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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劍 作者：林曉風 天陰沉沉的，連綿的秋雨已經下了好幾天，這樣的雨每年都有，但今年的雨似乎有一絲特別的氣氛——哀傷，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種莫名的沉痛，淡淡的哀傷……
絕情谷，谷本無名，是大巴山中一個不見人蹤的小谷，「絕情谷」這個名字是姑姑起的，以前的我不知道姑姑為什麼會為住的地方起這樣一個名字。現在我有些明白了！ 我是一個無名孤兒，和姑姑在一起七年了。五歲那年，我偷一個人的錢包，我已經忘記自己是多少次做這樣的事情了，我的手抓在錢包上，姑姑的手抓在我的手上，姑姑那雙和我一樣沒有生機的眼還有她一雙冰冷的手讓我第一次有了溫暖的感覺。我那只曾經在一隻惡狗手中也要抓住一隻遺棄在地饅頭的手，輕輕的鬆開了。 水如煙捉著眼前男孩的手，令她吃驚的，男孩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一雙漠視生死而平靜的眼睛。她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孩，瘦小的身體，破爛的衣服，母性特有的溫情湧上了她的心頭。 秋天，小谷中，落葉飛揚，我癡癡的立在風中，第一次感覺到落葉可以這樣美。姑姑第一次取下了頭上的斗笠，滿頭的白髮在風中飛揚。看著姑姑眼中的苦澀，我不知道上天為什麼這樣的不公平，為什麼像姑姑這樣漂亮的好人會是一頭白髮。 姑姑沒有注意到我吃驚的眼神，走到我的身前，手放在我的頭上，：「你這麼喜歡飛揚的葉子，以後就叫葉飄飛吧！」 「我有名字了！」我跳了起來，我忘記了姑姑的白髮。第一次忘情的跑了起來。 姑姑輕輕的齊肩伸出手，那樣的寫意，美麗。一片落葉輕輕的落在她如無暇美玉雕成的手上，「不管你曾經是多麼的高高在上，也有落入塵埃的一天呀！」 七年來，姑姑在鑄一柄劍，一柄絕世的名劍，一柄要斬天下負心人的劍。今天，是劍出爐的最後一天，姑姑要用眼前負心人的血來祭劍！ 雨中，負心人負手而立。滿身的泥污，洗的發黃的白色長長衫，一臉酒色淘空虛弱的神色，這一切的一切，負心人面對死亡的隨意一立，那些就都不重要了，你眼裡就只有他絕世的風姿。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姑姑？」我來到負心人的前面，本來滿腔的怒火在來到他面前的一刻卻一點都沒有了。 「你還小，你不懂的。」負心人歎了口氣道。 「是的，我是不懂，但姑姑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她也是最好的。」 「是的，她是最好的。」負心人似乎回到了過去，失神的眼看著陰沉沉的天空喃喃道「絕世的風華，傲視天下的劍法，羞煞天下讀書人的學識，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琴，感人肺腑的琴聲……」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聽不到了，她的神色時喜時憂，最後變的痛苦起來。 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會認為她是愛姑姑的，而且還很深，「不會的，一定不會的，這怎麼可能？」但我找不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雨中，火光沖天而起，照在姑姑不應有蒼老而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還有那白髮，我的心好痛好痛。一種異常不安情緒籠罩在我的心頭，「姑姑，你千萬不要做什麼傻事，即使一個人也沒有了，小葉子也會陪你一輩子。」 我怎麼會這樣想，我狠狠的在自己腿上擰了一把，姑姑那麼好的武功，怎麼會有事吶，但我的心更虛了。 火漸漸變小了，劍已到姑姑的手上，三尺長，兩指寬，薄薄的劍身透著妖異的紅。我從劍上感覺到了怨氣，姑姑的怨氣。空氣中的沉痛，哀傷在劍出爐的那一刻，更沉重了。我的不安更強烈了。 劍已出爐，在有一道程序——祭劍，這個世界上就會多一把神兵，但這一切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姑姑平安！ 劍抵在負心人的胸口上，只要一用力，血流在劍身上，在血的霧氣中，姑姑的怨恨，傷心都會隨著那霧氣消散吧，我不禁淡淡的笑了，我的擔心多餘了，我可以看到姑姑笑了，我對未知的生活充滿嚮往…… 劍抵到負心人胸口的那一剎那，他眼中的痛苦消失了，死亡對他來說，似乎是一種解脫。 姑姑的手在顫動，為什麼，姑姑不是那樣的狠他嗎？姑姑閉上眼睛，淚水破框而出，「多年前我下不了手，現在我還下不了手！」姑姑慘然一笑，回劍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不要！」我想大吼，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我向姑姑撲去，我不要失去姑姑！我的身體超越了自己的極限，閃電般的向姑姑撲去。淚光中，我的視線模糊變的清晰，我看到了姑姑的眼淚滴在劍身上，劍身在那一剎冷卻下來，秋水般的劍身流動著一抹淡淡的藍，那是姑姑的眼睛！劍，如同多情的少女，輕輕撲入姑姑的懷裡…… 劍身濃濃的怨氣迎面撲來，像要把我冰凍。我停在了姑姑的身前，手無力握在劍身上，血如同淚一般在劍身滑落。我，癡了，時間在那一刻似乎停了下來…… 姑姑把我的手從劍上拿下來，撕下一條衣衫，輕輕幫我包紮好，眼中傳過一種歉意的目光，倒了下去，倒在了一個人的懷裡。我石化了般的立在當地…… 負心人很溫柔把姑姑抱在懷裡，嘴貼在姑姑耳邊，「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不殺了我？你知道嗎，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著死在你手裡，我愛你，但我卻不配愛你，我離開你只是因為我受不了你比我強，受不了別人言語呀！」 負心人笑了，溫柔的扶住劍，劍穿過姑姑的胸膛…… 本來無一物，何必戀塵埃！ 我要離開這裡了，帶著姑姑的劍，還有她的眼神。我把他們葬在了一塊，雖然我恨不得把負心人的屍骨去餵狗，但在他說了那些話後，劍上的怨氣消失了，那是姑姑最後的願望。 看著谷口「絕請谷」三個字，還有谷內的墓，我縱身而起，劍光一現而斂，紛落的碎石中，「情谷」兩字有一絲淡淡的哀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