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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人在時間裡學會堅強

作者:備忘錄

    這時紀悼乘大家不備,突然發起襲擊,調轉尾巴就向猴子橫掃過去,猴子迅速向後飛開,躲過了。

    紀悼並沒善罷干休,長嘯一聲,巨口中噴出一巨型火球,彷彿一個小太陽似的撞向猴子,那火球溫度奇高,即使是在下面山林裡的豬八戒等人也感受到了它的熱量。

    就在大家等著看猴子用什麼手段應付這一強攻時,那飛往他的火球突然改變了運動軌跡,仿如一隻中了箭的鳥,筆直往地面墜下。

    下面可是一大片的山林啊!

    糟!猴子暗叫不妙,紀悼欲引起山火,逼自己放棄追他而搶救山林。

    猴子運足真氣,右手一揮,一道氣勁暴轟而出,流星追月般朝那火球擊去,可是他倉促間計算出了誤差,氣勁並沒轟中火球,只從火球上面削了過去,無濟於事。

    豬八戒等人眼睜睜看著那火球愈來愈接近地面,腦海一片茫然,怎麼救,整個太陽掉下來了怎麼救?!

    「「隆——轟隆——「」火球落入最茂密的一處山林裡,繼而發生大爆炸,巨型火球分解為無數小型火團,四下飛射,山林登時有上百處地方燃起大火,不一陣,那些著火點相互接洽,匯聚成一片火海,向更闊面積的山林蔓延開去。

    紀悼笑道:「要麼救火要麼追我,猴子,你選嗎!「說完,調頭往東北方向飛走了。

    山火像洪水似的席捲了好幾個山頭,但見大地一片茫茫火海,濃煙猶如魔鬼般張牙舞爪向上飛昇。

    豬八戒他們所在的那個山頭已經被火海所包圍,火勢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上爬起。

    豬八戒和風中柳急得在原地打轉,輕功再好在這時也無用武之地,電視裡的大俠有走樹頂有走屋頂有走水面的,但還沒有走過火海的,豬八戒可不敢以烤豬為代價開此先例。

    豬八戒看到忻欣正望著漫山遍野的大火發呆,知道這翼精靈又在為那千千萬萬生命的消失而痛心。心裡忍不住罵她傻B,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著兼濟天下?!但仔細一想,也只有自身難保的人才會想到兼濟天下,財利雙收的人想到的永遠只是自己。因為自身難保的人才知道這世界上有困難這回事,而財利雙手的人眼中只有享受這回事。

    猴子沒有追紀悼,按下雲頭來到豬八戒他們面前,道:「上來吧!」

    豬八戒和風中柳上了跟頭雲,可忻欣依然定在原地發呆,豬八戒喊了幾聲她都不應,眼看山火快竄上來了,豬八戒像抓小雞似的一把抓住忻欣扔進了自己的袖籠裡,大伙隨跟頭雲升上了高空。

    忻欣沒躲在袖籠裡咬豬八戒的手,這出乎豬八戒的意料之外。看到忻欣藏身的那個衣袖一下一下地顫動著,豬八戒知道忻欣在裡面哭了,唉,女人,你們為什麼像不珍惜錢一樣不珍惜自己的眼淚呢。

    豬八戒看到大地一片火海,沒能像精靈那樣產生什麼感傷,因為豬八戒感受到的是恐懼,是一種毀滅的恐懼,看看風中柳鐵青的臉色,知道他也一樣,可那猴子的臉依然很平靜,看不透他在想什麼?難道就沒任何事情能令他感到恐懼?

    火勢越來越大,濃煙瀰漫了整個天空,豬八戒等人即使身在高空也被熏得咳嗽連連淚流不止。

    猴子說:「你們都呆在這別動。我去救火。」

    「這火怎麼救?你沒消防車沒降雨彈能救嗎?」風中柳道,「這火我看只有等它自己滅了,可是當它自動熄滅時,恐怕什麼也沒有了!」

    猴子定著不動也不說話。

    風中柳道:「你不是說救火吧,我看你是看火吧。」

    豬八戒道:「不要對著一副臭皮囊說話了,他的元神早走了。現在可能在天上了呢。」

    這時天空突然烏雲密佈,鋪天蓋地,隨後閃電亂舞,雷聲震天,瓢泊大雨傾瀉而下,看上去好像天上裝了千千萬萬的水籠頭在噴水。

    風中柳和豬八戒被大滴的水砸得肌膚生疼,風中柳忍不住道:「活了幾十年還沒見過這麼大的雨,猴子怎麼弄了?該不會是叫一大批神仙一起往下撒尿吧!」

    豬八戒沒說話,心裡的疑惑又增了幾分,這猴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啊?居然能請到風神雨伯?我豬爺爺當天篷元帥時都沒這面子。

    由於雨下得很大,山火很快被澆滅,火滅之後,雨也停了,雲也散了,天空重新恢復清朗,然而往下看時,看到的是濕淋淋的焦炭,一片黑色……

    忻欣飛出豬八戒袖籠,望著黑漆漆的大地,神色黯然,道:「幾千年的生機居然逃不過一瞬間的毀滅……這就是命運嗎?

    豬八戒和風中柳見大火熄滅,心裡本來很高興,畢竟死去的已經死去,活著的還要活著。但看到忻欣那樣子,只好把歡喜強壓下去,不敢表露出來,風中柳還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唉,樹死不能復生,節哀順便吧!」

    豬八戒覺得說這麼老套的話像放屁,自己想說句有創意的,結果想了半天連屁都沒得放。

    猴子的元神返回軀殼,看著地面一片焦土,歎了口氣。

    忻欣道:「猴子,你不是有那些能讓人死而復生的神奇藥水嗎?求求你讓那些樹全活過來吧。「

    豬八戒說:「死了就死了,還戀著幹什麼?這世界每天都有那麼多人死去,難道都有讓他們復活?要是這樣的話,活著的人就不用活了。」

    「可它們是樹!」

    「樹也一樣,整個自然都是這樣,生注定要死,死孕育著生,過幾天你可能會發現那些燒焦的樹旁長出嫩嫩的樹苗呢!」猴子很平靜地笑道,「所以我們要學會平靜地對待得與失,我們得到一樣東西就必然失去一樣東西,失去某樣東西的同時又會得到另一樣東西——這道理都讓人家給說臭了,呵呵,總之我覺得生活在並不是缺乏美麗,而是缺少發現。」

    ……

    靜了好一陣,豬八戒問:「紀悼怎麼辦?」

    豬八戒看看天邊,只見紅日西沉,霞雲生起,,道:「休息一晚,明天再算吧,它逃不掉的。」

    豬八戒哼道:「開玩笑。」

    猴子笑了,「你可以當我開玩笑,因為你信不信都無所謂。」

    豬八戒道:「他飛了一個晚上你還追得上?有沒有聽過龜兔賽跑的故事,兔子以為自己很行,睡了一覺,結果輸給了烏龜,何況我們的對手不是烏龜而是龍!」

    猴子說:「對我來說,龍和烏龜對沒什麼分別,況且我不是兔子,而是猴子。」

    「為什麼你相信你一定能追上,給我一個讓我相信的理由。」

    猴子微笑,道:「因為我相信。」

    「就這麼簡單?」

    「簡單嗎?」

    「不簡單嗎?」

    ……

    大伙降落到一個沒被大火燒到的山頭上,打算在這歇息一晚。

    豬八戒扛起鐵耙鬥志昂揚地說要去打獵,請大家吃一頓上好的烤肉餐,結果半個時辰後他低著頭拖著鐵耙回來。

    風中柳早燒起了火,就等著豬八戒的獵物回來,如今看到他兩手空空地返回,好不奇怪,問:「獵物呢?」

    豬八戒道:「在這。」

    「哪呀?」

    「我不就是嗎?把我烤了算。」

    「……發生了什麼事?不可能一個獵物也沒吧!」

    豬八戒鐵耙一放,道:「媽的我也想不可能一個獵物也沒有,可他奶奶的我找了幾個山頭連螞蟻也沒看到一隻。」

    猴子和忻欣在密林裡採了一堆野果回來,猴子說,「這情況很反常,其實早在下午時你們就該發現了。龍鵬和紀悼打得那麼激烈,後來紀悼又放火燒山,但都沒驚起任何一個飛禽或走獸。」

    豬八戒道:「你是說這裡的動物全沒了?「

    「嗯,像是一種集體大遷徒。」

    忻欣道:「難怪今天下午看到的那麼多動物都往同一方向去,而且好像走得很匆忙。」

    風中柳道:「西北方是食城,過了食城就是西海,它們遷到哪裡?漂洋過海嗎?鳥類可以,但那些野牛啊斑馬呀怎麼行?總不能游泳過去吧?」

    「吃不飽力不足,什麼事也提不起興趣。」豬八戒拿起一隻野果,「唉,就吃這東西,營養不良啊!」

    猴子笑了,道:「這不剛好,有助你減肥。」

    豬八戒道:「我就不信你一點暈也不吃。」

    猴子說:「有吃呀,但極少。因為我看到人吃猴子覺得那很殘忍,所以我不會對其他動物作這麼殘忍的事。正常情況下我無法將一隻活生生的動物殺死,因為我無法面對它們臨死前的那種淒涼和絕望的眼神」

    豬八戒無話可說,唉,自己本來是很正常的,但遇上的全部都是不正常的人,於是自己的正常就成了不正常。

    猴子開始吃果子了,豬八戒看到他吃東西很優雅,一口一口很自然很平順,跟他平靜的氣質極為相配,但又覺得這傢伙對食物過分珍惜了,靠,用得著連果子裡的核都舔得一乾二淨嗎?更過分的是這樣還不算,猴子還把舔乾淨的核咬開,抖出核裡那麼一丁點的肉再吃……

    豬八戒實在看不下去,道:「喂,猴子,這麼多果子能吃兩天呢!你用得著那樣點點計較嗎?」

    猴子笑笑,然後很認真地看著豬八戒道:「你有沒有試過半個月不吃東西的。」

    「半…………半天我試過。」

    「所以有些事你不會明白,你不會明白一個半個月不吃東西的人偶然撿到一隻果子的狂喜和珍惜。更不會明白半個月不吃東西的人是如何吃東西的。」

    「你半個月不吃東西了?」忻欣問。

    猴子笑了,道:「沒,是以前的事,所以養成了現在的習慣。」

    忻欣道:「好像你以前的日子很慘啊!」

    猴子出神地看著遠方,道:「我都說了,人都是在時間裡學會堅強的。」

    夜空繁星點點,每顆星星都彷彿有生命似的眨著眼睛,東西邊的嫦娥和玉兔已經升得很高,漫無邊際月光,像張沒格子的網似的鋪下,映出四周山頭東西兩邊雙重的陰影,寂寞如水。

    填飽了肚子,大家便躺在篝火旁邊仰望滿天星斗。

    豬八戒道:「猴子,把你那所謂的感覺教教我吧。」

    「我說過,不是每個人都能學的。」

    「靠,你不說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學啦?」

    「……」猴子道,「任何物體的任何動作都會使空氣產生震動,我說的感覺就是通過感受空氣的震動而推測物體的動作,然後確定它的位置,所以學這本領的人必須對生活乃至對身邊的一切都有要有細心的觀察和深刻的體會。」

    豬八戒道:「我行啊!」

    忻欣忍不住發笑。

    「笑什麼,我真行的。」

    猴子凝望著滿天星光,道:「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嗎?怎麼想?」

    「靠,有什麼想?一點點的像人家臉上的青春痘。」

    「……」

    「怎麼,我說錯了嗎?」

    猴子又問:「那麼你看到月亮又怎麼想?「

    「月亮我喜歡,蠻像燒餅的,看見就想吃。「

    「……「

    「怎麼,不對嗎?」

    「嗯,挺有想像力。」猴子道,「但我想你真的練不成『感覺』。」

    「用得著這麼坦白嗎?婉轉點行不行?」

    「怎麼說呢?如果要練感覺,必須有一顆平常心,無慾無求,不爭不勝,平靜地對待得與失勝與敗,永遠保持清醒的頭腦,在任何情況下都處於泰然,不驚不詫不嗔不怒,能做到這點,感覺便水到渠成了。」

    「你就是這樣的人,不知道你怎麼辦到的,但我想芸芸眾生,能到達你那種境界的人,應該不會有。」

    「有的,你師父就是。」

    「老和尚?」

    「是呀,他跟你在一起從沒有抱怨過任何事,對不對,其實他是很孤獨的,可他從不覺得苦,因為他看得開,他會很開心地去跟人說話,人家不聽他會去找一棵樹一隻螞蟻談心事,很多人認為他很傻,其實他才是最聰明的。有誰比在不平衡中取得平衡的人更聰明呢?」

    豬八戒仔細想了好久,說:「我想我永遠到達了那種境地界。我喜歡刺激,喜歡競爭,喜歡不斷向上,看見不平我會生氣,看到人死我會悲傷,看見美女我會興奮,看見老和尚我會恐懼……我容易流露感情,而我的感情波動也很大,除了睡覺之外永遠難以平靜。」

    猴子道:「每個人都有自己人的活法,你是比較現實的人,但這樣注定活著很無奈很痛苦,因為這就是現實。」

    豬八戒道:「但我覺得我活得很好。」

    猴子笑了,說:「這說明你是個很樂觀很看得開得豬啊!還有就是習慣了,我也覺得我活得很好,因為我也習慣了。選擇了什麼就做什麼吧,只要認為還能做下去,實在不行,再考慮其他選擇,我的意見僅供參考罷了。任何人都沒任何權利去決定另人的人生。」

    風中柳歎氣,道:「我好自卑啊!」

    忻欣問:「自卑什麼?」

    「一個猴子一頭豬對人生都有那麼深的感悟,作為人,能不自卑嗎?」

    「……」

    豬八戒翻了個身,道:「猴子,還是說回剛才說的感覺吧,你舉個例子來聽聽,那樣我可能明白?」

    「還不死心?舉例是吧?簡單,你先把眼睛閉上……」

    「閉了。」

    「集中注意力,什麼也不要想。」

    「好的。」

    「感覺到風了嗎?」

    「感到了。吹得我好爽啊!」

    「你現在開始想像風的形狀,感受它的線條,然後推測它的方向以及身邊一切受它影響的東西現在的情形……」

    「呼……呼……」

    「怎麼樣,有什麼感覺?」

    「呼……呼……」

    「喂——豬,說話呀?」

    「呼……呼……」

    「……」

    猴子搖頭笑了,坐起來,風中柳這時也睡著了。忻欣飛到不遠處一塊石頭上,看著山下大片焦土出神。

    猴子走了過去,道:「還在為今天的事發愁啊?!」

    忻欣應了一下,說:「覺得好傷心哦!」

    猴子說:「其實你不該走出大森林進入人類社會的,人類社會不適合你。精靈的生活太和平太理想,難以承受人類社會所帶來的得失成敗榮辱興衰。你知道嗎,就今天一把火燒掉的山林,人類看了會覺得可惜,因為他們又少了一些蓋房子和燒火用的資源,他們絕不至於像你們精靈那樣,為生命的消失而傷心流淚。」

    「你也這麼說。」忻欣想起了老樹的話,「也許我們精靈和你們人類的思維方式真的相差很大,但我想我會努力去適應的。」

    「為什麼你那麼渴望融入人類社會?精靈的生活不好嗎?」

    忻欣嫵媚地笑了笑,說:「你見過魔法的翼精靈嗎?我是精靈中的特殊個休,豬八戒說過,特別的東西代表特別的意思,我想我身上應該隱藏著一個謎,而我來到這世界的使命就是要解開這個謎。因此我必須學會很多東西,瞭解很多東西。」

    我何嘗不是一個謎呢!猴子想著,但沒說出口。接著和忻欣又聊了些無關重要的話題,然後分頭休息去了。

    一宿無話。

    豬八戒睡覺以睡得沉著稱,以前在天界上早朝時老是遲到,每次都被玉帝罰站半個時辰,好不辛苦,後來豬八戒像其他神仙那樣買了鬧鐘,結果每天早上那鬧鐘總是把他鄰居的鄰居的鄰居的狗驚醒了他都還在做夢。最後豬八戒唯有每個月交500仙幣給雷公,讓他準時到自己人家裡打雷,那以後終於沒再遲到過。

    下凡以後,雷公的職位讓唐僧替代了,這天唐僧沒跟來,豬八戒滿面以為可以睡個天昏地暗,但還是在大早就被吵醒。

    驚醒豬八戒的是一聲龍吟。

    豬八戒睜開眼睛從地上彈起來,看到猴子、風中柳和忻欣早醒了,他們正在看著天上的一塊明暗交替的雲。

    「怎麼了?」豬八戒問。

    這時那片雲突然裂開,一條龍從裡面鑽了出來。

    紀悼!

    豬八戒一腳將鐵耙踢起,抓住。猴子說:「別緊張,不是真的。幻影而已。」

    紀悼放聲大笑,笑聲響徹雲霄,讓豬八戒覺得以後一定要捉一條龍當鬧鐘才行。紀悼道:「你們居然還有心情野炊,都已經災難臨頭了。」

    猴子淡淡地笑道:「你所在的地方距這裡只有一千多里,我一抬腳就能到你前面。」

    紀悼道:『你追得上我有什麼用,能追得上時間才夠本事。」

    「……」

    「哼哼,食城大難已至,即使你們趕回去,也於事無補了。」

    豬八戒道:「放什麼屁,不是還有五天嗎?」

    「你考過試嗎?知不知道什麼叫提前進場?慢慢等待這已經等待了一百五十年的毀滅吧,祝你們好運。」

    紀悼的幻影在笑聲中模糊,直到消失。豬八戒、忻欣、風中柳面面相覷,猴子早已閃身飛起雲端,按下雲頭,道:「上來,趕回去看看。」

    豬八戒譏誚道:「看你長得眉清目秀不像這麼傻啊,他說的話你也信?」

    猴子定眼望向西北方,道:「我有種不詳的預感,還有,食城那方向真有一股殺氣正在膨脹。那麼逼人的殺氣,我從未碰上過。」

    「真的?」

    「有假嗎?」

    「……」

    四人乘著炮彈般飛射的雲朵,往食城方向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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