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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雷霆道法 作者：夕渡 宗唯正看得入神，忽見那少女笑容頓斂，黑亮眼眸浮起一層淡淡青氣。她掐指呢喃道：「五行氣脈失和，唯金氣大盛，這是非人徵兆。」說著眼瞳厲芒大盛，緊盯著宗唯喝道：「你是哪裡來的妖物……」 宗唯方才鬧得灰頭土臉，連遭奚落之後還被稱作妖物，頓時火冒三丈。猛聽他雙拳緊握，怒叫道：「你娘的才是妖物呢！信口雌黃，看我怎麼收拾你！」聲音方落他已凌空躍起，勢如猛虎出山般狂撲而至，縱橫勁風猶獵獵作響。 「放肆！」少女見狀，柔順青絲瞬間微揚，如玉嬌容陡然一沉。她素手輕揮間青箬笠橫飛而出，宛若出釉青雲。 那看似尋常的箬笠此時則凝聚著一股飛旋青霧，青色霧氣中隱有金色道家符咒浮現，呼嘯邇來，端是威勢赫赫。 但見它飛速迎上宗唯的金石玉拳，彈指交接就發出隆隆聲響，宛若九幽金鼓。而那金色符咒則翻飛而起，八面生風，隱呈龍形卦象，首尾相連旋繞著將宗唯緊緊束縛。 「呀，好勁道！」宗唯裹入黃符陣中難以脫身，不由驚怒交加，眼色瞬間轉赤。只聽他虎吼一聲，渾身肌肉鼓脹，登時散發出驚人的氣勁。那震飛的籐衣與黃色符紙漫空飄散，猶如天女散花般零落。 籐符繽紛中，宗唯腳踩丁八巍然而立，凝神提防著那起伏旋動的箬笠。 只見那少女隨手揮袖輕拂，那道門法器青箬笠便彷彿有線牽引一般激飛而回。 少女看宗唯裸露的精壯上身，不由臉色一紅。但她微收心神便又鎮定自若，隨即笑道：「呵，『龍行笠符』居然困不住你，我倒要看看，你這妖物有多大能耐！」說罷倏然聚起一股浩然之氣，負手朝宗唯走來。 落日崖上烈風陡然激揚，但那女子所過之處卻纖塵不起。只見她的步子不緩不急，不大不小，一切都是那麼均衡。她踏在厚厚的塵土上更似蘊育著一份難言的平靜，但平靜中卻隱藏著洶湧動盪地狂野氣勢。 宗唯只覺那蓮步彷彿記記踩在心口，那攜勢而來的巨力更壓得他喘不過氣，額頭汗水悠然淌落。那女子款款邇來，笑容愈加恬淡，但山雨欲來的氣氛卻愈加濃烈。宗唯此時身心受遏，暗道這女子好生厲害，單憑氣勢就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那少女與他年齡相仿，論功力則似有天壤之別。連外界俗世的婦孺都可欺凌自己，他想到此地禁沮喪不已。宗唯此刻眼前幻象叢生，鬼魅橫生，竟索性破釜沉舟舒然合攏了雙目。 少女不經意間露出些許詫異，暗道：這莽夫面對道門降妖的「笠符」全無反應，絕非妖魅之物，想不到我水滄瀾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可見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常人若有如此重的金石氣，早已命喪黃泉。 見他言行舉止皆意趣橫生，應對之法也甚是奇異，哈哈，不知這莽夫要如何破我道門異術——北斗逆勢。心如止水的水滄瀾，此間首次對宗唯生出了好奇之心。 水滄瀾思忖間已乘興踩出鎖定乾坤的第七步，此刻機妙皆在尺寸之間，所剩的便是那雷霆萬鈞的一擊了。但宗唯依然如心醉冥想般紋絲不動，褐衣少女不免微微有些失落。那暗合天地五行的磅礡氣勢已累積得直若荒莽大江，少女雖心有不忍，卻也難只手力挽狂瀾。 在她七步落實或者說順勢擊出的剎那，寂滅無聲的宗唯，此時竟赫然雙眼圓睜。只見他目光如炬彷彿怒目金剛，竟有直指人心的銳利。而五字印訣之「破」字也如驚雷般自他唇齒中滾出，聲如洪鐘震天，竟令少女古井不波的心也微微一顫。 但水滄瀾心中的驚訝其實簡直難以言表，這少年竟能瞬間使出與他決不匹配的力量。 那一聲無名斷喝破入妙至毫顛的玄妙間隙，就猶如一把鋒利尖刀，力斬她那一往無前的雷霆之勢，瞬間切斷了天人間微妙牽繫。那感覺就如鐵鏈橫江般，令她陷入進退不得的窘境。 水滄瀾就定格在方寸之間，彷彿瞬間冰封一般。那身寬大葛衣如流水般鼓蕩流淌，從而形成一種空間扭曲的幻覺，彷彿整個人從上到下陡然塌陷了一般。 然後一切又突然平靜了下來，變得悄無聲息。而以她腳尖為中心的寸許圓地則凹陷出無數龜裂的紋路，深隧的裂痕一直向下延伸。 只見水滄瀾舒然轉身，隨手自腰間提出那金壺，猛灌了數口清酒，酒水倏然自嘴角流落。她深深地看了宗唯一眼，長聲道：「好！」也不知是說人好還是這酒好。 卻說宗唯被那地面傳來的威猛勁道彈退數步，不由長舒了口氣。他方才在雷霆萬鈞的重壓之際陡然暴發，但隨之而來的感覺卻著實不妙，就彷彿心靈生裂於兩道輪迴之間。 此時，茫然若失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孤寂的黑暗囚籠之中，宗唯心中變得一片混沌，多番滋味糾集纏繞，令無名戾氣悠然而生。 待宗唯緩緩抬頭，那清澄的眼神竟變得異常凶厲。 宗唯此時對笑盈盈的水滄瀾視若不見，雙手依舊揮舞如輪，如狂風般朝水滄瀾激旋而至。水滄瀾見此眉頭一皺，雖隱覺似有不妥，但迅疾被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湮沒。 但宗唯的攻勢顯然不能對水滄瀾形成威脅，只見她身曲如勾隨意浮動，猶如翩翩飛蝶。而腳下飄移更如金蓮輕綻，姿勢優美如同舞蹈，葛衣飄飄間揮灑縱橫，自有一股瀟灑氣勢。 水滄瀾從容激鬥之餘，也不禁嘖嘖稱奇。宗唯貌若瘋狂，而且出手招式毫無章法可言。但那些隨手之勢卻時巧時拙，可謂美玉與瓦礫同缽。顯然，心神散亂更讓宗唯出招隨心所欲，不拘格致，不過他現在所處之狀況卻十分險峻。 宗唯招式之意境彷彿始終在大道邊緣徘徊，妙手偶得之式在他手中竟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但他確實還未曾到達那種境界。 水滄瀾以為，武道之境全在通悟，其中各層境界更是迥然相異，故每次蛻變都是無形的飛躍。且武道中等階森嚴，大約可分為逸、神、妙、能、精五大境界，無取巧之道，從無人能夠隨意逾越，但是他…… 水滄瀾自幼天資聰慧，不僅家學淵源深厚，更拜入道門宗師門牆，故年紀輕輕便被尊為劍道四聖之首。她在道山潛修數載，隨其師習得觀人異術。自入紅塵以後，所見同齡中人，除二三子外皆難入她法眼。如今見到宗唯，水滄瀾卻暗自認定此子潛力更在她之上。 此等定論令她朦朧中似有絲絲不忿，無意間心生好勝之心。那宗唯奮力狂攻不知進退，也讓她隱隱不悅，暗道：「莽夫就是莽夫，哼，不碰石牆就不知回頭！」 但見她長笑數聲，懸腕伸指輕輕一扣，紫竹竿如流水般順勢一帶。紫影形成奇異彎曲的剎那，宗唯正如擊天之鷹般斜劈而出，力猛難收下趔趄跌出。 宗唯正待翻身再攻，忽然一塊黝黑巨石凌空壓下。水滄瀾她趁宗唯無暇旁顧，竟用天蠶釣絲捲起懸崖上的千斤巨石，催力朝他猛擊而下，隱成泰山壓頂之勢。 宗唯雖心神陷入狂亂，卻也知道危險。但見他怒吼一聲，猛得擰身使個霸王扛鼎，渾身肌肉暴起，奮力將那落下巨石托住。他正想拋將而出，猛聽得咚聲巨響，手上傳來巨力，另一塊大石狠狠地壓上宗唯頭頂巨石。 一時間，宗唯頭頂碎石亂飛，粉塵飆揚，氣勢煞是驚人。兩塊巨石相疊直壓得宗唯哇哇怪叫，身形也陡然矮了三分。 「大風起兮雲飛揚……」釣客水滄瀾此時竟高臥重疊大石之上擊石而歌，那紫竹竿每擊石背，宗唯的腳便隨之陷入土中三分。但見宗唯腳背全沒，卻依然銀牙緊咬，臉色漲紅如血，顯得分外猙獰。 忽然，水滄瀾發覺身下巨石陡然下沉，心頭一驚：「難道這小子吃不住了？莫要把他壓死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