散發出氤氳的霧氣。

    雲飛大喜,終於可以洗澡了。他走到左邊,那泉水翻滾沸騰,碰都不能碰。有點失望的走到右邊,用手一探,溫度恰好。雲飛怪叫一聲,三兩下脫光衣服,大大方方跳入水中。

    此時谷中又飄起了雪,微風拂過,像空中亂舞的梨花。雪越下越大,初如柳絮,漸似鵝毛。

    雲飛躺在池底的斜坡上,只露出腦袋,看著雪花落在水上,瞬間消融,說不出的愜意和浪漫。

    歷經劫難後,那種恬然滿足的感覺,更為珍貴,何況嚴冬中一邊賞雪一邊沐浴溫泉是種極高的享受呢!

    十幾天了,雲飛踏遍谷中每一處地方,仍然找不到出口。狼群也苦苦守著不肯離開,好在谷中斷枝枯木甚多,不怕篝火熄滅。開始的幾天,狼群全都呆在一起,後來分批行動,一部分出去獵食,另外的則堅守崗位,簡直和看押犯人一樣。

    雲飛又以同樣的方法獵殺了幾隻狼,保存在雪中留著以後食用。後來狼群也學乖了,只要前面還有一層火堆,即使有缺口也不進入。雲飛則越來越煩躁,胸中鬱悶無比,體內幾股氣息蠢蠢欲動,隱然有造反之勢。

    這天他正躺在溫泉裡苦思退狼大計,看著眼前的高聳的山壁,忽的心中一動。這處山壁可攀援處甚多,下面又是溫泉的池水,就算失手掉下也不會受傷,不如爬上去看看有沒有出路,總比呆在這裡無所事事好多了。

    雲飛穿好輕便的衣服,腰插短劍,攀壁而上。直到崖頂也沒遇到任何危險。崖頂上有一小塊平地,雲飛歇了一會兒,走到平地的另一邊,探頭一看。山壁陡峭如刀削,根本沒有路。

    無奈下繞了一圈,竟在平地的邊緣處發現一個巨大的巢,那巢掛在崖邊,驚險非常。巢裡有兩顆尺許長的卵。雲飛心中暗喜,吃了那麼多天狼肉,早都膩了,這兩顆卵看著就好吃,真是幸運啊。他千辛萬苦下取到兩顆卵,脫下外袍,將其包好,挎在肩上,攀壁而下。

    看著這兩顆卵,雲飛犯難了,這個東西應該不能烤著吃吧。靈機一動,暗叫有了,走到左邊的沸泉,先用利劍在池邊挖個小坑,放入一隻卵,再弄出一道溝,引水到小坑裡,恰好將卵覆蓋。那水果然很熱,在小坑裡仍然沸騰翻滾。

    不久,雲飛把卵取出,外皮敲碎,只見裡面瑩白細嫩,撲面而來的香氣更是無比誘人。嘗了一口,鮮香爽口,滑而不膩,堪稱人間之極品。

    雲飛大流口水,眨眼間狂吃幾口,發覺中間的蛋黃更是美味,並處於一種半液體半固體的狀態,令人稱奇。片刻後,一半下肚,已經飽的不能再飽。他把剩下的一半藏於雪中,笑嘻嘻的摸著肚子向右邊的溫泉行去。同時腦中冒出一個從未聽說過的詞——「飯後桑拿」!

    第七章 極天之秘

    雲飛舒服的躺在溫泉裡,全身每一根毛孔都擴張開來。身體裡幾股神秘的氣息終於在溫泉水的刺激下不安的竄動起來。它們纏繞、衝突、追逐,似永不停歇。

    此刻的雲飛連半個指頭也移動不了,只好苦忍著鑽心噬骨的劇痛,任憑那幾股氣息在身體裡翻江倒海。毫無察覺下,腹中那奇異的卵逐漸變成溫和正厚的氣團,緩緩擴大,消融著旁邊的氣息。如有靈性般,那氣團避開強大的氣息,找到其中最弱一股,將它分化吞噬。幾次下來,只剩下三股強大的氣息。那氣團忽將自身分解,融入那三股強大的氣息中。那三股氣息漸漸穩定,重新在雲飛體內安靜下來。

    良久,雲飛爬出溫泉,心中升起明悟,知道自己撿回一命,而救自己的正是剛才吃下那奇異的卵。更知道那三股氣息並沒有真的平靜,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爆發。

    三天之後,雲飛將那兩顆奇異的卵吃完,體內的三股氣息也逐一消失無蹤。

    原來那卵是一種巨鷹所產的卵。那種巨鷹整個大陸上極為罕見,被人們奉為神鷹,是力量的化身。而它的卵需要十年的時間自然孵化,中間不能有任何的干預。卵的性質最為溫和,卻具有強大的吞噬其他精氣的力量。若平常人吃了,必然被其吸去精氣,變成乾屍。有武功的人吃了,則被其吞噬掉苦練的真氣,對身體大大不利。但雲飛不同,他體內本有好幾股作亂的氣息,那些氣息被它吞噬消融後,它自身也失去力量。所有的氣息結合在一起,進而演變成一股大的氣團,緩緩消散於雲飛身體的經脈穴竅之中,變成真氣的本來形式真元。

    雲飛沒覺得身體有什麼變化,只是眼目比以前靈敏許多。

    這天他忽發奇想,取來雪中貯藏的狼肉,以短劍割下一大塊,用同樣的方法,放在那處滾熱的泉水裡煮。沒想到煮了之後,狼肉的味道竟無比鮮美,不下於那奇異的卵,而且帶著一點點鹹味,越嚼越香。雲飛大為興奮,心想以後吃狼肉都用這種方法了。

    又過了幾天,百無聊賴下,他從懷中取出《極天策》仔細觀看。雲飛因寒繪之魏暇的慘死,一直提不起興趣看此書。

    《極天策》是極薄的一本書,只有巴掌大小。白色質地,似絹非絹,非常結實堅韌,上書黑字,一共只有十幾頁。

    半個時辰不到,雲飛已經看完。裡面記述的只是內功修習的方法,清楚明瞭,而且附有圖形,圖形裡更標明了真氣的走向。簡單到令人不能置信!

    他搞不明白怎麼這麼多武功卓絕的前輩都無法理解其中的內容。想不明白就不想,雲飛放棄思考,按照書中所講方法閉目冥想。良久,也沒有任何感覺。他並不著急,只是順其自然。

    日子就這麼悄然流走,兩個多月了,狼群竟然仍未離開。雲飛大感奇怪,自己和它們有那麼深的仇恨嗎!

    雖然和雲飛有仇,但狼群也不可能堅持那麼長時間,主要是因為嗅到先前他打開的那充滿馥郁芳香的靈藥,對狼群造成了非常大的刺激。雖然後來雲飛蓋上蓋子,無法聞到,但那種刺激已經深深印在狼群的腦中,是以久久不肯離去。

    隆冬時分,天氣異常寒冷,大雪已經連續下了十幾天。雲飛此刻正渾身赤裸的躺在溫泉裡冥想。他非常享受這種感覺,雖然身體沒有變化,不像書中所記產生真氣,但每次冥想後都神清氣爽,精力充沛,所以樂此不疲。讓他奇怪的是,這些天幾乎天天躺在溫泉裡冥想,身體卻沒有任何不適。

    不知不覺中,兩股極細微的氣流從雲飛的雙足湧泉進入,左寒右熱,自動匯聚到丹田。那兩股氣流在丹田裡盤旋纏繞,難分難解。雲飛急忙以意念導引,按《極天策》所述方法,循著全身經脈流走。那兩股氣流在流走中不斷融合,最終變成一股溫和中正的真氣,緩緩回到丹田。從湧泉匯入的氣流越來越多,千絲萬縷般鑽入,讓人奇癢難耐。雲飛守住心神,把身體完全放鬆,不去理會。再過一會兒,那奇癢的感覺消退,氣流不再湧入。雲飛物我兩忘,進入似睡非睡,將醒未醒的奇異境界。渾渾噩噩中,真氣自然流轉,往復不休。體內藏於穴竅中的真元,其中一小部分也在極天真氣的吸引下,緩緩散發,與真氣融合一起,變得更為渾厚。

    《極天策》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時代什麼人所著。直到五百年前,被風蕭天所得,他看過之後,認為是可以修煉成仙的內功心法,這才被世人矚目,甚至不惜用血與生命的代價來搶奪。如果風蕭天知道因自己的一句話引來後人無數的腥風血雨,不知道心中會做何感想。從來沒有人以《極天策》練成武功,但是風蕭天被譽為「千古武林第一人」,他的話份量太重,有不信的人,卻沒有不願意去嘗試的人。

    後世之人看到《極天策》記述的內功心法大異其它流派,而且簡單非常,但苦練下沒有任何結果,總是認為自己太笨。甚至有些所謂宗師也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認為《極天策》另有秘密,只沒有發現罷了。

    原來《極天策》的心法入門極難。那些已有武功的人修煉,需要放下自己以前的功夫,從頭開始。有人決心那麼做了,卻發現自己練了好幾年,一點真氣的影子也找不到。也有些人得到《極天策》,給自己剛入門不會武功的弟子修煉,可還是沒有任何成效,甚至有人堅持了十年之久,由少年變成青年都不能成功。完全失去信心下不得不一一放棄。

    《極天策》追求的是自然之道,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功利之心,更要持之以恆的修煉,決不間斷。雲飛本就沒有一定要成功的壓力,也不知道內功需要修煉多久,沒想到誤打誤撞下竟然練成。

    《極天策》的內功根源,在於吸納天地之間的能量為己用,並不是對於自身的修煉,不需要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還虛的過程。所以造成了入門極難,練成之後卻快速成長的奇異情況。雲飛若不是先由兩種靈藥改造經脈,使他承受真氣衝擊的能力大大增強,也不能直接吸納天地間那莫可抗禦強大能量。雖然他只是吸收了很少一部分,但那些能量和自己修煉得來的真氣不同,他們狂暴燥動,毫無成法。如果經脈軟弱,必然受到嚴重傷害。

    雲飛服下上官緒靈藥後,身體裡所形成的那些氣息,在具有吞噬能力的氣團統和下化為真元,藏於穴竅。這才是雲飛能夠超越所有前代修煉《極天策》之人,用最短的時間修煉成功的根本。

    那些真元本就具有吸引天地間能量的效果,加上雲飛浸入身體的溫泉正是天地間能量的彙集處,所以他才能僅僅用兩個月的時間就練成極天真氣。如果是一般人,沒有真元的吸引,就需要極為長久的修煉,不間斷的刻苦冥想,讓自己的思感和天地間神秘能量的脈動接連,達到某種奇妙的和諧,同時在強大意志力的控制下,緩緩引導能量入體。而有了那樣的引導能力和控制能力,也就不需要改造經脈來承受衝擊了。

    這種奇妙的流轉融合直進行了一天一夜。

    驀地雲飛身體一顫,睜開眼睛,赫然看到群狼圍在溫泉邊上,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它們對溫泉水好像有所畏懼,不敢進入溫泉,甚至離得太近。而雲飛因為躺在靠崖壁的一側,狼群不進入溫泉就無法接近他,所以才能保持安全到現在。

    雲飛苦笑一聲,上天報應來的真快啊。不久前自己才以火困狼而屠之,現在狼群反過來圍困自己在水裡!

    直到此時,他才突然發現眼前的世界竟是如此的清晰明亮,色彩艷麗豐富,連狼身上的根根毛髮都看得清晰無比。各種感覺大幅度提升,身體更是充滿力量。

    雲飛知道自己練成內功,心情卻喜憂參半。難道自己剛剛有點本領就葬身狼腹嗎!太不甘心了!

    他試著運真氣於手臂,奇妙的事情發生,真氣從丹田出來,流向左臂的一股逐漸變寒,越靠身體的左側越寒冷,到了左手掌變成冰寒的真氣。流向右臂的一股剛好相反,越來越熱,到右手掌的時侯變得火熱灼人。

    雲飛雙掌交替擊出,拍打水面,一道道水柱直奔狼群而去,果然狼群後退閃躲。隨著不斷拍打水面,雲飛對真氣的運行也越來越熟悉。突然他雙腳用力一蹬池底岩石,沖天而起,帶起漫天水雨,直躍起兩丈多高,向池邊的長劍飛去。

    跳起之後,雲飛才覺後悔,他本打算直接躍到長劍邊,沒想到力量太大衝過了頭,向狼群落去。群狼們只只雙眼放出慘然幽深的綠光,抬起狼首,等待雲飛下落。

    雲飛無奈,氣貫雙足,向兩狼踩去。那兩狼來不及躲避,立刻倒斃。但雲飛也因立足不穩,摔倒在雪地上。群狼立刻露出森寒的牙齒,向雲飛咬來。雲飛心中大驚,行動一滯,立時雙臂、左大腿被咬,鮮血淋漓。真氣自然反彈,沒有連肉咬下,但受傷頗重。

    雲飛爬起身來,雙拳胡亂揮舞,幾隻狼被他打的東倒西歪,可惜好景不長,兩腳的腳踝同時被咬中,肉也給帶下一條。雲飛狂喝一聲,知道若不能取得長劍,必然身死。旋轉著身子向丈許外的長劍衝去。

    那渾身雪白的狼王站在一塊岩石上仰首長嚎,充滿悲涼慘烈的氣勢。群狼精神亢奮,猛然張開巨口,的向旋轉中的雲飛大力咬去。

    雲飛正在旋轉的身子不斷被惡狼的牙齒掃過,帶出一條條的血溝,殷紅淒艷的鮮血四下飛濺,隨著亂舞冰冷的雪,擊打在狼的身上,白的地上,觸目驚心。

    終於,雲飛撲倒地上,以雙手緊握長劍,拚盡力氣轉身揮出。兩隻還張著巨口的狼被長劍分成四段,狼血噴出,一隻狼的半個身子更壓在雲飛身上。

    雲飛忍住渾身劇痛,一躍而起,長劍帶血,砍向一直正要接近的狼,把那狼的半個頭砍掉,同時左拳砸下,擊倒一直正在咬自己膝蓋的狼。那狼被擊中後仍不鬆口,帶下一片血肉。

    長劍揮舞中,雲飛邊殺邊走,向最接近自己,兩丈外的巖壁移去。只要能背靠巖壁,只應付一面的攻擊,生存的機會將會大增。

    兩丈的距離就像永遠也走不到,雲飛好幾次想要放棄,但在強烈的求生意志堅持下,他機械般揮舞長劍,仍是慢慢移動。在身體每一處地方都被自己和狼的熱血染紅時,雲飛終於靠上了巖壁。

    群狼在血腥刺激下,發瘋般攻擊。它們用嘴咬,爪抓,甚至用身體去撞,受傷的狼更是不顧一切,倒下一隻又衝上一隻。熱血淌滿每一寸土地。若不是雲飛傷口能夠迅速自動的止血,早就不支而亡。他頭髮散亂,雙眼殺紅,渾身全是鮮血,凝結了一層又一層,如地獄中闖出的魔鬼。再一劍刺出,被一隻跳起的狼死死咬住。

    那是一隻健壯的老狼,渾身的毛根根豎起,沾滿了同類的鮮血,雙眼不屈的盯著雲飛。雲飛用力一抽,無法拔出長劍,就在這眨眼光景,他再次受傷。無奈下把那健壯的老狼帶往身前,左足全力踢向狼腹。

    「啪」!

    長劍斷為兩截,那狼也應腳而飛,劍頭由它嘴裡滑出,帶著晶亮的鮮血。它撞倒了後面一隻正要撲上來的狼,那狼只剩一隻左眼,卻仍是瘋了般亂衝。兩隻狼一起在鮮血染紅的雪地上翻滾不休。

    雲飛提著半截斷劍,好似失去了意識,只懂得狂砍狂刺。

    雪仍大片大片的下,毫無停止的跡象,卻怎麼也掩蓋不了地上的處處零落的狼屍,暗紅的血跡。

    雲飛再也沒有力氣,倒在地上等死。眼看著那僅剩的狼王,它劍傷處處,白色的毛皮染血,變的鮮艷刺眼,一步一步堅定的移向自己。

    就在那狼王張開血口,欲咬雲飛的咽喉時,它受傷的前腿踩到地上的半截斷劍,滑了一下,倒往雲飛身上。

    雲飛一驚,立刻振起僅餘的力量,張嘴死命咬向正接近自己的狼王的脖子。狼王慘嚎一聲,四腳亂蹬,在雲飛身上又一次留下無數爪痕。

    雲飛閉上眼睛,集中自己全部的心神保持清醒,無論如何也不鬆口。狼血湧進嘴裡,他不自覺的喝下,漸漸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雲飛凍醒,全身既麻木又疼痛。他緩緩睜開眼睛,只見滿天的繁星,閃爍生輝,一切都那麼平靜。若不是狼王還壓在身上,他真以為剛才的殊死搏鬥從未發生過。勉力爬向溫泉,把身體浸入水中,再次昏迷。

    第二次醒來,雲飛身體已經好了很多,恢復少許力氣。他洗淨身上血污,弄了些狼肉吃。看著滿地自己親手所殺的狼屍,吃到一半差點吐了出來,但為了生存,狠下心來,什麼也不想,強嚥下去。

    十幾天後,身上傷口在溫泉的奇異功效下漸漸癒合,甚至看不到一點傷疤。他在谷中挖了個坑,將狼屍填入其中,只留下少許食用。

    又過了半個月,雲飛身體完全恢復,對真氣的掌握更加得心應手,只不會任何招式。他不願留在這既給他帶來快樂又帶來傷心的谷中,收拾行裝,帶好足夠的食物出谷而去。

    七天之後,雲飛碰到山中的獵人。那獵人非常好客,雲飛舒服的休息一晚,第二天帶上獵人所贈的乾糧,按照獵人指明的方向往最近的城鎮,茫然出發。

    第八章 習武陪練

    綠水城,是一個中等大小的城市,位於天極山西部。

    經過這麼多事情,雲飛已經沒辦法重回燕城的飛仙酒樓。趙汝舟等被殺,將來肯定有人查問,他不想牽累別人,更不知道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以前那種生活,自己還能僅僅做個酒樓裡的夥計嗎?想起王林的話,心中迷茫。

    雲飛沒錢繳納入城稅,只好藏到一輛馬車車底,潛進城中。

    進了城後,他更不知道自己該去何處,乾糧已經吃完,身上也沒錢,暗歎一聲,拐進條僻靜的街道。

    突然前面傳來女子的驚呼聲,雲飛急走兩步,上前觀看。

    只見兩名美麗的少女被三個土豪惡霸式的人物困在一條小巷裡。中間最高的男子毛手毛腳的對兩名少女抓上抓下,另兩人在旁邊壞笑著觀看,並不插手。兩名少女看起來像是某家的小姐和貼身侍女,她們一邊呼救一邊靈巧的躲避,偶爾讓那男子碰到衣角,卻怎麼也不能一把抓到。

    雲飛只看那三人穿著,就知道是有勢力有背景的紈褲子弟。他不想惹麻煩,又不忍心坐視不理。

    三名男子背對著雲飛,兩名少女又忙著躲避,所以誰也沒注意他出現。

    雲飛退出巷口,轉入另一條無人的小巷,撕下裡面一截衣襟,用其蒙臉,只露出兩隻晶亮的眼睛。悄悄走到三名男子背後,突然大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咳,算了!」心想跟這種人說了也是白說。

    三人愕然轉身,雲飛不再說話,飛起一腳,將中間男子踢倒在地。兩邊男子大罵上前,分左右攻來,雲飛踩著中間男子倒下的身體,迅速跨前一步,躲開二人攻擊。接著他停住身形,正好發現那似是小姐的美麗少女的看著自己,神情複雜,帶點驚訝、欣喜和興奮,但雲飛卻直覺她眼中藏著一絲狡黠。

    後面二人再次攻至,雲飛左跨一大步,一肘擊中左邊之人胸口,那人慘叫一聲,萎頓在地。同時右腳踢出,踢中另一人臀部,那人踉蹌幾步,俯身撲到。

    雲飛出谷之後,一直琢磨怎麼提升武功。他抱著第一個習武之人也是自創招式的想法,一路苦思,不停的練習。後來又總結與谷中狼群搏鬥的經驗,融入招式之中。所以這刻使來分外得心應手,三兩下就將三人打倒。不過那三人也實在很差,中間那人根本不會武功,另兩人也是低手中的低手。

    雲飛衝著倒地的三人冷哼一聲,喝道:「滾!」

    那三人勉強爬起來,狠狠瞪了雲飛一眼,掉頭急匆匆走了。

    兩個美麗少女來到雲飛身前,那看起來像小姐的少女前進一步,在距離雲飛不足二尺遠,低著頭輕聲道:「這位公子,公子不顧自身安危捨命搭救小女子,小女子無以回報,只好,只好……」

    雲飛正有點不知所措,突然光華一閃,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射出森冷寒光。

    雲飛一驚,愕然瞧著手握匕首的少女。少女抬起頭來,笑容初春陽光般綻放,身子微側,對另一位美麗少女道:「看來我還是比較喜歡這種見禮方式呢!」

    另一少女嗔道:「小姐,他是來救我們的。」

    手持匕首的美麗少女嬌哼一聲,不以為然道:「誰讓他破壞了我們的正事!」

    接著她轉頭瞧了一眼雲飛,美目含著促狹的笑意道:「這位膽小如鼠,不敢以真臉目示人的蒙面大俠這麼喜歡英雄救美嗎?連問都不問就出手啊!」

    雲飛一時大意,被那少女所制,馬上懊悔自己怎麼不看清楚再出手。那兩名少女身子靈巧,明顯會武。不過這也不能怪自己,誰讓她們一邊跑一邊呼救。根本不合理啊!現在那少女又出言諷刺,心中大氣,興起捉弄對方之心,故意長長歎了一口氣,低沉著聲音道:「我也不想啊,唉,都是我不好,應該先問問的。不過對於你講的話,我只同意一多半,其它嘛……」說到此,停下不再繼續。

    那少女果然好奇心起,美麗的大眼睛滿是疑惑道:「什麼地方不同意,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雲飛淡然一笑,笑道一半,突然想起還隔著蒙臉的布呢,連忙補救,笑出聲來道:「呵呵,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前面的我都同意。」

    少女更奇怪了,難道他自認膽小如鼠,不解道:「嗯,那後面的,有什麼不同意呢?」心神被分下,她抵在雲飛咽喉的匕首鬆了鬆。

    雲飛大賣關子道:「後面的嘛,也基本同意。只一點,英雄沒錯,救則救矣,美嘛,可一點都算不上,哈哈!」說到最後一句,仰首,同一時間飛身後退,轉瞬間消失不見。

    那少女反應過來,氣鼓鼓的用力一跺小蠻足,摸了摸自己的美麗的臉,接著撲哧嬌笑。

    捉弄了那少女,雲飛心情愉快,輕鬆的在街上閒逛。但過了一會兒,肚子叫了起來。他大叫不妙,在荒野裡還可以獵動物為食,在城市裡沒錢就只能乞討。想起自己幼時流落街頭的經歷,心中淒然,那樣的生活決不想再過了。

    雲飛抬頭四望,見左面是一所豪華的宅院,大門旁的牆上貼著張告示。他走近一看,竟然是那家的公子尋找習武的陪練,不要求武功好,但要求能挨打!

    雲飛苦笑一聲,還有這種職業!挨打就挨打吧,為了填飽肚子,自己怎也要試一試。扣門之後,有人去通知管家。

    那管家四十許歲年紀,身材略矮,一對眼睛亂轉,給人極精明的印象。他見雲飛身上衣服有點破爛,臉帶鄙夷之色道:「就是你應徵習武陪練啊?功夫怎麼樣,挨得了打嗎?」

    雲飛想到自己的功夫,有點尷尬道:「功夫一般吧,挨打應該還可以。」

    那管家看起來有點不太信任道:「真的行嗎?你才多大!算了,反正很久沒人應徵了。跟我走吧。」

    雲飛暗想,很久沒人應徵了,看來不太好做呢。

    管家邊走邊說道:「明天跟我去見大老爺一面。大老爺同意,你就可以陪四少爺練功了。」

    雲飛點頭應是。

    穿過主宅廣場來到西院,管家歎了口氣,有點無奈的道:「大老爺會同意的。你就住這兒吧,每月二十兩銀子,管吃管住。」又吩咐了些要注意的東西,管家匆匆而去。

    第二天,雲飛見過大老爺。那大老爺一身華服,容貌端正慈祥,但兩眼有點失神的茫然,聽到雲飛的事情只點了點頭。

    後院的練武場頗大,兩側擺著兵器架子,種類齊全,成色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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