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微星紀元 返回目錄


第三十二章 半月天池

作者:西來

    可西城的居民有個習慣:相睦的鄰人每天早晨都會約定到城口的寶安場去吃早點,幾家人圍一塊聊天打趣小孩子就跑來跑去打鬧著玩——有點類似人間的午茶,範圍卻比人間的更大。而這個時候,也是前一天城內發生大小事件消息流通的集中點。魔界沒有報紙,但小道消息傳的不比人界慢也蓋由於此。前幾天沒發生什麼大事,早茶時就顯的冷清許多。一堆堆人群裡發出的大多是嚼方糕與喝蟹黃奶的聲音,最多也就是悄聲取笑取笑米亞達家的三小姐——這新聞炒了好幾遍,也沒什麼人要聽了。不過今天卻有些例外。整個廣場居然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壓低了聲音在交頭接耳,神情象足了參加考試的學生。時間還早,不斷有人高聲談笑著走進來又被那氣氛感染的噤若寒蟬,悄悄到固定的位子上做好,自有熟人跑去同他們耳語一番。新來者也利馬臉色凝重,低低的討論起來。

    「昨天晚上……又發光了。」廣場南角是在西山上擺茶攤老陳習慣的位子,老頭兒正神秘兮兮的傳著新聞:「紅色的那種。」

    「什麼東西?」聽者原是挑擔賣嗓子果的小伙兒胡酣子,也會啞著嗓子煞有其事的問著:「你說清楚點啊。」

    陳老頭責怪的瞪了他一眼,用那雙炒慣「雪翠葉」的手似是而非如此那般的比劃一下,做出個半圓型來:「就是這個,池!」胡酣兒立刻明白過來,張圓了嘴巴卻不發出半點聲音,只是不住的點著頭。「知道啦?」老陳拍拍還在震驚中的嗓果貨郎的肩:「差不多全城人都知道了,你消息太不靈通。想知道是誰發現的嗎?」胡酣子腦袋點的更賣力,臉上堆滿了抱歉的笑容。彷彿「消息不靈通」是個莫大的錯誤一般。

    「還是上回那小子,阿牛。」

    「具體怎麼回事呢?」胡酣子聽的興起,連嗓果兒擔也不管了。搬著凳子往老陳那靠了靠:「您接著說啊。」「這事也怪,偏巧兩次都讓那砂孩子碰上了。你說玄不玄?」見小伙兒一臉專著的望著自己,老陳才扁著嘴肯定了自己的話:「玄啊!可見這世上的事沒有一定的,你運氣好就撞的上。不過話又說回來,現下誰也不知道傻牛這孩子究竟是福是禍哩。」

    「這話又怎麼說?」

    老陳最喜看人的急態,故意慢吞吞的嚼了塊金黃色的炸糕才故做神秘的道:「今兒一大早,那孩子就被大人叫進府裡去了。」胡酣子露出幅恍然的表情,旋又奇道:「那大人為什麼叫他去啊?」老陳擺擺手終止了這場談話:「大人自然有大人的道理,不是咱們這些人想的到的。你下午上山不,我們繼續聊。」「哎,到點兒我找您去。」胡酣子挑起嗓果擔子,開始了一天的買賣。

    在可西,有資格稱的上大人的就只有米亞達。格蘭特了。老陳指的也就是這位在魔界呼風喚雨百餘年的強者。

    「小田,把昨晚那個孩子給我帶過來。」書房的公文一批完,格蘭特就記起昨晚三更時分那場亂子:「還在吧?」借上次大亂後統府整編之際榮升為整個米亞達府總管的小田新官上任沒多久,正是充滿幹勁之時。聞言忙道:「正在耳房侯著呢。方纔我已經派人審了一次有個記錄,大人要不要看看?」「一併拿來吧。」格蘭特顯的很滿意,小田的確是個會幹事的。工作處理的井井有條,很多事還不需吩咐就能辦好。所以現在雖然事物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自己卻空閒了下來,還有時間找人下下棋研究研究斯裡的那些魔法。

    記錄首先送到,一笑居的雜役阿牛也隨之被帶到各蘭特面前。這阿牛張的憨頭憨腦,透著股傻勁。面對格蘭特這樣的強權人物也當是遊戲一般,顧自看著這威嚴的老頭傻笑。格蘭特見狀也知很難問出什麼來,就先打開記錄看了一遍。

    類似是事件不久前發生過一次,也是眼前這個傻孩子發現的。只不過那次是寶光,鬧轟轟傳了一陣就不了了之。但這次卻是紅色的凶光——據可西城志,但凡半月天池半夜發光則必有大事發生。從「一不應則二應,幸不應則凶應」「金色應寶,紅色應凶」這兩句幾乎貫穿可西城城志的話來看,上回那寶光既然沒出現異寶,這池光只怕要應驗在「凶」字上了。結合最近局勢,戰爭的陰影威脅著每一個人……無怪乎整個可西城都被鬧的人心惶惶了。

    「阿牛,說說你前一次看到那光的樣子吧。」格蘭特看完記錄,抬頭問正好奇的四處張望著的傻孩子:「詳細的描述一下。」

    「哎。」阿牛仰頭想了一陣,開始揮著雙手:「這樣,呼,呼的。然後顏色很黃,跟阿喜媽早上洗的便桶一樣……還有個怪怪的頭,有眼睛的,很像!」「是這樣嗎?」格蘭特轉身取出本書翻到一頁插圖,把阿牛叫到跟前指給他看。圖上畫著的是個金黃色的龍頭,兩眼發出五彩毫光。頗有威勢。

    「對對對,就是這個樣子。」阿牛指著圖大笑起來,開心的拍手:「阿牛沒有說謊,這裡也有怪物頭。」「行了。小田,你把孩子帶走吧。給他點錢。」格蘭特眉頭鎖了起來,隨口吩咐著:「哦,還有你去看看大小姐起來沒有。起來的話叫她立刻來見我。」

    「是。」小田不敢怠慢,先派人把傻牛送回一笑居,自己則親自趕去大小姐處。出門時一眼看見蘭芝正在步廊上站著,忙停下來道:「三小姐早安。」「你好。」蘭芝望望書房的門,小聲道:「有達修客卿的消息了嗎?」

    同樣的問題已經是兩天來第四遍了,小田卻不敢發笑仍恭恭謹謹的答道:「稟小姐,還沒有達修先生的消息。」蘭芝一陣失望,揮手道:「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小田一躬身:「是。」才慢慢退去。蘭芝心裡空落落的,不知該幹些什麼好。母親最近又和父親鬧的不愉快,前幾天還聽隱隱約約他們在書房爭執什麼。林樂又不在身邊——雖然大姐安慰自己說他不會有問題,很快便會完成任務回來的。但心裡總是隱隱的有些不安——若非這種特異的感覺那天自己也不至於突然暈倒。

    「父親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菲卿一進房門就先行了一禮,神態恭婉姿態優雅,一舉一動無不透著大家閨秀的風範。不過在自己父親面前還是如此表現卻有些令人不解。格蘭特負著手站起來,未說話就先歎了口氣。搖頭道:「菲兒,這麼多年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難道那件事就要這樣隔閡在我們父女之間嗎……」當年格蘭特曾做過一件對不起他夫人——菲卿的母親的事,導致菲卿還在少女時代就失去了母愛。自此這對父女之間就有了道看不見的裂痕,表面上菲卿恭敬有禮還能幫格蘭特處理很多事務但兩人間卻從沒有正常父女間的對話——看起來他們的關係更像是上下級。「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媽,但事情過去那麼久了你還是不肯原諒老爸爸我嗎?」格蘭特眼中淚光閃動,動情的上前一步想要摟住女兒。「父親大人。」菲卿輕輕一閃避了開去,依舊是那副晉見的表情:「您有什麼事嗎?」

    格蘭特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會才放下來,又呆立半晌才扶著桌沿坐回到椅子中去。語調軟弱的道:「你坐吧。」菲卿站著不動,道:「父親大人有什麼話請吩咐吧。」知道此事暫難挽回,權傾天下的可西城主神色黯然,連叫菲卿商議天池之事的初衷也差點忘記了。還是菲卿又提醒了一遍才記起來,把小田做的記錄遞給菲卿,趁後者專心看的時候道:「你覺得該怎麼辦?」菲卿對天池事件本就有所耳聞,略略一翻就知道大個概。掩卷沉思一陣,道:「半月天池地位神聖,有所異變反響噹然會大一點。其實紅光兆凶兆福倒在其次,我們首先應該安定民心才對——這種非常時刻任何小事件都足以引起極大的變數,若不好好處理必會影響我軍對抗皇族的士氣。」

    「軍隊方面先不必擔心,新徵召的士兵已經和老戰士們一起派去木河谷操練了。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是聽不到任何消息的。」木河谷是個距可西城七里的小山谷,因為土壤貧瘠山風凌厲一直沒有居民——可西環境好上太多,沒有誰會捨易取難自找苦吃的。幾年前可西警備隊剛剛成立時,格蘭特心血來潮的帶著家族部隊去那裡操練了幾天。開始是為了震懾那個傻瓜警備隊長,目的達到後還真的發現這地方適合駐軍訓練就一直留了下來。菲卿聽到軍隊在那裡也就不再操心,轉而問道:「那城民們反應怎麼樣?」

    「消息已經傳開,都人心浮動謠言滿天飛的。不過總算我可西這幾年發展的不錯,還不至於造成太大的恐慌。」

    「那就先不管他,發幾道別的命令下去。原先準備辦的贊酒節也趁藍舟大法師還在的時候早點舉行。其實老百姓們都很簡單,稍微一點點的熱鬧就能把這次事件的影響完全抵消掉。」菲卿略加思索便拿出一套方案來,這份捷才連素有智名的何經緯也有所不及。格蘭特滿意的點著頭,笑道:「那就照你說的辦吧。哈哈,我女兒真是能幹啊!」菲卿並不接口,沉穩的站在原地。風姿卓越的冷傲硬生生把格蘭特那份喜悅的笑意憋了回去。「父親大人,沒事的話女兒先告退了。」似乎多呆在這裡一刻就會回憶起母親逝世那段令人心碎的經歷一般,菲卿絲毫沒有留下來多陪格蘭特呆一會的意思。

    「好,那你先回去吧。」格蘭特緩聲道:「好好休息。」

    菲卿轉身離去。

    扭過頭的那一刻,兩人臉上幾乎同時流露出黯然之色,只是他們都沒有看到對方的表情。這世上,人與人之間永遠存在著一些無法透視的盲區。也許要等到真的後悔,才能夠彼此瞭解吧。

    格蘭特並沒有照菲卿的意思發佈命令,事實上天池事件的處理方法在菲卿來之前他就已經與何經緯拿定了主意——大致與菲卿提的一樣,只是多了項特別的命令:半月天池處從此多了對米亞達家的駐軍,密切注意著池中的變化。而方才然菲卿來商議不過的格蘭特故意訓練訓練這家中唯一有領導能力的大女兒罷了。

    米亞達大人老了。七百多歲的他還保持著二十歲年輕人的樣子,這在魔族來說卻不是好事——真正有機會活到千歲上下的魔族在這時候應該現出老態了。而容貌不變的魔族們體力已開始衰竭,隨時都有可能一覺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這樣的情況下,能支撐起整個家業的也只有這大女兒了。格蘭特和何經緯、霸天絕地、無形等人商量過此事。分析來分析去,除非學習了魔法的斯裡表現出足夠的領導天分,一旦格蘭特離世這家還真的只能由菲卿來當了。月前從卡啦雪山回來的斯裡讓格蘭特大失所望,這個從小習魔法的二公子除了對付喬奇那次略有表現外其餘時間裡都是躲在房中冥想。要不就是突然召喚幾道雷電把庭院裡的大樹擊倒幾侏,完全沒有成為家族領導人的趨向。所以現在開始格蘭特已經有意無意的開始培養菲卿處理事務的能力了。

    離開書房後,這米亞達的大小姐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管理府裡的事,而是出了府往諸山神殿那邊過去了。諸山神殿是格蘭特專為魔界大法師建造的行宮——這會兒遊歷到可西的大法師正住在那,而四肢骨折的陳陳也在拜託大法師醫治之中。「不知道陳陳怎麼樣了。」菲卿有點掛心這個得力的好下屬。他的傷勢太重,重到那天往諸山送時連大法師也摸稜兩可的讓他先留在那裡,並沒表示能不能治好。給陳陳治傷是林樂的囑托,現在林樂正為米亞達家的前途和可怕的巨獸對抗中。自己不能不對陳陳對上點心,也算是讓林樂安心的一種方式。

    神殿建造在諸山之上,菲卿費勁的登上頂就見到門口站著兩個白衣童子。正是法師身邊的學徒太一和正一,菲卿便上前問道:「法師在裡面嗎?」兩個童子見過菲卿,太一口齒伶俐又討人喜歡,笑著道:「大小姐又來看陳大哥啊,法師早上就出去了。」

    「是嗎?」菲卿順手把在街上買的小點心遞給兩個孩子:「他去哪了?」

    二童見到好吃的,頓時眉開眼笑。立刻道:「去天池了,大小姐聽說天池發光的事了嗎?」菲卿一面往裡走一面到:「現在可西還有誰不知道的,你們吃東西吧。我看看陳陳去。」太一和正一巴不的如此,忙笑道:「您請便吧,陳哥正泡藥浴呢。」

    「藥浴?」要是在洗澡自己就不方便進去了,菲卿又把腳縮了回來。兩童嘻嘻笑著,道:「您放心進去吧,陳哥全身悶在藥罐子裡。就露一個頭。」菲卿也忍不住笑罵一聲,仍舊往裡走去。正一在後面道:「左邊那個藥室就是。」

    其實也不用特別說明,菲卿稍一凝神就聽到房內傳出來的慘叫,便推門進去。陳陳果然如二小所說,正齜牙咧嘴的浸在一個大陶缸裡。缸口用木板封住只留個洞讓他把頭伸出來,下面則是七個靜靜燃燒著的魔法火球——單從這份本人不在卻能保持火球均勻加熱而不變形的能力來看,大法師的確是當之無愧的魔界第一人。可惜陳陳此刻如同身處煉獄,四肢傷處麻癢難耐其餘部分則痛的象千針萬刺一齊紮下去一般。見菲卿進來才不好意思的停下殺豬般的叫聲,但也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大小姐,又麻煩你來看我了。」菲卿見這傢伙臉部表情豐富到足可以開個染房,不由笑起來:「陳陳你是在唱戲嗎?」

    被浸在火中的可憐男子哪有閒情來開玩笑,苦著臉道:「大小姐你不知道,法師他簡直是在把我當實驗品啊!這兩天我吃的各種亂七八糟的藥加在一起就有上百種,還有什麼針刺療法,雷擊療法,寒療……真是生不如死,求求您找法師把我帶回去吧,這樣下去還是死了乾淨!」

    「胡鬧!」菲卿美目一瞪,怒道:「誰允許你死的?你是米亞達家的人,就算死也要得到我的同意!現在就告訴你,我不允許!你給我好好治病,一切等痊癒了再說。」見陳陳低下了頭,菲卿語氣又緩了下來:「就算支持不住了,可你想過千里迢迢跟你來的小蓮嗎?」陳陳渾身一震,終於抬頭道:「大小姐,我知道錯了。」

    「不必多說了,好好治傷吧。」菲卿心裡還有事,就轉身準備離開藥房。突又想到個疑問,回頭道:「你這叫什麼療法,怎麼跟煮菜似的?」

    「這叫做火療,是用熱力把藥性逼進人體內的一種治療良方——也可以叫做熱療。」如此專業的回答當然不會從陳陳口中出來,菲卿回頭一看就發現一身白色寬袍的大法師正笑吟吟的站在門口,估計是自己轉身時突然出現的。

    「法師好,我正要去找您呢。」菲卿款款的施了一禮,柔身道:「陳陳的傷勞您費心,真是太感激了。」

    大法師看起來的確仙風道骨,老態龍鐘卻偏偏有股獨特的活力從眉宇間散發出來。讓人不由得忽視了他滿臉皺紋和一頭白髮,只注意到那瞇成細線的眼中湛然柔和之光。「神采飛揚」這類適合年輕人的形容詞用在他身上卻一點不會讓人感覺突兀。法師長發披肩,膚色是魔族中人極

    少見的純白,渾身透出種聖潔祥和之感。

    「你來了。」藍舟大法師深深的看了菲卿一眼,語氣平緩的像是魔法之吟唱一般:「好,很好。」

    「是,菲卿有事要請法師指點。」

    藍舟先不作答,走進房內把燒在大缸底下那七個火球吸回掌心。又翻開陳陳的眼皮看了一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摸出根針在他頭頂刺了進去。可憐陳陳才出煉獄又墮修羅,痛的眼淚鼻涕一起冒了出來,卻偏偏不能發出半點聲音。只能拚命的把頭擺來擺去,試圖弄下那根讓自己痛不欲生的東西。法師眉頭一皺,右手按在了缸上。不過片刻,陳陳已經靜了下來。面色居然變的平靜無波,細看之下卻又有點僵硬。

    「好厲害,您是怎麼做到的?」菲卿大是歎服,不禁開口問道。

    「很簡單啊,我用魔法把裡面凍住他就不會亂撞了。」藍大法師突然促狹的一笑,猶如惡作劇得逞的孩童一般。

    「…………」

    「菲卿小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嗎?」大法師無辜的看著已經呆若木雞的米亞達家大小姐,又道:「出去談吧,我剛剛有從天池那裡帶了點水。可以請你喝一杯百絲翠葉。」

    「百絲翠葉?」菲卿大是心動,又猶豫的看著已經僵硬的陳陳:「可是……他……」

    大法師已經走出門口,聞言笑道:「短時間的冰封對他有好處,而且我還能順便測試豹族對瞬間溫差的適應極限究竟在哪。」

    「…………」菲卿憐憫的看著陳陳,猶豫片刻終於跟著大法師走出了藥房。

    諸山神殿是百年前何經緯剛剛被格蘭特邀請為客卿時親自督造的。何為人雖然雖然淡薄,卻也忍不住想在這魔界智慧的象徵者面前表現自己的能力。所以神殿的內容異常豐富,除了豪華的裝飾,何經緯幾乎把一生所學都灌輸在內了:奇門陣法,星辰卜算,塔羅,幾乎各種異術都在這個舞台中盡情展示著。單單是一條主道就用上了不下十種陣法,稍有行差池錯就得陷入一遍遍重複的怪圈中去。整個大殿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初次建成時大法師曾來看了一下,只是笑著搖搖頭未發表任何意見。菲卿來過幾次,知道這地方的厲害。小心翼翼的跟著法師走在長廊上,一步也不敢亂踩。

    「就在這聊吧。」法師左移一步,回頭笑道:「你們家那個何經緯還真的有點小聰明。」

    菲卿依樣一跨,只見一扇雕著各式異獸的大門徒然出現在面前。倒是嚇了一跳,匝舌道:「厲害,要是叫我自己走的話恐怕一年也摸不到這裡來。」「有些事情還是越簡單越好,故意弄的複雜反而落在下乘了。」法師神色平常,話中卻又似乎有所暗示。菲卿摸稜兩可的聽著,不名其意的點頭。

    「進來吧。」門開處,最惹人注意的是只放在圓形鐵架上的水晶球:「這裡有你想知道的東西。」

    我想知道的?菲卿疑惑著隨大法師進入這圓弧型的占卜室,心中泛起波瀾。

    「今天的特別奉獻,一個問題。」大法師在水晶球前坐下,聲音柔和似水:「提你最想知道的問題吧。」

    「是指……任何問題嗎?」菲卿的心劇烈跳動著。大法師之預言歷來是魔界最為神秘的力量,這預言包括了整個魔界一切事物……據說只要大法師在他的水晶球上輕輕一撫,關於過去未來的畫面就會在上面顯示出來。自法師出世以來,這預言發生了七次。七次預言均是有關魔界安危國家存亡的大事,而這些預言都在事後一一實現。最近的一次在百餘年前,人魔大戰的時候。菲卿還記得那流傳頗廣的卜語:你方唱罷我登場,飛天成名一族哀。對照那場大戰後來的形勢發展,果真是分毫不爽。自此「大法師預言」深入人心,甚至成了魔族們賭咒發誓的代名詞。

    但自人魔大戰後法師又再未作出過任何預言,以其高貴超然的身份又沒有誰能強求於他。所以百年來這「大法師之預言」越傳越甚,越神,幾乎成了神話中的寶物。又好事者還把它與原本流傳與魔族傳說中的異寶「刺蛟劍」、「黑鐵甲」並稱為魔族三大神話。

    「當然是任何問題。」水晶球在大法師的撫摩下漸漸發出淡色光芒,球內似乎隱約有各種影子在不停的晃動:「不過答案卻無法保證哦,所以你最好找些我比較容易回答的。」

    這是怎麼說?菲卿呆了一呆,道:「法師您不是要給我做預言嗎?」

    「預言……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法師的手停頓了一下,水晶球內的光芒黯淡起來:「自從人魔大戰之後,我再也無法從這裡面看到任何東西了……某些簡單的問題可以除外。」見菲卿表情怪異,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藍舟法師笑道:「不相信嗎?那我們來試一次好了。注意看著……」遊走於水晶球面的白皙雙手開始加快速度,大法師隨意披在肩上的白髮像是有了生命般跟著節奏舞動起來。

    「飄蕩在魔界的未知神靈啊

    請張開您廣闊的胸懷,擁抱卑謙的生命

    把充滿色彩的未來展現在您的僕人面前吧

    ……………………」

    隨著優美若詩的吟唱,水晶秋內的光芒越來越甚。聖潔的白色光芒把整個占卜室照的晶瑩剔透,讓菲卿渾然忘我,幾乎以為身處仙境了。

    「……期待著您的感知,魔界的未來!」大法師聲音提高八度,吟唱嘎然而止。室內光芒也隨著聲音猛的一亮,旋又迅速暗去,彷彿退入了水晶球中。菲卿忙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依舊光影閃動的球體,試圖從裡面看到「魔界的未來」。

    球內各種影子紛雜繁繞,像是團被攪拌的不甚均勻的蛋清……任菲卿如何集中注意也無法從中看出絲毫「預言」的意思來,只好抬頭求助的看著大法師:「法師,這裡面說的是什麼?」

    「你可以叫我藍爺爺……按照輩分來說應該是爺爺的爺爺……隨便吧,總之別叫我法師了。」預言似乎消耗了藍舟大量的精力,原本精亮的眸子黯淡了很多,呼吸也從細不可聞退到了正常人的狀態。

    「藍爺爺,您看的出這裡面究竟是什麼嗎?」菲卿乖覺的改了口,指著水晶內尚餘的光芒問道。

    「看不出。」藍舟答的很乾脆,把手收了回來,呼吸也平靜很多:「我說了,自從人魔大戰之後預言就變成了一團亂麻。未來好像已經離我遠去了……」

    「法師您……」菲卿聽出藍舟的失落,想開口安慰卻欲言又止。只好岔開話題道:「剛剛您去過天池了嗎?是不是為了昨晚的紅光?」藍舟笑道:「是外面那兩小子說的吧人小鬼大,我也管了不他們了。」見菲卿還是一臉疑問,只好答道:「去了,你們可西不是古傳『紅光兆凶』嗎?這麼重要的事怎能不去瞧瞧。」

    「那……」

    「我也不清楚,這預言比我早的很。也許應驗也未可知哦。」藍法師看出菲卿的疑慮,又笑道:「照我推算,可西的確有一大劫。不過會有人來消災解難的,放心吧!我預言能力沒有了,算幾個卦還未必差的到哪去。」

    「當然,藍爺爺學究天人。菲卿是早就拜服了的。」客氣幾句,菲卿突然感到無話可說起來。雖然藍舟一直在消除她的緊張感但面對這傳奇人物有說有笑卻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法師一言一行都似乎蘊有深意,讓自己很難調整的過來。

    「你的問題呢?」藍舟站起身,饒有興趣的在房內轉來轉去,拿起各種擺設把玩著:「可以問一些小問題,比如財運……米亞達家小姐當然不會在乎錢財,我的意思是指這一類。」

    「還是留著吧,等藍爺爺預言能力恢復了再找您問回來。」菲卿目光停留在藍舟手中的一副塔羅牌上,若有所思:「菲卿的問題很大呢!」

    藍舟微微一怔,苦笑道:「米亞達家的果然都是人精。好吧,那就隨你……我該去看看那傻小子了。有興趣的話,建議你去天池跑跑……那裡有很有意思。」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