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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卷章 沒有必然的結果

作者:備忘錄

    秋風像雞毛撣子似的輕輕掃過食城,掃過每個人每個動物的臉,那感覺很清爽,很平靜。

    那一刻誰也沒動,鷂鷹沒撲下來,城裡的箭也沒射上去。

    所有東西都回到了血戰前的樣子,或者說所有東西都保持著原來的樣子,血戰根本沒發生過。

    遠方飄來一朵詳雲,雲裡彩光四射,一把分貝不高,卻可以在天地間產生迴響的女人聲由詳雲上傳下來:

    「你們都鬧夠了沒有,我好不容易才睡著,就被你們這樣吵醒了。」

    「觀音大士?!」豬八戒認得是菩薩的聲音,連忙就地拜倒,對領導豬八戒永遠是禮數有家,畢竟他掌握著你的前程和命運。

    食城內外的老百姓及士兵見天空詳光萬丈,又聽說是菩薩新臨,紛紛朝天跪拜。唐僧為了表示自己的虔誠,拜得最為厲害,像練鐵頭功似的把額頭往地上猛撼,發出轟隆隆好像地震似的聲響。

    城外飛禽走獸在菩薩的那詳光下也慢慢變得平靜溫和,籠罩在食城上空的殺氣登時消散,天地間一片安詳。

    猴子跳上一片雲頭上,朝觀音菩薩那片詳雲點了點頭,說:「菩薩你好。」

    詳雲裡發出聲音,問:「猴頭,你為何不下跪?」

    猴子笑笑,道:「對不起,我有三跪三不跪。」

    菩薩問:「何為三跪三不跪?」

    猴子說:「輩份比我高的,不跪;輩份比我低的,不跪;輩份跟我一樣的,不跪;我只跪三個人,一個是我過去的師父,一個是我現在的師父,還有就是我未來的師父。」

    「……」

    豬八戒心裡嘀咕道,猴子連菩薩也敢調侃,不,簡直是調戲,未免太色膽包天了吧。

    風中柳在豬八戒旁邊小聲問:「豬先生,菩薩為什麼隱身啊?」

    「靠,還用問,一定是昨晚通宵打麻將熬出黑眼圈了,怕影響形象。」

    「菩薩也打麻將?」

    「女人閒著不打麻將幹什麼?你見過哪個女人不打麻將的嗎?」

    「那倒沒見過。」

    猴子在雲頭上問:「菩薩,剛才是真的還是現在是真的?」

    菩薩道:「剛才的是真的現在的也是真的,剛才是假的現在的也是假的。如果剛才是真的那麼現在的就是假的,如果剛才是假的那麼現在的就是真的。」

    「……」

    豬八戒在下面狂罵放屁,為什麼領導總喜歡把說話當放屁,把放屁當說話?說了一大堆最後竟然是什麼也沒說!

    猴子卻像有所感悟,點了點頭,道:「真和假的選擇權在於我們手裡,對嗎?」

    菩薩道:「因果因果,原因是樹身,結果是長在樹身上的樹枝。所以原因永遠只有一個,但結果卻可以有無數個,剛才你們看到的那場血戰是千千萬萬個結果中的一個,你們可以選擇它,也可以放棄它,這世界上沒有必然的結果,只有必然的選擇,什麼樣的選擇導致什麼樣的結果,你們都明白了嗎?」

    「……」

    「明白了嗎你們?」

    「……」

    「唉,其實不管你們明白與否,接下來的選擇你們都已經心裡有數了,沒人能干涉別人的選擇,菩薩也不行,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

    食城四周再一次寂靜。有所不同的是,先前的靜是無言的靜,現在的靜是種深思的靜。

    這種寂靜持續了很久,很久,時間彷彿結了冰,凍結了千萬年的歲月。

    「哇——」九頭鳥淒厲的叫聲如箭般射碎凝固的寂靜,之後它調轉身,扇著兩扇巨翅,沿來路飛走了,大家目送著它的身影由一團變成一點,直至完全消失在蒼天白雲之下。

    緊接著飛走的是仙鶴,大雁,然後是斗鵬,老鷹……

    地面上的野牛、斑馬、猴子、老虎也成群結隊地向四面八方開去,一進間揚起漫天沙塵,把食城淹沒。

    海裡的鯊魚、鯨魚、旗魚也紛紛向深海游了回去,沒絲毫猶豫。

    眨眼間,包圍食城的飛禽走獸全部撤光,留下一地雜亂無章的腳印。

    天上的積雲在秋風的碰撞下開始一片片裂開,向不同的方向漂移開去,陽光從雲與雲之間的空隙處透射下來,形成一片片光牆和一條條光柱,給人一種洞穿天地的奇妙感覺。

    食城全城人們不斷地狂呼叫喊,興奮得直想脫光衣服來場裸跑,所有人都在跪謝觀音菩薩,一副感恩戴德沒齒難忘狀。

    豬八戒沒想到整件事最後贏的不是那些動物,也不是食城的百姓,更不是自己,而是觀音菩薩。他覺得不公平啊,自己花費精力花費力氣花費智慧最後得到的卻是白費!觀音菩薩她做什麼了?不就是因為睡覺被吵醒了才過來弄個假象再說幾句好話,這麼輕而易舉就搶了所有功勞?當然,豬八戒承認觀音菩薩的出現是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但是有沒有人想過,她老人家之所以能點睛完全是因為豬爺爺我事先勞心費神畫了那條龍。沒有我畫的龍你的睛往哪點啊?罷了罷了,誰叫人家是領導呢!

    歸根到底還是領導問題,所以豬八戒最後給自己的解釋是,自己在不適合的時間在不適合的地方以不適合的身份做了一件不適合的事;而觀音菩薩則是在適合的時間在適合的地方以適合的身份做了一件適合的事。如此而已。

    猴子看到所有麻煩都已解決,很開心地笑了,正要駕御雲頭離去,觀音菩薩卻叫住了他,問:「猴子,又上哪?」

    「呵呵,你留我也沒用。」猴子笑道,「我不會打麻將。」

    「你要去找紀悼?」

    「是,那是我的任務。」

    「這次的大災難,紀悼不是罪魁禍首,你可知道?「

    「這次?那麼前幾次呢?「

    菩薩道:「紀悼原是天界的瘟神,因食城數千年來犯殺戒太重,玉帝派他下凡,借用災難來懲罰食城百姓,不過玉帝給他安排的任務是十次。他在一千六百五十年前降到人間的,也就是說他的任務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已經完成,只是他久居凡世而貪戀人間,遲遲不肯上天繳旨,這次醒來想到往常的習慣,又看到有動物的積怨可以利用,於是就打算製造第十一次大災難,不過現在既然沒事了,你也就放過他吧,一會兒我會帶他回天庭交給玉帝發落。其實紀悼跟你們極為緣,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們會再次重逢,至於那時是敵是友,只好聽從天意了。」

    猴子說:「我之所以對付紀悼不是因為他為非作歹,而是一個任務,所以他的身份及未來絕不影響我的工作。」

    菩薩道:「你不說我也差點忘了。你師父叫我帶個口信來,要你馬上終止現在這個任務,回去領受最新指示。」

    「……」

    「觀音菩薩不會說謊的,信譽是我們的一切,要不我們哪來那麼多香火。」

    猴子望著遙遠的天際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笑了笑,道:「好,我這就回去。」

    豬八戒急忙叫上來,「喂,猴子,就這樣走啊,至少下來說聲告別吧。」

    猴子按下雲頭,問:「要怎麼告別?」

    豬八戒小聲道:「有個問題一直困惑了我好久,我想這世上只有你能答我了。」

    「說吧。」

    「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

    「哇靠——你不是說不嗔不怒嗎——我說過別踢褲檔的了……你還踢……」

    ……

    望著猴子和跟頭雲愈飛愈遠,豬八戒心想,謝謝你把我當朋友,希望在我有生之年還能與你重逢。

    菩薩道:「好了,我也該回去休息了,今晚約了佛祖打十四圈呢。」

    忻欣問:「那些動物還會回來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千萬年來的積怨沒那麼容易就根除的,以後是福是禍,就看食城的造化了。」

    唐僧走上去,道:「觀音姐姐,何必走那麼急呢,坐下來喝杯茶吃個包聊聊天不好嗎?有一個問題我想早就想找你談了,關於聯合國到底是一個國家還是一座大樓……咦,觀音姐姐,你還在嗎?不在的話就應一聲啊,在嗎?……你怎麼說走就走連告辭也不說一聲,唉……」

    當晚食城舉城慶祝平安渡過審判日,鼓樂暄天,全城熱鬧非凡,但所有準備的食物者是素食,由唐僧親自下廚帶大家做的。食城的們吃慣了暈食,偶爾食素竟然感覺大開脾胃,大家都吃不完而用褲兜著走,後來就有了「吃不完兜著走這詞」。這讓豬八戒覺得老和尚除了當廣播主持外還有天份當廚師。

    當晚金戈鐵馬等人終於找到了他們的領主,是在領主府的廁所的馬桶下找到的。那時豬八戒真的很佩服他,因為能把那麼大的一個馬桶翻過來蓋住自己的人一定要有驚人的神力。

    金戈鐵馬向領主匯報了食城當下的情形,領主他老老人家立即正顏道:「什麼?就這樣完了?我還想親自披堅執銳率領我的子民欲血奮戰呢!都怪那該死的馬桶,我一坐上去它就砰的一下飛起來蓋住了我……」

    「……」

    驛館同樣的熱鬧,談笑聲和觥籌交錯聲響成一片,這麼多人中最不開心的是牛魔王,因為聽說天心月死了,傷心之下喝得酩酊大醉,反反覆覆地喝著《紛飛燕》。

    豬八戒各敬風中柳、金戈鐵馬三人一杯,然後道:「這杯算是告別酒。明天我們要走了。」

    風中柳等人如何捨得,道:「這麼急,不留多幾天嗎?」

    豬八戒無奈地笑道:「不了,漫漫長路等著我們呢。再拖著不走,恐怕沒命走到西天了,我們可以等時間,可時間從不會等我們。」

    風中柳道:「西天長路,要走到何時才是盡頭啊!」

    豬八戒道:「不敢想這問題。因為每次一想到便覺得茫然,我只能對自己說,前面的路是無盡的,我們的生命是有盡的,我活在這世界上就是要用有盡的生命去走無盡的路,生命的終點在哪,路的終點就在哪。」

    金戈鐵馬道:「你留下來吧,在我們食城你一定能當個好官。」

    「雖然當官的很多都是豬,但豬是不適合當官的。在天上我當過天篷元帥,那日子我過怕了。」

    「……」

    「媽的別老說我呀,說說你們有什麼打算。」

    風中柳看看醉得一塌糊塗和牛魔王道:「菜刀幫是混不下去了,我也三十出頭,是該成家立室了。隨便找點生意做做吧,男人到這年紀考慮的就這些了。」

    「金戈鐵馬,你們呢?」

    「我們?我們以後就像我們的以前。」

    豬八戒歎了口氣,道:「替你們不值啊!守著這麼一個廢領主。」

    金戈鐵馬道:「廢也好啊,至少他不會像其他統治者那樣,老想著當別人的統治者。這樣就少了很多戰爭。對我們當過兵而且打過仗的人來說,沒事就是最好的事。」

    「……」豬八戒笑了,「你們真想得開啊。」

    「不能正視只能想開了,凡事如此,不是嗎?」

    唐僧問忻欣:「小姑娘,還跟我們一起走嗎?」

    「當然跟了。」忻欣道,「聯合國的問題還沒一個結果呢,我認為我們有必要繼續探討下去。」

    於是兩人繼續就聯合國到底是一個國家還是一座大樓的問題展開激烈的討論。這樣的後果是在場所有人都突然說有事然後連鞋都不穿就走了。

    後來忻欣突然像記起了什麼,終止討論,飛開,豬八戒問:「上哪?」

    忻欣道:「想起一件事,要把領主府的吸血樹帶回原始森林。」

    豬八戒道:「把它們帶回去只會害死更多的動物。」

    忻欣道:「你們人類不也一樣害死很多動物嗎?吸血樹傷害動物是因為要生存,人類殺害動物卻是因為要享受,如果它們不配活,你們配嗎?」

    「……」

    隨後忻欣便到領主府,用瞬間移動將兩棵吸血樹移植回原始森林。不必細表。

    翌日,陽光燦爛,風和日麗。這樣的天氣雖然不適合離別,但是適合遠行。

    唐僧一行在食城儀仗隊的歡送下往城西的海岸走去。前來為他們餞行的人很多,領主大人,金戈鐵馬,黑青天,公孫澤,風中柳,牛魔王,石徑斜等等,這麼多人走在一起居然是一路無言。黑青天等人是因為無話可說,風中柳他們是有話不知怎麼說,豬八戒是怕說開話來挑起老和尚未的興趣而不敢說話,因此隊伍很沉默,只有儀仗隊奏出的歡送樂充斥耳邊,揮之不去。

    食城海岸的碼頭邊泊了好幾十艘船,大中小型號不一,有貨船有商船有漁船有旅船有戰船,桅桿林立船帆遍佈。

    金戈鐵馬為唐僧他們預訂的是一艘豪華旅船。名叫「望風號」。這艘船將一直西行,駛過西海,到達另一個國度,然後在那裡又載客回來。

    豬八戒等人來到碼頭邊,看到那望風號時不禁歎為觀止,那是艘綜合了樓船和帆船構造風格的巨型船。船長四十多丈,寬十丈左右,船身份四層,足足可容納一千多人。另外是七桅九帆,主桅高達十餘丈,若九帆齊開,航速絕對不亞於一般戰艦。

    令主大人頗主自豪地說:「這種船我們有兩艘,一艘昨晚已經出航了,可別小看它們,食城一半收入是靠它們來支撐的。」

    豬八戒看了那船船身覺得奇怪,因為船身本是黃色的,但吃水的船身以下卻漆黑如墨,像是被什麼特別的東西染的。看上去極不順眼。而且那船上還飛過來一陣陣隱隱的腥臭,豬八戒忍不住問:「這是怎麼了?船身不是黃色的嗎?」

    金戈鐵馬道:「慣了。」

    「慣了?什麼意思?」

    「從這出去是西海,西海中心海域時不時會出現一股神秘的曖流,曖流一來,海裡的冷水性魚就會大量死亡,之後屍體腐爛,把海水染成黑色,而海水又把過往船隻的船身染黑。」

    豬八戒點頭,暖流他聽說過,但一般來說暖流都很容易找到源頭的,而且它的出現一般是呈週期性,不至於「時不時」那麼頻繁,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也算一奇吧。

    船上的預航鐘開始敲響了,豬八戒回頭道:「好了,要走了,客套話就別說了,大家心裡明白就行。」

    金戈鐵馬和風中柳點了點頭,然後輪流和豬八戒擁抱告別,豬八戒覺得很榮幸,畢竟人除了吃豬肉之外是不會跟豬親密接觸的。但輪到牛魔王擁抱時豬八戒差點昏死,靠,你想勒死我是不是?你是牛我是豬,拜託,念在大家都是牲畜的份上別做得這麼過分!

    領主怕身份貶值,不敢和豬八戒擁抱,只道:「謝謝你們為食城做的一切。」

    豬八戒道:「我們沒做什麼,不用謝。還是謝謝你那個會突然飛起來的馬桶吧。」

    「……」

    之後,唐僧、豬八戒和忻欣與其他旅客一齊排隊上了船,三人站在頂層甲板上,靜靜看著碼頭上的人影在視野中變小,模糊,消失,然後是整座食城變小,模糊,消失……只留下無盡的藍色。

    豬八戒抬頭看了看太陽,很刺眼,又望向遙遠的西方,卻什麼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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