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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初入貴境

作者:丹硯

  「孫先生,醒一醒!——」

  「好痛!」孫宇覺得有人在用力掐自己的人中,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已的時候這種人為的刺痛壓倒了一切,成功地將他的意識從混沌中拉回,一睜眼,就看到蔣師仁端著一碗水,撅著嘴正準備——

  「別噴!——」孫宇急忙點住了他的穴道,從他的威懾範圍內閃開,心有餘悸地說道:「乖乖!好險!王玄策你這個小人,居然想讓我吃他的口水,太卑鄙了吧!——」

  「無聊!」王玄策瞥了他一眼,淡然地說道:「皇上封你為天行者,難道僅僅是因為你是玄奘法師的弟子嗎?」

  「你什麼意思?」孫宇從他的口氣裡聽出了一絲不屑,眉頭立刻聳了起來,「你若是很希罕這個稱號,可以讓皇帝收回去給你,少在這裡酸溜溜的!」

  王玄策直視著他,沒有絲毫的迴避,「我只是想知道,一個迷戀於美色,分佈清真假虛實的人,怎麼配作玄奘法師的弟子,怎麼配得上這個稱號!」

  「你!——」孫宇按捺住要一拳將他打到樹上去晾著的念頭,硬生生地壓下心頭的怒火,冷哼道:「我配不配不用你管!」

  王玄策歎道:「本來我是不用管你的好賴死活的,可是因為你是我們的護衛頭領,正因為你的失職,我們損失了七個士兵,走失了二十匹馬和駱駝,上面還帶著我們要送給天竺王的禮物,你說我該不該管呢?」

  孫宇一下子呆住了。

  放眼環顧四周,只剩下二三十個兵士在收拾風沙過後的殘局。馬匹和駱駝顯然已不足驅使,都癱倒在地上不住地哀嘶著。人和馬都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乾渴的眼神逐漸開始渙散。

  「我們還有多少水?」孫宇的神情也開始凝重了,在這見鬼的大沙漠裡,要是沒有水,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載水的駱駝走失了,每個人身上還剩一小袋水,最多能支撐一天了。」蔣師仁一向心細如髮,「按照正常行程,明天我們可以到達阿克賽欽湖,如果我們還能走,這些水就足夠了。」

  「可問題就是還有多少人能走?」王玄策沉重地歎道:「留下的人只有死路一條,我們要是帶著傷員連我們自己也走不出去!孫宇,我們把你從沙堆裡挖出來不是要和你算帳,是想看你還有什麼辦法。」

  孫宇拖起酸痛的身子,振作起精神來,苦笑道:「想不到你倒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好吧!我試試看。」

  他一一查看了受傷的士兵和馬匹駱駝,奇怪的是一經他手觸摸過的人和馬匹立刻就來了精神,他很快就整好隊伍,精神抖擻地等候出發。

  蔣師仁難以置信地望著孫宇,感歎地說道:「不愧是法師的得意弟子,果然有神奇的法術!佩服佩服!」

  孫宇搖了搖頭,擺手指揮出發,小聲說道:「我不過是用獨門手法激發了他們體內的潛能,最多只能支撐十個時辰,但願佛祖保佑我們能在此之前趕到阿克欽湖,在那休息兩天就可以恢復了。」

  王玄策瞪了他一眼,「希望你這次不會弄巧成拙!」

  孫宇不再理他,翻身跳上自己的愛馬,吆喝一聲率先開路。

  蔣師仁看著無可奈何的王玄策,不覺有些好笑,這兩人一靜一動,原本是最好的組合,但偏偏就是互相看不上眼,再加上宿怨未了,皇上這次的安排是不是錯了呢?

  天知道,只有走著瞧了。

  「謝天謝地!終於到了!」孫宇遠遠望見那片偎依在山腳下清澈如玉的綠色時,高興得幾乎從馬背上跳起來。

  王玄策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雪山與碧波相映生輝的壯觀景色,比前日在海市蜃樓中所見得更是奇麗無比,一時間竟有些呆住了。看著那清澈的泉水從雪山上汩汩流下,歡快地跳過嶙峋的怪石和蒼翠的松柏,注入到宛如一塊無暇碧玉般的湖水中。湖邊草地青青,四散著一些小小的黃花,沒有很美麗的花花草草,只有那純淨的綠,無暇的雪,讓人感覺到整個心神都為之陶醉,連那一直肆虐著的烈日到這裡都收斂了許多,溫柔地照耀著湖面,好像生怕會驚動那溫婉的湖水,破壞了這份美麗。他不由心生感歎,正想吟詩抒情,卻聽「撲通」一聲,孫宇率先跳入湖中,接著二十多個兵士都歡呼著跳了下去。

  他本來滿懷的詩情畫意剛要抒發,一下子被破壞得乾乾淨淨,不禁有些慍怒,正想發作,卻聽蔣師仁在身旁說道:「大人,兵士們已是精疲力竭,孫先生這樣一定是大有深意。大人不如先到一邊歇息片刻,等他們上來再搭營設帳。這裡已是天竺邊境,只要傳出訊息,天竺王必會派人相迎,大人就盡可放心好了!」

  王玄策深深吸了口氣,按下心頭不快,無奈地搖了搖頭。

  「稟大王,摩訶震旦使節現已越過大紅柳灘,即將抵達阿克賽欽湖。」

  「光!——」手中的酒杯鏗然墜地,顧不上嚇得手足無措的歌舞美姬,天竺王渾身一震,轉身望著一個鶴髮童顏,龐眉皓首的老人,憂心忡忡的問道:「他們還是來了!邏邇大師,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邏邇沉吟半響,方才說道:「二十年前摩訶震旦來人取走我大乘寶經,以致我國如今東西分裂,實乃先王之過也,至大王即位,從未與摩訶震旦交好,只怕此次是針對大王而來,大王務必派兵將之阻於境外,一旦由摩訶震旦使者入我國內,只怕與前朝叛黨餘孽勾結,引來大禍啊!」

  天竺王遲疑道:「聽聞摩訶震旦王乃聖人降世,神威蓋世,只怕如此一來會招致兵禍,這……」

  「大王所慮極是!」邏邇微笑道:「老臣這就派枷邏四使在邊境將他們一舉消滅,決不放走一人!摩訶震旦與我國相隔大漠冰山,想要出兵談何容易,只要來人消失在冰山之中,摩訶震旦再有能耐又耐我何?」

  「好,」天竺王目露殺機,「怪只能怪他們來錯了時候,邏邇,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同時留意那個人會不會去找他們,如果有,就徹底斬草除根!」

  「那個人!」邏邇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恐懼,用力地點了點頭,誰也不敢提那個人的名字,生怕只要一說出口就會看到那個人冷冷的眸子和冰冷的劍鋒。

  那個人——已成為天竺國上上下下的一個夢魘。

  「你們歇夠了吧!」王玄策幾乎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這個孫宇以受傷為名,足足在這打混了兩天,成天除了爬山玩水就是——賭博!最讓他深惡痛絕的是他幾乎吸引了所有的士兵,甚至連蔣師仁都興致勃勃地在一旁湊熱鬧,把他孤零零地丟在一邊無人理會。

  「王大人要不要來下一注?」孫宇笑瞇瞇地看著他,滿不在乎地說道:「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弟兄們好不容易從那見鬼的沙漠出來到這麼個好地方,當然要多休息兩天了,大人這麼急是不是——」他詭異地笑了笑,拉著王玄策走到一邊,提高了八度音量,大聲說道:「是想見天竺王還是天竺美女呢?」

  「你!——」王玄策有一種要掐死他的衝動,但還是忍了下去,冷哼道:「在我心中的美女只有一個,難道孫兄忘記了嗎?」

  孫宇神情一黯,苦笑道:「我知道我是王兄的手下敗將,」他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道:「我讓大夥兒好好休息的結果怕是要來了——我們被人包圍了,從我們踏入阿克賽欽湖的第一天!」

  「啊!」王玄策一驚,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是什麼人你查清楚了嗎?」

  「沒有。」孫宇抬頭出神地看著遠處的雪山,「其實有這麼個葬身之地也不錯,比中原乾淨多了!」

  「你說什麼!」王玄策瞪著他,咬著牙說道:「堂堂天朝使者,怎麼可以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你別空長他人志氣,我答應過纖雲一定要回去就一定會做到。」

  孫宇斜睨著他,突然長歎道:「這幾天我爬山都是在查探四周的地形,你知道嗎?包圍我們的至少有三千之眾,你以為我真的是神仙可以打的過那麼多人嗎?好在他們只是包圍我們,沒有真正動手,給了我們喘息和逃走的機會,要是我們剛到這就動手,只怕現在你我都成白骨一堆了。」

  王玄策臉色發白,看孫宇沉重的樣子也知道形勢大為不妙了。「會是什麼人呢?按理說天竺王也應該知道我們到訪的消息了,也許他很快會派兵來救我們,也許——」

  「也許這些人就是他派來的。」孫宇冷哼一聲,說道:「天竺王整整五年未曾派人來朝,和往年歲歲來朝變得這麼突然,只怕是發生了什麼變故。連人家國內發生什麼大事都沒查清就貿然派我們來出使,皇上可是英明到家了!」

  「住嘴!」王玄策慍怒道:「孫宇,你要是怕死就趕快滾,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

  「來了!他們終於來了!」孫宇看著遠處的松林中飛出幾隻驚鳥,喃喃地說道:「你和蔣副使一起走,我們留下來抵擋他們。記住,千萬不要從原路返回,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攔截你們。朝東南方走,到吐蕃去!快走!」

  不知何時蔣師仁已將馬匹牽來,孫宇拍了拍自己的寶馬飛雪,將王玄策推了上去,他摘下馬鞍上的逐影刀,長嘯一聲,「你就騎我的馬吧!好好照顧我的寶馬啊——還有,忘和跟你說恭喜你娶到纖雲這麼好的妻子,好好對她!去吧,看我叫這些蠻子見識中原武士的厲害!」他一掌擊在飛雪身上,寶馬一躍,帶著王玄策疾馳而去。

  漫山遍野的人朝他們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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