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B型血男孩 返回目錄


七月物語 第二章

作者:何江波



    說到工作,我儘管背著個圖書編輯的名譽,可老總分配給我的任務,其實是做圖書市場調查,和一個普通的市場調查人員並沒多大的區別。所不同的是不能預支一分錢工資,也沒有任何費用補助,我整個兒一被利用的廉價勞動力。在文化公司裡,老總和主編發出的命令往往是自相矛盾的,老總讓我做市場調查,做一整套的出書計劃,主編卻讓我改書稿。倪主編並不掌實權,姚總倒是有一定的權力。但真正的能拍板的人卻是孫慧的五叔。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想的都是如何搾乾我們這群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這些傢伙是既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

    他們幹起來真夠絕的,《深情》雜誌的稿酬以前事150元每千字,可他們倒好,改成了50元,並且拖三個月之後再支付。關於我們的待遇,姚總的指示事模糊模糊再模糊,可他們給我們派活兒卻毫不含糊。按照他們的想法,最好員工的工資連作者的稿酬能夠一併賴掉就最好了。這也是地地道道不擇手段發財的強盜作風,也是這類公司在上交管理費,書號費之後還能大量賺錢最主要的因素。也許他們僱傭的絕對算不上一流人才,可三流的報酬和一流的勞動強度卻使他們處於非常有利的地位。腦力,也許還包括體力勞動的廉價,也許是免費;的確是讓這類公司的經營者眉開眼笑,開心不已。

    別以為這種私營的小公司會有什麼人性化管理,或在制度上有什麼靈活或創新的優勢,其實那都是騙人的鬼話。它們的制度比國企更呆板,比國家正規的和大型的報紙、雜誌或出版單位更僵化。以我為例,我在湖北日報實習時清清楚楚的知道:記者如有採訪任務時不用到報社上班的,在採訪完之後到報社報到,再完成稿件就行了。而且,報社的待遇極其優厚。報社記者的基本工資是我的兩倍,加上獎金就是我們倪總編的兩倍了,因此它能吸收許多最優秀的人才。

    我們這裡的制度卻極其呆板,甚至比正規出版社還要死得多。以我為例,我被分配去搞市場調查,卻必須每天早上到公司報到,浪費時間不說,還要多花費許多車費。可當我把這一點跟姚總講述時,他竟說什麼公司制度還是要遵守的。

    秘書小姐更是打起了官腔,口口聲聲什麼公司制度。一共才二十多人的小公司,還包含著好幾位兼職人員,講什麼公司制度,真是見鬼。如果說公司有什麼費用補償倒好了,可該死的是什麼補償都沒有。對於坐著改稿子的編輯來講,這樣嚴格的控制是必要的,可對於搞市場調查的我來說,卻是官僚主義。可笑的是,如此小的一個公司裡竟也存在著這樣嚴重的官僚主義。

    其實,我的性格也存在著不少缺點。也許我是人們常講的那種具有雙重性格的人,有時候我大膽如法國元帥繆拉,可有時我又如女孩子般膽小,甚至是懦弱。有個曾和我共事的女孩曾對我說:「你過分善良,要小心別人利用你。」

    可能真的存在這個問題,因為我的相貌的確十分憨厚,而我的內心與之相比則顯得更為純良。當然,在這個世界裡,這些也許是毛病。更要命的是,我不太願意欺騙別人。比如姚總讓我做出書計劃,他說他看了我的科幻小說,覺得我還寫得不錯。廢話,我當然寫得不錯,因為我這部書稿是應未來出版社一位編輯的要求寫的。當時,他打電話來,催稿也很急,結果我一激動,就日寫8000字,連趕一個多月,把任務給完成了。由於他沒交代清楚只要科幻稿,結果我寫了三、四萬字的別的稿件。他看後卻大發脾氣,說什麼我把無論什麼稿件都寄過來。我當時沒經驗,只有唯唯諾諾,立刻按照他的吩咐辦。其實他並非想挖掘什麼新人,也是和其他書商,以及我們的老闆一樣,抱著搾乾我們的心理來做這件事的。

    我幾乎不會打字,因此被打字店很黑了一筆,以至於花去了我一千多元錢,這筆帳至今無處可報。更氣人的是有家叫榮榮繁榮打字店居然是用掃瞄儀從我的文稿上直接掃的。每千字會錯上三百,漏行、漏篇,多打上三、五句湊字數更是常事。這家打字店的老闆是一隻眼有白內障的獨眼龍,他的那個打字員小姐和他一樣黑心。狗日的老頭嘮嘮叨叨的講他的電是一元多,狗屁!這雜種講這話就是不想讓我在他的機子上校正。要是我弄這麼一大本錯字連篇的東西回去,跟沒寫有什麼區別嗎?黑了良心的傢伙還欺騙我說:「我們這兒來打字的都是三元錢一千字,不包改錯。全是拿回自己機子上改。」

    這句話只有白癡才說的出來,也只有傻子才會相信。這一區的打字通價是三元千字,多打能夠便宜到兩塊五至兩塊。我已經很瞭解這一帶的打字市場了,所以沒有上當。我當場揭穿了他們的陰謀。愚弄別人也換個高級點的手段,別用這麼低級的。該死的打字員小姐說:「你大概是別人不肯把機子給你改,你才到這裡改吧!」廢話,有電腦誰到你這兒打字?難道我的錢多得實在沒地方花了嗎?

    在這兒打字,你就應該對我校正負責,雖然不要求你沒有錯誤,但你們這兒也錯的太離譜了。更要命的是他們居然把空格也算字數,他們多打兩個空格我就得多花不少鈔票。

    這兩人一唱白臉、一唱紅臉,不停地變換花樣,為的就是把我口袋裡的錢哄出來。我自然也不是傻瓜,不會那麼輕易上當,不過我還是中了暗算。他們把同樣一段內容粘貼複製了很多次。

    每天晚上10點多,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去拿打好的文稿,同時又把新鮮出爐的稿件交給他們。我的磁盤在他們機器上因為染了病毒,廢了好幾張,稿件也被他們弄得不像樣子。這個獨眼龍老闆卻每天自得其樂,聽著山西梆子和陝西的信天游。打字員小姐頗像《格列佛遊記》裡的女耶胡,和她的河南男友公然在打字店裡調情。他的男友每天都灌點貓尿,總是醉熏熏的。兩人的親吻、摟抱全然不顧忌老獨眼龍。獨眼龍則微閉著眼睛,開心地看著他店裡的這對青年情侶。每次,我都疑心自己是否走錯了地方。

    我終於無法忍受他們巧立名目的盤剝和惡劣的服務態度,換了家打字店,這家店用三元給我結算,但是包括輸出,又包括在機子上校正。服務態度與榮榮相比也好的多。

    獨眼龍老闆沒能笑到最後,他那位打字員小姐和河南男友在半年後的一天夜裡,把店門打開,將電腦、打印機等都賣掉了。只有複印機因為太重,而未能下手。兩人遠走高飛了。據說打字員小姐和獨眼龍還是親戚。可呼天搶地的獨眼龍至今沒有再得到關於打字員小姐的半點消息。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