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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戰場的黑死神

作者:lukew

    初冬溥溥的霧沙籠罩著皇朝的大地,因為是清晨,太陽也只偷偷的睜開了一隻眼,吝嗇的撒下一點金粉,讓霧氣中些許的透著金光。

    遠遠望去,海拔二千三百多米的鳳凰山,像是穿著綠色睡袍的少女,斜臥在鑲有金色絲邊的白色幔帳中,帶給詩人以無限的遐思。

    然而,這麼寧靜和富有詩意的氣氛卻一群突如其來的闖入者給打破。這些突然穿過薄霧,來到鳳凰山山腳下草原集結的闖入者,正是以勇名響著於世的皇朝禁衛軍,總數達一十一萬之眾。也就是說除了常規留守京都的二萬禁衛軍,皇朝最精銳的部隊全軍出動。

    黑盔、黑甲、黑色的長槍、黑的發亮的軍旗,連馬匹披的戰甲也都是黑色的。在戰場上,這種黑色是皇朝禁衛軍的專屬色,每每在敵軍的陣中捲起黑色的死亡風暴,以至於敵國的將領看到那黑色的軍旗就會從心底發出深深的戰慄。

    「戰場的黑死神」是皇朝禁衛軍的另一個稱號,然而這個稱號不是皇朝歷代的任何一位皇帝所封,而是無數禁衛軍的敵手,在付出鮮血和生命為代價最後所留下的嘶叫。

    皇朝歷四六七年十一月初,一十一萬"戰場上的黑死神"為了征討侵犯皇朝國境的高鮮國,在隆隆的馬蹄聲中,像一股不可阻擋的黑色鐵流,緩緩湧入鳳凰山。

    就像黑色刀尖閃露的白色鋒芒,禁衛軍的先鋒隊是由五百騎一身全白裝備的騎士。全白的裝備表明了他們不是「戰場的黑死神」,但隨風抖動的繡著九爪金龍的軍旗則明白的告訴人們…他們是有著「戰士中的戰士,勇者中的勇者」封號的皇家近衛軍。

    而這五百騎中身著繡有七爪金龍的白色盔甲少年正皇朝唯一的合法繼承者,十四歲的皇子趙禪。

    理論上說,身為皇子,若非皇帝親征就應該穩居中軍,若為有能者則指揮,調度全軍獲取勝利,若為無能者則也應居於中軍,讓己方的士兵能有足夠的安定感,和讓部下取得足夠的功績。

    現下,皇子趙禪竟讓自己和護衛自己皇家近衛軍擔任先鋒隊,這種情況確實會讓人對他產生一種貪功和有勇無謀的印象。

    然而就趙禪而言,這卻是全軍統率,丞相董肅的又一道另人不快的命令。十四歲的趙禪長著一頭烏黑的短髮,而可愛的娃娃臉足以讓人相信他是皇朝神話中的金童轉世,他的笑臉給人以一種清晨陽光的自然和舒適。但現在,清晨的陽光似乎被名叫憂慮的烏雲所籠罩。

    趙禪皺著眉頭,回想著昨夜軍議會上不快的經歷。

    「皇子殿下,本次出征的先鋒隊就有勞你了。」頒布這道命令的是本次帶軍的統率,皇朝的大丞相董肅。

    董肅今年正好四十歲。中等偏高的身高似乎平平無奇,但董肅的體格卻離奇的呈現正方形,鬍鬚濃密的臉上一雙不大的眼睛中卻射出象針制的目光。總的來說,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同時智謀和武勇又都擁有萬里選一的材能。

    雖然皇朝中許多老臣子對後一句的評語都斥之以鼻,認為他只是一個背信棄義,恬不知恥的騙子。

    但就董肅來說,他由一介區區小吏,成為諸侯,又借助皇都內吏作亂,以平叛為名登上丞相之位,現在更是大幅清除異己,目標能直指皇位。這樣的成績並不是一個背信棄義,恬不知恥的騙子所能夠獲得的。

    同時在這中間擊敗的眾多對手,也有多人以實績獲得名將和謀臣的美名。對那些人來說來說,在以自己和家人性命作賭注的爭霸遊戲中實在是沒有理由去故意輸給一個實力不如自己的對手。

    「丞相帥令,不敢有違,小將領命。」

    因為帳中站滿了董肅的親信,而不得己站在帳門口的皇太子躬身領命。

    趙禪不是一個好戰的人。相反,由於小時候一次幾乎喪命的戰場經歷,他對戰場有著一種不知名的恐懼。但也許是由於幼年環境的關係,趙禪有著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堅強韌性。

    自從董肅用幾乎是命令的口氣,從病危的父皇身邊強行將自己編入出征隊,趙禪就再三告戒自己:「要活著回去。」

    身為皇朝唯一的繼承人的他,深知在自己之前的十五位皇子,有七位死於同董肅有著說不清、道不明聯繫意外事件;而另七位則在也是丞相董肅,帶軍出征時光榮為國捐軀,而被追封為王;而最後那位前皇太子趙封,則是因拒絕董肅的帥令,而被當場問斬。

    有著如上的前車之鑒,趙禪非常清楚,不管董肅下什麼命令,他都必須接受。但是象擔任先鋒隊這樣的任務…

    趙禪又一次下意識的將手伸向了掛著長槍的得勝鉤。畢竟這是趙禪的第一次正式上陣,拋開恐懼不談,但要年僅十四歲的他連焦躁和不安都不要表現出來的話也實在太難為他了。

    「王子殿下放心,槍也有靈魂。在你需要它之前它是絕對不會離開得勝鉤的。」

    說話的是就在皇子右側的皇家近衛軍統領「槍神」常雲。二十六歲,略高於標準的身材,有著均稱的身材和堪比玉石雕像的俊美面容。當他笑容綻放的時候,既使是最陰冷的地方,你也能感到太陽溫暖。

    作為武將來說,「常山槍神」常雲是一個不敗的神話。跨下千里馬「追風」,手提名槍「趕月」,單就皇朝大地來說,以對手身份站在他面前而沒有必敗覺悟的,連一個手的手指頭都不滿。而對以皇朝為敵的異國將領來說,能有幸和常雲交手者就只能在另一個世界裡回味他那近乎藝術的槍法。

    但對趙禪來說,常雲他一方面是父王指定給他的親衛隊長和武術教師,另一方面又是曾在亂軍之中將當時什麼也不是的他救出的救命恩人。加上常雲親切的面容和親眼目睹的非凡武技,趙禪更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大哥哥一般。所以常雲的話,實在的給他帶來一種安定的感覺。

    「常將軍,你常對我說率騎兵隊者應該逢林莫入,和慎走山道,在開闊的平原上才能發揮最大的優勢。可我們現在走的路不是對我們很不利嗎?」

    「王子殿下真是有心啊!這是用騎兵的常理,你要牢記在心。但是,我們現在的情況略有不同。根據情報,高鮮人的十萬大軍正在準備渡過蘆江,我們以這個速度通過鳳凰山,到達蘆江渡口的時候,應該是對方渡江工作剛到一半的時候。正所謂渡河未濟擊其中游。我們突然的出現一定可以殺他們個片甲不留,讓他們再也不敢犯皇朝國境的。」

    「可萬一情報有問題,或者有人在山上埋伏的話…」

    「喲,殿下可是比我這個老人還要會操心啊!」

    聲音從趙禪的左後方傳來。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全身武裝的年老騎士。他是原本應該跟在先鋒隊後行動的十一位龍騎將之一,統領禁衛軍中青龍隊的青龍將嚴言。

    所謂龍騎將,是指統帥一萬名禁衛兵的將領。皇朝為了維護自己的中央政權,在都城上京處常駐十二萬的禁衛軍。根據「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風,雲,雷,電,金,木,水,火,土」分成十三隊。每隊萬人,其中騎兵兩千,步兵八千。

    這十三萬的士兵,每一個都是百里選一的強者。所以單就軍隊戰鬥力而言,單一個禁衛將所率領的禁衛隊,已經能比得上皇朝大地上任何一個諸侯軍隊戰鬥力的總和。至於政治方面,禁衛將也因為事實而被冠以「王者的預備隊」的美名。

    嚴言雖然已經年過五十歲,然而常年征戰和不間斷鍛煉的身體仍然十分的健壯。作為是禁衛將中最年長者,再過個兩年幾乎肯定可以獲得「王」的稱號。

    嚴言笑著開了口。

    「皇子殿下放心,這次的情報可是由原來的龍騎將,現在的膠洲王英布提供的。提供後方和側面掩護的也是他。這個男人可是有著皇朝第一猛將的稱號呀!」

    「皇朝第一猛將?那就是說比常雲將軍還要厲害?常將軍,你打的過他嗎?」

    「太子殿下,為臣並沒有和他交過手。」

    「嚴將軍,告訴我嘛,到底誰更厲害一點?」

    「嗯…這個…以上次平叛崇彎島一戰來看,確實是英布更為厲害一點。」

    「啊…」

    顯然皇子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微微的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但很明顯的有點不死心,馬上又追問:

    「嚴將軍,常將軍不是說沒交過手嗎?為什麼說英布更厲害?為什麼?為什麼?」

    「這是因為他們的戰績呀。崇彎島上的名將連燈悔和李戰,並稱『崇彎島雙雄』。據稱是島上最強的二人。當時他們分別應戰常將軍和膠洲王。常將軍的對手是連燈悔,我記得常將軍在剛一照面的時候,為了幫連燈悔呼吸方便,直接用趕月在他的咽喉處開了一個洞。」

    「啊?!那不是一個回合就贏了?這還不是常將軍勝?」

    嚴言帶著笑意,看了一眼這個有著明顯偏向常雲情節,而急不可待打斷自己講話的皇子,繼續說。

    「常將軍輸了呀!!因為英布在用他習慣性大嗓門抱名的時候,那個李戰因為看到連燈悔連一個回合都堅持不到,再加上英布將軍的氣勢…」

    「怎麼了,怎麼了?快說,快說!」

    「給嚇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

    瞬時在進入鳳凰山的山道前撒滿了一老一少的笑聲。

    「殿下,我跟你說,從此,那兩個人的稱號從『崇彎島雙雄』一下變成『崇彎島雙鼠』。而且常將軍和英布將軍之間較量的趣事還遠不止與此…」

    「咳,咳,嚴將軍,嚴將軍!」

    當事人之一的常雲清了清嗓子轉移了一下話題說。

    「你把本隊帶的離我們先鋒隊這麼近,不怕丞相怪罪嗎!」

    常雲提到的丞相這個名詞,似乎給嚴言帶來不快的感覺。

    「哼!這個老賊,他的想法誰不知道?對付高鮮那幫跳樓小丑,只要我的本隊出動就可以輕鬆搞定,還出動了幾乎全部的禁衛軍。而且這次除了我,和韓勇外剩下的禁衛將幾乎都是董肅一手提拔起來的。又讓皇子作先鋒隊,還美名什麼讓他建立功勳,擺明了就是想藉機幹掉最後的一位皇子,說不定還想讓你我二人來背這個黑鍋。」

    被稱為董肅暗算目標的趙禪先暗暗的低下了頭,而後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堅定的抬起了來,突然發現有兩道充滿鼓勵的目光比陽光更溫暖的照在自己身上。趙禪也對目光的主人常雲回以堅定的微笑。接受到皇太子反饋的信息,常雲點了點頭說。

    「不錯,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那老將軍以為我們該如何呢?」

    「哎,常雲,你這就不對了,我們誰跟誰啊!要不是董肅那斯,你還是最年青的龍騎將,而且你的智謀遠在我之上。我過來就是一句話,你要我怎麼做,你就開口。我的本部一萬禁衛兵完全聽你的指揮。」

    「老將軍您就不怕董肅的報復?」

    「哼!他要是能動的了我的話,我早就不是龍騎將了!唉…連著看八位皇子死在軍中,我一點也幫不上忙,真是我的恥辱!這次我下定決心,就算要我老命也不能讓皇朝最後的一點血脈給送在這裡了!」

    「老將軍捨命護我之心,恩同再造,趙禪這裡先行謝過!」

    說著,趙禪在馬上是深深一禮。

    「啊?殿下真是,何必客氣!」

    相對與慌忙扶起趙禪的嚴言,在一旁觀看的常雲更是暗自點頭,心中想著「有如此氣度,長大了必定是個了不得的皇帝吧。」也更加堅定了追隨的決心。可是不管怎麼說,如果太子馬上就死亡了的話,是看不到任何未來的呀。所以他得必須馬上想出對策來。

    「董肅不會公然讓禁衛軍來殺掉太子,因為他還不想背上弒主的惡名,如果與高鮮人交戰的時候憑你我二人的軍隊當可以保護太子的安全。我唯一擔心的是董肅故意讓我們走的這條山路,萬一當中設埋伏的話…」

    「哎!常雲,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謹慎?就算他設伏,憑我們兩還怕幾個區區的小毛賊?!!」

    「話是不錯,但我擔心的是…他啊!畢竟這裡是他的地盤,而且這次高鮮人離奇的入侵我總覺得有點不尋常。」

    「你說的是膠洲王英布?放心,放心,他這個人我還不清楚?董肅搶了他的愛人,雖然給了他一個膠洲王,可他還是恨董肅入骨的,他不會和老賊為伍的!」

    「如此最好,但還請老將軍和我一起陪皇子過山。畢竟,萬一真的是英布的話我沒有自信在和他做戰鬥的同時還能保護皇子。」

    「真有那樣的情況的話,皇子就交給我吧!」

    「謝謝嚴老將軍!傳我命令,全隊加速通過鳳凰山!」

    第一章火中的鳳凰

    蘆江像一條綠色的綢帶,將皇朝大地和高鮮國的國土隔開。同時,在她的沖刷下,在兩國的境內各自留下了一大片的平原。但蘆江也是十分的嫌貧愛富,她留下的蘆江平原在皇朝境內的竟然比高鮮國的要大一半還多。

    相對皇朝來說,在自己富饒的疆域內,蘆江平原只是塊略顯貧瘠的土地。而作為皇朝的近鄰高鮮國來說,自己境內的小半塊蘆江平原卻是本國糧食的第二大產地。也因為這,高鮮國時常的出兵騷擾和掠奪皇朝那邊的那塊蘆江平原。

    但皇朝對於高鮮國的這種近似挑釁的騷擾和掠奪卻並不太在意。這是因為在皇朝大地上富饒的土地實在是太多,像蘆江平原這種貧瘠的土地並沒有太大的開發價值。就農民的角度來講,與其開墾一處邊境的貧瘠土地,還要防備常有的外國騷擾,當然是到內地去耕種那些即富饒又安全的土地啦。而高鮮國對與皇朝來說,更是一個窮的叮鐺響的小國。連出兵侵略的價值也沒有。

    所以皇朝對蘆江平原基本是持放棄的態度。也托皇朝這種態度的福,大安邦林成為皇朝的真正東北方的邊境。

    大安邦林北起皇朝的鄰邦蘇厄倫國,在中間被蘆江稍稍的阻攔了一下,又一直延伸過被稱為皇朝東北門戶的重鎮,上東城。大安邦林全境都是參天的原始森林,地形也是高低起伏,極為的複雜。而在皇朝境內唯一能穿越大安邦林的地方,就是經過膠洲平原,再從大安邦林一塊象內凹進去的地形,到達鳳凰山的山腳。再穿過鳳凰山的山腰上的一處全長約五十公里的小道,就可以到達蘆江平原。雖說是小道,但經過幾百年行人和馬匹的來往,也達到了最窄處有兩米,寬處有三米開外的規模。

    自皇帝趙幀登基後,他曾對高鮮國的騷擾不勝其煩。親自下令,和高鮮國斷絕一切往來,民間通商者,以通敵論處。也因為此,鳳皇山一直享受著難得的清靜。但皇朝歷四六七年,十一月四日,這種難道的清靜被充滿山道的「黑色死神」皇朝禁衛軍所徹底打破。

    太陽已經被不知名神的手撥過了天空的正中,而擔任本次出征先鋒隊的皇家近衛軍已經到達鳳凰山的山腳附近,眼見再轉一個彎就可以踏上蘆江平原了。這時,先鋒隊中因為全神戒備,而沉默了一個上午的局面,被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所打破。

    「常雲啊,我說你是過於小心了吧。我跟你說英布不會和董肅為伍的吧。你看,這不是順順利利過來了嗎?」

    相對於嚴言的輕鬆言論,負有「常山槍神」美名的常雲,他的面色卻出奇的凝重。

    「嚴將軍,從進山起,我就感覺不對…」

    「是呀,常將軍,嚴將軍,從進山到現在一路上什麼小動物和鳥兒都沒有看見呀,真奇怪!」

    說話的是年僅十四歲就帶兵擔任先鋒隊的皇太子趙禪。

    常雲沒有對打斷自己話語的皇太子有任何的不滿,相反他點了點頭,繼續用凝重的表情說。

    「不錯,山上肯定有埋伏。但為什麼不攻擊我們呢?這太反常了…」

    「是敵軍!他們已經在山腳下佈陣了!」

    常雲的話再次被打斷,只不過這次換成了是皇家近衛軍走在最前面的騎士。

    幾乎是在同時,皇太子和身邊的兩位名將也正好轉過最後的那個彎。緊接著映入他們眼斂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多國聯軍,而在山腳下列陣的則是原本應該根本不存在的陽本國軍隊。

    三人中除了年紀最小的王子瞬間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另外兩名則毫不猶豫的發出了命令。

    「皇家近衛軍,全軍突擊!」

    「青龍隊,給我衝!」

    常雲非常懊惱,山上的動靜表明肯定是有伏兵,而前方的敵軍更等於向他直接說明了英布把禁衛軍給出賣了。

    身為名將的常雲出於先入為主的考慮,以為埋伏是為了對付自己和皇子,而全神貫注的防備如果突然出現的襲擊。但沒想到,敵人的目標竟然是整個禁衛軍!

    將禁衛軍引入狹窄的山路,在出口處用部隊伏擊,再對半山腰的部隊使用火攻…光是想到這樣的結果就已經讓常雲不寒而慄了。必須要在前面打開缺口,常雲這樣對自己下著命令。他拍馬,衝到隊前,向著山下列陣的敵軍衝了下去。

    在常雲帶領部隊衝鋒的同時,在山路上行進的禁衛軍們發現他們上空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一個個大小不等的牛皮袋,從山頂方向被人用發石機對著他們投過來,每一個袋子在落地破裂後都流出了黑色的液體。驚恐包圍著遭受突然打擊的禁衛軍,一部分保持冷靜的人就在這個時候聞到了一股異味,他們從味道分辨除了那些黑色的液體是油,恐懼完全抓住了他們的心臟。

    「小心!是油!敵軍想用火攻!」

    叫聲未歇,又一陣更為嘈雜的聲音傳來,那是可比蝗蟲一般密集的箭雨!而且在每個箭頭上都點著燃燒著的油布。敵人放出了火箭。先前一批的火油得以發揮他們的作用,在狹小的山道上四處起火,將禁衛軍吞進了火舌當中。

    正準備過山的禁衛軍有超過八萬名的官兵被一道道的火牆剝奪了行動的自由和統一。

    「停,停!不要慌!」

    皇朝的騎兵們拚命想穩住被火勢驚嚇而不停踢跳的坐騎,在馬的嘶鳴聲和紊亂的馬蹄聲以及騎士的怒吼聲中,無數的箭雨不斷的從空中落下。

    禁衛軍的指揮官們大聲的喝斥部下迴避,然而要實行這項命令是更本不可能的。狹小山道的兩旁都是火牆,而前後左右都擠滿了原本是為了快速通過山道的自己部隊,而樹木更是因為被火燒倒,直接倒向山道,形成新的火牆。一道道的火牆和自己人使「戰場上的黑死神」失去了行動的自由。活活被燒死的人和馬的慘叫聲不斷從火牆當中傳出來。

    高鮮國和陽本國合計準備了超過十萬的弓箭手分佈在鳳凰山的山頂,他們從山頂瞄準了地上的火牆,射出了如雨般的箭。從高處對著失去行動自由的敵方射箭,這對他們兩國的士兵來說是一種很有趣的射箭活動。單方面的殺戮持續擴大進行著。

    相對於那些禁衛軍,皇太子一行人的運氣可以用好的出奇來形容。因為已經到了出口,所以被火攻的惡運只波及到在青龍隊殿後的三千名左右步兵。

    而出口所守候的是陽本國的士兵。他們統帥是在本國頗有勇名的水本五十六,因為計策的關係,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所率的一十二萬部隊,面對的將只是對方不滿一萬人的殘兵。而且在他身後還有其他兩國的軍隊協助。出於對自己信奉的武士道的尊重,他明確下令,不許放箭,要用刀打出陽本國國旗上太陽的光芒。

    水本五十六命令的忠誠執行者站在陽本軍陣的最前線。對著由山上衝下來的白色怒滔喊話。

    「我是陽本國的北國之虎,北條英虎,來將通名!」

    聲音恰與他的體格相符。年齡大概四十上下,身高要比常雲矮一個頭,體格確是非常的壯碩。

    「常山常雲,蠻夷受死!」

    北條英虎是個單純的人,眼見對方竟將自己稱為蠻夷,盛怒之下用本國特產的長槍『蜻蜓切』砍向常雲,槍勢虎虎生風,足以將一頭猛虎頭首分離。然而常雲的反應更快。

    北條英虎砍向常雲的槍,在巨大響聲中被擋開,隨即,在北國之虎驚駭的眼神中閃過趕月的光芒。

    「敵將斬首!」

    這正是北條英虎在世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接著發出陰沉遲鈍的聲音,陽本的北國之虎的頭顱就此落地,和著血,隨著風滾去。

    正在陽本軍因為初次看到如此變幻莫測槍法發呆的時候。

    「蠻夷!剛才不知者,今後莫忘!皇朝『常山常雲』在此!」

    豪語一出,常雲順勢反手拔出一直插在背後的寶劍『斬妖』,左劍右槍,策馬狂奔,而且僅以雙腿控制馬匹行進,他的騎術也是另人歎為觀止。

    「跟隨常將軍!」

    隨後的皇朝官兵們,隨著吶喊聲,爭先恐後向著敵兵奔馳進擊。

    常雲立於陣前,槍劍左右出擊,只要見到劍光,陽本軍士兵的首績就一飛沖天,而每每趕月出動,他們喉頭就多了一個大洞,失去騎士的馬鞍上滿是鮮血,馬匹在佈滿屍體的平原上狂奔。

    在他身後的嚴言,也金刀將一個又一個試圖接近趙禪的敵兵砍翻在地。年逾五旬的他絲毫不減在戰場上的威風。

    常雲一調轉馬頭,這一方向的陽本國士兵便落荒而逃,惟恐成為槍劍下的犧牲品。

    這時,身形肥大,在長著一把大鬍子的頭上,帶著鹿角形盔的陽本國將軍,跨著健馬,阻斷常雲去路,並用陽本話大叫大嚷。

    「說皇朝話!」

    常雲怒斥,身為名將的他在征討匈奴的時候,曾略通草原語,但陽本語則是即不會說,也聽不懂。

    皇朝語,則托強盛了四百多年的皇朝的福,成為當時的通用語言。只要是其他國家的貴族和富商,沒有一個人不會說的。

    「我的名字叫土肥原太郎,以陽本軍先鋒官的身份,與你一對一決一勝負!」

    「行,但讓我先請教一件事,你們陽本國為何突犯我皇朝領土?」

    陽本國先鋒官大笑,大鬍子,大肚子跟著震動。

    「皇朝領土?在不久就將遍插太陽旗,而成為我們天帝的國土啦!」

    「既然你們天帝那麼喜歡插旗幟,那麼就將你那醜陋的大鬍子臉,醃浸之後,送給他插個夠好了!」

    「放肆!」

    土肥原太郎拔出刀身狹長的武士刀,看起來就像是陽本國當地出名的夏天颱風,呼嘯著象常雲進擊。

    但這股惡風只吹到了趕月為止。隨著「噹」的一聲巨響,土肥原太郎的鹿角頭盔以及緊抓住武士刀的右手,同時肢解開來,拖著血跡斑斑的長尾巴飛向一旁。這次功勞則被常雲左手,仍在滴血的『斬妖』所奪走。

    不甘示弱的名槍『趕月』則挑起土肥那還在滴血的半邊身體,摔向前面發呆的陽本兵,而槍的主人豪氣萬千的喝道。

    「敵將斬首!」

    姑且不論常雲那遠超乎陽本國士兵常識的武勇,而在他身後的皇家近衛騎士團和龍騎軍的近七千士兵,也沒有辜負他們作為大陸最強兵團的稱號。空中不斷閃爍的刀光,飛灑的鮮血,人和馬最後的悲鳴,滿地倒下的屍體,直將個諾大的死江平原變成了人間的阿鼻地獄。

    相對的入侵者陽本軍也不是弱者,他們大多是在國內以豪勇著稱的二河武士。除了因見到常雲那已經可稱魔技的槍劍雙殺,而產生發自內心的恐懼外,他們的表現可以用無畏來形容。

    "為天帝陛下盡忠!"

    高呼著這句話,手持長槍和陽本國特產的狹長武士刀,踏著同伴的屍首。從皇朝龍騎軍的兩側,亳無秩序可言的湧將過來。

    相對於由常雲一手訓練的皇家近衛騎士團,同等兵數的龍騎軍要稍弱。但那是怎樣的一個弱法呀,既變是面對有著陽本國最強稱號的二河士兵,又是在被伏擊的情況下,每位"戰場的黑死神"倒下時,身邊總至少有二、三位的陽本官兵,再也不能踏上回鄉的路程。

    但數量上的差距太明顯了。當一個陽本國的士兵倒下,總有二、三名叫囂著陽本話的復仇者撲將過來。

    在這種近似瘋狂的撲擊下,皇朝的騎士也只能以更為強烈的進攻來為不斷倒下的同僚們報仇。

    當然皇朝這方面也有增援軍,那是從已經成為火鳳凰棲息地的鳳凰山山道上僥倖逃生的幸運兒。但是他們的幸運也到此為止。

    在山腳遭遇主將被斬首的陽本軍先鋒隊,再也沒有興趣發揚武士道的精神。超過一千張硬弓射出的箭矢使剛死裡逃生的黑死神,轉瞬間成為豪豬的同類。

    相較皇太子,常雲他們的苦戰,擔任本次出征統帥的董肅,他的處境也不見得好多少。

    出於某種避嫌考慮,而在未隊施施然等候上山的董肅,被突如其來的惡秏打碎了他正在編織的篡位美夢。

    "丞相!我們中計了!"

    "是火呀!"

    最然未隊的約二萬禁衛軍並未上山,但突如其來的狀況,使素有勇名的他們也慌亂起來。

    被稱為丞相的男子用略帶不快的目光掃視著驚恐萬狀的屬下。雖然他心中的震驚也不亞於他們,但不喜怒形於色的本領似乎他在襁袍裡就已經修煉到大師的級別。

    董肅深知,此時,身為三軍統帥的他絕對不能驚惶失措,每道命令必須簡明,也能讓部隊切實可行。因為山上的狀況已經很明顯的告訴他,唆使他率大軍出征,並擔任此次出征的後勤和情報收集工作的膠洲王英布完全將自己出賣了。這樣一來,現在所處的膠洲大地可以說就是完全的敵境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深為兵法名家的董肅也清楚他身處敵境,沒有任何的情報來源,原先十一萬的大部隊遭受伏擊只剩下不足兩萬在身邊,殿後的部隊又是肯定變為敵軍的英布軍。而要寄希望在敵手在火計得手的情況下放棄從背後的進攻,還不如祈求一場豪雨,來撲滅山上的烈焰的可能來的實際。

    「鎮靜!」

    「傳我命令,全軍立刻入口處重整待命!」

    的確,山上的大部隊已經陷入了烈焰的地獄,可自己的身邊還是有著近兩萬名的禁衛軍。但如果他們在因前隊突然遭受的襲擊而混亂,而後受到攻擊…對於這樣的結果,董肅並不陌生。畢竟在他的軍旅生涯中,不下三十位他的敵手,用自己的生命為他描繪過這樣的畫卷。

    雖只接受到短短的兩道命令,但董肅多年的威信和命令的簡潔,卻讓剛才還被名為「混亂和嘈雜之手」握著心房的皇朝精英們,重新拾回了冷靜。

    很快,二萬多名的禁衛官兵在鳳凰山的入口外的草原上,對著自己來的方向列隊整齊。幾乎是同時,在他們來的方向有一騎黑馬,快速奔來。馬上的騎士也是黑盔黑甲,正是擔任本次出徵糧草押運隊風隊中的一員。

    「丞相,大事不好!」

    聲音的主人徑直策馬到董肅的面前,滾鞍下馬。這時可以看到在他身上的盔甲上插著幾根仍在顫動的箭尾,而不均勻分佈的暗紅色,表示盔甲的主人剛經歷了一場生死的搏殺。

    「講!」

    「稟丞相,膠洲王英布與突然殺出的高鮮和陽本聯軍突襲我們押糧隊,風龍將軍命我速與丞相抱信。他說…」

    「張奪怎麼說,速速道來!」

    「張將軍說敵軍勢大,他只能擋一小會,請丞相早做準備。」

    「那他呢?」

    「稟丞相,張將軍說,丞相厚恩,無以為報,若能戰死,當是他武人之幸。末將見他最後一面時,他正衝向英布。」

    膠洲王英布和三國的聯軍,這兩個名詞象草原上的風一樣,把恐懼和顫慄帶給剛恢復冷靜的皇朝官兵們。的確,就不說後面那個名詞帶給他們感受到的數量上的差距。單就膠洲王英布而言,這個被稱為大陸上最強男子的人,在他擔任龍騎將的時候無數次的用手中的方天畫戟在他們面前證明了這個稱號。作為曾是自己的將領,英布曾帶給他們必勝和無敵的自信。當他站在自己對面的時候,光想到那種自信將被自己的敵人所有,那種感覺就足夠有理由讓禁衛軍感到揣測不安。

    他環視了一下周圍,來到了一隊不足百人的禁衛軍前。

    同樣是身為禁衛軍,但這一隊的裝束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除了及少數的個別人外,幾乎每個人都是一副煙熏火燎的樣子,身上還或多或少的纏著剛包紮上去的白色繃帶。但他們隊中那飄揚著的被燒掉半幅的軍旗,確明明白白的告訴人們,他們就是禁衛軍的雷龍隊。

    雷龍將韓勇,今年三十三歲,有著象鐵塔一樣的身材。在本次出征的龍騎將中,如嚴言所說,只有他自己,和韓勇不是董肅的親信。作為將領,韓勇的勇猛和愛護士兵即使在禁衛軍中也堪稱前列。每次衝鋒總是衝在最前面,而撤退的時候他又肯定是最後的一個離開戰場。在親睹了他多次猛烈的攻擊後,常雲戲稱,任何堅固的陣行,在他銳利的目光下也會被突破。

    但現在,有一半銳利的目光被剛才伏擊中的流矢給永遠奪走了。雷龍隊,作為剛才最後上山的禁衛軍,也沒有逃過火和箭雨的雙重加害。由於平時對士兵的愛護,在遭受伏擊的第一時刻,雷龍隊的官兵,唯一的念頭就是保護韓勇平安,在這個念頭的驅使下,要與士兵共存亡的韓勇,被士兵生拉硬拽的拖離了火場。其間,為了讓路而主動跳入火海,和用自己的身體來打開攔路火牆的情況舉不勝舉。最終使在隊伍前方的韓勇,以失去了一隻左眼和超過九千名以上弟兄的代價,而逃過了這場劫難。

    失去多年與自己生死與共的下屬這一事實,讓韓勇僅留右目射出極為不滿的目光箭,目標則是騎馬向自己走來的事故責任人之一董肅。

    董肅來到韓勇的近前,也不等韓勇開口,直接翻身下馬,拜倒在雷龍將的馬前。草場上的兩萬禁衛軍都被董肅的舉動給驚住了,當事人更是大吃一驚。韓勇也是立刻翻身下馬,雙手扶起董肅,說

    「丞相,何必如此!」

    「咳…老夫不材,妄信小人,累將軍失去一目,累十數萬大軍葬身火海,而今,前有英布大軍,後是火海,累大家陷此絕境,老夫實在萬死難辭其咎。」

    說著,董肅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稍歇,他拔出帶在身邊的七星寶劍交給韓勇說。

    「韓將軍,老夫現在能做的就是請你砍下老夫的頭顱,交於英布,請他放大家一條生路。」

    就像許多戰場上的猛將和勇將一樣,韓勇完全是個直性子。他完全沒有想過董肅的舉動是否是虛情假意,或者別有用心。當然,以韓猛對人心的判斷能力即使考慮也未必能夠揣摩到董肅的心中所想。接過七星寶劍的韓勇對董肅顯然非常的感動,他將寶劍還在董肅的手中說。

    「丞相,怎麼是您錯呢?英布小兒,設此毒計,勾結外患,害我弟兄,我同他有三江四海之仇,」

    說著,韓勇扶起董肅並站起身來,高聲的說。

    「弟兄們,今天,英布他勾結外敵,用毒計殺害我們的兄弟,朋友,我韓勇與丞相共存亡,要與英布小兒以牙還牙,以血換血。不願意的,脫下你們的盔甲,不必勉強!」

    在韓勇的感召下,幾乎在同時,近兩萬多名官兵同時高呼。

    「與丞相共存亡,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在禁衛軍們士氣高漲的喊叫聲中,地平線的盡頭,數列軍隊象皇朝大地七月,暴風雨前的烏雲一般捲入他們的視線。而帶頭的一員將領赤盔赤甲,跨下赤龍馬,手提方天畫戟。不說他那一身招牌似的赤色裝束,單就那份另人窒息的壓迫感,就明明白白的告訴旁人---他就是皇朝第一武將,膠洲王英布。

    英布率軍來到距禁衛軍一射半的距離,也不說話。他用手中的方天畫戟從己方士兵手中挑起一件東西,大戟一揮,那個東西帶著斑斑的血跡直衝董肅而去。

    董肅用手中的七星寶劍一擋,然後接下一看。

    「啊呀!張將軍…是老夫害了你呀…!」

    只見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原風龍將張奪的首績。只見張奪兩眼仍然是怒目圓睜,一幅死不瞑目的樣子。董肅用手將張奪的眼睛合上,交於一旁的親衛隊士兵。他自己則是拍馬而上,沖英布高喝。

    「英布小兒,老夫待你不薄,力保陛下封爾王位,你因何竟設下如此毒計,害我將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英布是仰天長笑。

    「老賊,滿口胡言!你怕我武力,將我支離京城,我以戰功封王!而你奪我愛人…」

    「英布,你我不是約定此次凱旋歸來,你就能來京城接她嗎?」

    董肅略顯急促的打斷了英布的話。

    。「呸!老匹夫,如此說來我對你可說是仁至義盡了!你我二人密謀的殺害皇子之事,我想此刻他業已葬身火海。只是你奪我愛人之恨,我豈能輕饒!董肅,拿你命來償吧!」

    英布的話讓董肅也微微變了變顏色。但隨即董肅鎮靜下來,用手中七星寶劍直指英布大聲喝到。

    「一派胡言!全軍對準英布突擊!隨我衝!」

    隨著這句話,約兩萬名『戰場的黑死神』在一馬當先的董肅帶領下,以猛虎下山之勢直撲英布的本隊。

    作為曾經的同黨,董肅非常清楚英布為人。他並不是一名單純的猛將,而是在帶兵上也有相當的實力。現下自己被困在一個類似口袋的地形中,且英布的兵力更是數十倍與自己。如果拉開陣式對攻,即便禁衛軍有一對十的能力,但能笑到最後肯定是英布。自己唯一的選擇就只有突圍。

    而如果用突擊突圍的話,表面上看是英布所在的中央本隊實力最強。而左翼和右翼的部隊都有旗門擋著,看不真切。但董肅也深深懂得「兵者,實者虛之,虛者實之」的道理。而他自己也更有某些不能讓英布說出的秘密。出於多重考慮,他帶著士兵乘英布大軍立足還未穩之機,選擇看似最強的英布中隊直接衝殺了過去。

    英布似乎並未料到一向用兵以穩健著稱的董肅,竟會對著自己用全軍突擊這種猛烈而毫無秩序的戰法。他稍稍的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一揮手中的方天畫戟,用他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喝道。

    「兒郎們,上!老賊受死!」

    說著他用戟桿一磕跨下赤龍馬,像一團烈火一般直撲董肅而去。

    一射半的距離對千里馬「赤龍」和董肅胯下的名馬「烏雲」來說,幾乎是一眨眼就到。雙方迅速的將各自的仇恨化作猛烈的斬擊。雙方大概進行了六個回合的較量,董肅為了躲避英布的一擊直接滾落下馬。

    英布迅速揮動手中的戟,不是為了擊殺落馬的董肅,而是又有一員猛將向他攻過來。

    董肅的救命恩人用他僅剩的一隻眼睛怒視著英布吼道。

    「還我弟兄命來!」

    「怎麼!韓猛,你也與老賊為伍!好好好,也罷!讓本王送你上西天!」

    面對著英布半是挑釁,半是責問的話語,韓猛只是用他剛猛的錘技作為回答。

    此時雙方的士兵已經接刃。稍後趕到的另一位龍騎將,雲龍將沈龐和另兩位為報主將被殺之仇的風龍隊的百騎長,各挺手中長槍加入英布與韓猛的戰團。只見四個人走馬燈似的圍著英布打轉。好個英布,同時面對四人,其中更有兩名是堪稱萬人敵的龍騎將。他以一敵四,絲毫不落下風。

    「雜魚滾開!」隨著英布的一聲怒喝,他向前虛晃一戟,逼右前方的百騎長收槍防禦。馬上撤戟,獻戟鑽,奔右後方的沈龐咽喉。沈龐忙橫槍一攔,英布又撤回方天畫戟,往左後方擋開韓猛斜砸一錘。而後順著韓猛這一錘的力量將戟水平的向左前方的百騎長斬去。

    英布口中所說的「雜魚」就是指面前的兩位百騎長。的確,百騎長同龍騎將相較是弱了一點。可那也是皇朝精銳禁衛軍中統率一百騎兵的將領。百騎長的官銜,多是經歷無數戰事,並以自己的實績所獲得。

    英布左前方的那位百騎長,他槍術的造詣也有達人的水準。眼見英布那雷霆的戟勢,他反映可謂是驚人。硬生生將刺出的長槍收回,立槍一擋!的確,如此一擋足以擋住天下攻勢。但英布那夾雜韓猛力量的一戟卻恍如九天怒雷!在「卡」的一聲巨響中,那名百騎長先是手上一陣劇震,緊接著腰腹間穿來一陣涼意,而後他的坐騎明顯感到減輕負擔後,帶著一半的主人身體,落慌而去。

    一擊得手,英布更是勇猛,扳回戟頭,用戟尾撩開剩下百騎長的槍頭,隨後順勢將戟鑽向前一插。耳中就聽「卜」的一聲,那名百騎長的喉頭也多了一個血洞,在自己難以置信的眼神中他也去追隨剛才的同僚而去。

    連殺兩名勇將,英布更是豪氣萬千。他將方天畫戟交與右手,在頭上一輪,硬是將沈龐和韓猛迫開三米多的距離,而後雙腿一催赤龍馬,對準前方不遠處的董肅直殺過去。

    作為武將來說董肅也有萬里選一的才能,他的七星劍下也纏繞著不少被稱為猛將的魂魄。但平時這些只是供他誇耀的東西,卻第一次讓他感到有自己將會成為同類的感悟。那是因為一團烈焰般的英布口中怒吒著董肅的名字,完全無視禁衛軍所組成的黑色堡壘直逼董肅而去。

    攔路者死!這句話是對現下英布的最好寫照。在短短不到三十米的距離,已有三十一名的黑死神借助英布的方天畫戟去見識真正的死神。董肅正要撥轉馬頭,去以自己的尊嚴與英布一戰時,旁邊伸過一隻手,攔住了董肅的舉動。

    「保護丞相乃末將之責,英布請交與在下。」

    說話的是長著一臉紅色鬍鬚的董肅護衛隊隊長,董穹。身為董肅的護衛隊長,曾無數次的將董肅從危險中救出,但也曾無數次的拒絕董肅加封給他龍騎將的地位。由於母親的遺命,對董穹而言,戰爭的勝負是次要的,而董肅的安全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保重!」

    沒有人能從英布的戟下逃生,董肅很清楚這不是謠傳,而是事實。但對捨命攔英布的董穹董肅只說了短短的兩個字,這並不是董肅的絕情,而是他清楚的知道現在自己應該做的是突圍,而不是停下來傷感。

    轉眼英布就殺到眼前,董穹舉刀相迎,二人戰尚不及四合,另兩位龍騎將也拍馬殺到。三匹馬,三種武器牢牢的將英布圍在中心。雖然英布有驚人的武勇,但這三人各自都有萬人敵的實力。而更是為了拖住英布,都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想法,將個皇朝第一武將牢牢困在中心。

    英布雖遭三人的圍鬥,但他毫無懼色,相反還是攻多守少,方天畫戟還屢屢將試圖加入戰團的禁衛官兵斬於馬下。只是他身邊的士兵,卻在禁衛軍的猛烈攻擊下,已經顯露出敗象。

    董肅所料不差,此次作戰,英布正是將合計十八萬的精銳部隊佈置在兩翼,而本隊士兵雖然人數也達到了六萬,但卻是最差的高鮮國步兵。因為英布實在是沒想到,董肅在面對號稱皇朝第一武將的自己時,還敢用全隊突擊的戰法。

    「戰場黑死神」在面對高鮮國步兵的時候,終於將自己的稱號發揮的淋漓盡致。在騎兵衝散高鮮國步兵的隊列後,步兵的交戰隨後展開。槍,劍,盾相互交鳴著,綻放出白色的光芒,血從被剖開的軀體中碰射而出,將綠色的草原染成紅色。

    相對的,英布軍的左右兩翼的反應也都不慢。在明確了禁衛軍的企圖後,最先作出反映的是左翼,一隊約四千人的赤色騎兵,在軍旗上則繡著「風,林,火,山」的四個大字。而反應稍慢的右翼,也是一隊約四千人的騎兵,只是盔甲換成了灰色,而軍旗上則是斗大的一個「杉」字。帶領他們的則分別是有著「陽本之虎」美名的原田信行和被稱為「軍神」的杉下信次。

    這兩支部隊的目標非常的明確,就是要把正在前進中的禁衛軍一截為二。

    空氣在奔馳的陽本國人馬身邊流動,盔甲發出碰撞的響聲,騎兵所持的長槍,在皇朝的太陽下,閃閃發著耀眼的光芒。

    面對這兩個騎兵隊的突擊,他們的敵手往往如草木般的迎風而倒了。事實應該是這個樣子,只是他們這次面對的對手是皇朝的禁衛軍。

    「魚鱗隊就位!」

    隨著風龍隊副隊長王勇的命令,在禁衛軍的兩側,各多出了一千支的長矛,直對著向他們衝來的陽本騎兵。從上空看去,就像在黑色的巨蟒身上,突然長出了許多金屬的刺來。

    很快,騎兵隊就殺到近前。令皇朝的精英們沒有想到的是,陽本國的騎兵們,在面對這一片長矛構成的森林的時候,非但沒有減速和繞行,而是非常直接的用自己和戰馬的身體,對著長矛直衝過去。而後,自己身後的同伴踏著自己和自己戰馬的屍體直接突破了魚鱗陣的外圍防守。

    但迎接他們的是發出勇猛叫聲,並揮舞著兵刃的「黑死神」們。雙方的軍隊又及不友好的交纏在一起。

    在經過兩個多小時間的拚殺後,廣大的膠洲戰場上離奇的呈現出三個戰場的景象。

    禁衛軍在最後面的風龍隊,在他們副隊長王勇的帶領下,浴血奮戰。雖然人數已經從剛開始的八千多人,減少了一半,卻也讓陽本軍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同時也使在最前面突圍的董肅和雷龍隊沒有了後顧之憂。

    在中間的戰場上,可以說是最奇怪的一幅景象。在一地人和馬的屍體中,英布和韓勇,沈龐,董穹四人,仍然在忘我的拚殺著。

    在最前面的董肅和雷龍隊的將士們,他們用高鮮軍的鮮血來解釋著「戰場黑死神」這個稱號的來歷。對自己敵人的恐懼,徹底瓦解了高鮮軍的戰意。他們丟下劍,放下槍,扔開盾牌,口裡發出無意義的叫聲,開始潰逃。

    禁衛軍們可沒有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們用刀砍入敵人的背部,用劍斬下敵人的頭顱,用馬蹄踐踏著倒地的敵人。對於入侵自己國內的侵略者,皇朝的精英們完全沒有理由要表現出仁慈。

    看到高鮮軍抱頭鼠竄,狼狽不堪的樣子,在兩翼後隊的陽本軍總帥,同時也擔任此次遠征皇朝的總指揮水本五十六冷冷的下令,讓弓箭隊迅速左右列隊。在他身邊的高鮮國總帥李太弦,感覺到不妙,急急的向總指揮提問道。

    「總帥大人,弓箭隊現在派不上用處的呀,如果您還不投入士兵,那董肅可就要突圍成功了!」

    因為高鮮國歷來都是陽本國的從屬國,所以李太弦雖然有著高鮮國總帥的身份,但他在水本的身邊卻連一個部將的地位都沒有。

    「當然有用,那是督戰隊。逃命者都應該去死!」

    「總帥大人…」

    水本完全無視李太弦的苦苦哀求,他絲毫的不為所動。

    「沒有用的人就去死,我們軍隊沒有閒功夫去養那些貪生怕死的懦夫。他們死了,還可以減輕我軍的負擔。」

    水本五十六一口氣說出了這些話,驚訝不已的李太弦沉默的看著聯軍的總指揮。他更深刻的理解到在水本眼裡,他們高鮮國士兵的性命也許連狗都不如。

    「此刻禁衛軍的戰意正濃,如果加入陽本軍的軍隊,肯定會有很大的傷亡。而高鮮國的軍隊還是禁衛軍的數倍,只要用把他們全力調動起來的話,就算殺掉幾個也無所謂…」

    水本五十六並沒有說出口,但他心中確實的作著這樣的盤算。

    水本的命令被確實的傳達下去。於是,在戰場上又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潰退的高鮮士兵,在受到陽本軍的攻擊後,鮮血噴撒向空中和大地,人像割麥子一樣紛紛倒下。

    「自己人,自己人,別放箭,我們是高鮮軍啊!」

    大吃一驚的高鮮官兵們用慘叫聲發出了抗議,但滿天的箭雨絲毫沒有停頓下來的意思。陽本軍的弓箭手們都知道自己射的對象是高鮮國的官兵,所以儘管遭到抗議和請求,他們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但如此,他們還用和高鮮國相通的陽本語大罵。

    「如果不想死,就回去作戰!劣等的高鮮豬,神是會懲罰你們這寫懦弱的行為的!」

    聽到這些話的高鮮官兵們先是一呆,而後在一瞬間瞭解了整個的事態,進而轉化成絕望的戰意。他們「啊」的慘叫著,不管怎樣,他們停下了逃跑的腳步,為了不死在自己人的弓箭下轉而回頭對付禁衛軍們。

    對皇朝的精英們來說,這實在是一個大意外。沒想到到已經看似要崩潰的高鮮軍突然停下了逃跑的步伐,還以毫無理性可言的姿態反擊而來。高鮮國的士兵們強力的逼向他們,血沫飛濺,刀槍共鳴,屍體橫陳倒地,形成了一輪新的混戰。

    「衝!向前方打開缺口,給我衝出去!」

    面對這種膠著的戰況,董肅大聲的下著命令。的確,現在他身邊的禁衛軍的人數連對方部隊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萬一因為膠著而陷入持久戰,同時對方兩翼又包夾上來的話,那中結果可造成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全軍覆沒。

    但受到己方死亡威脅的高鮮軍,表現出的戰意卻和以前截然不同。畢竟前後都要面對死亡,而後退是必死,而作戰的話,自己的兵力明顯在禁衛軍之上。就這樣,草原上不停製造血霧和死亡的機器一直運轉到太陽閉上了眼睛。最終的結果是董肅帶著僅剩的不足百騎的禁衛騎兵突圍成功,其他在前陣的九千官兵則平均每人帶著三個半高鮮人一同去地獄報道。

    「看到嗎?狗就是狗,不狠狠的抽幾鞭子,連咬人都不會。」

    身為總指揮的水本五十六冷冷的說道,眼睛則看都沒看在一旁低著頭,流著冷汗的「狗」總帥。而他身邊的將領們則肆無忌憚的發出得意的笑聲。

    這時,在前方不遠處一名傳令兵直接來到水本面前,下馬報告。

    「總帥大人,原田和杉下大人報告,他們已將後隊的一萬五千名禁衛軍盡數殲滅。」

    「我軍傷亡如何?」

    「報告總帥大人,原田大人麾下「赤連星隊」陣亡和重傷者超過兩千人,杉下大人的「灰衛」陣亡和重傷者有一千八百人。其他各隊陣亡士兵共計一萬人。」

    聽到這句話,水本的臉上第一次微微的變了顏色。他深知,己方在統計敵軍屍體的時候有把頭和身體分開來計算的習慣。所以雖說是一萬五千人,但實際估計為八千出頭,相反己軍的傷亡卻是實實在在的。而原田和杉下麾下共計八千人的騎兵部隊則是陽本國的最精銳部隊,在一場是以絕對多數兵力的殲滅戰後,竟然折損進半。所幸有英布作內應,設計讓禁衛軍大部喪身鳳凰山,不然…水本想到這,心中也是一陣的後怕。同時,在水本心中也泛起一陣的悔意。

    「早知道,就讓英布的膠州兵去擔任送死的任務,現在他們只是擔任守城的任務,太便宜他們了。」

    想歸想,水本並未將這說出口,因為是他由於擔心英布的誠意,而讓英布本隊的一萬名士兵都留在了膠洲城。總的來說,水本五十六本有著商人的潛質。對他而言,戰場就是一場交易,己方士兵的性命就像是資金,而對方士兵的性命則是商品。用越少的資金來換的越多的商品,就是勝利。而盟軍的部隊就像是打折卡,能用就盡量的要利用。總之,要讓自己花的錢越少越好。

    英布還在戰鬥。從交鋒到現在已經足足五個多小時了,韓勇,董穹和沈龐三人仍然和英布打個難解難分。在四樣兵器的猛烈撞擊中,他們甚至都沒有發現喊殺聲早已停止,太陽都已落山,在他們外圈的陽本國士兵都已經亮起了火把。也難怪,在圍攻英布的三人中,任何一人只要丁點的破綻,就會被英布所殺,而其餘二人則肯定不是英布的對手。而對英布來說,面對這三人的圍攻,若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則此戰肯定就是自己的最後一戰了。

    打破這個僵局的,是素有「陽本國第一神箭」美稱的高條八瀨。擔任弓兵隊總隊長的他尾隨水本五十六一行,來到英布的交戰處。見到戰場上的局面,高條直接彎弓,搭箭,瞄準。正全力招架英布一擊的沈龐,突然感到後心一涼,隨後在自己的胸口冒出了一截箭頭。他雙手一軟,在還未感覺到疼痛的時候,英布一戟直落下來。化為兩半的雲龍將為這場圍斗畫上了句號。

    韓勇和董穹二人看著半邊身體仍然插著箭的沈龐,相視一笑,將兵器一扔,直接閉目等死。此時英布也看見了沈龐身上插的箭,他順著箭來的方向直接看見了手中還持著弓的高條八瀨。英布怒不可遏,直接催馬來到高條近前,只電光火石的一瞬,高條手中的弓,與他的身體一同分為了上下的兩部分。

    「陽本小兒!安敢用暗箭,敗本王戰性!」

    隨著英布的一聲怒吼,周圍的被他稱為小兒的陽本士兵紛紛拔出兵刃,目標直指英布。面對周圍突然冒出的刀槍森林,英布懍然不懼。他將頭轉向水本五十六,用森然的語氣,說出半是恐嚇半是威脅的語句。

    "怎麼?水本總帥,對本王的舉動不滿嗎?"

    水本一擺手,讓士兵們把兵器收起來。勉強的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膠洲王開玩笑了。竟敢打攪閣下戰興,那是他吝由自取。本帥怎會不滿?但不知閣下對那兩人做何處置?"

    水本巧妙的將話題轉移。對他來說,活的高條八瀨是一名將領,死的高條八瀨只是一堆爛肉。而今天的戰局使他清楚,如果想本次遠征目的順利實現的話,這個放己軍入境的英布,有著太過重要的地位。

    英布回頭看了看兩員精疲力竭的猛將,斷然的說到。

    "我如此殺你二人,量爾等不服。速速歸去,下次陣前相見,本王必取爾等首績。滾!"

    英布的這句話,讓周圍的陽本軍中吹起了名為不滿的強風。以陽本國士兵的一慣做法來說,敵軍的俘虜,不是做為奴隸,就是成為優質的草靶。而以他們所接受的各種知識,確實難以理解英布那種對好敵手惺惺相惜的勇將之情。

    在這股強風在還未擴大時就使之平息的是身為陽本軍總帥的水本五十六。對他來說,既然己經決定要利用英布下去,那實在是沒有必要為了兩員敗軍之將而同他翻臉。

    "安靜!放他們走!"

    相對於皇朝的軍隊,在聽從軍令方面陽本軍可以說是毫不遜色。聞令,剛才還略有騷動的軍中馬上鴨雀無聲,並很快的閃出一條通道。

    因為水本說的是陽本話,韓勇和董穹完全聽不懂。但這對皇朝的猛將二人組,深喑皇朝的古訓"只有留下老母雞,才能吃得到雞蛋"的道理。對韓勇來說,他一旦死在這裡,那先前為救他而死的雷龍隊將士就死的毫無價值。為了他們,韓勇命令自己必須忍辱活下去。而對董穹來說,因為母親最後的遺言,他的使命就是保護董肅,而個人的寵辱則是全不放在心上。原以為必死的二人看見前方閃出的通路,是毫不客氣,撿起兵器,撥轉馬頭往皇都方向急馳而去。

    看著二人走遠,英布用眼角掃了一下水本,然後自顧自的往膠洲城方向放馬而行。後者用冰一般的目光,牢牢的咬住英布的背影,好半天,從牙縫中蹦出一句:

    "收隊,全軍回城!"夜,像一張厚重的墨色絨毯又一次的籠罩上了皇朝大地。那濃濃的夜意足以讓辛勞了一天的生靈進入甜美的夢鄉。但今晚的鳳凰山卻分外的熱鬧。無數的火鳳凰在空中姿意的盡情飛舞。他們鼓噪著舞動翅膀,像情人一般,將一個個試圖逃生的皇朝將士擁入她們的懷抱。那沖天的火光直將夜這張絨毯燒出了個桔紅色的大洞。像是為了呼應那些正在狂歡的火鳳凰精靈,山腳下一條由無數陽本國士兵火把所結成的火蛇也在追逐著它的獵物。

    身為獵物的皇子一行人深刻的知道自己的處境。在經過一場慘烈的突圍戰後,原先的七千多禁衛軍將士只剩四百多青龍隊騎兵和二百多皇家近衛軍了。眼下他們一行人順著官道,沒命介的向著最近的軍事重鎮——上東鎮飛馳而去。

    在剛才突圍戰中,"槍神"常雲以自己的武勇又嬴得了"白色魔王"的稱號。只是這個名稱是被允滿恐懼的陽本士兵以陽本話傳開的,所以當事人並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個允滿邪惡的稱號。所謂的"惡魔"此刻在顛簸的"追風"背上,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皇子身為先鋒官,但他毫無經驗,所以應該是我來行先鋒官之實才對。面對山上的異狀,我應該考慮到埋伏而及早通知後隊才對。我竟然只考慮到皇子的安危,而沒注意到如此明顯的陷阱,我,我簡直是敵人的幫兇…"

    常雲的自責沒有繼續下去,是因為一旁老於世故的青龍將察覺到他的神色有異,而多年的交情使他知道常雲肯定在為自己的失職而自責。

    「常雲,這一切都是英布小兒的過錯!身為皇子保護者,你能在萬軍叢中保護皇子平安,已經很好的完成了你的任務了!」

    「咳…嚴將軍,話是這麼說,只是…」

    「什麼只是!我與你一同在前隊,照你的意思,難到我也有不查之罪嘍!都是董肅那老匹夫,故意安排皇子擔當先鋒隊,還採信逆賊英布提供的情報。」

    「逆賊英布!」

    常雲幾乎是從牙縫中蹦出這四個字,幾乎是同時,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上的「趕月」。

    「不錯,狗賊竟然放陽本軍秘密入境,還設計害我皇朝男兒!但叫我嚴言有一口氣在,我誓殺此獠!」

    嚴言說到激動處,將手中的金刀狠狠的虛砍一刀,似乎要將眼前的空氣作為英布的替代品。這道金光劃破夜空,與遠處的燈光巧妙的銜接起來,給這幫正在逃命的皇朝將士,奇跡般的帶來了生的希望。

    「是上東城的燈光!我們馬上就可以脫險啦!」

    「安全啦!馬上就可以安全啦!」

    跑在最前面的皇朝騎士們高興的歡呼著。

    此時,趙禪將馬靠近嚴言和常雲。年輕的皇子發問道。

    「嚴將軍,是不是我們到了上東城,大家就安全了?」

    年齡足以做皇子祖父的老將,並未對十四歲的王子能在因快速前進,而變得顛簸的馬背上自如的說話表示驚訝。畢竟在剛才的突圍戰中,身為常雲唯一弟子的趙禪,絲毫沒有給他師傅丟臉。此刻他槍纓上所帶的血跡,也是來自十數名的陽本國士兵。相較皇子剛才表現出來的精湛槍術,如果他的騎術平平,那也許更會讓嚴言吃驚。

    「皇子殿下放心,上東城是我侄兒的嚴達的領地。裡面也有一萬多的皇朝將士,而且因為本來就是邊境城市的關係,城防很是堅固。憑那些陽本蠻族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攻破的。到時候只要守個十幾二十天的,等援軍一到,就讓那些蠻族血債血償!」

    「嚴將軍,你覺得嚴達可靠嗎?」

    發出疑問的是皇朝數一數二的猛將常雲。「槍神」並不是那種喜歡猜疑的人。但英布叛變導致數萬皇朝將士死亡的事實,和他現在所擔負的保護皇子的任務,使他不得不加倍的保持警惕。

    「什麼話!常雲,嚴達可是我的侄兒啊!那是我從小,看著長起來的。他什麼人,我嚴言不清楚?我會把皇子往火坑裡帶?」

    年邁的聲音明顯的帶著不滿。對嚴言來說,他的家族一貫用事實表明,自家是皇朝忠臣的楷模。而常雲竟然對自己的侄兒表示懷疑,實在是一件另他感到很不快的事情。

    常雲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懷疑,的確傷了青龍將的自尊心。而如果爭論的話,十個常雲也未必能贏一個固執的老者。年輕的皇子則在這突然變得沉默的氣氛中顯的有些無所適從。而他們的坐騎似乎也受不了這麼沉默的氣氛,奔跑的更加賣力了,不多時,已經到了上東城的北城門外的護城河前。

    「停止前進!不然放箭啦!」

    上東城的守城軍士,忠於職守的衝著黑暗裡來的不速之客發出了威脅。若在平時,不論嚴言還是常雲都會對他的表現予以誇獎吧。但現在他得到的確實青龍將的喝叱。

    「混帳東西,我是嚴言,還不快叫嚴達出來,快給我開城門!」

    青龍將一口氣的完成了,訓斥,報名和給守城軍士下達了兩項任務。現在的時間對嚴言來說,可是比金子更為寶貴的東西。畢竟在後面,陽本軍所組成的火蛇,棄而不捨的緊緊跟隨。萬一在己軍進城的時候被他們追及,這樣一來是很有可能會造成因城門不能關閉,而導致上東城的失守。

    「是叔父大人嗎?」

    一個身著將領服色的中年武士,在一群衛兵的護衛下,在城牆上探出半個身子。透過他周圍火把的光線,可以明顯地確認正是嚴達本人。

    「混小子,還不快開門,看我不進來打斷你的狗腿!」

    已經年近四旬,卻還被人稱為混小子的上東城守將,不顧週遭士兵們忍笑的眼神急急的下令到。

    「快開城門!」

    隨著嚴達的這聲令下,伴隨著一陣機械的磨擦聲,一座吊橋先落在了寬達十數米的護城河上。青龍將得意的回頭看了一眼「槍神」說。

    「常雲,我說你是多慮了吧!」

    「嚴將軍說的是,是我過分操心了。」

    得到滿意答覆的青龍將,回頭對皇子說。

    「殿下,請讓老臣為你開道。」

    「嚴將軍請。」

    嚴言要求自己第一個入城,並不是出於對嚴達的不信任。而是出於對這個可以做自己孫兒的少年的愛護。現在的皇子一行人,可以說是敗軍,如果讓皇子第一個進城的話,會落下皇子逃跑在第一個的壞影響。同時現在陽本軍的追兵一時半會還到不了這裡,嚴言樂得讓趙禪有個勇與殿後的美名。

    剩下的六百多疲憊之師,在護城河邊列隊。青龍將一馬當先踏上吊橋,往城裡而去。

    五米,四米,三米,嚴言的馬離城門越來越近,但兩扇碩大的木製城門仍然是牢牢緊閉。青龍將狐疑的抬頭,就像是為了解答他的疑問,城樓上的嚴達大聲的下著命令。

    「放箭!」

    一波波的箭雨,將剛才僥倖逃脫的皇朝將士們,又不斷的帶到死神身邊。

    「嚴達,你在幹什麼?連你叔叔也信不過?」

    還不死心的嚴言一邊撥打著箭雨,一邊向自己的侄兒發著質問。

    「叔父大人,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你投降陽本國的話…」

    「啊!你個畜生,我劈了你!」

    嚴言一時氣急攻心,也不考慮憑自己的一柄金刀怎麼打開城門,直接催馬奔向城門。相反的他鬚髮皆張的神情,也給嚴達也帶來了一種深深的恐懼。身為皇朝的青龍將,嚴言立下無數功勳,他的武勇也是被作為他侄兒的嚴達所深知。現下,這尊威風凜凜的武神在城下向自己殺奔過來,雖有城壁和城門阻擋,嚴打還是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恐懼。他歇嘶底裡的狂叫著沖手下兵士發佈著命令。

    「射!給我射死他!」

    因為是主將下達的命令,在城上有超過一半以上的弓箭手將目標對準了衝向城門的嚴言。

    此時對在最後的皇子,讓他看到了也許是今生最難忘懷的片段。在滿天箭雨中,嚴言的馬倒在了距城門一米處,身上插滿箭支的嚴言奮力從地上爬起來,隨著他最後的怒吼,將金刀牢牢的砍入了城門。手握金刀的他像一尊滿是弓箭的雕像一般站立在上東的城門前,而在城樓上的嚴達則還沒有從恐懼的手裡逃脫,他仍然用著近乎慘嚎的聲音狂叫著。

    「對準嚴言,射死他,別讓他進來!」

    「嚴老將軍!」

    年幼的皇子不由自主的想策馬上前。攔住他行動的是一直守護在他旁邊的「槍神」常雲。身為皇子守護者的常雲快速的,在失去親密戰友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在最快速的衡量了目前的情勢後,常雲急急的向剩下的皇朝騎士們發出了指令。

    「走,全隊散入大安邦林!」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後方的追兵已經近在眼前,前方的上東城已經投敵,如果順著官道的話,跑了一個下午的馬早已經疲憊不堪,肯定跑不遠就被追著。目前的情況只有憑運氣賭一下,進入滿是原始森林的大安邦林了。身背守護皇子重任的常雲這樣想著。

    超過五百騎的皇朝士兵,和青龍將嚴言的屍體堵在上東城的吊橋上。使得企圖從上東城內殺出的追兵不能順利的通過,只得眼睜睜看著皇子一行人漸漸的遠去。殺死自己叔父的嚴達此時已經冷靜下來,目送皇子的離開,他的嘴上顯露出一絲獰笑。嚴達用輕的只有自己聽的清楚的聲音自語著。

    「大安邦林嘛,哼!常雲也只有這種程度的智慧!」

    沒辦法聽清嚴達自語的當事人,帶著皇子和不滿百人的殘兵來到距大安邦林不滿兩射的距離,側面叫嚷著陽本話的追兵已經聽而可聞。就在這時,在前方的大安邦林中閃出一支軍隊,而為首一名將領仰天長笑。

    「我高偉,奉嚴達將軍令,在此恭侯多時了!」

    嚴達作為將領來說,也堪稱名將。畢竟邊拓重鎮不是那些公子哥混資歷的地方。他在皇朝的眾多將領中,也被稱為龍騎將的候補。自從投降陽本國,知道這次的計劃後,他就考慮到會有殘兵會逃向他所鎮守的上東城,而在上東城遭到他的阻擊,肯定會選擇逃向看似大安邦林。於是他就派遣了手下的猛將高偉,率一千名弓箭手和五百名步兵在大安邦林的山腳下伏擊。

    深悔自己作出不慎決定的常雲,已經完全沒有再報名的興趣了。現下的情況使他毫無選擇,常雲下令道。

    「沖,大家衝過去!」

    側面陽本國先鋒的臉已經在火把的照耀下清晰可見,而後面來自上東城的追兵也已從吊橋上清理出一條通道,蜂擁而來。除了前方的大安邦林外,這支百人不到的騎兵隊已經看不到生存的活路。

    因為常雲沒有報名,而深感自己被忽視的猛將高偉,放馬衝向常雲。勇氣固然可佳,但如果他知道面對的是常雲,是否還有這般的勇氣就很難說了。雙方交手只一個回合,判官就在被常雲所殺的名字中加入了高偉的名字。

    該支伏擊隊的副隊長高傑,在看見自小被自己崇拜的哥哥只一合就被常雲挑落馬下,他完全喪失了自己衝鋒的勇氣。高傑依據嚴達原先佈置的命令,高聲下令道。

    「放箭!」

    飛蝗般的箭支撲象衝鋒而來的騎兵隊,每一刻都有騎兵在箭雨中倒下,而常雲和趙禪離大安邦林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忽然,趙禪一個疏忽,一支箭在槍幕的縫隙中鑽進了他坐騎的右眼,隨後又是更多的箭射在了人立而起的獨眼馬上。

    將趙禪又一次救起的還是皇子的保護者—常雲。在皇子左後方的常雲在看見危險降臨到趙禪身上的時候,在電光火石間,他毫不遲疑將手中的『趕月』劃做一道銀光擲出,而後用空出的右手將皇子拉上馬前,再用左手拔出血跡未乾的『斬妖』劍撥打雕翎。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趙禪坐騎右眼的加害者高傑,在彎弓要射下一箭的時候就已經被『趕月』給牢牢的把人和馬釘在了一處。

    趁埋伏隊因為副隊長也被殺而混亂的短暫時機,『追風』快速的越過今晚的最後一道防線,馱著二人沒命的象大安邦林深處逃去。而其後的皇朝騎士則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僥倖衝過弓箭防線的人都死在了埋伏隊的步兵手下。

    坐在常雲馬前的少年,眼中流露出激動的感情。

    「後面還有還在奮戰的士兵,我們要丟下他們嗎?」

    常雲的表情變的極為沉痛。

    「沒有用的,即使我們回去也只是送死。請殿下方遠眼光,把重點放在日後的復仇吧!因為只有先保住性命才能報仇啊!」

    「……「

    被稱為殿下的年輕男孩默默的點了點頭。

    皇朝大地上的夜色已經完全掌握了地上的支配權,也因為這種自然條件的庇護,趙禪和常雲方才得以逃過陽本軍和上東城守軍的追捕,消失在大安邦林那茂密的原始森林中。上東城的守軍作為皇朝人,連背叛都是上頭下命,他們不得已而為之。對他們來說實在是沒有必要來大肆的搜捕作為同胞的逃命者。而對陽本軍來說,即使執拗的追到大安幫林深處,但是,只要一想起堆積在常雲槍下的那些如山的屍體,相信沒有人不感到顫慄的。這一天,斬殺無數陽本軍極富盛的勇士的"白色魔王"存在,對陽本軍來說,無疑是一場可怕的惡夢。

    當月亮被高高的掛上了天空,將她那皎潔的光線撒向皇朝大地時,大安幫林兩邊的戰事完全結束了。

    少量的陽本兵仍然在戰場上徘徊著,為了誇耀自己的戰績,他們從死人的身上一個個的把耳朵割下來,有時連自己國家的士兵屍體也不放過。而專門從事收集遺物的士兵,還時不時的爆發一小場以死者身上財物為賭注的械鬥。

    皇朝歷四六七年,十一月四號,這一天,在大安邦林的兩邊,有兩萬一千多名騎兵和八萬八千名步兵戰死,皇朝失去了他威懾和控制整個國家的禁衛軍的十一分之八。勝利的一方陽本和高鮮聯軍也損失了六萬名以上的騎兵和步兵。在這麼有利的狀況和完美的計策輔助下,竟然還遭受了那麼巨大的打擊,這件事不由得讓他們不寒而慄。

    但是他們的勝利卻使原先一直依靠禁衛軍的武力約束的皇朝,陷入了諸侯紛爭的年代;這對皇朝的其他敵國來說,懼怕的禁衛軍消失了,是咬上皇朝這塊大蛋糕的最佳時機;對陽本和高鮮國來說,是他們實現了通過佔領皇都,來統治皇朝全境的第一步;對英布來說,他離和他愛人團圓的日子更近了;對董肅來說,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敗,他迫切需要東山再起;而對趙禪來說,他卻要在作者的陰謀中活下去,並能成為一名真正的皇帝。

    不管每個人的目標如何,皇朝歷四六七年,十一月四號的日曆還是最終的翻了過去。新的一天又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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