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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債子償(一)

作者:星君昭

    聖神邪想不到自己一時好心救下的乞丐,竟然會是西門烈,不由得愣了一下。回想當初任天翔夜探李府時,曾經在「雪香雲蔚軒」見過他一面。當時這西門烈直斥西門無憂的冷酷,已然給聖神邪留下了一個不錯的印象。只是自那次之後便再沒見過他,不料現在卻會碰到。

    西門烈也沒想到會被聖神邪一眼認出,還以為她也是要為難自己的人。來不及多想,雙手猛力將聖神邪推了開去,便急急忙忙地逃了。

    聖神邪措不及防,被他一下推倒在地,不由得心頭火起,暗道:「這西門烈真不識抬舉!我好心幫他,竟然敢這般對我。這口氣若是不出,我便不叫聖神邪了!」

    她一怒之下,當即收了「天魔幻生」的心法,重又變回鸚鵡的形態,沿西門烈逃走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飛鳥有飛鳥的好處,聖神邪高高地由空中俯瞰,十分輕易便找到了西門烈的人影。眼看他慌不擇路的飛奔,拐過幾個陋街小巷,最後鑽進一處早就廢棄的破舊院落裡。

    聖神邪雙翅一收,緩緩落到了牆頭。眼見這個院子到處是斷垣殘瓦,牆角的雜草長得足有人高。一座沒門缺窗的破舊老房歪歪斜斜地倚在院後,一派荒涼的景象,不禁暗暗皺起了眉頭,心道:「聽藺紫煙說,這西門烈自從家破人亡後便沒了蹤影,難不成真的做了乞丐,這裡便是他落腳的所在?」

    她心中暗自思量,老屋中這時隱隱傳出了人聲,似乎有人在說話。聖神邪好奇心起,展翅由老屋破損的窗欞處飛了進去,悄悄停在大樑上,向下看去。

    只見大廳中空空蕩蕩,找不到一點像樣的家什。唯獨在陽光能夠照到的地方用干茅草鋪了厚厚的一層,上面躺著一個傷者。他臉色灰敗,又纏著布條,聖神邪也認不出是誰來。西門烈此時正坐在這傷者身邊,輕聲說著話。聖神邪倒也想知道這西門烈在玩甚麼把戲,便暫忍著沒出聲,側耳靜聽兩人的說話。

    只聽那傷者一陣咳嗽,半晌緩回了一口氣,方才道:「少爺,老奴已經沒用了。您還是盡快離開大同吧,別因為老奴把少爺您連累了。」

    西門烈的聲音道:「你不用多說,我不會丟下你的。若你還當我是你少爺,那便將這個饅頭吃下去。」

    那傷者道:「少爺,你自己也幾天沒吃了。這饅頭,老奴怎麼嚥得下去啊!」

    西門烈怒道:「你受了重傷,要真是為我著想,就該盡量多吃點,早點好起來。我可不記得『雷電劍』是這般婆婆媽媽的男人。」

    一旁偷聽的聖神邪微微吃了一驚,想不到李府一役中原該死去的烏廷禮竟然還會健在。眼看他此刻苟延殘喘的模樣,很是可憐。她原本滿腔怒氣,想著如何整一整西門烈,但眼看這兩人主僕情深,倒也十分可敬。尤其是西門烈竟然會為了烏廷禮不惜忍受店伙的踢打辱罵,確實十分了不起。聖神邪並非不通情理之人,看到這樣的情景,已沒了報復的心思。

    這時烏廷禮已經聽從了西門烈的吩咐,撕著饅頭一口口地吞嚥。吃了幾口,鼻子一酸,老淚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哭道:「都是老奴沒用,否則怎能讓少爺過這樣的日子!」

    西門烈笑了笑,安慰道:「烏叔別太自責了。今天的下場,也算是老天給我西門家的報應。我爹生前壞事做絕,俗話說父債子償,老天罰我也是應該。不過把烏叔你連累進來,還害了其他三位叔叔的性命,烈兒真的有愧於心。」

    主僕二人想到傷心處,一時無語。樑上的聖神邪此時對這兩人早沒了興趣,她這千年來,在「赤焰靈珠」中見到的悲歡離合實在太多了,西門家的事說到底是咎由自取,雖然西門烈人品不錯,但她聖神邪絲毫沒有插手幫忙的打算。拍拍翅膀,當下便打算離開。

    正在此時,院落進口處砰地一聲大響,似乎有巨物撞了進來。跟著有人大喊:「西門家的小崽子就在這裡!大家把四處守好,別再讓他逃了!」跟著便是一群人的轟然答應聲。

    隨著雜亂的奔跑聲響起,這破舊大屋很快便被外來的人群圍了起來。只過了一會,屋頂也傳來了腳步聲,顯然敵人思慮周詳,不打算給西門烈有絲毫的機會。

    紛亂很快就平息下來,屋外傳來了頗清晰的呼吸聲,參與包圍的人數竟然極多,連呼吸聲都能連成一片。

    剛才指揮眾人包圍舊屋的聲音此時又大喊道:「西門烈你聽著,這便乖乖出來,免得我們動手,到時候零碎受苦。」

    西門烈咬咬牙,恨道:「果然是之前遇到的那個女子告密。我如此小心,想不到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烏廷禮勉力坐了起來,一邊道:「少爺,你先迴避一下,老奴出去把他們打發了。」

    冷不防西門烈一把將他按回了草鋪,道:「烏叔你先休息,我出去。」

    說完拿起了烏廷禮的「雷電劍」,傲然步出了舊屋。

    聖神邪聽他誤會了自己,心頭微微有些發怒,何況似乎又有熱鬧可看,一時倒也不忙走了。當下也展翅跟了出去。

    院落裡此時站著數十名男子,個個奇裝異服,打扮不文不武,手裡又都拿著刀劍之類,顯然是一群江湖人物。

    領頭的粗大漢子見西門烈一個人仗劍而出,仰天打個哈哈道:「西門烈,你終於是還是出來了。這些天東躲西藏,可把爺們幾個累得慘啊!」

    這人是個酒糟鼻子,笑得高興了點,鼻子比先前更紅了幾分,艷艷地發著紅光。

    西門烈長劍一振,大聲道:「彭嘯虎,我西門家雖然惡貫滿盈,卻輪不到你『塞外人熊』一夥人來替天行道。直說吧,這些天如此迫我,到底是為著甚麼?」

    彭嘯虎冷笑了一下道:「嘿嘿,看不出你這公子哥兒倒還蠻上道的。那本大爺也就不遮不蓋地直說了。」

    他停了一下,突然伸手道:「把你死鬼老子弄到的鑰匙交出來。」

    西門烈愣了一下,困惑道:「你在說甚麼?」

    「操!」彭嘯虎突然翻臉,大罵道:「給你臉不要臉,還給老子裝傻充愣怎麼著?『相柳神藏』的鑰匙,不交出來要你好看!」

    西門烈聞言一陣冷笑,道:「我說是甚麼,原來是那個不盡不實的傳聞啊。『柳藏會』的人為了這個已經把我爹都殺了,怎麼可能還會留在我手裡?你彭人熊要是有膽子,盡可以去找戈青峰商量,或許他會答應也不一定。」

    他料到彭嘯虎是草包脾氣,被他這麼一激必定會火冒三丈,此刻早已暗自戒備。西門烈知道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幫窮凶極惡的塞外惡徒,定然是凶多吉少。唯一的機會,便是設法先將他們的領頭者彭嘯虎擒住,以此做出要挾,方才能有機會脫身。是以自與彭嘯虎說話開始,西門烈便不停地找機會刺激他,只要彭嘯虎忍不住出手,得了西門無憂真傳的西門烈便有自信對付他。

    哪知道那彭嘯虎起先頗是憤怒,忽然眼珠一轉,卻嘿嘿嘿的低笑了起來。

    西門烈見他笑得得意,不禁微微覺得背心發冷,卻又不敢開口詢問。

    彭嘯虎笑了一陣,終於道:「好小子。不愧是西門無憂那個老賊頭的兒子,竟然想用激將法騙我出手,不錯,臨危不亂,硬是要得。」

    西門烈聽他識破了自己的計謀,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但他心中緊張,卻並沒有顯在臉上,反而更是堅毅地瞪著彭嘯虎,手中「雷電劍」擺出了隨時可以出擊的架勢。

    彭嘯虎擺擺手,不屑地道:「老實說,來之前早聽說你已經得了你死鬼老子的真傳,單打獨鬥起來,大爺我還真有可能吃不住你。不過我就納悶,你小子的本事雖說架不住咱們一夥人齊上,要逃走總還有機會,怎麼沒見你起那念頭呢?」

    西門烈默然,並不去理會這個提問。

    彭嘯虎見他不回答,轉頭看了看舊屋,冷笑道:「讀書人有句話,叫做知己知彼。老子雖然是個粗人,這句話還是聽的。『雷電劍』烏廷禮在裡面吧?聽說成廢人了?你就是因為他,才沒有撒鷹開溜吧?」

    他這話出口,西門烈當場變了臉色。他沒想到彭嘯虎一下就看穿了自己的軟肋,正想說甚麼遮掩。彭嘯虎一揮手,大聲吩咐道:「兄弟們,好歹人家烏老大也算是咱們混黑道的前輩。去幾個人把他老人家抬出來,讓大伙瞻仰瞻仰。」

    一夥人轟然答應,當場就有幾個衝進了舊屋。西門烈一咬牙,剛想飛身阻止,卻早有幾個人站在他身後,將他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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